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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奸商是良人(王子愛麻雀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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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19: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春野櫻 - 奸商是良人(王子愛麻雀之二)

當年她是威風凜凜的大姊頭,丸谷讓志則是被她「罩」的遜咖,
因看不慣他的懦弱作風,她從前沒少欺負他,還將他忘個徹底,
這下好了,人家如今變多金大社長,下令要收購她家的商店街,
鄰里都被收買投降,僅剩她和爺爺的小豆腐店獨自對抗大鯨魚~
只是舊日冤家重逢開場氣勢洶洶,後續發展怎會如此令人納悶?
前幾回她大展雌威,毀他瀟灑形象、損他男子漢威風,大勝利!
之後卻發現人家先前根本都是讓她的!
兩人單挑拳擊,她被一拳擊昏,還遭他以羞恥的公主抱抱回房,
沒想到這男人日後竟又像病毒滲入她的生活,
用溫和表象欺騙爺爺把他當座上賓,還命她奉茶禮遇,
又惡意排擠她的青梅竹馬,擅自爭風吃醋、鬧單挑決鬥,
最後連她也被他的一連串貼心舉動惹得心跳連連、呼吸困難,
可這時才發現他的野心不僅商店街,還包括她好像已經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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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19: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如果不能讓大家喜歡你,那麼就讓他們畏懼你吧。

  一直以來,宮本一色就是靠著這樣的信念生存著。

  她八歲那年,父親過世,九歲不到母親便改嫁,而將她交給在下町陽光燦爛商店街,經營手工豆腐店的爺爺。

  來到新學校就讀的她,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而遭到同學的歧視及欺負。

  別人有爸媽當靠山,她卻只有一個跟她不太熟的爺爺,有苦難言的她,含冤無處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陰沉又自閉的小孩,在班上被邊緣化,度過了幾個黯淡的年頭。

  小學六年級那年,爺爺生了一場病,她每天在醫慌跟家里之間來回奔波,又忙又無助。

  某天在送飯到醫慌的途中,與平時就愛欺負她的男孩狹路相逢。

  那男孩對她來說,就像是哆啦A夢裡老是霸凌大雄的胖虎一樣,而他,也確實跟胖虎的外形十分神似。

  「餵,宮本孤兒。」男孩跟他的跟班攔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裡?」

  「宮本孤兒」是他們幫她取的綽號,既可惡又殘忍,老師也聽過他們這樣叫她,卻從沒嚴厲的製止他們。

  「你要去醫慌送飯吧,聽說你爺爺生病了,對吧?」

  她不想搭理他們,只想趕快將飯送到醫慌,於是低著頭,想繞過他們。

  「餵,有說你可以走嗎?」男孩推了她一把,害她踉蹌退後了兩步。

  「讓……讓我過去……」她語帶哀求地道。

  「偏不要!」男孩一個箭步上前,搶走她手上的餐袋。

  「還我!」

  她急急的想搶回,但他們卻將餐袋交互傳給同伴,就是不還她。

  「我媽媽說你爺爺病得快死了。」男孩壞心眼地說:「都要死了,還吃什麼啊?」說著,他打開餐袋,將裡面的便當拿出來,然後倒在路邊的草叢裡。

  看見這一幕,所有令她憤怒、痛苦又傷心的過往歷歷在目。她沒了爸爸、媽媽,幸好還有疼愛她的爺爺,如今在這世界上,她最珍貴的寶物就是爺爺。

  可是這臭傢伙不只詛咒爺爺,還將她努力準備的便當倒掉……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可惡?怎麼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對待她一股怒焰在她心底熊熊燃起,瞬間怒氣湧向她的四肢百骸,竄進她每一條神經,彷彿另一個世界的誰給了她無窮力量般,驅使她沖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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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欸,宮本來了。」

  「不要看她啦,快走……」

  一色不是聽不見這些聲音,但她仍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殺氣。

  自從那次發飆,狠狠的將那個「臭胖虎」推倒在地,然後重重地捶他幾拳,打到他哭著回家找媽媽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也許是她的改變逆轉了命運,爺爺並沒有如大家以為的那樣離開人世,在她升上國中時,爺爺終於病癒出慌了。

  痛扁臭胖虎的事情讓她有了深刻的領悟,那就是—她絕對不當一輩子的大雄!

