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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鬼混《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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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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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2: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鬼混》簡介︰

  這一件怪事,有兩個人親身經歷。

  可是,兩個人所說的,卻又絕不相同。

  這就令得怪事變得怪上加怪。

  不是想把事情拖慢來說,而是事實上,若不是從頭說起,反倒不容易明白,只有愈看愈心急,倒不如從一開始說起,比較容易明白。

  首先,從溫寶裕離開說起。
自序
很多喜歡看衛斯理故事的朋友都說︰你的每一個故事之中,都有一定的想表現的主題。

答︰是,多少有一點,雖然說一直在說︰文可以不載道,但有載道的機會,不妨也載上多少,總以不妨礙小說的好看程度為準則。會看的,看得出門道來,不會看的,只看熱鬧可也。

那麼,《鬼混》這個故事的主題是什麼呢,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個講述離奇的降頭術的故事,緊張熱鬧,十分有趣,只是一個「純故事」,並無主題。

可是,真是大有主題,而且一早就刻意安排,整個故事的中心思想是︰被實用科學認為絕無可能的一些異象,千真萬確地存在著。中國異人張寶勝的種種異能,無一不把現代人類實用科學踐踏于腳底,簡直可以宣布現代實用科學的死亡!

這是地球人在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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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2:36 |只看該作者
鬼混 自序
很多喜歡看衛斯理故事的朋友都說︰你的每一個故事之中,都有一定的想表現的主題。

答︰是,多少有一點,雖然說一直在說︰文可以不載道,但有載道的機會,不妨也載上多少,總以不妨礙小說的好看程度為準則。會看的,看得出門道來,不會看的,只看熱鬧可也。

那麼,《鬼混》這個故事的主題是什麼呢,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個講述離奇的降頭術的故事,緊張熱鬧,十分有趣,只是一個「純故事」,並無主題。

可是,真是大有主題,而且一早就刻意安排,整個故事的中心思想是︰被實用科學認為絕無可能的一些異象,千真萬確地存在著。中國異人張寶勝的種種異能,無一不把現代人類實用科學踐踏于腳底,簡直可以宣布現代實用科學的死亡!

這是地球人在所謂科學觀念上的大沖擊,所以借行之已久,但被科學認為荒誕的降頭術,來發揮這一點。

還是囿于實用科學的觀點,在寫到史奈大師出現之際,不敢寫他穿門而過,而張寶勝就有這異能。

幻想小說的內容,竟不及事實,算不算一大諷刺呢?

衛斯理

一九九六-六-六

三藩市修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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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2:50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一部︰重要人物被凶殺
這一件怪事,有兩個人親身經歷。

可是,兩個人所說的,卻又絕不相同。

這就令得怪事變得怪上加怪。

不是想把事情拖慢來說,而是事實上,若不是從頭說起,反倒不容易明白,只有愈看愈心急,倒不如從一開始說起,比較容易明白。

首先,從溫寶裕離開說起。

不管溫寶裕多麼不滿意,他還是陪著他的母親,去了旅行。在臨走之前,他一面愁眉苦臉,-面又興高采烈,到處找人介紹目的地的熟人給他。其中包括要原振俠醫生介紹史奈大降頭師,要我介紹被我謄為東南亞第一奇人的青龍,等等。

雖然人人告訴他,他想見的那些人,都行蹤不定,而且,不見得很喜歡見外人,而且,也提醒他,他和他母親在一起,那些人,個個身分古怪,和許多詭異神秘的事聯在一起,任何一個,被本來就性格大驚小怪、夸張臭名的溫太太知道了他們的來歷,只伯早超過了肥胖標準的溫太太會受不了這種刺激。

可是溫寶裕一意孤行,他大聲抗議︰「雖然說陪母親去旅行,是做兒子的責任,但做兒子的至少也應該有權找一點快樂,不然,做兒子的在整個旅程之中都悶悶不樂,母親怎會高興?」

大家都很喜歡溫寶裕,听他講得那麼可憐,自然也只好盡量滿足他的要求。乎日一直和他在斗嘴的良辰美景,甚至在听他說得可憐時,提出來︰「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跟了去保護你。」

她們的提議,令得溫寶裕長嘆一聲︰「不必了吧,一個女人已經夠麻煩了。」

良辰美景本待大怒,可是溫寶裕愁眉苦臉的神情,又十分令人同情,所以她們也就只好鼓了氣不出聲。

溫寶裕一定,連帶我的屋子,也靜了下來,不然,他幾乎每天都來大放厥詞一番,也夠吵耳的。

第四天,我和白素在閑談,白索忽然笑了起來︰「溫家母子不知相處得怎樣?」

我笑道︰「放心,小寶其實很有分寸,不會做太過分的事,他想見的那些人,我看一個也不會見到,等他回來之後,多半可以听到他說他母親見到了人妖就昏過去的故事,真要是見到了降頭師、那會是悲劇了。」

白素忽然搖了搖頭︰「真可惜,溫太太實在是一個美人,不過真的太胖了。」

(我們在這樣說的時候,絕想不到,若不是溫太太的體重,這宗怪事可能不是那樣發生的。)

(我們全無目的地閑談,卻又和遠在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有聯系,說宇宙萬事萬物,都有看不見模不著的聯系,看來真有點道理。)

我想到最近一次見到這位溫家三少女乃的情形,也不禁搖頭︰「早幾年,如果她肯下決心,還有得救,現在,看來她有決心爭取成為中國最胖的女人了。」

正說著,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白素先拿起電話來听,一听之下,神情就古怪之極,我立時坐直身子——看到白素這種神情,我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白素已把電話遞給我,同時要壓低了聲音︰「某地警察局打來的。」

我已嚇了一跳,我們正在談論溫家母于,他們正在某地,某地的警局就來了電話,這說明了什麼?

我接過電話,就听到了一個相當急促的聲音︰「衛斯理先生?我是陳耳,曾經見過你,育龍介紹過我。」

我迅速轉著念,立刻想起了這個人來——和這個人的相識過程,是另外一個故事,和這個故事全然無關,反正不必提起。陳耳是一個高級警官,在該地的警界的地位相當高,曾有一個時期,是該國皇室要人的衛隊的負責人。

他高大,黝黑,漂亮,在槍法和武技上,都有過人的造詣,而且精明靈活,是最值得相識結交的一類人,我只見過他一次,就對他印象十分深刻。

所以我忙道︰「陳警官,有什麼事?」

陳耳立即道︰「有一個育年人,叫溫寶裕,他說是你的朋友?」

我在接過電話的同時,按下了一個掣鈕,所以白家也可以听到陳耳的聲音。一听到陳耳那麼說,我和白素互望一眼,神情苦澀,心中所想到的是︰糟糕,小寶闖禍了。

在那個國家那種地方,有許多風俗上的禁忌,在別的地方,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里,就可能是彌天大禍,所以我和白京都十分焦急。

我忙道︰「是,是好朋友,他……怎麼了?」

陳耳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又道︰「那麼;他說的話,可以相信?」

我呆了一呆,這個問題,卻不好回答。我和溫寶裕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毫無疑問,但是那並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相信溫寶裕所說的話,溫寶裕有時,胡說八道起來,簡直是誰相信了他所說的一個字,誰都會倒霉。

我遲疑了一下,陳耳已急不及待︰「他說的話,不是很靠得住?」

我嘆了一聲︰「那要看什麼情形。不過他不論做了什麼,或者你們認為他闖了禍,他都不會是一個故意破壞法律的人。」

陳耳沉吟了極短時間︰「事情有點怪,這位溫先生和一個極胖的女人在一起,在事情發生之後,警方有需要溫先生協助之處,那個胖女人卻在警署尖叫,她要是再叫下去,我們這里所有的玻璃,都要被震碎了。」

陳耳才講到這里,在電話中,就傳來了一下刺耳之極的尖叫聲——我一點也不以為陳耳的形容夸張,因為我也要以極快的反應,把電話的耳筒拿開,以免這種尖叫聲,傷害到我的听覺器官。

我心中又是焦急,又覺得十分滑稽,母子二人旅行,竟然會演出大鬧警署的活劇,唯恐天下不亂的溫寶裕,這時應該大感刺激了吧。

我急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你簡單明了告訴我,同時,我建議,給溫女士服食,或注射適量的鎮靜劑。」

陳耳苦笑︰「衛先生,事情真的無法在電話里說得明白,最好你能來一次。」

我悶哼一聲︰「這算什麼要求?」

出乎意料之外,我突然听到了溫寶裕的聲音,他先對我說︰「求求你,你真的要來一次。」然後,他又提高了聲音,當然是在對她母親說︰「媽,你別再尖叫好不好?再叫下去,我們伯一輩子也離不開這里了。」

情形十分紊亂,可以推測的是,溫家母于,都在警局,而且看來並沒有失去自由,只不過發生了一些意外,霄要他們留在警局,溫女士是托大慣了的,自然用尖叫表示不滿和抗議,為了這種情形,我自然沒有必要去見他們。

正當我要一日拒絕時,陳耳又道︰「衛先生,溫先生目擊了……或者說經歷了一宗凶殺案,案中的死者,是一個重要的人物——」

他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來,而且還有這個人的頭餃。

我一听之下,就呆了一呆,向白素望去,看到她和我一樣,皺著眉,在那一剎那間,我們都知道,事情十分麻煩了。

那個人的名字和頭餃,不是很方便照實寫出來。而且,就算寫出來,在別的地方,人家也未必知道這是什麼人。只有在指定的環境、特殊的勢力範圍之內,這個人才是頭等重要人物,離開了這個特殊環境,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豪富而已,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勢力。

總之,這個重要人物出了事,必然會有很多人;跟著奠名其妙倒霉。陳耳剛才說什麼?說溫寶裕「經歷了一件凶殺案」,這事可大可小,看來我真得走一次了。

由于這個死者的地位是如此特殊重要,溫寶裕的母親看來除了尖叫之外,不會有別的辦法,那里的文明程度,在世界各地排榜,大抵不會在前三名之內,弄得不好,真可能如溫寶裕對他母親所說的那樣,一輩子都離不開了。

我一想到這里,不禁緊張起來,忙道︰「陳警官、溫寶裕會被懷疑和凶殺事件有關?」

陳耳的回答,十分模糊,道︰「他一直不肯講實話,這使我們很為難。衛先生,他一說和你是好朋友,我已經盡量幫他。」

陳耳道︰「可是你知道,死者的地位如此重要,就算我是全國警察總監,都沒有辦法一直幫他下去,他要是落到了軍方的手里……」

我听到這里,更是感到了一股寒意,忙叫了起來︰「喂,你們那里,應該有法律的。」

陳耳苦笑︰「事關太重大,法律,怎能阻得住手握大權的人胡作胡為?」

陳耳說得再實在沒有,我鼻尖不由自主沁出汗來——小寶這回惹的麻煩實在太嚴重。我看到白素向我作了一連串的手勢,我忙道︰「請你叫溫寶裕來,我想和他講幾句話。」

在我這樣說的時候,我又听到了一下尖銳無比的叫聲,和陳耳以憤怒無比的聲音在吼叫︰「這胖女人要是再發出一下尖叫聲,就把她的嘴唇用釘子釘起來。」

同時,也听到溫寶裕在抗議︰「我當你是一個文明國家的警官,你怎麼能對一位有身分有地位的女士,發出這種野蠻卑鄙的恐嚇?」

陳耳喘著氣︰「如果你能叫這位有身分有地位的女士,發出比較合乎她身分地位的聲音,我就允許你和衛斯理通話。」

溫寶裕嘆了一聲︰「我不能,不過我仍然要和衛斯理講話。」

這時,我不知道陳耳采取了什麼措施,或許,他真的派人取了大針來,並且穿上了線,在溫女士的身邊伺候,因為接下來的時間里,至少在電話里沒有再听到那種可伯的尖叫聲。

我听到了溫寶裕的聲音,他一開口就道︰「真倒霉,那個大胖子,就在我身邊中了箭,誰知道他是那麼重要的人物,這里的人。全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

我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溫寶裕大聲嘆氣,我也可以听到他的重重頓足聲(或許是一拳打在什麼地方的聲音),他大聲道︰「真的不明白,攪七捻三,一塌糊涂,事情復雜之至,求求你,還是來一次吧,這里有理說不清,我明明什麼都照實說了,他們偏偏說我不合作。」

我迅速轉念,我要去,最快要六七小時才能到達,在這段時間中,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已想了幾個有勢力和有能力保護溫家母子的人物,我說得十分清楚︰「小寶,你听著,我盡快趕來。在我沒有到之前,你要堅持留在警局,要求陳耳警官保護你們的安全。要是軍隊方面,或是死者的私人衛隊想要你到他們手里去,絕不能答應。」

我一口氣說到這里,白素湊了過來︰「如果有別方面的武裝力量一定要搶人,讓他們攻打警局好了,你也可以在混亂中逃走。」

白素一向遇事鎮定,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可是這時,她顯然十分清楚溫家母子的處境,極之危險,他被牽涉在一椿那麼重要的人物的凶殺案之中。

凶殺案可能有復雜之極的政治內幕和軍事陰謀,小則和一個國家的政權軍權的轉變有關,大則和整個東南亞、亞洲地區的形勢變化有影響。

在這種錯綜復雜的情形下,若是幕後的那種勢力,不想把事情擴大,那麼,通常的做法,就是隨便指一個人是凶手,然後再令這個「凶手」不明不白地死去,這種事,在西方,在東方,都曾發生過。

要是溫家裕競然成了這樣的犧牲者,那真是可怕之極了。

白素的話才住口,溫寶裕可能對他自己的處境之危險,還不是十分了解,居然還笑了一下︰「我自己趁亂逃走容易,我母親她老人家的體型,我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令她在混亂中逃走。」

我叱道︰「少廢話,你立刻請陳警官和該國儲君聯絡,一聯絡上了,再進一步聯絡史奈降頭師,請他們保護你,真要是變生不測,能保護你的,只有他們兩個了,你可以聲稱是原振俠醫生的好朋友。」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他也覺得事情相當嚴重了︰「是,我知道.我身上還有原醫生給史奈大師的信。」

在這時,我听得陳耳加了一句話︰「天,你這小家伙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天下的重要人物,你全都認識?」

我趁機提高了聲音︰「陳警官,在我趕來之前,請你保護他們母于的安全,並且告訴所有想有不測行動的人,史奈大降頭師,必然會保護他們母于兩人。」

白素對我的話表示同意,連連點頭。我們都知道,若是有什麼陰謀詭計要實行,抬出太子、皇帝來,都未必可以阻止得住,但是再凶悍的人,在那里,也不敢得罪一個降頭師,尤其是史奈大降頭師。

陳耳答應著,他又叮囑︰「你要趕快來,事情真的很怪,怪得很。」

我苦笑︰「我也不是解決怪事的專家,別把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身上。」

陳耳嘆了一聲︰「要是你也解決不了,那不知怎麼才好了?」

他在說了這句話之後,忽然又說了兩句話,顯然不是對我說的,他說︰「回答乃璞少將,這件事由警方處理,再告訴他,三個在場的人之中,最主要的一個是游客,一個極不平常的游客,是史奈大師的朋友。」

在听他說了那幾句話之後,電話已掛上,我和白家互望了一眼,都知道那個「乃璞少將」必然不是等閑人物,可知軍方也已經開始行動了。

我向樓上奔去,一面向白素道︰「聯絡機場,要是有班機快起飛,請通過任何卑鄙的手法,讓我可以搭上飛機,最快趕去。」

等我提著手提包下樓時,在白素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有好消息︰「四十分鐘之後有班機起飛,你不必太趕路,大抵不會遲到。」

我拉了她的手,一起向外走去,通常,在這樣的情形下,都由她來駕車,以免我心急慌忙,會生意外。

一宣到飛機起飛,都十分順利,當飛機在半空中時,副機長過來告訴我︰「衛先生,你一到,就有高級警宮接你,他們要我先通知你。」

我點了點頭,那年輕的副機師又盯了我幾眼,才試探著問︰「你是大人物?」

我嘆了一聲︰「小之又小,小到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不被一些蠢問題蚤擾。」

副機師踫了釘子,紅著臉走了開去。

我一直心神不寧,雖然表面看來,我像是在閉目養神,可是思緒翻騰,不能寧貼。我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情形究竟如何,雖然我已指出了史奈大降頭師來——他的地位,相當于國師,要是小寶真的牽涉在內,一樣麻煩之極。

我更不明白的是,溫寶裕母子二人是游客,游客所到的地方,應該和軍政要人所去的地方,涇渭分明,互相不發生關系的。以死者地位之顯赫,出入至少有十個八個保鏢在保護,怎麼會那麼輕易被人凶殺?

我又想到,事情一定才發生,因為新聞傳播還未曾來得及報道,也或者是有鑒于死者地位顯赫,所以要暫時封鎖新聞?