  她不是弱者,她要武裝自己,讓那些曾經或想要欺負她,甚至可能欺負她的人,在還未出手之前,便先被她制伏。

  當然,人不犯她,她不犯人,除非是對方先對她出言不遜,否則她絕不惹事。

  在她國一的某天,幾個太妹學姊向她挑釁,反遭她修理一頓後,便奠定了她大姊頭的地位。雖然她並有這個意思及野心,可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封號便跟著她。

  這天放學途中,她在附近的公車站看見兩個外校的學生正在欺負和她同校的學生—「餵,眼鏡仔,借張諭吉(萬元鈔)來花花吧。」

  說話的是一個染著金發的男生,瘦瘦的,個子不高,但氣焰高張。

  「你家應該很有錢吧?」一旁同樣染著金發的女生拍拍那眼鏡 ​​男孩的臉,「借張諭吉花花應該沒困難啊?」

  「我……我沒有那麼多錢……」眼鏡男孩低著頭囁嚅。

  「怎麼可能?」金發男不悅地皺起眉頭,「別逼 ​​我動手喔。」

  「是啊是啊,我們可是很講道理的耶。」金發女嘻嘻哈哈的說。

  「我真的沒……噢!」

  眼鏡男孩話還沒說完,金發男已經揍了他一拳,力道雖然不算大,他卻仍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嘛。」金發男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這時,金發女趁機搶走他的書包,開始翻找起來。

  一色再也看不下去了,儘管她並不想招惹是非。

  「餵,你們兩個—」她聲線一沉,大聲吼道。

  金發男跟金發女同時一怔,訝異的看著她。

  「同校的喔?」金發男咧嘴一笑,「沒你的事,最好走開。」

  一色神情冷峻,「把書包還他。」

  「什……」金發女冷哼嗤笑,「你這個臭婆娘是想找死嗎?」說著,她衝上前,伸手就想拉一色的頭髮。

  一色靈巧地閃避,接著一記直拳揮出,直接命中對方的鼻樑。

  「啊!」金發女痛得丟掉書包,蹲地不起,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哇哇鬼叫,「可、可惡,好痛……」

  見狀,金發男鬆開了眼鏡男孩,上前想替女友報仇。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而努力學習格鬥技的一色。

  商店街的鄰居里,有個年長她三歲的哥哥—米岡仁司,拳擊社社員的他教了她不少自衛及攻擊的招數。

  沒三兩下,金發男已成了她的手下敗將,帶著金發女落荒而逃。

  「謝、謝謝你,宮本同學。」眼鏡男孩撿起書包,怯怯地來到她面前向她致謝。

  她愣了一下。他認識她?哈,她宮本一色在學校裡還真是個風雲人物。

  不過眼前這只弱不禁風、瘦瘦小小的「飼料雞」還真 ​​是礙眼,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來欺負我吧」的氣息,簡直是主動引人找碴。

  她秀眉一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強迫他看著自己—「餵,飼料雞,你給我搞清楚,我不是為了幫你才修理他們的,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在我的地盤胡鬧。」她故意耍狠,說一些江湖味十足的話。

  眼鏡男孩怯懦的看著她,不敢說話。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想被吃掉,就給我勇敢一點!」她放開他的鼻子,並在他胸口重捶了一下。

  眼鏡男孩悶哼一聲,像是很痛的樣子,他的樣子讓一色想起從前只能任人欺負的自己。

  「再這麼孬,你就當一輩子的大雄吧!」她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這時,她身後傳來眼鏡男孩虛弱的聲音—「宮本同學,我是丸谷,是你的同班同學……」

  一色從沒發現跟她同班那麼的久丸谷。

  原因無他,因為他總是縮在角落裡,安靜又內向。

  他個子不高,又是個大近視,簡直像是真人版的大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腦袋很好,功課一級棒。

  當一色注意到他,也才慢慢的發現他在班上是怎麼樣的存在。

  他常被要求代當值日生,雖然大家都是用禮貌的語氣拜託他,但根本是吃定他不會拒絕。

  他常幫固定的幾個男同學跑腿到販賣部買午餐。

  他總是負責別人不想做的工作,例如班級佈置或是幫老師準備教材。

  他總是笑著接受一切、忍受一切,努力的當個「好人」。

  而這一切看在一色眼裡,真的是礙眼到爆。

  「丸谷,我昨天頭痛得不得了,所以沒寫歷史作業……」

  下課時間,一個女同學嗲聲嗲氣的走到他桌旁,拜託道:「你可以幫我寫一下嗎?」說著的同時,已經將作業簿擱在他桌上。

  「呃……那個……好吧。」他雖有點為難,但還是答應了。

  「謝謝!」女同學一臉感激的笑著對他道謝,轉身卻跟另一個女生交換了一個「看吧,笨蛋答應了」的得意眼神。

  那個女同學昨天明明跟幾個朋友在逛商店街,說什麼頭痛,分明是想佔那隻飼料雞的便宜。不知怎的,這令一色感到生氣。

  是看不慣那欺負人的女生,還是惱火拚命當濫好人的他?

  她不知道,也沒那個美國時間去探究自己生氣的原因。

  她站了起來,走向丸谷,一把搶走他已經在抄寫的歷史作業。

  「咦?」他嚇了一跳,驚疑的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她。

  「你是笨蛋嗎?」說完,她轉頭喚住那個佔他便宜的女同學,「餵,給我回來!」

  那個女同學轉過身,驚惶不安的看著她。

  她把作業簿一丟,「拿去,少在那邊給我裝可愛、扮無辜!」

  那女同學害怕的撿起作業簿,連一聲都不敢吭的就走開。

  「宮本同學,沒關係啦……」丸谷笑得像是動物園裡可愛動物區的兔子般無辜又溫馴,「這只是小事。」

  「你……」不知為何,越是看著他的笑臉,她就越是火大。

  終於,她忍無可忍的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大吼,「你白痴啊」

  自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使喚丸谷跑腿,或是利用他不擅拒絕而佔他便宜。

  大家都在謠傳丸谷交了保護費,從此由一色罩他。這雖不是事實,一色卻不想解釋。

  至於丸谷,不管他怎麼拚命解釋,也沒人相信他。

  就這樣一天過了一天,轉眼間,他們已是國三應屆畢業生了—「班長,畢業旅行的回條都收好了嗎?」

  班導在台上說話,但一色卻看著窗外那隻在矮樹叢裡玩耍的小貓。

  班長將全班的回條收齊,班導看了一下,訝異的看著一色。

  「宮本,只有你不參加啊?」

  一色轉過頭看著他,「嗯。」

  爺爺賺錢那麼辛苦,她哪捨得花他的錢去玩?

  「為什麼?」

  「沒為什麼。」她酷酷地回答。

  班導無可奈何,「好吧,那費用從下星期一開始繳交。」

  他話才說完,下課鐘聲便響起。

  「不敬禮下課。」班導說完,拿著手上的課本及回條走出教室。

  同學們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畢旅的事,都十分興奮。

  「宮本同學……」不知何時,丸谷來到她桌旁。

  她睞了他一眼,一臉不耐,「幹麼?」

  「你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去畢旅,一生只有一次耶。」丸穀神情失望。

  「什麼一生一次,有什麼好紀念的?」

  他小小聲的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如果是費用問題,我可以……」

  話未說完,一色已羞惱的狠瞪著他。「你給我滾開!」

  她的吼聲驚動了其他同學,大家以眼角余光偷瞄著,大部分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丸谷有點膽怯,卻直視著她的眼睛。

  迎上他那沉靜又澄澈的眸子,她更感到焦躁生氣。

  他為什麼要來煩她?為什麼要惹她生氣?所有人都對她敬而遠之,為什麼他卻總是用羞怯率直的眼神看著她,還找她說話?