而更使我憂慮的是,這種事,發生在理性文明的國度,雖然轟動,總還可以照現代文明的方式來解決,而在那個國家,傳統的、迷信、怪誕的、軍事的種種影響太本,事情會向哪一個方向發展,全然無法作出理性的預測和猜度。

才一下機,就有人高叫我的名字,停機坪旁的空地上,停著一輛警車,我的名字是用警車上的擴音設備叫出來的。我向警車走去,兩個警官跳下車,迎向我,向我敬禮,態度十分恭敬。

等我上車之後,兩個警官才向我道︰「衛先生,似乎全世界的要人都在等你。」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們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他們補充說︰「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那麼多人集中在警局,光將軍就有好幾個,各種軍種都有,還有特務系統的,有的直接來自皇宮,好家伙,每一個人都有手下帶來,要不是來了猜王,看來這些人會把警局掀翻了。」

這兩個人講話有點無頭無腦,我又問︰「猜王又是什麼人?」

他們吸了一口氣︰「猜王是降頭師,是大國師史奈的得力助手。」

我一听得他們這樣說,就大吁了一口氣,知道溫寶裕的求救已經生效,那個叫猜王的降頭師,當然是史奈派來的。

史奈派出了他得力的助手,看來原振俠醫生的面子不小。

我心定了一半,順口問︰「那麼多人集中在警局,目的是什麼?」

一個小伙子道︰「都想知道案發時的情形怎樣。」

我揮了一下手︰「不是說,至少有兩個目擊者嗎?」

警官回答︰「是,可是怪就怪在這里,兩個人在場,說法卻全然不一樣。」

我听到這里,不禁呆了一呆。這句話,很難使人理解,這也正是這個故事一開始時提到的兩句話——是不是要從頭說起才能明白?現在,故事已經漸入佳境了。

我想了一想,才道︰「我不是十分明白,兩個人在現場,看到的情形,必然是一樣的,除非有人故意說謊,想隱瞞事實。」

兩個警官道︰「是啊,事情那麼重大,又有在現場的目擊者,結果兩個人說的話不同,叫警方如何向上頭交代?陳警官頭痛極了。」

我一揚手︰「他不應該頭浦,他應該相信我的那個小朋友的話。」

兩個警官听得我這樣說,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目光望定了我,分明表示我的提議不可靠。

我有點惱怒︰「你們別看他年紀輕,他有極豐富的神秘生活經驗,而且,他和貴國一點關系也沒有,根本不知道死者是誰,沒有理由胡說八道。」

兩個警官互望了一眼,支支吾吾了片刻,才道︰「這……我們也不敢肯定,只是……事情有點怪,唔,衛先生,你的大名,我們久仰了,你听了之後,或者會有確當的結論。」

我心中大是疑惑,因為看他們的神情,听他們的話,競像是溫寶裕作為一個目擊者,所說的話,是全然不可信的,怎麼會有這種形。

我又問︰「不是說有兩個目擊者嗎?另外一個人是什麼身分,他們又說了什麼?」

兩個警官神情猶豫︰「衛先生不必心急,到了警局,自然知道了。」

我悶哼了一聲,心中充滿了疑惑,也無法作任何設想,因為究競情形如何,我一點也不知道,所以只好生悶氣,索性不再問。

約莫四十分鐘之後,車子駛達目的地。

那是一幢相當大的建築物,車子才一停下,就可以感到氣氛的特異,可以知道在建築物中,正有極不尋常的事在發生。

除了警員和警官之外,有穿著各種不同軍種制服的軍人在來回巡邏。在圍牆外的街角上,甚至赫然有兩輛褪了炮衣的坦克車在。

在這種國家里,兩輛坦克車,有時,可以輕而易舉地造成一場政變了。

我在下車的時候,忍不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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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3:05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二部︰溫寶裕經歷凶殺案的經過
照這陣仗看來,只要其中有一方面沉不住氣的話,立時可以發生巨大的災變。

我和兩個警官一下車,就引起了一陣緊張,兩輛軍用吉普自不同的方向迅速逼近,幾乎沒有撞上我們,車上各有軍官在叫︰「可是找到了新的證據?」

那兩個警官大聲回答︰「不知道,請讓開些,衛先生是重要人物。」

車上的軍官都不懷好意地斜眼望著我,我不和他們的目光接觸,逕自進了建築物。

一進了建築物,情形更亂,不少軍官在和警官發生爭執,到處全是亂哄哄的人,溫寶裕曾在電話中形容為「一群熱鍋上的螞蟻」,算是十分貼切。有時,在滿是人的走廊中,我們要側著身子擠進去。

一直到了一個會議廳中,混亂情形,非但沒有改善,而且更甚。

會議廳中有不少人,文官和武官都有,一眼望去,已可以看到五六個將軍,其中一個,正用力拍著會議桌,對著一個高級警官怒吼︰「限你十分鐘之內,把凶手交出來。」

高級警官看來十分憤怒,但還保持著鎮靜︰「沒有找到凶手,乃璞將軍,我把什麼交給你。」

我向那個盛怒的將軍看了一眼,他的名字,我听陳耳在電話中提起過。這時,這位將軍臉色鐵育,連聲冷笑︰「這種話,只要一公布,軍隊上下,都不會答應,會形成大亂。」

乃璞將軍在施行威脅,那高級警官卻十分老練,冷冷地道︰「控制軍隊的行為,正是將軍的責任。」

乃璞將軍一時之間答不上話,轉過身,恰好看到了我,向我狠狠地瞪了一眼,絕無禮貌地用手宜指我︰「你是什麼人?」

一時之間,我倒也決不定用什麼方法對付他才好,而就在這時,另一扇門打開,陳耳現身出來,見到了我,發出了一聲歡呼︰「你終于來了,快來,快來。」

有幾個人,在陳耳打開那扇門的時候,想趁機沖進去,但又被幾個警方人員阻止,難免推推撞撞,拉拉扯扯,再加上各人都直著喉嚨在叫嚷,場面混亂,可想而知。我忙向陳耳走去,陳耳急不及待,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將我拖進門去,立時把門關上。

門後又是一條走廊,門在關上之後,有急驟的敲門聲傳來,我回頭看了一下,不禁道︰「那些人要是想沖進來,這扇門只怕抵擋不住。」

剛才,在會議室中的那些軍人,不但都有佩槍,他們的副官衛士,更有火力十分強大的手提武器,一扇薄薄的木門,當然起不了什麼作用。

陳耳苦笑了一下,抹了抹汗——他滿頭滿臉都是汗︰「他們不會……應該說,他們不敢,狩王降頭師曾宣布過,誰要是強行通過這道門,誰就是他的敵人。」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猜王降頭師的名字,自然知道他的身分和權威,直到這時,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氣︰「看來請史奈大降頭師出面的做法對了?」

陳耳又抹了一把汗,點著頭︰「對極了,別看外面亂得可以,但誰都不敢亂動。」

我對整件事,一點頭緒也沒有,想問什麼,也無從問起,只好道︰「溫寶裕和他母親呢?」

陳耳向前指了一指,急步向前走去。他身子又高又瘦,在急步向前走的時候,身子向前傾,看來像是一條急速前沖的飛魚。

陳耳雖然瘦削,可是精神奕奕,面部線條很有輪廊,雙眼有神,和這種人合作,是相當愉快的事,我緊跟在他的身後,到了一扇門前,他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門來,那是一間會議室,門才一打開,我就看到了從滕椅上直跳起來的溫寶裕。

溫寶裕大叫︰「你終于來了。」

我一臉焦切的神情,我苦笑︰「除非我自己會飛,不然,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快的方法來這里。」

溫寶裕嘆了一聲︰「人類的科學太落後了。」

我已進了會客室,又看到了溫寶裕的母親,和一個又矮又胖.神情相當滑稽,一雙眼楮大得驚人的中年人,正盯著溫太太,溫太太神情極怒,也極驚,也回瞪著那中年人。陳耳走前幾步,向我介紹中年人︰「這位是猜王降頭師。」

我呆了一呆,這個中年人,看來像是一個小商販,他的外型,和降頭師這種身分,無論如何,都難以有什麼聯系。

陳耳一介紹,猜王就站了起來,向我含笑點頭,溫寶裕已搶著說話︰「猜王降頭師神通廣大,至少他一來,我母親就不再尖叫了。」

溫太太的聲音仍然相當高︰「快讓我們離開這里。」

陳耳連連抹汗︰「外面的情形我不是不知道,只怕你一現身,亂槍就把你射成……射成……」

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一個那麼胖的女人在道到亂槍掃射之後的情形,該用什麼來形容比喻,所以他的話也無法再說下去。

看溫寶裕的神情,像是他想到了該用什麼來形容,可是一張口,卻沒敢說出來,神情古怪,多半是他想到的形容詞不是十分恭敬,所以才臨崖勒馬,未曾說出來。

(後來,在一切事情都過去之後,我曾問過他,當時他想到了什麼形容詞,溫寶裕回答說「忘記了」,當然他在說謊,那形容詞和偉大的母親,多半絕不能放在一起。)

我不知道猜王降頭師對溫太太做了些什麼,也沒有興趣追問,因為雖然有降頭師在座鎮,可是局面不一定可以控制,看情形,溫寶裕大有被當作是凶手的可能,不早早澄清,事情會十分糟糕。

我伸手在溫寶裕的肩頭上拍了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快說吧。」

溫寶裕皺著眉,他平時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可是這時,競有難以開口之苦,我耐著性子等他開口,他的神情愈來愈是為難。

足足過了一分鐘之久,他才長嘆了一聲︰「不能快說,還是得從頭說起。」

我大喝一聲︰「那就快從頭說。」

陳耳在這時,按下了一具錄音機的錄音掣鈕,溫寶裕道︰「我說了三遍,你也錄了三遍了。」

陳耳淡然道︰「多錄一追,沒有壞處。」

溫寶裕的神情極不滿︰「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所以想在一遍一通的重覆中找破綻。」

陳耳不置可否,溫太太又憤怒地叫了一句︰「我家小寶,從來不說謊話。」

這種話,幾乎是一般母親對兒子的真正看法,可是世上哪有從來不說謊的人?

所以,連溫寶裕自己都不禁皺了皺眉,他母親對我一直有偏見,這時,又用極不友好的目光,向我望過來。我攤開手︰「這次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在幾千公里之外。」

溫太太顯然也想不出用什麼話來責備我,只好鼓著氣,她滿臉胖胖的肉,一鼓氣,自然看來更胖更圓了。

溫寶裕又嘆了一聲,開始敘述。

以下,就是溫寶裕經歷那件凶殺案的經過。

到目的地第三天,早上,溫寶裕和他母親從升降機下來,才一步出升降機,溫太太就發出一下驚呼聲。溫寶裕自小就對他母親的大驚小怪習慣了,自然不以為意,這種程度的驚呼聲,算是平常事——如果把溫太太的驚呼聲照地震的分級法,那麼這一下驚呼聲,至多不過是二點四級。

可是,別人卻已經都嚇了一大跳,酒店升降機附近,靜了約有三秒鐘之久。

溫太太在發出了一下驚呼聲之後,立時轉過身,又向電梯中擠去——那時,電梯中已經有了不少人,溫太太才一踏進去,電梯就響起了過重的警鈴聲。

于是,電梯中所有的人,都望向她,她也望向所有人,一點也沒有退出的意思。

溫寶裕尷尬之極,用力去拉他的母親,溫太太怒道︰「干什麼?我忘了帶抹汗紙,上去拿。」

溫寶裕嘆了一聲︰「媽,我替你去,你在大堂等我。」

溫太太這才肯跨出電梯,推了溫寶裕進去,電梯減了接近六十公斤的負荷,自然順利上升。

以後一切的事,全從這件看來平常之極,溫太大忘了帶抹汗紙,溫寶裕上樓去拿開始。

溫寶裕的房間,在酒店的十一樓,由于他母親的行為,不是很有公德心,所以他向電梯中所有的人,發出抱歉的微笑,電梯中人顯然接受了他的歉意,電梯停停開開,人進進出出。

到了十一樓,溫寶裕快步走向房間,找到了一大包抹汗紙——那里天熱,溫太太肥胖,要是沒有抹汗紙,游覽的樂趣,自然大減。

出了房阿,來到電梯前,電梯一列橫排,一共有四架,可以稱之為一二三四號。

等電梯,哪一架先到,事先很難知道,也無關緊要,溫寶裕等了一會,第二號電梯到了,「叮」地一聲之後,門打開,並沒有人。

溫寶裕走進電梯,按了「G」字,電梯開始下降,至此為止,溫寶裕的想象力再豐富,也難以想到接下來的幾分鐘之內,會有什麼事發生。

電梯在八樓停下,門打開,溫寶裕覺得眼前陡然廣亮,一個身形嬌小,皮膚極白哲,面容十分俏麗,那一只大眼楮有著迷路的小鹿一樣惘然的女郎,先走了進來,還伴隨著一陣十分清淡的幽香。

那女郎看來才二十出頭,穿得很薄,進來之後,也不看溫寶裕,一進來,就轉過身,背對著溫寶裕。接著,又進來了一個極胖的、膚色十分黝黑的胖子,只穿短夸、背心,滿面油光,樣子看來十分威武,頗有大亨的樣子,可是樣子粗俗之至,看了令人無法不皺眉,溫寶裕也未能例外,而且在電梯門關上之前,胖子的大手,已老實不客氣地按在女郎曲線玲瑰的婰部上。

那胖子右手粗大的手指上,戴著三只戒指,一只紅寶石,一只翡翠,一只鑽石,都極大,大得和他手指粗壯相配合。溫寶裕對各種寶石的常識相當豐富,一看到了那三枚寶光奪目的戒指,他便忍不住伸了伸舌頭,知道那個看來如此傖俗的胖子,一定是一個超級大亨。

接下來,胖子的手,在女郎的婰部,動作漸漸不雅起來,女郎並沒有反抗,反倒偶得胖子很緊,像一頭受了驚的,或是馴服的小鹿一樣。

溫寶裕本來也無意去研究這一男一女之間的關系,而且,他也看出那胖子敢在電梯中就有這種過分的動作,一定有他的特殊勢力,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為了表示不滿,他的喉嚨中,發出了一陣听來十分古怪的咕咕聲。

(這本是溫寶裕的一個習慣,一直不覺得他這個習慣有什麼壞處,可是在這時,卻引發了許多意外。)

他一發出聲響,那胖子就立即轉過頭來,用十分霸道、凶惡、專制的眼光,瞪向溫寶裕。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可是發生的事卻極多,非得一椿椿來敘述不可。必須注意的是,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究競多短呢?

具體一點說,是電梯停下,電梯門打開。又合攏,合到一半,再被人按鈕,令門再度打開,一般來說,是十秒鐘之內的事。

胖子一轉過頭來,狠瞪著溫寶裕,溫寶裕也不客氣,立時現出十分卑夷的神情,叫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對胖子的行為,表示鄙視。

就在這時,電梯停了,電梯只下了一層,停在七樓,電梯一停,門就打開,門外有一個穿深色西裝的人,在門一打開的時候,他正準備跨進來,可就在這時,那胖子卻陡然向溫寶裕暴喝一聲,反手指向電梯的門︰「滾出去。」

胖子反手一指,手指幾乎戳到了要進電梯來的那個人的鼻子上。那人頭向後一仰,他顯然一下于就認出了那胖子是什麼人,所以立時現出十分驚惶的神情,退出了電梯。

直到那時為止,溫寶裕仍然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嚴重,只覺得滑稽,所以他還保持著敏銳的觀察力,留意到了那中年人的驚惶神情,而且,也從那中年人的筆挺的西服上,判定他是酒店的高級職員。

那時,溫寶裕留意到這一點,對他有利,因為那胖子的態度如此橫蠻,他知道必然有一場沖突,有酒店的高級職員在場,通常的情形之下,自然會制止那個胖子的胡作非為。

當時,胖子的一聲暴喝之後,溫寶裕的反應是,雙眼向上一翻,干笑了一聲,打了一個「哈哈」——他有這種神情的時候,卑夷的神情,幾乎連瞎子都可以感受得到。胖子更是大怒,再喝︰「滾出去。」胖子喝了兩聲,那幾秒鐘的時間,電梯的門在打開了一陣子之後,又再合上。

在這時候,一直依偎在胖子身邊的那個美麗清純的女郎,也轉過頭來看溫寶裕。

接下來,最重要的一剎那,門合到了三分之一時,溫寶裕已想好了很刻薄的話來回答那胖子,他一開口,還沒有出聲,就听到電梯之外,右邊,傳來了「錚」的一聲響,接著,門外的那中年人,伸手按向電梯門旁的掣,電梯門立時停止合上,而且再度打開,但在還未曾重行打開,也就是說,電梯門在合上三分之一的狀態之下,隨著那「錚」的一聲響,又是一下听來尖銳、急驟之極的「嗤」的一下破空之聲。

隨著那一下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射了進來,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溫寶裕全然不知。

在那個中年人的按掣動作之中,電梯門重又全部打開,溫寶裕從電梯中望出去,可以看到剛才傳來「掙」的一下聲響處,是樓梯的轉角,並沒有人。

他再把視線收回來,去看那胖子,準備說出那句刻薄話時,才知道有可伯之極的事發生了。

那胖子在暴喝時,雙眼睜得十分大,胖子有一雙又大又鼓的金魚眼,充滿了凶光,這時,雙眼仍然睜得很大,可是從整個眼眶之中,都有十分濃稠的鮮血在涌出來。

溫寶裕從來也未曾見過那麼可伯的情形,而且,那真正是全然出乎意料之外的。

胖子的臉離他極近,忽然之間,眼中全是鮮血,而且,濃得像漿一樣的血,立時染滿了胖子滿是油光的肥黑的臉上,任何銀幕上特技形成的震懾效果,都及不上這時的萬一。

溫寶裕張大了口想叫,可是卻叫不出來,胖子的雙眼立即已全是濃濃的血(這時候,胖子不知道是不是想看得到東西?),他有扁而闊的鼻子,這時,鼻子忽然掀動了一下,頭也向旁轉了一轉,轉向那女郎,就在那一剎那間,兩股鮮血,又自他的鼻孔之中,直噴了出來,噴得那女郎一頭一臉一身,連溫寶裕的身上,也濺到了幾滴。

女郎發出了一下聲吟聲,聲音不是太大,身子就軟癱了下來。

在電梯外面的中年人,神情驚駭欲絕,發出了一下怪異莫名的叫聲,他的手指按在電梯門旁的掣上,電梯門不會關上,他就那樣驚駭莫名地盯著電梯內的情形。

溫寶裕這時,已看到,在胖子的後腦上,有一裁藍殷殷的精鋼打成的圓鋼枝,約有手指粗細,大約五公分長的一截,露在腦後。

如果那是小型標槍型的凶器,那麼,射入胖子的腦袋究竟有多深,一時無可估計,溫寶裕隱約之間,像是看到了胖子的前額正中,有尖銳的突起。

那時,溫寶裕望著胖子可怖欲絕的臉,和鼻端聞到了濃烈之極的血腥氣,他有想嘔吐的感覺,可是那胖子身子一晃,卻又向他倒了下來,他連忙伸出雙手,用盡乎生的氣力,抵住胖子的身體,不讓胖子壓向他的身上。

這時,電梯門外的那中年人,又發出了一下驚呼聲,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指也離開了那個鈕掣。

機器的行動是一定的,不論究竟發生了多麼怪異的事,有人按著掣,電梯門就開著,沒有人按了,電梯門就合上。

中年人一退,門就合上,溫寶裕大叫︰「不要。」

他這時,也不知自己究竟大叫「不要」是什麼意思,他想沖出去,胖子壓向他,他要用力抵住他,那女郎縮成一團,顯然已昏了過去。

電梯門一關上,電梯就開始下落,這次,一直到大堂,沒有再停過,到了大堂,電梯門打開。從七樓到大堂,時間當然不會太久,大約是十來秒,可是對一直撐著胖子沉重的身軀,近距離對著胖子的一張血臉的溫寶裕來說,這十來秒鐘,簡直比十來個小時更長,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可伯的經歷。所以,當電梯的門再打開時,他用盡生平的氣力,用力一推,把那胖子的身軀推開去,令得胖子仰天跌下,身子的上半裁出了電梯,下半截還在電梯之中。

由于胖子的身子極重,所以倒地之際,發出「砰」地一下巨響。

不過,那一下聲響,比較起立時爆發的混亂的呼叫聲來,簡直什麼也不是。大堂中人很多,電梯面前的人更多,陡然之間,一個滿臉是血的大胖子仰天跌了出來,所引起的慌亂,可想而知,首先發難的,是等兒子下樓來,已等得不是很耐煩的溫太太,她率先發出了一下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尖叫聲。