  這讓她覺得自己遜斃了。

  喔不,她宮本一色一點都不遜,她是人見人怕的大姊頭,所有人都該畏懼她—包括他。

  一股怒火直沖她的腦門,她瞬間失去理智對他揮出一拳—因為這件事,她被罰在家思過三天,並在班導及輔導老師的要求下寫一封道歉信給丸谷。

  她不願意寫,於是被記了一支小過。

  三天后,回到學校,丸谷就來找她。

  「宮本同學,非常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看著他,她不知怎的就煩躁起來,這股煩躁不完全是因為他,但是因為什麼,她其實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討厭丸谷那好學生、乖乖牌、濫好人的樣子,也討厭與他對比下的自己是多麼的壞、多麼的糟。

  「給我滾開,飼料雞!」她將所有莫名其妙的憤怒全發洩在他身上。

  「宮本同學,請你不要討厭我,好嗎?」他以近乎哀求乞憐的語氣說著。

  一色重重捶打桌面,霍地站起,兇惡的抓住他的衣領,兩隻眼睛惡狠狠的瞪著他。「你信不信我會再揍你?」

  丸谷抿著唇,一臉堅定的看著她。「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的話,請動手吧。」

  「什……」

  「我不會說出去的,現在放學了也沒人,所以老師不會要求你寫道歉信或是悔過書,也不會記你過……」

  看他一副認命的樣子,她更火大。

  被毫無理由的霸凌都無所謂嗎?他為什麼可以忍受這種鳥事?

  喔,她明白了。因為丸谷來自一個健全的家庭,有愛他的爸爸媽媽,本身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這樣的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有人站在他那邊為他發聲,替他出頭,不像她……

  她只是一個沒了父母的小孩,就算遭到不公平的對待,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

  她注定要使壞才能保護自己,而他……他就是有人靠。

  這樣的他,讓一色看見了自己的悲哀及無奈;這樣的他,讓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強大。

  不,她必須強大,要讓所有人,包括丸谷知道她有多強大!

  這麼想著的同時,她一記直拳揮向他臉上。

  「噢!」他痛得摀住臉。

  她的心揪了一下,卻惡狠狠的對他撂下話,「我最討厭你這種裝乖的飼料雞!像你這種孬貨,我見一次打一次,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

  「……」他神情凝重,悲哀的看著她,那眼底所透露出來的傷痛,彷彿比她打在他臉上的那一拳還要重。

  之後,不管是在哪一個地方看見他,一色不是將他當空氣,就是惡狠狠的瞪他,甚至故意的撞他、絆倒他,好像只有這麼做,才能安撫她內心那頭巨大的怪獸。

  畢業典禮的那一天,她的桌上被人擱了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裡面裝著一本厚厚的相本,相本里是上百張的照片及風景明信片。

  兼六園、長町武家屋敷、東茶屋街、百川鄉合掌 ​​村、能登半島的一揆太鼓、加賀蒔繪、九谷燒、輪島漆器……那些是畢業旅行的景點及當地特有工藝品。

  她不必問,他不必說,她知道是誰將這本相本放在她桌上,這是她第一次收到爺爺以外的人送的禮物,儘管她不願承認自己有多麼高興,但那卻是不爭的事實。

  畢業後,她聽說丸谷考上私立名門麻布高中,而除了這個,她再也沒聽過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關於丸谷的一切,還有他的身影,慢慢的從她記憶裡淡出,然後消失。

  十三年後。

  「什麼」正在準備將豆腐上架的一色,聽見了一個讓她火大的消息。

  「是真的。」米岡仁司一臉抱歉,「我家老頭已經決定投降了……」

  一色看著他,頓時說不出話來,須臾,她反應過來,激動地道:「我現在就去找大叔問個清楚!」說著,她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 ​​往外衝。

  「一色!」

  聽到這聲叫喚,她猛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這世界上唯一叫得動她的人—宮本三吉。

  被稱為「陽光燦爛商店街的怪獸」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在將她養育成人的爺爺面前才會顯得乖巧溫順。

  「爺爺,您知道嗎,米岡大叔他……」

  「我知道了。」宮本三吉神情平靜,「不准去找米岡先生。」

  「可是……」

  「那是米岡先生的決定,你必須尊重。」宮本三吉轉頭看著仁司,「仁司,你不必覺得抱歉,你們搬走後,還是要經常回來喔。」

  「宮本爺爺……」仁司神情歉疚又難過。

  「爺爺,」一色一臉懊惱地說:「如果連米岡大叔都投降,一定會有人也跟著走的。」

  「若真是那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著,宮本三吉神情落寞的看向店外,「我們陽光燦爛商店街已經沒落了。」

  一色眉頭深鎖,說不出話來。

  是的,陽光燦爛商店街如今已經蕭條冷清,從前習慣到這裡採買各式生鮮或乾貨的客人,現在都轉往鄰近的大型量販店及生鮮超市購物。

  從很久以前開始,商店街的生意就已經大不如前。

  不說別人,就連他們這老字號的手工豆腐店,生意糟到爆的時候,一天連十個客人都不到。

  因為講求新鮮,他們每天賣不完的豆腐總是分送給鄰居,根本是血本無歸,白忙一場。

  而半年前,有間物產開發公司開始收購這裡的店面土地,準備將商店街剷平,然後建造大型的複合式商城。

  因為對方開出的條件相當優厚,再加上商店街的街坊鄰居們已不想再苦撐下去,於是一個接著一個將店面賣給了開發公司。

  先前除了他們家的手工豆腐店外,還有約莫十家的店家仍不願放棄,其中也包括米岡家。

  但現在,竟然連死硬派的米岡家都決定棄械投降了?

  「一色,」仁司輕扯了她的袖子,「你別生氣。」

  一色狠狠的甩開他的手,轉頭便往樓上跑。

  進到位在店面上方的房間內,一色隱約聽見樓下傳來的說話聲—「爺爺,真的很對不起,我已經試著說服我家老頭了,可是……」

  「沒關係的,仁司,一色正在氣頭上,等她冷靜了就沒事啦。」

  「她真的會原諒我嗎?」仁司語帶擔心。

  雖然一直以來,一色跟他稱兄道弟,但當她上了高中,漸漸有女人味之後,他對她的感覺就已經不似以往了。

  他喜歡她,甚至打定主意以後要娶她。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從沒跟一色以外的女生往來,一色也從不跟他以外的男生打交道。儘管她沒說過喜歡他,但他相信他們絕對是天生一對。

  因為喜歡她、在乎她,因此當她生氣時,他倍感不安及惶恐。

  「放心吧,一色跟你最要好,她會原諒你的。」

  聽見爺爺這麼安慰仁司,樓上的一色打開小窗戶,朝著樓下咆哮,「混蛋,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說罷,她用力的拉上窗戶。

  樓下,仁司聞言,一臉愁雲慘霧。

  丸穀物產開發公司,社長辦公室。

  丸谷讓志站在落地窗前遠眺著華燈初上的台場。他點燃了一根煙,徐徐吞吐,神情深沉,若有所思。

  今年二十八歲的他,臉上有著超齡的深沉及世故。

  他高大帥氣,氣宇軒昂,有著足以與明星及男模媲美的品味及外表,是上流圈子裡眾家名媛爭相追逐的貴公子。

  貴為丸谷集團少東的他,從美國學成歸國後,先進入了丸谷的子公司麼練兩年,這兩年之中,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

  他的父親總是這樣,不管是求學時期還是進入社會,總期待他能從基層做起,憑自己的本事往上爬,而他,從沒令父親失望。

  現在,他是丸谷集團旗下最賺錢的「丸谷開發」的負責人,個人名下有數輛罕見的高檔名車,還有價值數億日元的房產。

  「社長?」

  身後傳來的聲音,教他猛然回神。

  轉過身,他看見的是秘書崛尾桂子。

  他走向辦公桌,捻熄了指縫間那根只抽了幾口的香煙。「你還沒下班?」

  「我還在處理陽光燦爛商店街的那件Case……」崛尾桂子將手上的一份資料交到他手上,「自從米岡家決定接受我們的條件後,其他幾家一直在頑強抵抗的商家也已經跟我們接洽了。」