在她的領導下,各種各樣的尖叫聲、驚呼聲,持續到了大隊警方人員趕到,要用手提機槍向天掃射,才算是制止了下來。

在混亂之中,溫寶裕困難地跨過了胖子的身體,走出了電梯,他母親立時緊握住了他的手,不斷地叫︰「小寶,小寶,小寶。」

溫寶裕望著地上的胖子,倒地之後,眼眶中的濃血,已經溢出,可以看到他原來十分凶暴的眼珠,這時巳和死魚一樣。

由于他是仰天跌倒的,後腦著地時的力道相當大,把本來露在後腦外的一裁鋼桿子,撞了進去,所以在他的前額,恰在眉心,就有一個看來銳利無比、四面鋒稜的箭簇,露了出來,閃閃生光,約有三公分長短,看起來更是可怕之至。

溫寶裕用力把他母親拉開了幾步,不讓他的母親視線接觸到可怕的情景。

在陳耳沒有趕到之前,已有不少人認出了胖子的特殊身分,所以驚惶程度在迅速增加,酒店的保安主任大約在半分鐘之後,就到達大堂——他就是那個在七樓,按了電梯,本來準備跨進電梯的那個中年人。

保安主任十分能干,當機立斷,把大堂中的所有人,都趕到一角,不準亂走,溫寶裕母子也在被趕之列,溫寶裕大叫︰「電梯里還有一個女郎昏了過去,快通知醫生來急救。」

可是在那種兵荒馬亂的情形下,誰會理會他在說什麼?他和眾多人被趕到大堂的一角,一直到陳耳率領的警方人員趕到。

尸體(那胖子當然已經死了)是如何被移走的,溫寶裕並不知道,那女郎怎麼樣了,他也不知道。在保安主任的指認下,陳耳把溫寶裕叫了出來,溫寶裕也全然沒有躲避的意思。

毫無疑問,這是一宗凶殺案,溫寶裕也知道了死者,那胖子重要、尊貴、勢力極大的身分,他完全不覺得自已有什麼事,目擊凶案發生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那個清純美麗的女郎,和保安主任,兩個人和他,當時和死者的距離,都不超過一公尺。

溫寶裕被帶到警局,溫太太理所當然跟了去,陳耳先听溫寶裕說了一遍經過,神情陰暗不定,離開半小時,又回來,那時,溫寶裕已經很不耐煩了,一見他就問︰「怎麼還留我們在這里?」

陳耳臉色陰沉︰「你剛才的口供,警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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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3:18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三部︰溫寶裕證供中令人難以接受之處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俊臉漲得通紅︰「不相信?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場,去問另外兩人,他們可以證明我的話,全是經過的實在情形。」

陳耳冷笑︰「就是因為問過了,所以才不相信你所說的話。」

溫寶裕一時之間,競弄不明白陳耳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這故事一開始,說一椿怪事,經歷者的說法不一樣,其實,應該是正由于說法不一樣,所以才使這椿事成了怪事。)

溫寶裕呆了一呆︰「他們怎麼說?」

陳耳的聲音更冷︰「你別管,你再把真實的經過說上一遍。」

溫寶裕氣得要吐血,溫太太也在這時,開始尖叫。

那時,溫寶裕並不反對他母親尖叫,因為他認為警方對他十分無理取鬧,他已把一切經過都照實講了,警方居然不相信他的話。

所以,在他開始幾下尖叫聲,令得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不知所措時,他十分幸災樂禍。

在溫太太發出了三下尖叫聲之後,陳耳和其他警官,才嘗試去制止她,可是絕不成功,陳耳滿臉通紅,怒得像是要爆炸,溫寶裕「哈哈」大笑︰「還是讓她叫吧,她要叫,連衛斯理也停止不了。」

(天地良心,我衛斯理在溫寶裕的心目中,始終是一個值得崇敬的人物,所以他才會在這樣的情形下,提出我的名字來,作為神通廣大的人物的典型。)

陳耳一听得溫寶裕那樣說,陡然呆了一呆,盯了溫寶裕一會︰「你剛才提到誰?衛斯理?」

溫寶裕順口道︰「是,衛斯理,我的朋友。」

陳耳怒意未退,同時又驚訝之極︰「你?你會認識衛斯理?」

他這樣說,神態和語氣,無疑是在說︰憑你,也會認識衛斯理?

溫寶裕人機智得很,他已經感到,自己和母親的處境,不是太好,如果沒有熟人照應,在這種地方,會發生什麼可伯的事,十分難料,所以他立時反問︰「陳警官也認識他?」

陳耳神色傲然︰「認識。」接著,他有點氣餒︰「只見過一次。」

溫寶裕微笑︰「我和他極熟,你可以打電話去問他,他可以保證我說話可靠。」

我和白家在閑談時,忽然有警局打來的長途電話,就是那麼來的。

以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前面大致上都提過了,有些未曾提及,如果和整個故事有關,會在後面,再加以補充和說明。

溫寶裕的證供,可以說詳細之至,在他說完之後,陳耳又補充了一些事情發生後的情形。

房間中有一個極短暫時間的沉默。

我在听了小寶的敘述之後,心中有無數疑問,而最大的一個疑問是︰何以陳耳不相信小寶的話?

陳耳不相信小寶的話,自然是由于他曾提到過的,保安主任和他有不同的說法。那麼,保安主任怎麼說呢?這是最關鍵的問題,其次,是那個女郎,那個女郎,她又怎麼說呢?

我先把主要的問題提了出來︰「溫寶裕的敘述十分詳盡,你為什麼不相信?那個保安主任,說了些什麼?」

陳耳的神情,疑惑而又為難,口唇抖動著,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溫寶裕十分生氣︰「那家伙在什麼地方?可以叫他來,和我對質,看我什麼地方說得不對。」

陳耳雙手緊握著拳,神情更為難,嘆了一聲︰「那家伙本來在軍隊里,有少校的軍餃,和如今幾個手握大權的軍事強人的關系相當好,死者是軍事強人之一……這其中的關系,就十分復雜——」

我也十分惱怒︰「你羅唆這些干什麼,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陳耳仍然答非所問︰「事情發生之後,他只和警方說了一次話,就下落不明,據了解,他躲在軍部,受另一軍事強人的保護。」

溫寶格叫了起來︰「天,你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他又沒有做什麼事,只不過是一宗凶案的目擊者,為什麼要別人保護?」

陳耳冷冷地望著小寶︰「你也只不過是一宗凶案的目擊者,要是你沒有猜王降頭師的保護,情形會怎樣?」

溫寶裕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陳耳嘆了一聲︰「死者的地位十分重要,他一死,好幾個權力中心的重要位置都空了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填補空缺,若是找出凶手,替死者報了仇,對爭奪權利有利,你明白了嗎?把你當作凶手,亂槍掃死,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溫寶裕大諒︰「我不是凶手。」

陳耳道︰「當你身上只了八十多槍之後,請問你如何為自己辯護?」

陳耳把情勢分析得相當清楚,溫寶裕抹著汗,溫太太臉色煞白,張大了口,卻沒有出聲,猜王神情鎮定,我在外表上,自然看不出什麼緊張的樣子來,但也不免暗自心驚。我用力一揮手,再度追問︰「那保安主任,究竟說了些什麼?」

陳耳長嘆一聲︰「是不是可以……哦……暫時不要問這個問題?」

我和溫寶裕一起盯著他看,等待他作進一步的解釋,陳耳卻只是攤了攤手,沒有再說什麼,而他的神情,看來為難之極——一個人有這種神情,叫想迫問的人,不忍心再去逼他。

我知道他是一個十分精明能干的人,這時態度如此異樣,一定有十分難以言喻的苦衷,看來,再逼他,也退不出什麼來。

我也嘆了一聲︰「那個女郎呢?」

陳耳的神情更苦澀︰「事發之後,那女郎一言不發,沒說過一個字,在我們想把她帶到警局,進一步追問她時,半途上,皇室的侍衛,說奉了機密命令,強行把她帶走了。」

我和溫寶裕听了,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才好。三個在現場的人,一個躲在軍事強人的庇護下,一個被皇室的侍衛帶走,看來小寶已成了眾矢之的,非要把凶殺案的責任放在他身上不可了。

溫寶裕苦笑,向猜王道︰「不是听說有一個小島,是史奈大降頭師的,我是不是可以躲到那個島上去?」

猜王笑嘻嘻,他看來脾氣很好,又隨和︰「可以,師父叫我盡一切力量幫你。」

溫太太這時,才以充滿了驚怖的聲音叫了一句︰「我不去,小寶,你也不準去。」

他們的對話,倒使我安心不少,溫寶裕也不是全無保障,他在降頭師的保護之下,比任何其他的勢力都有用,可說安全得很。

我對陳耳的態度,也不是十分滿意,語氣很冷︰「那麼你憑什麼不相信溫先生的話?」

陳耳抿著嘴,忽然取起一塊紙板來,紙板上畫著酒店走廊中電梯的位置,和轉角處樓梯的情形。

他指著那平面團︰「單就溫先生的話中,就有一個不可解釋的破綻。」

溫寶裕大怒︰「放——」

我一揚手,阻住了他「放」字之下的那個︰「听他說。」

陳耳指著升降機︰「升降機的門,全部打開,寬一公尺零七麼分,從轉角的樓梯口處,發射凶器,都無法有射得進電梯的角度,何況溫先生說,那時電梯的門,已合上了三分之一。」

我呆了一呆,陳耳的話,是無可反駁的。

除非射出來的凶器會在半途轉彎,不然,若是沒有可以射進電梯的角度,那就一定射不進電梯。

我立時向溫寶裕望去,溫寶裕的神情,也不再那麼自信,而變得猶豫起來,他十分講道理,也覺得陳耳的話,十分有理。

他想了一想︰「當時我听到‘錚’的一聲響,確然是從樓梯口處傳來的。」

陳耳深深吸了一口氣︰「當時,死者,那女郎都望著溫先生。」

溫寶裕點頭︰「是,所以凶器是從後腦射進去的。」

陳耳又向我望了一眼,我不由自主,「啊」地一聲,也想到何以陳耳不相信溫寶裕的話了——他實在有充分理由懷疑小寶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就準備說話,可是陳耳也知道我想了什麼,他向我飛快地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暫勿開口。他又道︰「當時,保安主任也是臉向電梯的。」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他顯然也想到了陳耳想證明什麼,所以他道︰「是的,只有找一個人臉向著走廊。」

陳耳一字一頓︰「那麼,請問,你看到的凶手,是什麼樣子的?」

溫寶裕像是早知他會有此一問,他回答得十分快︰「我什麼也沒有看到,走廊中沒有人,凶器來得極快,也看不清是怎麼射進來的,可是那一下聲響,我認為是發射凶器的強力機簧所發出的聲響,確然從樓梯口處傳來。」

陳耳搖著頭,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可以發問了。我嘆了一聲︰「小寶,就算角度勉強可以使凶器射進來,也必然是斜射進死者的頭部,不可能直射進後腦,直射進後腦的唯一可能,是凶手在死者的身後。而如果凶手在死者的身後的話——」

溫寶裕大聲打斷我的話頭,把我的分析接了上去︰「——我就一定可以看得到他,是不是?可是事實上,我沒有看到,當時,在死者身後的,只有一個人︰保安主任。但我決不認為保安主任是凶手,因為他一只手按住電梯旁的掣鈕,另一只手是空的。」

我心中陡然一動,有了一個十分古怪的想法,我忙問︰「說了半天,凶器究竟是什麼?取出來了沒有?」

陳耳苦笑︰「死者的遺體,在國防醫學院,由軍方嚴加保護,凶器直射進頭部,一時之間也取不出來。不過,專家對這種凶器。並不陌生,這里有相同的武器在,那是一種通過強力的弩弓發射的鐵箭。」

他說著,打開了一個櫃子,取出了一張弩弓來,那張弩弓,有色澤暗紅,看來質地十分堅硬的木身,木身上有一個凹槽,看來放鋼箭用的。彎弓的動力,來自兩股彈簧,十分粗,看來要把這弩張開來,得有極大的氣力才行。

那時,鋼箭並沒有安裝在弩弓上,陳耳是另外取出來的,約二十公分長,手指粗細,一端是極鋒銳的四稜鋒口,通體精鋼打就藍殷殷生光,拿在手里,相當沉重。

這樣的鋼箭,如果用高速發射,的確可以射穿一個人的頭顱的。

我和溫寶裕,都看得神色駭然,在一旁的猜王道︰「這種鋼箭可以射進野豬的頭中,令一頭超過三百公斤的野豬立時死亡。」

我吸了一口氣︰「是土人的武器。」

猜王點頭︰「是,一種十分凶悍的土人,是黑苗的獨有武器,少流傳在外,每一個黑苗族的戰士,都把箭和弓,當作是生命——維護。」

我不禁苦笑,剛才我想到,武俠小說中常有暗藏在身上的暗發射裝設的描寫,十分隱蔽,趁人不覺,一按機括,就會有暗器射來,保安主任的身上,如果有類似的裝置,那麼他就有可能是凶︰

可是如今一看,鋼箭和弩弓都十分大,尤其是那張弓,根本可能藏在身上不被發覺,所以我的想法,顯然不切實際之極。

在一旁的溫寶裕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也插了搖頭︰「不會是安主任下的手,假設鋼箭在射到半途忽然轉了方向,還比較實些。」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還一本正經地補充︰「千手如來半山,就會發一種會轉方向的暗器,叫——」

我陡然喝︰「住口。」

溫寶裕嘆了一聲,果然住口。陳耳的臉色,難看之極,他忽然把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有一個人,他有一副這樣的弓箭,不過,凶手決不會是他。」

我忙揚眉,望向他,他再嘆了一聲︰「你我的好朋友,青龍。他是中南半島上各族土人的毒藥和武器的專家,有著各種各樣的武器,他曾告訴我,用這種弩弓,雙臂至少要有一百公斤的力道,不然,根本拉不開這一對強力的彈簧。」

我苦笑,青龍,這個充滿了傳奇性的人物,為什麼不能是凶手呢?若是要除去一個地位那麼重要的人物,也正需要青龍這種神出鬼沒的人物出馬才行。

不過由于陳耳的心目中,青龍有極高的地位,所以我沒有把想到的說出來。

溫寶裕有點不耐煩︰「凶手多半在行凶之後,由樓梯逃走,你們就沒有進行搜索?」

陳耳苦笑︰「搜索一直到現在還在進行,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連弩弓也沒有發現,極有可能,在大堂極度混亂中,凶手早已溜走了。」

我也覺得十分不耐煩,揮了揮手︰「不管事件多麼不可解釋,和溫先生母子,都沒有關系,他沒有義務一定協助警方。」

陳耳一面抹汗,一面又現出那種極度為難的神情,我陡然逼近他︰「有什麼隱瞞著?」

陳耳向溫寶裕指一指︰「保安主任所說的,和他說的完全不一樣。」

我按捺著脾氣︰「問了你許多次,那家伙說了些什麼,你又鬼頭鬼腦,不肯說。」

陳耳抿著嘴,不再說什麼,拉開一張怞屜,搬出一具錄音機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自己听……你的泰語程度怎樣?」

我連忙道︰「沒有問題。」

溫寶裕忙道︰「我不懂。」

我瞪了他一眼︰「我听了之後會轉述給你听。」

相信接下來的那一段時間,是溫寶裕最難受的時間了,他听不懂保安主任說的話,可是在我的眼神和猜王的神情變化上,知道保安主任所說的話,一定令我們感到極度的驚異。

他在問了十次八次,都被我大聲呼喝著叫他住口之後,干脆到了牆角,雙手抱住了頭,不再面對我們。這時,溫太太的偉大母愛行動,很令人感動,她陪著小寶在牆角,而且,不斷替他抹汗。

錄音帶上記錄下來的聲音,是陳耳和保安主任的對話,事實上,是陳耳在問,保安主任在答。

可是,保安主任顯然恃著自己認識許多有勢力的人物,所以並不是十分合作,對陳耳的態度,也相當傲慢。有一些關鍵性的問題,他不肯直接作答。但盡管如此,他說的經過,也令人吃驚了。事實上,令我吃驚的事,在錄音帶一開始轉動時,就已經發生。

保安主任的第一句話就說他根本沒有目擊什麼凶殺案。

在放錄音帶的時候,陳耳把談話的當時情形,簡單地解釋著,所以整理一下,可以把一切經過,相當簡單地敘述出來。也把當時听的人的反應,作簡單記述。

大約是在溫寶裕把死者的肥胖龐大的身體,自電梯中推得仰天跌出去,引起了酒店大堂中的大混亂之後的三分鐘到五分鐘之內,已有人看到保安主任出現在大堂上,十分鎮定地指揮著一切。

陳耳來到的時候,並不知道保安主任也是目擊者之-,後來溫寶裕說起才知道,就邀他相談。那時死者已被一些高級軍官眼圍,堅決要送到國防醫院,陳耳也無法阻止。那女郎醒了過來,雙目睜得極大,失神落魄之極。兩個女咨官努力想伎她說話,可是她怎麼也不肯開口。

陳耳和保安主任,一起走進保安主任的辦公室,陳耳就問︰「案經過的情形怎麼樣?」

保安主任軍人出身,身形高大,樣子也十分威武,他一听得耳這樣問,神情又是驚訝,又是憤怒︰「凶案的經過情形,我怎麼知道?」

這時,陳耳雖然還未曾听到溫寶裕的詳細敘述,但是簡略的情形,他也知道,他見到保安主任這樣態度.不禁呆了一呆︰「你……不是目擊凶案發生的嗎?」

保安主任發出了一下十分驚怒的呼叫聲,揚起拳,幾乎要攻擊陳耳,但是陳耳高級警官的身分,當然有點阻嚇作用,所以他的拳頭就在半空中,僵凝了一分鐘。

在這一分鐘之中,他除了不斷罵髒話之外,還不斷說他認識什麼人什麼人,當然全是有權有勢的人物,最後,他厲聲責問︰「你說我目擊凶殺案,是什麼意思?」

陳耳也驚駭莫名︰「電梯在大樓停下,電梯門打開,你看到了什麼?」

陳耳處事聰明,他知道在溫寶裕和保安主任之間,一定有巨大的蹊蹺在,所以他並不直接,只是旁敲側擊地查問,這樣,更容易確定誰的話更可靠些。

保安主任瞪大了眼︰「看到了一一」

(他在這里,說出了死者的名字和頭餃,基于一開始就提及的理由,不便詳細寫出,只稱「死者」。)

他說︰「電梯門一打開,我看到死者十分憤怒地向一個年輕人在呼喝,同時,揚手指著電梯的門,在喝那年輕人滾出去。」

陳耳點了點頭——這一點,和溫寶裕的敘述相吻合。他再問︰「然後呢?」

保安主任道︰「我立即就認出了他是誰——事實上,他入住本酒店,是經由我安排的,每次,他的衛士先來通知我,我就給他安排最好的房間,然後,他的衛士又會帶女人來,讓女人在房間中先等他,然後,他來到,每次都由我親自送他到房間,有時,他還會請我進去,喝幾杯酒,談談天,和這種大人物有交往,真是榮幸。」

陳耳在肚子里暗罵了一聲,這種情形,也不足為怪,大人物自然也是人,有權有勢,荒瀅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保安主任說到這里,停了一停︰「那年輕人像是酒店的住客,我身為保安主任,自然應該把那年輕人弄出電梯來,以平息他的怒意。」

陳耳悶哼一聲︰「真盡責。」

保安主任怒瞪了陳耳一眼︰「我剛想進電梯去,電梯門已經合上,所以我伸手按向電梯門旁的掣鈕,令得電梯的門,重又再開,不過這一來,我就無法進電梯了,我只好指著那年輕人,叫他趕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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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3:31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四部︰保安主任全然不同的說法
(從這里開始,保安主任的說法,和溫寶裕就全然不同了。)

「那年輕人,他卻不肯出來,而且還一副不屑的樣子,顯然,他沒有認出他眼前的是什麼人,不知道重要人物的權勢,只要咳嗽一下,整座酒店,都可能倒塌。」

陳耳冷冷地道︰「有那麼厲害嗎?」

保安主任翻了翻眼,沒有說什麼,神情之中,競真的以為有那麼厲害。

陳耳暗嘆一聲︰「接下來呢?」

保安主任道︰「我一手按著電梯旁的掣鈕,不讓電梯門關上,我向那青年人說︰你出來。基于保安的理由,我身為酒店的保安主任,我有權請你出來。」

(溫寶裕听到這里時,滿臉通紅,叫︰「這人在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之極了。」)

(溫寶裕的神情極氣憤,我認識他相當久了,從來未曾看到他那麼憤怒過。)

(心理學家說,人在兩種情形下,最容易憤怒,一種是被人冤枉,另一種是明知事實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卻被歪曲。這兩種情形其實是一致的——當事實真相被歪曲時,人就會感到憤怒。)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頭,示意他鎮定一些,他向我望來,神情又憤怒又難過,我立時給他鼓勵的眼神,同時壓低了聲音︰「事實真相,始終會水落石出。」溫寶裕苦笑︰「會嗎?」我十分肯定︰「會,當年白家在日本被幾個目擊證人,證明她謀殺,結果還不是真相大白了?」)

(白素在日本被控謀殺,經過極其曲折離奇,記述在「茫點」這個故事中。)

(溫寶裕听了我的話之後,吁了一口氣,略為鎮定了些,可是繼續听下去,保安主任的證供,和他的親身經歷——我絕對相信溫寶裕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竟然絕不相同,而且極之不利,他不但氣得連連怒吼,到後來,由于心中的委曲太甚,競至于淚流滿面,令得溫太太也陪他下淚。)

保安主任在繼續他的話︰「那青年人仍然不肯出來.態度十分傲慢,他說︰‘我是酒店的住客,就有權搭乘電梯。’那時.死者已轉回身來,面對著我,他是一個身分地位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受到了一個青年人這樣的侮慢,當然十分惱怒、可是他畢競是大人物,有一定的氣度,他轉過身來之後,向我揮了揮手,示意我離去,他也不堅持要那青年人離去了。」

(溫寶裕听到這里,連聲罵︰「放屁,放屁,放狗屁,我們有必要听他胡言亂語嗎?」)

(陳耳瞪了溫寶裕一眼︰「他的話和你的話一樣,都是證供,如果在法庭上,只怕還是他的證供,比較容易為人接受。」)

(溫寶裕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單從語氣上來分辨,也的確難以說保安主任是在胡說八道。)

(我自然肯定保安主任在胡說,因為我相信溫寶裕的話,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話呢?)

(保安主任說謊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他不想牽涉在一宗關系那麼重大的凶殺案之中,應該是主要的原因。這個人的人格一定十分卑鄙,無視事實,故意歪曲,只求自己置身事外,而把無辜的人推向危險深淵。)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也有點好奇,想听他究竟怎麼說下去,因為在場的人,不單是他和溫寶裕兩個人,還有那個女郎。)

保安主任的證供,接下來,就提到了那個女郎︰「我還在猶豫,心想是不是要去把那青年人拉出來,因為要是電梯門一關上,電梯繼續向下落,小小的空間中,那青年人顯然和……死者之間有敵意,可能會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而就在這時,那女郎和我作了一個手勢。」

「那女郎的手勢很易明白,她是在告訴我,沒有事了,讓電梯下去吧。」

「所以,我就松開了按住掣的手指。」

保安主任說到這里,陳耳問了一句︰「你站在電梯口,本來的目的是什麼?」

回答是︰「我是保安主任,巡視酒店的每一層,是我的責任,我才從八樓下來,巡視了七樓,準備搭電梯下六樓去。」

陳耳又問︰「結果你沒有進電梯?」

保安主任道︰「是。」

陳耳悶哼一聲︰「為什麼?」

(那時,陳耳已听溫寶裕說過他經歷的情形,所以對于保安主任完全不同的說法,也表示十分驚訝,但是他卻不動聲色,只在細節問題上問得很緊,以求判斷他所說的是不是真話。)

保安主任略為遲疑了一下︰「或許,是由于在大人物面前,十分緊張,行動比較慢了一些。你知道,電梯的門,若是被按得打開久了,一松手,就會很快地合上,當時我沒有來得及進電梯去。」

陳耳悶哼了一聲——保安主任的解釋,當然可以成立。

陳耳突然又問了一句︰「那女郎是什麼身分?」

陳耳的「突擊」似乎十分有效,保安主任支吾了一會,才道︰「我不……清楚。」

陳耳冷笑︰「死者到酒店來,經過你的安排,他和那女郎顯然不是在電梯中才認識的,你說不知道那女郎的身分,誰相信?」

保安主任的聲音十分急促,陳耳的話,令得他有一定程度的慌亂。但是他還是立即鎮定了下來︰「是的,是我安排,他的副官走了之後,那女郎就來到酒店,進了安排好的房間……那不是我安排的,雖然有時也通過我安排女人給他……他雖然是大人物,也一樣有人的七情六欲……或許愈是大人物,愈是熾烈——」

陳耳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只問你這個女郎的事。」

保安主任回答得十分肯定︰「我不知道她的身分,警方為什麼不問她自己?」

陳耳悶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警方當然想問那女郎,可是那女郎卻無論如何不肯開口,一個字也不肯說。)

(警方準備把她送到醫院去,由專家來誘導她,使她說話,也認為她可能是目擊凶案,震驚過度,以致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情形,那就更加需要專家的治療。)

(可是,在運送途中,陳耳說過了,皇家的衛隊,據說有極高層下達的命令,把這個女郎帶走了。)

(這個女郎的身分,于是變得更神秘,即使是全國警察總監,也不到皇宮去要人的。)

(這個神秘女郎後來一直沒有出現,可是當她卻十分重要,更加神秘——這是後話,表過暫且不提。)

陳耳的呼吸聲听來粗聲粗氣︰「請繼續說。」

保安主任道︰「電梯門關上,電梯中,只有三個人,我絕料不到會有那麼可怕的事發生。」

(溫寶裕怒極,雙手握著拳,手指發白,指節骨發出「拍拍」的聲響。)

(我也想不出用什麼適當的話去安慰他。)

保安主任繼續說,「我在幾秒之後,就搭了另一架電梯到六樓——沒有和我一起,才出電梯之久,就接到了緊急的傳呼,我嫌電梯但,從樓梯上直沖下去,到了大堂,就看到了可怕之極的景象……那麼重要的人物,死得如此可怕……」

保安主任的聲音,听來甚至有點嗚咽。

「我身為酒店的保安主任,在警方人員未曾來到之前,自然要執行我的責任,我認為我自己做得很對,我在迅速地了解情形,知道電梯門在大堂一打開,死者的身體就倒出來之後,就嚴密監視了那青年人。」

陳耳吸了一口氣︰「你認為那青年人有嫌疑?」

保安主任發出了兩下干笑聲︰「陳警官,他不可能自殺,女郎也不會殺他,誰有嫌疑?那還不明白麼?」

陳耳沉默了片刻,他算是相信溫寶裕的了,他道︰「那青年人的供詞,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

保安主任繼續干笑︰「哪有行凶者會說實話的?」

(溫寶裕用力一拳,打在桌上,把那具小錄音機震得陡地彈跳了一下。)

(溫太太張大了口,臉色煞白。她本來雖然肥胖,但皮肉還是十分光滑扎實,可是這時,卻一下子松馳了下來,像是在十分鐘之內,老了十年,看來十分可怕。)

(我抿著嘴,一聲不出。)

(陳耳望著我,顯然是在說︰「換了是我,會讓溫寶裕離開嗎?」)

听完了保安主任的敘述經過,房間里除了粗重、急促的呼吸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響。首先打破寂寞的,反倒是說話不多的猜王降頭師。

他的語音也有點焦急,但是故作鎮定︰「不要緊,溫先生由我帶到一處隱秘的地方去……例如說史奈大師居住的那個小島,就可以保得安全。」

溫寶裕的聲音有點發顫——當然是為了激憤,不是為了害怕︰「我沒有殺人,為什麼要躲起來。」

我搖頭︰「現在,就算你要躲起來,也不容易。酒店保安主任在軍方手里,他的供詞,可以使你殺人的罪名成立,或許有某方面的勢力,希望快點解決這件事,那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怎肯放過你?我看,若不是猜王降頭師在這里,早已有軍隊進攻警局了。」

溫實裕不怒反笑︰「同一個國家的軍隊,進攻自己的警局,這也可算是天下奇聞了。」

我悶哼著︰「也不是不可能,陳警官,兩個在現場的人,各執一詞,唯一的方法,是請在場的第三者,那個女郎出來說話。」

陳耳嘆了一聲︰「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皇室也介入了這件事,這令得警方全然無能為力。」

我向猜王望去︰「貴國的儲君,很久沒有公開活動了,他——」

猜王的神情默然︰「儲君自從變盲之後,一直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絕對不見外人,也不是住在皇宮中,我看不必牽涉他在內。」

我思緒有點亂︰「那就只有請史奈大師出馬了,他在皇宮中,也有極高的威信,或許可以通過他,把那女郎帶到警局來?」

猜王遲疑了一下︰「不必史奈大師出馬,我也可以達到這個目的,問題是,我一離開之後,這里必然會出現極可怕的變化。」

他說到這里,斜眼向溫寶裕望了一眼︰「除非溫先生肯改變主意。」

溫寶裕苦笑︰「要我怎麼做?」

猜王的回答來得極快︰「不管你有沒有殺人,你先跟我去躲一躲。」

溫寶裕的神情難看之極,顯然他絕不願意,但是我認為這個辦法可行,所以我道︰「這是好辦法,你有辦法帶他離開?」

猜王深深吸了一口氣︰「硬來,降頭師的地位是不是可以維持下去,就要看我的行動能否成功了。要是連我也死在亂槍之下,那麼,全國會有一場什麼樣的混戰,我也無法想象。」

猜王說得十分嚴肅,我望向溫寶裕,溫寶裕也知道事態非同小可,他不再堅持,點了點頭。我又道︰「我們三個人一起向外闖,陳警官,請給我最有效的武器,有比M十六更先進的?」

陳耳苦笑︰「只有M十五,你……不是要硬沖出去吧?你沒有看到外面有兩輛坦克在?」

我道︰「用來防身也是好的,武器不一定要進攻,也可以有一定的阻嚇作用。」

溫寶裕沉聲道︰「我也要一支。」

溫寶裕這樣說,我並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溫太太忽然陡地站起一一當她以快動作站起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像是果冷一樣在顴動,她竟然大聲道︰「我也要一柄,M十五。」

我嚇了一跳,雖然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也幾乎大聲失笑,我忙道︰「溫太太,你和陳警官留在這里,不會有危險,別胡來。別再尖叫,一有機會,立刻回去。」

溫寶裕也忙道︰「媽,不論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一回去,立刻去找衛夫人,要是我們有了不測,衛夫人會找原振俠醫生,原醫生會找黃絹將軍,調動海陸空三軍進攻,為我們——」

我不等他把「報仇」兩字說出口,就大喝一聲︰「住口。」又轉對溫太太︰「小寶說得對,她能應付任何巨變,有事,可以去找她。」

溫太太伸出胖手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外面,現出駭然的神情,我嘆了一聲︰「她應變能力極強,以前,有一次我被送到別的星球去,她等了我六年。」

溫太太十分了解地眨著眼,這時,陳耳已通過電話,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而外面,隱隱有槍聲傳來,而且愈來愈是密集,幾個警官匆匆忙忙奔進來,叫道︰「乃璞少將下令向天開槍,說是再不把凶手交出來,他只怕也不能控制軍人的情緒。」

陳耳又驚又怒︰「去對他說,根本沒有凶手。」他轉過身來︰「我們的行動要快,保安主任在軍方手里,如果乃璞少將手中有了同樣的供詞,一口咬定溫先生是凶手時,就走不月兌了。」

他一面說,一面把他吩咐送來的一柄M十五,交給了我,另一柄,他想交給溫寶裕,可是臨時又改變了主意,搖著頭︰「不好,你是焦點人物,要是手上有武器,會刺激軍人采取行動。」

溫寶裕老大不願,陳耳已把一件避彈背心遞向他︰「你穿上這個。」

溫寶裕拒絕︰「心口背後避了彈,腦袋開花,還不是一樣死。」

溫太太-把摟住了他的身子,淚如泉涌,大哭起來,溫寶裕拼命掙扎,總算掙了開來,喘著氣︰「媽,你放心,我從小沒有給你煩死管死抱死,像剛才,我居然還能透氣,也就不至于死在這里。」

溫太太連連頓足︰「不準你講那個‘死’字。」

陳耳又勸猜王穿了避彈衣,猜王伸手接了過來。我剛在想,難道神通廣大的降頭師,也要借助避彈衣,反倒不如溫寶裕嗎?就在這樣想的時候,看到猜王的神情,十分嚴肅,接過了避彈衣之後,用力一拋,拋到了地上,重重踏了一腳。

接著,他的臉上,更有一種十分莊嚴的神情,雙手向上略舉了一舉,就去拉上身的衣服,一陣「劈劈啪啪」的響音過去,他上身的衣服,皆皆撕裂,隨撕隨拋,轉眼之間,他上身已然赤果。

這時,外面仍然有密集的槍聲和呼喝聲傳來,可是在這間房間中,卻靜到了極點,人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猜王降頭師的身上,幾個送東西來的警官和報訊的,都自然而然,跪了下來,雙手合十。

猜王降頭師在撕月兌了上衣之後,形象怪異神秘之極。

猜王臉上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一張圓圓胖胖的臉,只不過眉宇之間,已絕不是笑意,而多了一股十分陰森,令人一望就不寒而栗的陰森之氣。

但是他並不足以令人吃驚,叫人一看就心頭狂跳,禁不住要冒冷汗的,首先是他腰際圍著的一條七色斑瀾的「腰帶」。

那「腰帶」,本來被他的上衣遮著,看不見,上衣一扯月兌,就顯露了出來,乍一看,確然會以為那是一條腰帶,只是驚詫于它顏色之鮮艷。可是定楮一看,卻可以看到那條「腰帶」正在動,蠕蛹地動,再仔細一看,圍在他腰際的,根本不是什麼「腰帶」,而是一條身子扁平如帶的蛇。

那蛇身上的鱗,顏色鮮艷之極,而且閃閃生光,妙在扁平的,看來近乎四方的蛇頭,競咬住了蛇尾,一匝,剛好是胖胖的猜王的腰圍,那蛇的雙眼,閃耀著一種詭秘絕輪的綠黝黝的光芒,仿佛在告訴人家︰猜猜叫我咬上一下之後,會有什麼結果。

腰際圍著這樣的一條怪蛇,那還只不過叫人感到驚愕,猜王降頭師身上的情形,才是叫人驚駭之至。他身形很胖,皮膚白皙,月兌了衣服,露出了上身,卻有許多古怪之極的東西附著。

在他的心口,是十來只小得只有手指甲大小,看來身體扁平如蟾蜍一樣的小動物,巧妙地列成了一個人形。在右邊是一只毛長有十公分的,全身發黑光的蜘蛛。膠上的那一塊皮膚上,是灰色的一個骷髏形,由許多不知名的小甲蟲排列而成的——那些小甲蟲在作有限度的移動,看來就像骷髏是活的一樣。

另外,在他的肩頭上,手臂上,都有許多顏色形狀古怪之極,見所未見,聞所末聞的生物,爬在他胖白的肌膚之上。

然而,這一切加起來,也不如他背後那一團血紅色的斑塊可怕,那一塊鮮紅色,就像是把他的肉拖走了,剩下了一個洞,留著一汪永不凝結的血一樣,而且還在擴大和縮小——大、小的程度,看來和人體的心髒收縮擴大的程度相若,速率也如心跳,所以,那情形,看來又像是他的心被挖了出來,懸到了背後,簡直可怖之極。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知道猜王降頭師身上的一切,都和神秘莫測,幾乎可以控制躁縱人類一切行為的降頭術有關連。

降頭術是盅術的衍化,我曾對盅術有過十分深刻的接觸,知道這種神秘莫測的異能的一些來龍去脈。所以眼前的情景,雖然怪異,還可以接受。

溫寶裕乍一見猜王降頭師身上的這種情形,自然吃驚,但是他立時想到,自己因禍得福,可以接觸到神秘的降頭術,他又是刺激,又是興奮。

溫太太一想到兒子競要和這樣一個滿身蛇蟲鼠蟻的怪人在一起,簡直什麼可怕的事都會發生,不禁又悲從中來,飲泣不已(幸而她不是號哭)。

我知道,猜王現出了這「滿副披掛」來,是想藉此大搖大擺走出去。在這里,人人都知道降頭術的詭異和可怕,人人都知道降頭術是一種招惹不得的力量。有了這種先入之見,再一見到並不是隨便可以看到的一個十分有地位的降頭師的法體,自然會心頭感到別震懾(那幾個警官就立時跪了下來)。

在那種情形下,如能爭取到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安然離開警局,到達安全地帶了。

我很佩服猜王在那一剎那間有這樣的決定,看來要成為一個出色的降頭師,需要有多方面的才能才行。像地位最高的史奈大降頭師,就有兩家著名大學的博士頭餃,降頭術的內容非常豐富復雜,決不如普通人所想象的念念咒畫畫符而已。