  「是嗎?」他唇角一勾,「折騰了半年,也該結束了。」

  「不,還沒結束……」崛尾桂子眉頭一蹙,「有一家豆腐老店還不肯搬遷。」

  他眉心一皺,「店家有開出任何條件嗎?」

  她搖頭,「據回報,對方堅持不出讓商店,不管我們願意付多少錢收購。」

  他不以為然的一笑,「整條商店街就只剩下一家商店,他們還想玩什麼?」

  「那家豆腐店的老闆是個七十歲的老先生,固執得很。我們派去的人都被轟出來了。」

  聞言,他沉思不語,好一會兒,他望向窗外淡淡地開口,「我們還沒遇過這麼難纏的對手呢……」

  「社長,開發案拖不得,你有什麼想法嗎?」崛尾桂子問。

  他沉吟片刻,回頭看著她,唇角浮現一抹深沉的笑意。

  「我親自走一趟吧。」他定要說服對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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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爺爺,您還做?」看見宮本三吉還在做豆腐,一色不禁蹙起眉頭。

  自從米岡家宣布撤出商店街之後,其他商店也相繼接受開發公司提出的條件而賣掉房子。如今,昔日有近五十家商店的陽光燦爛商店街,就只剩下他們祖孫倆在這裡死守。

  因為知道商店街已經被收購,少數仍習慣到商店街來採買的客人也都不來了,可是,她爺爺還是堅持每天製作豆腐。當然,數量已減到十人份的量。

  「既然店開著,當然不能沒東西賣。來,拿到外面吧。」宮本三吉笑容爽朗。

  看見仍然活力十足、樂天積極的爺爺,一色笑嘆一聲。「好,交給我吧!」她挽起袖子,端起置放豆腐的木盤往外面走去。

  爺爺說得沒錯,既然他們決定留在這兒,就要像以往那樣過日子,絕不能被那種炒地皮的開發公司打倒。

  將木盤放好不久,來了一位老客人。

  「小川婆婆?」她驚訝的看著那位已經有兩個月沒出現的老主顧。

  小川婆婆看見擺在店外的豆腐,露出了歡喜的表情,「還好你們有賣……」

  她驚喜地招呼,「您好久沒來了,我還以為您已經到別的地方去買豆腐了。」

  「我哪吃得慣別家的豆腐?」小川婆婆笑瞇了眼睛,「前陣子我腳不方便,整整兩個月出不了家門,所以才沒來。」

  聞言,一色擔心的端詳, 「您的腳沒事吧?」

  她爽朗一笑,「沒事,好得很,給我兩塊豆腐。」說著,她先給了幾個銅板。

  小川婆婆住在離商店街走路約莫十五分鐘的地方,一個人獨居,但身體還算硬朗。

  「好的。」一色接過錢,熟練的裝了四塊豆腐。

  見狀,小川婆婆疑惑地說:「一色呀,我只要兩塊……」

  「沒關係的,婆婆。」一色咧嘴一笑,悄聲地說:「您就當是幫我吧。」

  「咦?」小川婆婆不解。

  「這幾天沒客人上門,豆腐都得留著自己吃,我啊,現在看到豆腐就想逃。」她半開玩笑的說。

  小川婆婆聽她這麼說,神色轉為同情。「一色,你跟你爺爺還要撐下去嗎?」看著這蕭條靜寂的街道,不禁感慨,「大家都搬走了呢。」

  「因為還有婆婆這樣的客人,所以我跟爺爺才打死不退呀。」一色樂觀地說:「我相信只要不放棄,總有一天商店街能複活的。」

  「咦,小川大姊……」這時,宮本三吉從屋裡走出來,驚喜的看著小川婆婆。

  小川婆婆因為年長他八歲,因此他一直稱她為大姊。

  「爺爺,婆婆之前沒來是因為腳不方便,不是變心啦。」一色打趣的說。

  宮本三吉微頓,擔心探問:「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們祖孫倆就別擔心我這個老太婆了。」小川婆婆拍拍大腿,「我這兩條腿還能走很久呢。」

  「婆婆,以後您要買豆腐就乾脆打通電話來,讓我幫您送去吧。」一色提議。

  「哎呀,你別剝奪我散步的樂趣。」小川婆婆滿是皺紋的臉上堆滿笑意,「好啦,我走了。」

  「婆婆慢走。」一色站在門口,用力的揮動雙手道別,「明天還要來喔!」

  小川婆婆轉頭對她一笑,以堅定的眼神給了她回覆。

  她目送著婆婆離去,眼睛不知怎的竟一陣濕熱。

  她用力的一抹,回頭看向宮本三吉,「爺爺,您說得對,店開著就得賣豆腐,我相信一定還有很多像婆婆這樣的客人……」

  他點頭微笑,「對了,我要去買豆子,店先讓你看著。」

  「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些豆腐賣光的。」

  將廚房收拾整齊後,一色坐在店裡發起呆來。

  好安靜,靜得讓人心煩氣躁。從前一大清早,商店街就人來人往,鬧烘烘的,雖然有時覺得吵,但那樣的聲音卻讓她很安心。

  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了呢?這裡明明是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家,怎麼可以讓外來的人奪走?