我也知道,要是猜王的降頭師身分不能起作用,憑我手上的一柄M十五,也決沖不出重重包圍,所以我掀起上衣,把那柄自動步槍,藏在上衣之下,猜王向我會意地點點頭,向溫寶裕作了一個手勢︰「緊跟在我的身後。」

溫寶裕顯然為他正在經歷生命中的一次大冒險而興奮之極,啞著聲音,答應了一聲,站到了猜王的背後,我則跟在溫寶裕的後面。

猜王在開始起步之前,口中發出了一下怪異的叫聲,一個警官忙跳起來,把門打開,我們一行三人,向外穩步地走出去。第五部︰降頭師大展神威

在推開猜王曾下令不準人擅到的那道門之前,當然沒有什麼事發生,只是一陣陣的槍聲,听來十分刺耳。一推開了那度門,本來門外,至少有十幾個人在爭吵和七嘴八舌呼喊的,猜王在門一推開時,就發出了一下尖嘯聲,隨著那一下尖嘯聲,門推開,盤在猜王腰際的那條怪蛇,突然落地,而且豎直了身子,只以尾尖的一小截貼著地,向前移動,替我們開路,它豎直之後,比人稍矮一些,蛇信極長,作綠色,至少有五十公分長,吞吐之間,刷刷有聲,快疾無輪,怪異莫名。,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全都靜了下來,也就只有蛇信吞吐的刷刷聲。在外面的將軍、軍官,還有不少穿著便衣,但幾乎沒有在額上寫上「我有特權」的人,全都神色大變,一起靜了下來,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個神情彪悍的將軍,一伸手,按到了佩槍上。

看他的樣子,便是受不了這種場面,想到他所佩的連發手槍,來找回他應有的尊嚴。

可是他的手一按到了槍上,猜王就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那是十分輕的一下聲響,絕對不是呼喝。

猜王在發出這下聲響的時候,視線直投向那個想拔槍的將軍而已。

說也奇怪,隨著猜王的一哼,那條怪蛇的蛇頭,向著那個將軍,倏地伸了一伸,那將軍按在槍上的手,便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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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3:43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五部︰降頭師大展神威
在推開猜王曾下令不準人擅到的那道門之前,當然沒有什麼事發生,只是一陣陣的槍聲,听來十分刺耳。一推開了那度門,本來門外,至少有十幾個人在爭吵和七嘴八舌呼喊的,猜王在門一推開時,就發出了一下尖嘯聲,隨著那一下尖嘯聲,門推開,盤在猜王腰際的那條怪蛇,突然落地,而且豎直了身子,只以尾尖的一小截貼著地,向前移動,替我們開路,它豎直之後,比人稍矮一些,蛇信極長,作綠色,至少有五十公分長,吞吐之間,刷刷有聲,快疾無輪,怪異莫名。,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全都靜了下來,也就只有蛇信吞吐的刷刷聲。

在外面的將軍、軍官,還有不少穿著便衣,但幾乎沒有在額上寫上「我有特權」的人,全都神色大變,一起靜了下來,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個神情彪悍的將軍,一伸手,按到了佩槍上。

看他的樣子,便是受不了這種場面,想到他所佩的連發手槍,來找回他應有的尊嚴。

可是他的手一按到了槍上,猜王就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那是十分輕的一下聲響,絕對不是呼喝。

猜王在發出這下聲響的時候,視線直投向那個想拔槍的將軍而已。

說也奇怪,隨著猜王的一哼,那條怪蛇的蛇頭,向著那個將軍,倏地伸了一伸,那將軍按在槍上的手,便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猜王開口說話,聲音十分低柔,就像是女人在責備頑皮的小孩子一樣,他道︰「別鬧著玩,別擋著錦衣蛇的去路,猜王的降頭術會保佑你們,不會有人會和猜王的降頭術作對吧,哦?」

他最後那一個「哦」字,倒是聲色俱厲,同時,他目光炯炯,緩緩向眾人掃過,雙臂向上微揚,身上那些古古怪怪的東西,更叫人看了心里發毛。

剎那之間,更是人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仍然由那條怪蛇開路——那蛇行進的姿勢怪異莫名,它只有尾尖一截點地,先是頭向前極快地一沖,然後再挺直,七彩斑瀾的蛇身,在一斜一直之間,就已經向前移動。

三人一蛇的行列,我在最後,只覺得像是時光倒流,或是時間轉移到了武俠神怪小說的年代之中。

我跟在溫寶裕的後面,自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如何。可是從他的背影和步法上,也可以看出,他這時心中,興奮到了極點,.他在開始走出來時,雖說大膽,畢竟也有點害怕,所以一步一步,走得戰戰兢兢。而這時,他看到猜王降頭師具有這樣的神通,把一干凶神惡煞的人,鎮得個個屏住了氣息,他不但腳步輕松,簡直是手舞足蹈,若不是氣氛又詭異又緊張,只怕他會忍不住月兌口高呼。

一行人向前走著,出了那個看來像是議事廳一樣的房間,外面是一條走廊。

在出房間的時候,溫寶裕回頭向我望了一眼,作了一個鬼臉,向我的腰際指了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說我要了那柄M十五,十分多余,只要有猜王降頭師在,一切都不成問題。

我卻並沒有那麼樂觀,降頭術雖然神奇莫測,在這個國度中又長久以來,深入人心,令許多人在心理上對它產生畏懼感,也更增加了它的氣勢。但是這宗凶案所牽涉的事實在太大,說一定會有憨不畏死的人,出來生事,所以小寶向我做鬼臉的時候,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我又立即同意了他的暗示——我要了那柄自動步槍,確然沒有什麼用處。

因為,我們才走入那走廊,走廊的一端,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在離我們約有二十來步的對面;四個軍官已並排站定,他們的肩上,都負著小型的火箭簡。

走廊相當寬,這四個帶了那麼強力的攻擊性武器的軍官,兩個一邊站定,中間還有點空位,一個神氣活現的將軍,在這時出現,就站在中間,不過比那四個軍官較後,不是並排。

一看到阻住去路的四個軍官肩上的火箭簡,我自然不會認為憑一支自動步槍就可以對付得過去。這四支小型火箭若是一起發射的話,不但是我們三個人一條蛇,連我們身後會議室中的那些人,連會議室,連被射中的整幢建築物,都會化為烏有,全被摧毀。

我清楚听到溫寶裕的喉間,發出了一下難听的聲響,腳步也停了下來,令我幾乎撞到了他,我立時伸手,在他的背上,輕按了一下,示意他必須絕對保持鎮定。溫寶裕年紀輕,冒險生活的經驗不足,可能在這樣的局面不驚惶失措。

而在這種情形下,最忌就是驚惶,一開始害怕吃驚,就是處于下風的開始。

猜王降頭師顯然十分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來像是那幾個人根本未曾出現過一樣,仍然如常向前走著。

相隔不過二十來步,自然很容易接近,等到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時,那將軍徒然喝︰「站住,把凶手交出來。」

猜王仍然向前走著,只發出了一下冷笑聲。

那將軍大叫一聲,揚了揚手,四個軍官肩上的火箭簡,也立即被抬到可以立即發射的位置上。

溫寶播緊張地反伸出手來,我在他的手上,輕拍一下,示意他放心。

眼前的情形,看來雖然駭人,但是我一點也不緊張——那位將軍,十分明顯地不值得如何打仗,他的四個手下,這時所帶的武器,要不是那麼夸張,只是自動步槍的話,那我也會害伯。

可是,這位將軍為了追求懾人的效果,卻忘了這里不是曠野,是一幢建築物之中,而且在建築物之中,還聚集了許多各方面的重要人物,這四枚火箭一發射,一切都被破壞,再大軍餃的將軍,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當猜王在怪蛇的開路之下,仍然穩步向前走著的時候,將軍的神情,又驚又怒,又是慌亂,連那四個肩上有著強力武器的軍官,也不知所措,頻頻向將軍望去。

等到距離愈來愈近時,猜王降頭師開始發出冷笑聲來,他只笑了三下,那種听來陰冷之極,令人毛發直豎的笑聲,已令得將軍和那四個軍官,連退了三步,等到他發出第四下冷笑聲時,對方已經徹底崩潰,那將軍揮著手︰「等一等。」

猜王降頭師冷冷地道︰「命令你所有手下完全撤退,乃璞將軍,這里沒有你要的凶手,我會在請示史奈大師之後,由史奈大師主持,運用降頭術的力量,使凶手現身,到時,可以考慮交給軍方處置。」

乃璞將軍大口喘著氣,先是後退幾步,然後,轉過了身,大聲發布著命令,顯然猜王的一番話,令他感到了相當程度的滿意。

緊張的局面明顯地緩和了下來,我也松了一口氣。

猜王剛才所說的那番話,我不是十分太容易接受,因為我對于降頭術不是懂得很多,降頭術是一個極其奇異的領域,完完全全獨立于實用科學之外,是玄學的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其牽涉到的範圍之廣,令人咋舌,它包括各種巫種、法術、生物學、細菌學、遺傳學等等方面的知識——史奈大師就有兩個博士的學位。

我早年接觸過的有關蠱術的經歷,只不過是降頭術干百種內容中的一種而已。原振俠醫生在這方面的經歷,比較豐富得多。

猜王向乃璞夸下口,說是可以通過降頭術找出凶手,說不定降頭術之中,真有這樣的本領。他說的話,雖然不容易接受,但也不能隨便否定。

(後來,在降頭師的行動中,我更進一步知道,降頭術的法術部分,真是匪夷所思——這是後話,由于情形實在太奇妙不可思議,我性子又急,所以忍不住先提一提。)

將軍的命令生了效,可是警局外,仍有許多軍人,三三兩兩在一起,看來仍然隨時會有變故發生,猜王到了警局之外,高聲撮唇一嘯,那條蛇一轉身。竄了回來,自動圍在他的腰上,仍然是蛇口咬住了蛇尾,猜王也穿上了上衣,這時,有一輛看來十分殘舊的車子,駛到了猜王的面前,停了下來。

車子深灰色,十分特別的,在引擎蓋上,有一個鮮黃色的圓圈,圈中是一條彩色絢麗的蛇,正是猜王圍在腰際的那條,這顯然是猜王降頭師的徽號,我也注意到了車子在駛過來時,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其余人車,紛紛走避,可知猜王降頭師在這里,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這一切,把溫寶裕刺激得樂不可支,他真正有點得意忘形了,不但手舞足蹈,發出沒有意義的叫聲,竟然對我道︰「麻煩你照顧一下我的母親,我跟降頭師去,我要拜師學藝,說不定什麼時候——」

他自然想說「說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而我听到這里,已是忍無可忍,大喝一聲︰「說不定什麼時候,把你綁到刑場,執行槍決。」

溫寶裕眨著眼,我指著他,狠狠地道︰「你惹的麻煩極大,要是真凶不出現,你就是凶手。」

溫寶裕仍然眨著眼︰「史奈大師一作法,真凶就必然現身,我怕什麼?」

他說著,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情,望定了猜王,猜王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上了車再說。

溫寶裕拉開前面的車門,閃身就坐了進去,可是車門還沒有關上,只听得他發出了一下驚呼聲,立時又向外眺了出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指著車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了這種情形,我並不感到意外——這輛車子屬于猜王所有,猜王是一個降頭師,他身上就不知道有多少怪東西。

車子之中若有什麼怪異,把溫寶裕嚇成這樣,自然也不足為奇。

這時溫寶裕的神情,真是怪異莫名,指著車子,張大了口,喉間「咯咯」有聲,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覺得十分好笑,溫寶裕被嚇成這樣子,這種情形十分少見,我也向猜王望去,意思是,若是車中有什麼太怪異的東西,能不能請他先收一收。同時,我也十分疑惑車中不知究競有什麼?

可是,猜王的神態,也奇怪之極,他望著溫寶裕,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溫寶裕為什麼要害怕一樣。

他的這種神情,我也不以為怪,因為一個降頭師看慣了的東西,他不以為意,可是平常人看了,可能要作三日嘔,或者做三晚惡夢。曾听說過有一種降頭術,叫「血鬼降」的,竟然是一個行動如飛、帶血腥氣的血紅色的影子,普通人見了,能不嚇得昏過去嗎?

同時,我的好奇心也大增,心想在車子的前座,不知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我也瞪了溫寶裕一眼,怪他太膽小,在降頭師面前丟人。

溫寶裕直到這時,才結結巴巴道︰「那開車的……司機……那司機……」

我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打開了車門,俯身前看,把溫寶裕嚇成那樣子的那個「開車子的司機」。一看之下,我也不禁怔了一怔。

那「開車子的司機」,小寶由于驚駭,有點語無輪次,才會有這樣累贊的說法,我之所以自然而然學了他,也是因為一看到那司機,就十分吃驚的原故。

那司機其實絕不至于令人感到可伯,相反地,看到她的人,會感到她十分可愛,因為她的確極可愛,她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這時,正睜大著滾圓的眼楮望著我,臉上又有稚氣,臉龐嬌艷俏麗,散發著無可形容的青春氣息,仿佛她全身的每一個部分,都在告訴看她的人︰我有生命的活力,我可以飛躍,我青春,我美麗動人。

我在一看之下,自然也知道了何以溫寶裕忽然發出驚呼聲,跳出車子來的原因了,因為這個膚光如雪,身子已經發育到全然是一個成熟女性身體的少女,身上的衣服,穿得極少,不但少,而且極怪。她穿著一條有荷葉邊的短裙,短得不能再短,以致一雙粉光致致、結實的大腿,全在外。

她赤足,在小腿近腳跟處,套著五六雙金錫子,金光爛然,十分好看。我打開車門望過去,只看到她身上的一邊——她雙腿的一邊,我看到她的左腿上,在雪白的肌膚上,有殷藍色的刺青,那是一條足有三十公分長的蜈蚣,生動之極,也詭異之極。

短裙上,是她的細腰,然後是一件短短的小背心,恰好能遮住她飽滿的胸脯,可是雙肩和雙臂,卻是全部在外。

裙子和衣服,全都是十分怒目的寶藍色,在她一邊的肩頭上,也有小小指甲大小的刺青,那是一朵花,她的額上,勒著一根兩公分寬的藍色緞帶,上面有著同色的許多刺繡,由于同是藍色,所以不是很容易看得清楚上面繡的是什麼。

藍色的緞帶把她的一頭長發束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視線,一接觸到了她的頭發,就覺得她的頭發不是黑色,仿佛是一種極深極深的深藍色,就像是夏日沒有月亮的晴空的那種深邃無比的藍色。同樣的,她那一雙靈活無比的眼珠,在顏色上也給人以同樣的感覺。

我這樣詳細地形容這個少女,是由于她在以後的故事中,佔著相當重要的地位之故。

我一看到她,在怔了一怔之後,也知道了為什麼溫寶裕會怪叫著逃出來的原因了。溫寶裕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這年齡,正是對異性十分敏感的年齡,他剛才一進來坐下,多半有想對司機表示親熱的行動,例如想去拍拍司機的肩頭之類;可是忽然之間,看到的是一個大半果的美艷少女,他怎會不怪叫起來?

我這時,覺得這樣盯著人家看,十分不禮貌,所以我對她笑了一下,打招呼和自我介紹︰「我叫衛斯理。」

那少女巧笑嫣然︰「我叫藍絲,藍色的藍,絲綢的絲。我是一個苗人。」

這時,車後座的門也已打開,溫寶裕神情尷尬忸怩地進車子來,猜王也跟著進來,坐在車後面,所以,藍絲的自我介紹,他自然也听到了,他立時現出極有興趣的神情來。猜王關上車門,進一步介紹藍絲︰「藍絲是中泰邊境,著名的藍家峒的苗人,她那一族對降頭術很有研究,現在,她是我的徒弟。」

溫寶裕听得驚訝不已,「啊啊」連聲,忽然又發起議論來︰「是啊,苗人中,多有姓藍的。」

我低聲道︰「小寶,別亂說。」一面我向藍絲介紹他︰「他叫溫寶裕,是很有冒險精神,有時也不免亂說些什麼的一個人。」

藍絲十分大方,轉過身,向溫寶裕伸手出來,溫寶裕喜極,連忙也伸手,握住了藍絲的手,忘形地搖著。藍絲道︰「剛才你說什麼?說要投師學藝?如果師父肯收你,我就是師姐,你就是師弟。」

藍絲的性格,看來也十分活潑,她樣子俏,語言動听,一番話,直說得溫寶裕雙眼發直,只知道「哦哦啊啊」,不知如何應對,就差沒有口噴白沫了。

我看了他這種情形,心中不禁暗叫一聲不好,知道在溫寶裕的心中,一定有一些什麼事情發生了,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可能重要之極。

我曾經見過許多次,溫寶裕和良辰美景在一起的情形,良辰景同樣是十分俏麗動人的少女,可是我從來未曾看到過溫寶裕在她們的面前,有這樣的神情。

良辰美景,溫寶裕的口中,可能甚至不覺得她們是異性,但是這時,溫寶裕舉止失措,神情失常,正是少男在一個異性之前,而且是使他感到震蕩的異性之前的正常反應。

藍絲看到溫寶裕這種神情,想笑而不好意思笑,俏臉上笑意洋溢,令她看來更是動人,溫寶裕忽然嘆了一聲︰「你真好看。」

藍絲一听,眼臉下垂,長睫毛抖動,聲音更輕柔動人︰「苗家女于,有什麼好看的。」

溫寶裕深吸一口氣︰「你真好看,我要是說話言不由衷,叫我……」

我大吃一驚,溫寶裕真是太胡鬧了,就算他對藍絲有好感,也不必承諾什麼,藍絲是一個降頭師,要是溫寶裕一時口快,承諾了什麼,後來又做不到的話,那可能會形成極可怕的後果。

(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曾有極可怕的經歷,和一個青年人和苗女之間的事有關,整件事,記述在名為「蠱惑」的這個故事之中。)

所以我連忙打斷他的話頭︰「小寶,你剛才胡說什麼,怎知苗人有姓藍的?」

溫寶裕被我打斷了話頭,沒有生氣,也沒有再接下去,只是仍傻乎乎地望著藍絲,藍絲也不轉回頭去,和他互相望,看來她也忘了自己要開車子。

他們對望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太久,可是誰都可以看得出,他們兩人之間眼神的交流,已勝過了干言萬語。

我向猜王望去,猜王向我作了一個他不好意思催開車的神情。

小寶的神情,用「失魂落魄」四個字來形容,再恰當也沒有,我不禁搖頭,想不到溫寶裕到這里來,會有那麼多奇遇。

過了半分鐘,溫寶裕才如夢初醒,身子忽然震動了一下,吁了一口氣,藍絲也在這時,發出了一下低嘆聲,轉回頭去,十分熟練地駕著車,向前疾駛而去。

溫寶裕直到這時,才又突然記起我的問題來︰「我當然知道,雲南五毒教的教主,就姓藍,叫藍鳳凰。」

我呆了一呆,猜王不知道溫寶裕何所據而雲然,神情十分緊張,失聲問︰「五毒教?」

藍絲卻知道這個「藍鳳凰」究竟是什麼樣人,所以她格格嬌笑了起來︰「你這個人真有趣,小說里的人,怎麼當真的了。」

溫寶裕自己也笑了起來︰「還有,‘蜀山劍俠傳’里的紅發老祖,是苗人,就叫藍苗子,可知苗人多是姓藍的,像藍絲。」

藍絲側了側頭︰「我算什麼。」

我就坐在她的身邊,看到她滿臉笑意,眼神蕩漾,雖然望著前面,卻一秒中有好多次自倒後鏡中看她身後的溫寶裕,我敢打賭,她此時絕無法集中注意力注意路面的情況……

苗家女子多早熟,我不想溫寶裕的母親又怪我——想想溫太太知道了溫寶裕和一個苗女降頭師要好的情形?光是藍絲的打扮,和她兩腿上的刺育,就會把她嚇得四分五裂。

(我坐在藍絲的身邊之後,看到她兩腿上都有刺青,左腿是一條蜈蚣,右腿是一條蠍子,這種造型,還真有點像五毒教的教主。)

我干咳了一聲︰「是不是由我來駕駛?」

藍絲立即知道我在暗示什麼,剎那之間,滿臉通紅,不敢再去看倒後鏡。溫寶裕多半由于情緒高漲,所以滔滔不絕︰「你姓藍,一定很喜歡藍色了?天和海都是藍色的,哈,你可知道,有一種異星人,血是藍色的,衛斯理早年就曾遇到過。」

藍絲也有聞所未聞的神情,車子的行進,自然也就不是十分正常。猜王看來對藍絲十分縱容,並不阻止,反倒笑嘻嘻的十分欣賞,我心中暗嘆了一聲,也就只好听到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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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3:55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六部︰藍絲姑娘
車行十來分鐘之後,我才想起︰「我們到哪里去?」

猜王道︰「希望能見到史奈大師,就算見不到,也希望能把那女子找出來。」

我知道猜王所說的「那女子」,就是凶案發生時,在死者身邊的那一個。

藍絲這時,又望了倒後鏡一下︰「听說你惹了一件大麻煩?」

他們兩人的眼神,通過鏡子而接觸,溫寶裕那種興奮的神情,連我也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一連作了十來秒鐘十分瀟灑的動作——他相貌俊美,身形也夠高,本來,任何自然的動作,看來都十分自然漂亮,可是這時,他一刻意做作,看來就有說不出來的生硬滑稽。

他攤著手︰「不算什麼,要不是惹了這個麻煩,也不能認識你。」

我听到這里,干咳了一聲,溫寶裕也十分機警,立時在「你」字上拖長了聲音,又加上一個「們」字,算是把猜王降頭師也加在內。

猜王自然知道溫寶裕在玩什麼花樣,他「啊啊」笑著,神情十分祥和,又伸出了胖手,在溫寶裕的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可是,當溫寶裕也帶著笑臉,向他望去之時,他的面色陡然一沉,變得十分陰森可伯,在那一剎那間,溫寶裕笑容僵凝在臉上,不知怎麼才好。我在倒後鏡中看到這種情形,也為之一呆。

猜王壓低了聲音,向藍絲指一指︰「她在投師時,曾立下誓約,三年之內,不能離開,現在才過了一年。」

溫寶裕本來還以為不知有多嚴重的事,听到狩王這樣說,大大松了一口氣︰「那不算什麼,還有兩年,快得很,三年,在降頭術中的地位,相當于什麼?」

藍絲嬌聲回答︰「小學畢業。」

溫寶裕笑︰「到那時,能利用降頭術,叫人神魂顛倒?」

藍絲閃過「不懷好意」的笑容︰「不必到那時,現在就可以。」

他們兩個人,竟然相識不到半小時,就公然打情罵俏起來,我轉頭瞪了溫寶裕一眼,他才略知收斂,可是那種恨不等和藍絲講個不停的神情,仍然不能遏止。

大約在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一幢極精致的小洋房前,藍絲伸手取出遙控器,按了一下,花園的鐵門徐徐打開,車子駛了進去。

花園不大,可是十分清雅,草地碧綠,可以種花的地方,種滿了玫瑰花,整理得極好,各色玫瑰齊放,空氣之中,也滿是玫瑰花那種獨特的香味。

屋子的門緊閉著,看來像是沒有人,四周圍都悄悄地,等到車子駛過碎石路,在屋于面前停下來時,猜王就皺了皺眉︰「史奈大師不在。」

我問了一句︰「這里是史奈大師的住所?」

猜王搖頭︰「不,這里主人……我和大師在這里,都有專用房間。」

他在提及這屋于的主人時,支吾其詞,含糊了過去。我知道對他們降頭師來說,有很多禁忌,所以也沒有問,只等他進一步的行動。

猜王像是在自言自語︰「要是他肯的話,從皇宮中把地女人叫出來,應該輕而易舉。」

我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只好望著他。那時,藍絲已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在草地上,盡量把身子挺直,在向上彈跳——她那樣做,當然並無目的,只是在發泄她的青春活力。

其時,夕陽西下,園子中又全是花朵,襯得她的身子,美艷絕輪,連帶她一雙玉腿上本來應該很猙獰可怖的刺育,競也成了十分奇妙的圖案,使她整個人形成的那種叫人心靈震撼的視覺效果,更加突出。

無可否認,那景象極之美麗和吸引,我也看得賞心悅目,溫寶裕自然更不用說,像是入了迷一樣,他伸手要去推開車門,目的自然是想到那草地上去,和藍絲一起蹦跳,可是猜王卻一伸手,拉住了他,低聲道︰「別亂走,這里到處都有降頭術的禁制。」

溫寶裕嚇了一跳,吞了一口口水。猜王又道︰「等一會,會見到兩個人……昭……是屋主人夫婦,溫先生,最好請你不要亂發問,事後,如果你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想知道他們的故事,可以去問原振俠醫生。」

猜王這樣一說,我和溫寶裕都立時明白了,因為原振俠醫生的那一段經歷,我們都知道,那故事和兩個大降頭師有關,故事就叫「降頭」。

猜王向我們眨了眨眼,表示他並沒有向我們透露過屋主人什麼,我們會意地微笑。

藍絲在這時奔了過來,打開車門,競然一伸手,就把溫寶裕拉了出去,苗家少女的熱情爽朗,藍絲全有。她一面拉著溫寶裕出去,一面道︰「這里不能亂走,你最好跟在我的身邊,跟得愈近愈好。」

溫寶裕半閉上眼楮,深深吸著氣,一副調情老手的陶醉樣子,口中喃喃有詞︰「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忽然,他又睜大了眼楮,目不轉楮地望著藍絲的身子︰「怪哉,什麼氣味,那麼好聞。」

藍絲嬌俏地望著溫寶裕,眼中反映著艷紅的夕陽余暉,神情動人。

溫寶裕又用力嗅了一下︰「這香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他一面說,一面就湊向藍絲,競要去聞藍絲的臉。藍絲也不避,反手按向額上勒著的那根帶子,看樣于是想把那根帶子解下來。

這時,我和豬王也剛出了車子,我一看到這種情形,就覺得溫寶裕太過分了,雖然說少年男女在一起,落拓形跡,沒有男女之分,不是壞事,像溫寶裕、胡說和良辰美景在一起,就沒有什麼男女的界限,可是我總覺得溫寶裕和藍絲之間,不可以一下子就親呢到這種程度。藍絲是苗人,又是降頭師,一定有許多禁忌,是常人所難以理解的,溫寶裕大膽胡鬧,要是觸犯了那些禁忌,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所以,我一看到溫寶裕向藍絲湊過臉去,我就疾聲叫︰「小寶。」

和我一開口的同時,猜王的聲音也很嚴厲,他也在叫︰「藍絲。」

我們兩人一叫,藍絲和溫寶裕兩人的動作,陡然靜止,兩個人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當然,這種情形並沒有維持多久,而這時,又有別的事發生,也避免了他們兩人由于被喝而產生的尷尬。

這時,在屋子的上層,有開門的聲音傳出來,二樓的陽台,有一扇門打開,一個身形婀娜動人的女人扶著一個身形很高,即使在夕陽余暉之中,看來膚色也太蒼白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男人顯然易見,是一個盲人,女的穿著傳統的民族服飾,體態極美,可是頭上卻和頭罩著一只細竹絲編成的竹簍子,以致她的整個頭腦,完全不見,但是她卻可以透過竹簍子的空隙,看到東西。因為這時,她正指著我們,向身邊的男人在低聲說著話。

猜王仰著頭,雙手作了一個古怪的手勢,那時,藍絲也轉回身來,也望著陽台,做了一個同樣的手勢,看來那是一種禮節。

猜王提高了聲音︰「有一件事想打擾你。」

那男人發出了一下極不耐煩的悶哼聲,猜王又道︰「或許應該先告訴你……一個重要的人物被凶殺,他是——」

猜王說出了那個死者的名字和頭餃,我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轉身和那女子一起走了進去,在他快跨進去時,才說了一聲︰「進來。」

猜王松了一口氣,向我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同時,又狠狠瞪了藍絲一眼。

藍絲顯然知道猜王為什麼要瞪她,她低下頭,輕咬著下唇,可是整個神情,明顯地擺著︰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受責備,可是她心中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我約略猜到一些,猜王責備她,多半為了她和溫寶裕的態度太親熱了,可是溫寶裕卻一點也不知道,還在向她做鬼臉。

藍絲抬起頭來,向著猜王,欲語又止,猜王用極嚴厲的語氣,突然說了一句連我都听不懂的話,听來像是苗語,或者是他們降頭師之間獨有的術語。

雖然听不值,可是從猜王的神情、語氣來推測,也可以知道,那是猜王在嚴厲禁止藍絲的某些行動,藍絲的俏臉上,在受了呵責之後,有片刻的陰雲密布,但隨即恢復了平靜。

溫寶裕再鈍,這時也知道自己不怎麼討人喜歡了,他縮了縮頭,吐了吐舌,不敢再說什麼。

走進了屋子,幾乎所有的陳設,不是竹就是滕,十分清爽,那一男一女,仍然由女的扶著男的,一起自樓梯上走了下來。男的略擺了擺手,十分有氣派,可是聲音卻相當干澀︰「請坐。」

我和猜王先坐了下來,藍絲站在猜王的背後,溫寶裕想過去站在藍絲的旁邊,猶豫了一下,我已指著身邊的一張椅子,令他坐過來。

那一男一女也坐了下來,猜王就開始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在提到了溫寶裕認識原振俠醫生的時候,男的發出十分感嘆的聲音,問了一句︰「原醫生好嗎?」我笑︰「應該很好。」

對方也沒有追問「應該很好」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應該很好,如果有不好,有麻煩,有苦惱,等等,全是自己找來的。

等到猜王把簡賂的經過說完,提及那重要的目擊證人之一,一個十分美麗的女郎,被里空衛隊要走了的時候,那男人皺了皺眉︰「他們是不是肯憑我的話而放人,我不敢保證。」

他一定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因為猜王根本未曾說出要他做什麼,他已經料到了。

猜王證了一怔,壓低了聲音︰「人……有可能是公主要去的?」

那男人緊抿著嘴,不置可否。

猜王苦笑︰「大師又不在,不然,不論怎樣,大師的話,一定會被接受。」

那男人仰起頭來,忽然作了一個手勢,猜王忙從身上取出一樣東西來,遞了上去——那東西一取出來,我和溫寶裕都不禁為之愕然。

其實,那東西普通之極,可是出自一個降頭師之手,卻令人感到十分突兀,那是一具無線電話。無線電話已是十分普通的通訊工具,在某些訊息交流繁忙的大城市中,幾乎人手一具。這時猜王取出來的那具,雖然體積十分小,但也決不是什麼稀罕的事物。

然而,那是現代實用科學的技術尖端,降頭師卻是遠離現代科學的玄學大師。在猜王的身邊,要是忽然擁出了一條兩頭蛇,一只三腳蟾,一個骷髏,或是一條魚骨來,那不會令人覺得奇怪,可是一具無線電話,就十分不協調,不輪不類。我和溫寶裕都有這個感覺,都不覺神情有點怪異,但由于氣氛相當緊張,所以我們都沒有笑。那男子(他的真正身分,大家都應該已經明白,他是一國的儲君,地位很高,可是為了特殊的原因,他非但已和權力中心完全月兌離了關系,甚至和整個社會月兌離,只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我能夠見到他,完全是由于和降頭師還保持著聯系的原故。)

(他和他心愛那女子,都和不可思議的降頭術有關,有過極驚心動魄的故事。)

他接過了電話,又思索了一下,才模索著,在小巧的無線電話上按著號碼——電話機上的號碼排列,一般都有規律,盲人要按動號碼,不會有多大的困難。

他把電話放在耳邊,听了一回,他發的電話大約有人接應了他就道︰「史奈大師?」

那邊的回答聲,聲音不是很大,我們都听不清楚,只見他陡然霞動了一下,臉色變得十分詭異,又陡然吸了一口氣,聲音也有Jq發顫,顯然那邊的回答,令他感到極度震驚,他沉聲問︰「什麼時候……才能和他聯絡?」

電話那邊的回答,顯然令他沮喪,他「哦」、「哦」兩聲,按下了電話的停止通話掣,怔怔地發呆,也沒有人敢去打擾他。

過了足有一分鐘,他才道︰「史奈大師正在煉……一種降頭術,不能和外界作任何接觸。」

猜王的面肉怞動了幾下,而且,又十分詭秘地向藍絲望了一眼,樣子神秘得叫人受不了,我自然而然,咳嗽了幾聲,表示不滿。

猜王的神情更怪,喃喃自語︰「怎麼就開始了,還沒有準備妥當啊,大師怎麼就開始了?」

看他的情形.像是史奈大師正在煉的那種降頭術,他十分清楚,因此覺得有點奇怪。

事情既然和降頭術有關,我自然插不上口去,心中十分不耐煩。這時,猜王向儲君望去,儲君昂起頭,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一臉不屑的神色,說了一句我听來莫名其妙的話,他說道︰「他的位置也夠高的了,還想再高。難道史奈大師會幫他?」

這句話,我相信不但是我,連溫寶裕和藍絲,也都莫名其妙——他們兩人一直在眉來眼去,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听得進別人在說什麼,都有問題——可是,猜王卻顯然一听就懂,他「啊」地一聲,宜跳了起來,用近乎粗暴的動作,一下子就把儲君手中的那具無線電話搶了過來,迅速按了號碼,他甚至在不由自主喘著氣︰「請陳警官,陳耳警官!」

他團團打轉,神情焦急,我好幾次想問︰「究競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都忍住了沒出口,因為我覺得整件事,發展到了現在.不但愈來愈復雜,也牽涉得愈來愈廣——先是警方,政治力量,軍事強權,皇室地位,現在,看來連降頭大師,也包括了進去,組成這個國家的一切因素,幾乎無一可以置身事外,我知溫寶裕,算是最莫名其妙被扯進這漩渦之中的了。

而這個巨大的,急速旋轉的漩渦,完全會把我和溫寶裕扯到什麼樣的無底深淵之中去,我一點概念也沒有,而且困在如此巨大的漩渦之中,我實在著急,一點氣力都施展不出來。

同時,我也感到,整件事,若是把降頭師也扯了進去,那將會更加詭異莫名,不知道有多少超乎常識之外的異像會發生,不知道有多少的怪事會冒出來。

我用心捕捉儲君的神情和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試圖了解一些事實的真相,可是我所得的極少。我只知道,史奈大師正在煉一種特別的降頭術了,這種降頭術,猜王知道,儲君也知道。

儲君甚至知道,這種特別的降頭術,和一個人有關,這個人「地位已經夠高了,還想再高」。而史奈大師的特別降頭術,正有助于這個人地位的提高。

這個人是什麼人?

若說「地位已夠高了,還想再高」,那麼,在酒店電梯之中,被鋼簇貫穿了頭部的那個死者,就十分接近。我在忽然之間,感到凶殺案的牽涉範圍擴大,連一流的降頭師也扯了進去,我是基于這一點猜想而來的聯想。猜王忽然神情極緊張轉找陳耳,使我的聯想,又多了幾成可靠性。而在听到了猜王和陳耳的對話之後,我簡直有身浸在冰水之中的感覺,寒意一陣陣襲來。

猜王大約等了半分鐘友右,那麼短的時間中,他神情愈來愈急,等到終于有人來接听了,他聲音急促、尖銳︰「死者的尸體怎麼了?你知道我是說哪一個死者的?」

陳耳的回答,一定十分大聲,因為我都可以听得見了,陳耳在叫,「你還來問我?史奈大師親身去,把尸體弄走,你沒有道理不知道!」

陳耳的回答一入耳,猜王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神情沮喪之極,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有十分嚴重的打擊臨到了他的身上!

而我感到遍體生寒,自然也大有道理。

這時我對于這件事的種種復雜和神秘,都可以說還一無所知,但是,史奈派了猜王保護溫寶裕,又親自把死者的尸體運走,在儲君的話中,史奈正在煉一種特別的降頭術……這一切湊起來,究竟會形成一宗什麼樣的事件?而猜王降頭師為什麼又會感到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我思緒紊亂之極,這時,我倒十分想听听溫寶裕的想法和推測。

溫寶裕雖然有時匪夷所思,口出胡言,可是他的思考方法十分特別,他會從四面八方,每一個角度,有時是截然相反的角度來看問題,作出種種的假設。很多時候,幾個假設,完全自相矛盾。可是也由于這個緣故,他那種「大包圍」式的假設中的一個,就有可能,十分接近事實,甚至完全合乎事實。

像我最近記述的名為「背叛」的故事中,溫寶裕的推理假設,就十分杰出。

(看過「背叛」這個故事的,自然對整件事印象猶新。)

(未曾看過的,快點看。)

在那件事件中,我們大家議論紛壇,莫衷一是,沒有任何結論時,溫寶裕就有這樣的假設︰「……假設之二,是方鐵生想擺月兌甘鐵生,因為甘鐵生對他太好了。……從垃圾堆中撿回來的一個人,要他上進,要他不斷拼命……久而久之,這個人就會在心底吶喊︰我寧願回垃圾堆去。」

事實發展到後來,證明溫寶裕的這一個分析,全然合乎方鐵生的心理發展過程,由此可知溫寶裕已擺月兌了純粹胡言亂語的少年時期,而進入了有周密思考邏輯的新階段。

所以,這時在茫無頭緒的情形之下,我實在很想听到他的意見。

可是,當我向他望去時,我不禁苦笑——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視線先在藍絲的身上打轉。我向他望去的時候,他正盯著藍絲腿上的那只蠍子,作出了一個詢問的神情。藍絲完全知道他的意思,用手作了一個蠍子爬行的手勢,又作狀蠍子去咬溫寶裕,溫寶裕縮頭縮腦,滿面笑容,作其害怕之狀。

兩人之間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動作的幅度也不是太大,可是那種心意相通的程度,想起他們才認識幾小時,真叫人從心底羨慕。

我估計在這種情形下,溫寶裕不能給我什麼幫助,就再去注意猜王的神情。總共才是我同溫寶裕望了兩眼的工夫,猜王的神情,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他也正向我望來,而且所說的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攤著手,看來若無其事,十分輕松,但我見過他半分鐘之前的神態,知道那是他假裝出來的。

他指著溫寶裕︰「我想他不會有事了,有史奈大師親自出來……不論哪一方面,都會听他的話。你們還是爭取最快的時間離開吧。」

我怔了一怔︰「一件這麼嚴重的凶殺案,難道就可以不了了之?」猜王的神情像是很疲倦︰「史奈大師既然親自出面,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了,你可以和陳警官直接說!」

他和陳耳的通話,還沒有結束,他把電話交到我的手中,我接過來,想了一想,只好說︰「我不明白——」陳耳聲音憤然︰「我也不明白,在這里發生的事,誰也不明白,或許只有史奈、猜王這些降頭師,才能明白!」

在一個降頭師受到極度尊敬的地方,陳耳這樣說,可算是大膽之極了,我干咳了兩聲︰「經過的情形怎樣?溫寶裕現在的處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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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4:07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七部︰意亂情迷失魂落魄
我說出了溫寶裕的名字,這寶貝才如夢初醒,向我望來,可是他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听到了我那句問話,他大聲道︰「我處境很好,好極了!」

我真想走過去在他頭上狠狠敲上三下,好叫他清醒一些。這時,陳耳的回答來了︰「溫先生可以隨意離開,因為史奈大師向所有軍方高層人員宣布,一切由他負責,並且嚴厲禁止任何人談論這件事,誰要是違背,會有嚴重的後果。」陳耳講到這里,頓了一頓︰「史奈的這種警告,等于是死神的警告,所以,若有任何人來問我有關這宗凶殺案的事,我會立即反問;什麼凶殺案?根本沒有這樣的凶殺案發生!」

我又驚又怒︰「可是你們瞞不過去,一個極重要的人死了!死于被殺!你沒有可能瞞得過去,這個重要人物,每天都會在公眾場合出現,三天不露面,就會有人追究他去了何處?」

陳耳的聲音冰冷,听來不像是人在說話,他說的話,也不怎麼保人話︰「這是我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請你回去吧。」

我不禁氣往上沖,冷笑︰「別忘了,是你求我盡快趕來的。」

陳耳索性耍起無賴來了︰「是,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

我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那麼容易打發,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在一小時之內,把這個重要人物神秘被殺的消息,傳遍全世界。」

陳耳嘆了一聲,這個無賴的嘆息聲之中,竟大有悲天憫人之意,像是我不知做了多大的蠢事,他正在同情我一樣,接著,他道︰「如果你要那樣做的話,我提議你離開這個國家之後再做!」

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在停了片刻之後,又道︰「你應該知道,事情既然和降頭術有關,已勞動到史奈大降頭師親自出馬,任何人等,都是不要再插手的好,不單是你,連猜王降頭師也一樣。」

我勉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時,我實在一點頭緒也沒有。陳耳提到了猜王,我就向猜王看去。

我的視線掠過溫寶裕和藍絲,他們兩人顯然對于發生的事,-點興趣也沒有,仍然在不斷地眉來眼去,和通過一點小動作.在表示心意,顯得其樂無窮。猜王的神情很陰森——他的胖臉上,本來沒有那種陰森神情的,這種神情,正表示他心情極壞。

陳耳的聲音又從電話中傳來︰「溫太太已回酒店了,你不快去和她會合,別再節外生枝了。」

陳耳說完了這幾句話,竟然不等我的答覆,就掛上了電話,我悶哼了一聲,把手中小型的無線電話還給了猜王,同時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猜王用力一揮手,聲音高亢得十分異樣︰「沒有什麼事,什麼事也沒有!就算有過什麼事,現在也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他一面說,一面盯著我,在他的眼神中,竟然有著相當凶狠的神情。接著,他的行為更怪,忽然之間,尖聲大喝了一聲。

隨著他的一聲大喝,藍絲忽然跳了起來,發出了一下驚呼,在手亂摔,好像是她的手才踫到了什麼滾燙的東西一樣,而溫寶裕的手,也正向前伸著,神情十分尷尬。看來,他們多半是在眉來眼去之余,還想踫一踫對方的手,但是只伯沒有成功,就被猜王大喝一聲壞了好事。

藍絲在一跳了過來之後,立時向猜王走去。這時,那一男-女也站了起來,男的神情,有遏制著的激動,女的由于頭上罩著竹絲的頭罩,自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如何。

他們一站了起來,就轉身走向樓梯,走上樓去。猜王一沖手,打了藍絲一下,把藍絲拉到他的背後,然後揚起臉來︰「這里沒有兩們的事了,請回吧!」

溫寶裕大是著急,想說什麼,可是我已看出這里發生的一切,簡直神秘莫測,詭異之極,當然我不會就此退出,但是再在這屋子中耽下去,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好處。我極嚴重地向溫寶裕作了一個手勢,先把他的話壓了下去,然後才對猜王道︰「謝謝你的幫助。」

在這句極普通的話之後,我陡然轉了話題,單刀直入。「听說,降頭師的地位是高是低,和他的降頭術是否高深有關。當年,史奈大師就曾和他的師父,爭奪天下第一降頭師的頭餃?看來,閣下雖然精通降頭術,但似乎也遭到了極大的困擾?」我說的時候,猜王神色,一直陰暗不定,顯然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我之所以要這樣說。是因為事情急劇的轉變,實在太出人意表了。

事情的劇變,猜王和陳耳的態度大轉變,都由一件事開始——重要人物的尸體被史奈大師從國防部的醫院之中弄走了!

一听到這個消息,猜王他們,顯然知道發生的事情的真相,遠不止是一具尸體的轉移那麼簡單,他們急促的交談過,我無法知道確切的內容。

但是也知道,事情必然和降頭術有關。

降頭術的行為之中,很多項和死人,尤其是新死的人有關!

雖然,設想史奈大師把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的尸體弄走.為了去煉一種降頭術,但有點怪異,但一切全是那麼古怪,也不在乎再怪一些。

從猜王的神情看來,那種降頭術,似乎會對他不利,所以他的態度才這樣焦躁不耐煩。

我就是捉住了他這一點心理,所以才突然講出了那一番話,希望他在被我說中心事之後,會多一點透露事實情形給我知道。

我一面說,他的神色不定,說明我的話,他听了之後,大有感觸。

可是,等我一講完,他的胖臉完全回復了常態,向我淡然一笑︰「衛先生,你對我們這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而且.不論你如何努力,你一樣事都沾不上,還是別努力的好!」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怒意不發作——我很少被人在言語之間如此輕視,猜王的話,語調雖然還客氣,但也等于在責斥我對自己完全不懂,完全沒有可能弄懂的事,別再瞎起勁。

我也語調甚強︰「我明白降頭術的深奧之處,可是我不明白,難道降頭術可以掩遮一個重要人物被凶殺這樣的大新聞?」

猜王望著我,大約有三五秒鐘,才嘆了一聲,他的嘆息聲,和不久以前從電話中傳來的陳耳的嘆聲,很有些相似之處,那更令我感到極度的不愉快,伺好在這時候,溫寶裕在我的身後,發出「噓噓」的聲響,我回頭向他看去,看出他正努力在想引起藍絲的注意。而藍絲在到了猜王的身後之後,一直垂著頭。

看到溫寶裕這種樣子,更令人冒火,我推了他一下,沒好氣道︰「你別不知死活了,降頭師,是招惹得的嗎?」

溫寶裕這小子,有本事在任何情形下,都表示他的不服氣︰「降頭師也是人!」

我不再理他,回過頭去,盯著猜王︰「剛才我的問題,如果不是太蠢,還想請你回答。」

猜王緩緩搖著頭,他臉上所現出來的那種對我卑視的神情,十分明顯,他的回答,更是露骨,他竟然不加任何修辭︰「是的,太蠢了,所以我不回答你。」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猜王也不再理會我,又按動電話去通知人替我們準備車子,我大喝一聲︰「不必費心了,我們自己會走。」

我說著,拉了溫寶裕,向外就走,溫寶裕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就差沒有淚灑衣襟。

出了屋于,穿過花園,我已經心平氣和了很多,想起在警局時,面對那麼多聲勢洶洶的軍人,若是沒有猜王降頭師的幫助,簡直不堪設想了,我對他大發脾氣,似乎沒有道理。

一想到這里,我的腳步自然而然慢了下來,溫寶裕在這時,又回了一下頭,顯然他這次回頭,看到了令他十分興奮的事,所以他發出了一下歡呼聲。

我也回頭看去,看到在燦爛的陽光之下,渾身上下散發著比陽光更燦爛的青春光芒的藍絲,正急速地向我們奔了過來。

她一下于就奔到了我們的身前,微微喘息著,眼望著溫寶裕——她的那種眼神,連我這個旁觀者,都可以感到一陣熾熱,當事人身受的感覺如何,可想而知。

她調勻了一下氣息︰「師父要我來送你們出去,免得有意外。」

這時,花園中寧靜之極,在花團錦簇之中,絕看不出會有任何意外發生的可能。不過,我自然知道,我們還真的需要藍絲的帶領,因為在花園之中,滿是降頭術的禁制,而我們對這門神秘之極的力量,一無所知。

溫寶裕叫了起來︰「好極,好極,你好像很伯你師父?不過,你師父肯讓你來送我們,還是通情達理。」

他說著,一時之間,有點忘形,手舞足蹈之際,就要伸手來拉藍絲的手,藍絲陡然一縮手,後退了一步,神色略見驚惶。

這種情形,我已入眼多次了,有時是藍絲自己避開,有時,在藍絲也有點情不自禁時,都是由猜王及時喝阻的,我看到小寶還想再伸手去拉藍絲的手,就一下子拍開了他的手︰「小寶,問問清楚,藍絲姑娘可能有什麼禁忌,不能讓人家隨便踫她的。」

溫寶裕顯然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一怔之下,揚眉問︰「是嗎?」

藍絲垂下了頭,不出聲,溫寶裕連問了六七遍,她才用很低的聲音回答︰「很復雜……可以說是……」

她說著,抬起頭來︰「現在也說不明白,有機會再告訴你。」

溫寶裕大有興趣︰「如果我踫了你一下你會怎樣,我會怎樣?」

溫寶裕一面笑著,一面發問,再也料不到,如此青春活潑的一個少女,剎那之間,臉上神情會起那樣變化,突然之間,她俏麗的臉上,豈止是結了一層寒霜,簡直是結了一層玄冰。

那種冰冷的神情,已令得即使在攝氏三十八度的陽光下的人也感到了一股寒意,而自她口中吐出來的話,更叫人打寒顫。

她目光如刃,語氣冰冷,只說了一個字︰「死。」

不但是溫寶裕。連我,在一听到了她那樣說之後,也有一個短暫的時間,覺得遺體生涼,呼吸停止。溫寶裕整個人像僵住了一樣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

藍絲一說出了那個「死」字之後,就轉過頭去,避開了我和溫寶裕的眼光,胸脯起伏,氣息急促,顯示她的心中,也十分激動。

好一會,我才緩緩吁了一口氣,溫寶裕連連喘息,叫︰「別嚇我。」

藍絲轉回頭來,神情已恢復了正常,她的聲音之中,帶著有點的無可奈何︰「不嚇你,是真的。」

溫寶裕急極︰「那……那我們……怎麼……做朋友?」

藍絲甜甜地笑︰「我已經說過了,情形很復雜,不是不可以改變。」

溫寶裕也認真起來,伸手向上,作發誓狀︰「只要能夠改變這情形,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會——」

我听得他說到這里,陡地喝阻︰「小寶,別亂許願,降頭術集術之大成,有許多行為,你想也想不到的,答應了到時不做,比不應糟得多。」

溫寶裕也感到事情相當嚴重,可是他還是不服氣︰「我看,至生吞蜈蚣蠍子,我咬咬牙,也能做得到。」

藍絲抿嘴一笑︰「哪有那麼簡單。」

溫寶裕挑戰似地問︰「例如——」

藍絲兩道新月般的眉毛,向上一揚︰「例如叫你和一個死了恰好七七四十九天的女尸親吻。」、

溫寶裕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在陽光之下,他都看來臉色灰敗。

可是,他的神情還是十分堅決,他沒有立即有反應.表示他正在認真考慮,足有一分鐘之久,他才額聲道︰「如果真的……需要,我也可以做。」

藍絲一雙炯炯生光的大眼中,立時現出極其激動的光采,盯著溫寶裕,又過了一分鐘之久,這一雙青年男女之間,這時正在進行什麼程度的心靈交流,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外人至多感到,不可能猜測到全部。

然後,藍絲忽然格格笑了起來,指著溫寶裕︰「你敢,髒也髒死了,惡心不惡心?你要是敢做,我更不讓你踫我了。」

本來,氣氛十分凝重,可是藍絲忽然像一個正常的少女-樣,撒起嬌來,立即變得十分輕松,溫寶裕也哈哈大笑︰「真是,想想都要把隔夜飯吐出來。」

我在一旁看了,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少年人的心情變化,真是難測,這兩個人之間,背景、生活、行為,全然不同,看來,他們從互相吸引,到真正成為好朋友,不知有多麼艱難的路要走,不知有多少困難——有的困難,甚至可能根本無法克服,可是看他們如今的情形,根本不當一回事。

這或許也正是少年人的可愛處,「少年不識愁滋味」,天塌下來,也只當被子蓋。

藍絲和溫寶裕互相取笑了一會,又向我望來,不約而同,作了一個鬼臉,藍絲道︰「跟著我走,出了花園,就沒有事了。」

我和溫寶裕,跟著她走,到了快出花園時,我才道︰「請你告訴猜王降頭師,我向他道歉,因為我十分沒有來由地向他發脾氣。」

藍絲並不轉頭︰「我師父在你們走出屋子時,說了幾句話,我在一旁听到的。」

她說到這里,略頓了一頓,我不禁有點緊張,藍絲說來輕描淡寫,而且像是因為我的話才引起話頭來的,可是她分明是要向我轉述猜王的話。

猜王或者有某種原因,不能向我直接說,也不能叫藍絲直接告訴我,所以才用了這種方法。

當下,我也不作強烈的反應,只是輕輕「昭」了一聲。藍絲本來就走得很慢,這時,更是半晌才跨出一步,溫寶裕自然得其所哉。

藍絲不急不徐地道︰「我師父說︰衛斯理是一個奇人,如果他自小就接觸降頭術,成就不會在史奈大師之下,只是到了現在,再想來了解降頭術,當然太遲了一點。」

我悶哼了一聲,心中自然知道猜王所說的是事實。

藍絲又道︰「我師父又問我︰你听到剛才他問的問題了?我答應著,我師父又問,你可知道他這個問題,蠢在什麼地方?」

藍絲的聲音十分動听,我問了問題,猜王當時沒有回答我,且對我十分無禮,這時,自然是借藍絲來向我解釋這件不愉快的事來了。

我和溫寶裕互望了一眼,倒要听听我的問題,究竟「蠢」在何處。

藍絲唁唁咯咯,不停地說著︰「師父這樣問我,我就說︰衛斯里問降頭術是不是可以掩飾一個重要人物被殺這樣的大新聞。我師父嘆︰是不是笨?我道︰是笨了一些,他不知道,史奈大師參與了行動,而且,更可能,一切都是史奈大師安排的,那就根本沒有什麼凶殺。」

我听到「更可能一切都是史奈大師安排」這一句話時,腦中已「轟」地一聲響。一陣暈眩,剎那之間,隱隱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是卻又空空洞洞、什麼也想不到,由于突然而來的刺激,如此之甚,所以她最後那句話,我競一點沒有听進去。

我趕緊定了定神。追問︰「你說什麼?」

藍絲本來是一面說一面在帶路,一直背對著我,直到這時,女才站定,轉過身來,睜大了眼楮望著我,我再鎮定了一下︰「最後一句。」

藍絲重復著︰「根本沒有什麼凶殺。」

溫寶裕插嘴︰「可是,一個地位重要的人被殺,我親眼看見的。」

藍絲攤著她雪白豐腴的手︰「如果一切是史奈大師的安排,就不會有什麼凶殺,所以,也不會有大新聞,也不必掩飾。」

我的思緒十分亂,所以,一下于沒有法子作出反應。溫寶裕的思想方法另有一套,他根本不會把陡然生出來的意念再去想一遍,而一切都作直接的反射,他「哈哈」一笑︰「史奈大師能令死人復活?還是他用了掩眼法,使所有人看到的全是假象——那丑惡的胖子根本沒有死?」

藍絲笑眯眯地望著溫寶裕︰「本來,我以為衛斯理的問題夠蠢的了,現在,才知道——」

溫寶裕不等她講完,就搶著逼問︰「蠢在什麼地方,請直說!」

藍絲被溫寶裕打斷了話頭,側著頭,想了一想。當她在那樣做的時候,樣子十分可愛,但是她還是搖了搖頭︰「說不明白,只好說,根本沒有凶殺。其實,也不能怪你,我也不是很明白,剛才我所說的,只不過是我師父說的一些話。」

我吸了一口氣︰「猜王還說了些什麼?」

藍絲又轉回身,走向前︰「我師父又喃喃地說,希望衛斯理和那母子兩人,趕快回家去,整個把這件事忘記,忘記得愈干淨愈好!」

我心中冷笑了,在我身邊的溫寶裕說︰「忘掉整件事,不可能,至少,認識了你,我無法忘記!」

藍絲的身子略震了一下,即使在她的背後,也可以感到她听了這句話之後心中的喜悅——整件事,從詭異的凶殺,到藍絲的出現,到溫寶裕的失魂落魄,每一個轉折,都出人意表之至!

藍絲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我不知道,我師父那麼說,我就復述出來。」

藍絲走得雖然慢,但當她說到這里時,也已經跨出了花園。她的任務是帶我們出花園,一出花園,她就轉回身,低著頭,迅速地在我們兩人的身邊跑過。

當她在溫寶裕的身邊經過之際,像是伯溫寶裕會出手拉她,所以身子翩然一閃。

溫寶裕在這時,並沒有出手,只是出聲︰「藍絲,等一等!」

藍絲陡然站定,並轉過身來,雖然不直視溫寶裕,可是溫寶裕肯定可以感覺到她眼中閃爍的那種奇異的光芒。溫寶裕急速地問︰「我們怎樣可以再見?」

藍絲抬頭向上,望著天︰「我師父也說了,他說,他有法子使我完全不記得曾遇見過你!」

溫寶裕立時說︰「如果他有這個能力,請他不要用在你的身上,也不要同時用在我們兩個身上。」

藍絲的聲音,忽然之間,由剛才的沉郁,變得十分快樂,聲音之中充滿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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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4 01:14:20 |只看該作者
鬼混 第八部︰篡奪王位的大陰謀
藍絲用帶笑的聲音道︰「好,我會轉告師父,我們總可以再見的。」

溫寶裕咬了咬下唇︰「如果我留下來不走,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

溫寶裕是膽大妄為慣了,他那樣說,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可是藍絲的反應,卻強烈得出乎意料之外。她雙手亂搖,臂上的金釧銀釧相踫,發出叮叮的聲響,神情驚恐︰「不能,不能,這里會有極可怕的事發生。」

她說到這里,陡然住口,樣子更驚恐,像是剛才在無意之中,泄露了一個極大的秘密。她自然而然把手按在心口,頻頻吸氣,溫寶裕還想追問究竟會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但是我看出,其中一定大有蹊蹺,用力拉了溫寶裕一下,搶著道︰「你不能留下來,至少要先和你母親一起回去再說。」

在這種情形下,能令得溫寶裕就範的,怕也只有拾出他的令堂大人來了。果然,溫寶裕一听得我這樣說,長嘆了一聲,不再言語.神情憂郁,目光呆滯,像是遭到了莫大的打擊。

藍絲的神情,這時也恢復了正常,我向她望去,用眼神向她詢問︰是不是可以把她所謂「極可怕的事」向我們說說?

藍絲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她略為搖了一下頭,現出的神情告訴我,最好提都不要再提這件事。

我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可是卻更肯定,一定會有什麼事發生,而且,一定正如她所說,是極可伯的事。

藍絲雖然年輕,但是她來自一個對降頭術家有研究的苗峒,又是大有地位的降頭師的徒弟,不會對普通的事大驚小怪,所以,出自她口中的「極可怕」的事,一定是真正的極可怕。

我當然對探索那種怪異的事有興趣,但如今先要做的事,是把溫家母子送回去——這也正是我兼程趕來的主要目的。

藍絲又轉身向屋子走去,溫寶裕望著她的背影,這一次.輪到藍絲一步三回頭了,當真是回腸蕩氣之至。我知道在這種情形下。催溫寶裕快些走,並無用處,所以只好耐心在旁等著。

一直等到藍絲進了屋子(她在屋子門口的石階上。又站了足有一分鐘,這才進去的),溫寶裕才長嘆一聲,向我望來。

我早已等得火冒三千丈了,所以他居然也看出了我面色不善、沒敢再說什麼。

我望著路面,心中盤算著,在這里,要找車子,只伯還不容易。路上冷清得很,溫寶裕也看出了我的難處,居然建議︰「要不要我進去,請藍絲送我們一程。」

我吃了一驚,要是同意了他那建議,只怕這一對少年男女,更加難分難合了。所以我堅決拒絕,向前面一指︰「走。」

溫寶裕雖然不願意,但是也只好開步走,走了不到幾百步.岔路上一輛車子,飛馳而來,狂按喇叭,在我們的身邊,急剎車停下,陳耳探出頭來,叫︰「謂上車。」

我冷冷地看著他︰「怎麼,是想來押解我們出境?」

陳耳嘆了一聲︰「衛斯理,你這人。」

我怒,沖到他面前,拳頭在他面上晃著︰「我這人怎麼樣?」

陳耳居然不躲不閃︰「你這人,怎麼不想想我和你通電話時,你在什麼地方,身邊有什麼人,我是不是能隨便說話。」

我呆了一呆,我一點也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可是這時,陳耳就算說了,我一樣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為什麼在猜王和屋主人面前,不能說想說的話。

陳耳看出了我的猶豫,打開了車門︰「上車再說。」

顯然對步行沒有興趣的溫寶裕,早已自行上了車,我也上了車,坐在陳耳的旁邊,先開口︰「好像事情愈來愈神秘了,一些降頭師,鬼頭鬼腦地想干什麼?」

我是因為始終覺得猜王的神態有異,所有才順口這樣發問的,陳耳一听,臉色灰敗,聲音發顫,向我望了一眼︰「你知道了多少?」

我心中大是生疑︰「一點也不知道,只是絕不明白,一個那麼重要的人物,在公眾場合被殺這種事,怎麼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陳耳的臉色更難看,伸手在自己臉上,重重撫模了幾次,像是想把臉皮全都搓下來一樣!

看到他這種情形,我倒還沉得住氣,知道他的心中,十分犯難,可是溫寶裕卻老實不客氣,在他的身後,用力一拍他的肩頭,令得他身子震動了一下。

溫寶裕聲大氣粗︰「啊,我不是凶殺的疑犯麼?怎麼忽然又可以自由行動了?」

陳耳這才粗粗地嘆了一聲︰「根本沒有凶案了,還有什麼疑凶?」

我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這時我知道溫寶裕不會干休,所以也懶得開口,由得溫寶裕去發問。溫寶裕嚷叫了起來︰「這是什麼話,明明我親眼目擊,在那酒店大堂,也不知有多少人看到過的事,怎麼能說根本沒有發生過?」

陳耳的聲音十分疲倦︰「史奈大師說,他說︰誰也不準再提,只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在我們這里,那就是說,這件事,就真的沒有發生過。」

溫寶裕叫得更大聲︰「史奈降頭師是什麼——」

我和陳耳都大吃一驚,雖然這時,我們是在一輛前進的車輛中,溫寶裕所說的話,不會有別人听到,可是他如果對史奈大師口出不遜,又怎能肯定史奈大師不會有神通可以知道?

我剛想出聲阻止,料不到溫寶裕居然自動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這種情形十分罕有,所以後來我追問他為什麼會這樣,他的回答很有趣,也很合情理。)

(他說,他本來確然想出口不遜的,但突然想到藍絲也是一個降頭師,不能連藍絲都得罪了,所以就自然而然住了口。)

(愛情真偉大。)

溫寶裕頓一頓︰「史奈講了……也不能改變事實,人還是死了。」

陳耳聳了聳肩,說出來的話,簡直驚心動魄之極,他道︰「史奈大師既然這樣說了,他就能改變事實,人死了,他能叫人活回來。」

他的語調甚至十分平淡,一點也沒有夸張的意味,可是那兩句話,令得溫寶裕那樣的人,一時之間,也目定口呆,啞口無言。

人死了,史奈大師能令死人活回來。

死人如果活回來了,那麼,當然就不再有凶殺案了,所以,也根本不必掩飾,根本沒有凶手,一切都和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實在再簡單不過,猜王、藍絲他們,顯然早已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覺得我的問題很笨。

而我,隨便我怎麼想,我也無法想得到史奈會令死者活過來。

根據溫寶裕的證供,那個重要人物的後腦,中了一枝鋼箭,宜貫串到前額。

一個被利器貫串了腦部的人,在被確認為死亡之後那麼久,還能活回來?

雖然我決不敢輕視降頭術,但也難以相信它可達到這樣驚人的目的。

溫寶裕首先叫起來︰「你真的相信史奈大師有這種能力,能令死人復活?」

陳耳的聲音苦澀︰「和我相倍與否無關,他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做得到。」

我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口︰「他以前曾經使死人復活過,一個腦部受了那樣重傷的死人?」

陳耳搖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令死人復活過,只知道他說了要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不但我知道這一點,在這個國家里,上上下下,沒有人不知道。外來者或許一時不知道,但不必多久,也就會知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倒後鏡中去看溫寶裕,只見他一臉疑惑之色。

陳耳既然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他也就沒有什麼再好問下去的了。

沉默了好一會,我才道︰「史奈大師弄走了尸體,是和煉一種十分奇特的降頭術有關?」

當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車子正好駛到了一條小路口,陳耳一扭駕駛盤,車子就駛進了小路去。

小路根本不是被車子行駛的,兩邊全是密密的芭蕉,一駛進去,就壓倒了不少,而陳耳卻一直把車子駛進了芭蕉叢之中,等到車子駛進了十來公尺之後,看出去,我們像是被許多綠色的怪物包圍了一樣。

還沒有等我和溫寶裕問他為什麼,他已說出了原因︰「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會……十分駭人,把車子駛進來,不讓別人看到,在心理上,會覺得安全一些。」

他的聲音,听得出是經過努力鎮定的結果,這就令得氣氛格外神秘,我向溫寶裕一指︰「是不是要先把少年朋友送回酒店去?」

溫寶裕立時抗議︰「不。」

陳耳也道︰「不,少年朋友在這件事中,有相當重要的地位,應該和我們一起討論。」

溫寶裕一听,立時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來。我道︰「好,我們要討論的是什麼?」

陳耳壓低了聲音——雖然我相信他就算大聲吼叫也不會有人听到︰「你怎麼會問剛才那個問題的?你對降頭術有研究?」

我搖頭︰「不,我是猜測的,因為猜王在听到了尸體被史奈大師弄走之後,反應十分怪,還有一些不是很明白的講話。」

陳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把當時的情形,詳細說一說,我就把當時的情形,從那一男一女出現說起。

(陳耳在我提及那一男一女時,曾發出「啊」地一下低呼聲︰「這一雙男女之間,有著淒迷之極的故事,降頭術使一個美麗的女子,變得恐怖無比。」)

(溫寶裕插了一句口,這小子的思緒,天馬行空,不受拘束,想到哪里是哪里,他陡然問︰「我真弄不借,她變得恐怖,他弄瞎了自己的眼楮,怎麼就可以相處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恐怖?」)

(陳耳居然回答他︰「很難明白,總之是在觸覺上沒有什麼變化,但在視覺上卻可怖莫名的那一類。」)

(溫寶裕還想說什麼,我不耐煩起來︰「原振俠醫生見過那女子中了‘鬼臉降’之後的恐怖情形。好奇心那麼強烈,不必亂猜,問問他好了。」)

(溫寶裕還是咕峨了一句︰「自己猜出來的,才有味道。」)

等我把經過說完,陳耳的面色,更是難看之極,汗水涔涔,過了好一會,才自他的口中,吐出四個字來︰「太可怕了。」然後,過了一分鐘,他又重復︰「太可伯了。」

我作了一個手勢,請他作進一步解釋。

陳耳又想了一會,才道︰「早就有一個傳說,死者——昭,應該……稱他為軍事強人,並不滿足于如今的地位,想進一步擴展勢力,和謀取更高的地位。」

我立時想起那兩句我在那屋中听到過卻不是很了解的對話為。屋中的那男子曾說︰「他的位置也夠高的了,還想再高?難道史奈大師會幫他?」

而猜王則曾說︰「怎麼就開始,還沒有準備妥當啊,怎麼就開始了?」

這幾句對白,加上陳耳的話,就十分容易明白,軍事強人對目前的地位不滿足,求助于降頭師。

這是一件相當可怕的陰謀,這個人的地位,再進一步,那就只有國王這個位置了。所以,他要改變地位的行動,必然是一場政變。

不論是利用軍事行動來完成政變,還是利用降頭術來完成政變,政變的必然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混亂、屠殺、死亡、斗爭。

一個國家政變的結果,不但影響一個國家,還可以影響鄰近的國家,也可以影響世界局勢,影響會擴大到什麼程度,誰也不能預測。

這個陰謀,看來已進行得有一些日子了,不然,猜王不會說「還沒有準備妥」。還沒有準備妥當,就是正在準備之中。

作為這個大陰謀的主角,如果有意利用降頭術來達到他的目的,那麼,史奈大師自然是最終的選擇,因為史奈大師是降頭師之王。

史奈怎麼會和軍事強人合作,連屋主人都表示懷疑,那是另一個問題,問題是︰軍事強人道到了凶殺,那自然應該是史奈大師的挫折,看來史奈大師,也道到十分強硬的對抗。

一時之間,思緒紊亂之極,再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溫寶裕的情形,顯然和我一樣,因為我向他看去,只見他雙眼亂翻,一個問題也問不出來——要是他問得出,他早就發問了。

陳耳停了片刻,才繼續說︰「這是一個驚人的陰謀,對國計民生的影響之大,無出其右。主謀者,听說找到了降頭師的支持。」

我和溫寶裕,都發出了一下聲吟聲。陳耳又道︰「主謀者十分囂張,以為有了軍事和降頭術這兩張皇牌在手,絕沒有不成之理,所以,在幾次不同的場合中,酒後得意志形,連不久要重建王宮的計劃,也對人說了出來。在這次情形下,自然陰謀在進行一事,也就不是十二分的機密了。」

我直到這時,才緩過了一口氣︰「那……國王難道不設法應付?」

陳耳嘆了一聲︰「國王雖然要設法應付,可是用什麼來應付?國王除了國民的衷心擁護之外,早已不接觸實權了,權力會在陰謀者的手中,現在,看來連史奈大師,也早成了主謀者的同黨!」

我感到一股寒意,背叛陰謀一展開,被背叛的一方,有時在明知會有什麼事發生的情形下,竟然無法可施,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這和神智清醒,被綁在木椿上一刀一刀割死一樣,痛苦的煎熬,至于極點!

溫寶裕憤然道︰「國王既然極得國民擁戴,自然應該有忠于國王的勇士,挺身而出,保護國王,消除陰謀!」

陳耳听了溫寶裕的話之後,雙手掩住了臉,好一會,才放開了手︰「當然會有這樣的人——我,就,是!」

他那「我就是」三字,每一個字之間,都停頓了一下,說得極強有力。

我和溫寶裕都望向他,自然也都看到自他臉上現出來的那股深切的悲哀。

他嘆了一聲︰「像我這樣的人,當然不止一個,可能有成千上萬,可是有什麼用?像我,是高級警官,又有一些武器,但是怎能和全國的正規軍隊為敵?怎能和史奈大師這樣身分的人為敵?就算知道了陰謀的一切程度,也只好看著它發生!」

我和溫寶裕仍然無話可說,陳耳又道︰「局勢如此緊張,所以主謀者忽然道了凶殺,消息一傳出去之後,軍方才會那麼緊張!」

我想起警局中的情形,仍然有點寒意——不是猜王開路,我們根本離不開。我也忽然想到,在這件事上,猜王和史奈,似乎立場並不一致,雖然猜王是史奈派來的,他們兩人之間,顯然有矛盾;猜王認為「還沒有準備妥當」,可是史奈已動手了!

溫寶裕「啊」地一聲︰「這樣說來,刺殺軍事強人的凶手,一定是忠于國王的勇士了!」

陳耳苦笑——那是真正的苦笑,他的那種淒苦的神情,令得我們也如同心口壓著大石一樣。

他道︰「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可是在這里,事情顛倒得令人難以置信!全然可以相反!」

溫寶裕干笑了幾聲︰「顛倒?相反!那總不成是軍事強人自己派人刺殺自己?」

陳耳緩緩搖著頭︰「應該是史奈大師。」

我陡然震動了一下,溫寶裕由于吃驚太甚,整個人彈了起來,以至頭「砰」地一聲,撞在車頂,他也不顧得叫癰,叫的是︰「你胡說什麼?不是史奈大師已站到了死者那一邊了嗎?」

陳耳壓低聲音︰「這正是事情最詭秘的所在,我也是听到……听來的一點消息,真正的情形如何,我一點也不清楚,因為我不是降頭師——」

我嘆了一聲︰「你快點說吧,別再解釋了。」

陳耳的聲音更低,令得坐在後面的溫寶裕不得不俯身向前,他道︰「听說,是史奈大師的主意,認為軍事強人,實力有余,威望不足,就算謀位成功,若是國民不擁護,那也不會有好的局面出現,反倒不如現在那樣。而軍事強人又堅持一定要實行陰謀,所以,史奈大師提出來的那一計劃是︰鬼混。」

陳耳用他最大的努力,來表示他說的話,非但十分重要,而且神秘莫測,可是等他說的話,告了一個段落之後,我和溫寶裕,不禁面面相覷。

我們都不是想象力不豐富,或者理解力不強的人,可是實實在在,不明白陳耳這番話的意思,我們異口同聲地反問;「鬼混?」

陳耳的神情更神秘,而且,看得出,他真正地感到害怕——他絕沒有必要在我們面前假裝害怕︰「是的,就是你提到過的……那種……史奈正在煉的古怪降頭術。」

我和溫寶裕同時「哦」地一聲,可是仍然不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

陳耳吞了好幾口口水︰「我曾到處去打听過,知道這種被稱為‘鬼混’的降頭術,當真怪異莫名,先要把一個人殺死,使他變成鬼,然後再令他活回來,使他變回人,而在這兩個轉變過程之中,這個人就一半是人,一半是鬼,變成了人和鬼的混合體。」

這時,陽光雖然由于濃密的芭蕉的掩遮,不能直接曬在車子上,但是車廂中仍然十分悶熱。可是,在听了陳耳的這一番話之後,我和溫寶裕的神情,就像是在零下二十度的冰庫之中一樣。

「鬼混」是一個相當熟悉的名詞,正常的解釋,人人皆知,辭典上給的解釋是︰謂糊涂過時日也。又胡亂摘摘也。舉的例子是「七俠五義第十四回︰你是何人,擅敢假充星主,前來鬼混。」

無論怎麼想,在听到了「鬼混」這個詞之後,誰會想得到那代表了人和鬼的混合體?

(且別說什麼叫「人和鬼的混合體」,各位,這個故事用「鬼混」這個題目說到這里,誰想到了「鬼混」是人鬼混合的意思了?只怕沒有。)

當時,我的驚訝程度,真是到了極點,望著陳耳,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得了熱帶的黃熱病。

我的神情,一定道出了我所想的,陳耳忙道︰「衛斯理,千真萬確的事。」

我仍然說不出話來,還是溫寶裕先問︰「變了人鬼混合體,有什麼好處?」

陳耳道︰「具體的情形不清楚,但據說,據說……會有許多超能和異能,不但有異能,而且力大無窮,能控制他人的心,等等,據說,歷史上有一個十分為民稱頌的國王,就是經過降頭術煉成的人鬼混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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