  一定可以的,只要他們堅持下去、只要開發公司收購不了,總有一天,大家會回來,而商店街也會有起死回生的一天,她是如此相信著。

  「有人在嗎?」突然,外面傳來聲音。

  一色整個人跳了起來,因為無聊及安靜而產生的煩躁感一掃而空。

  客人上門了。果然,像小川婆婆那樣的客人還是存在的。

  「來了!」她中氣十足的回應一聲,邁開大步往店外跑。

  來到店外,她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人站在那兒探頭探腦,而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直覺告訴她,這人不是來買豆腐的。

  於是她警戒的拉下了臉,「有事嗎?」

  「請問宮本三吉先生在嗎?」

  「我爺爺不在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吧。」

  那人微頓,立刻遞上名片,「宮本小姐你好,敝姓酒井,是丸谷開發的……」

  他話未說完,一色已揮手掃掉他手上的名片,惡狠狠的瞪著他,「滾!」

  「什……」酒井驚愕又羞惱的看著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那輛賓士車的門打開,有名男子下了車。

  他身形高大,有著如運動員般的體格,穿著一件淡藍色直條紋襯衫及西裝長褲,腳上穿著的是手工皮鞋,衣著簡單卻極富品味。

  一色不得不注意他,因為男人正朝著她家的店面走來。

  當他走近,一色心頭一震,好帥的男人!可當她這麼暗自驚嘆的同時,卻發現那男人正以一種驚疑的、無法置信的眼神盯著她。

  她立刻武裝起自己,「你們是一起的?」

  「社長,這位小姐是店主的孫女,她……」酒井急著向他報告。

  男人抬手示意酒井不必多說,雙眼直直望向正憤怒瞪著自己的一色。短短的幾秒鐘,許多過往的記憶像是經過剪輯的電影精彩預告般從丸谷讓志腦海裡竄過。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這個兇巴巴,活像只暴走的怪獸般瞪著自己的女人,居然是那個總是以嫌棄的語氣罵他是飼料雞的女同學,宮本一色!

  崛尾只告訴他,商店街那戶怎麼也不搬的豆腐店經營者是個七十歲的老先生,他怎麼也想不到那頑強的老先生有個孫女,而且是曾經痛扁過他幾次的女人……喔不,當年的她只是個十幾歲、個頭比他高的小女生。

  哈,看來他們真正該頭痛的不是那個老闆,而是眼前這個曾在國中時期被尊為大姊頭的女人。

  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衝動、那麼凶悍,要說十幾年過去,她有什麼變化的話,如今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當然,他也不是當年那個戴著眼鏡,個頭瘦小,老是被佔便宜、被使喚、被罵是飼料雞的丸谷讓志。因為他已不是當年的他,顯然地,她認不出他來。

  不,她或許不是沒認出,而是根本不記得他這個人,在她眼裡,他應該渺小得就像是經過她腳邊的螞蟻吧?

  這家豆腐店是她家的?嗯,這也許會是他這輩子所遭遇最棘手的開發案。

  發現眼前的男人直盯著自己看,一色疾言厲色,「餵!你這傢伙在看什麼?」

  讓志稍稍回神,神情自若、不卑不亢的道:「你是宮本小姐嗎?」

  「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宮本一色。」她噴火般的眼睛直視著他,「我告訴你們,我們家不賣,你們別再來煩我們了!」

  他唇角一勾,淡笑,「宮本小姐,如今這條商店街就只剩下你們了,這樣玩下去,先輸的不是本公司,而是你們這家小店面吧?」

  「玩,誰跟你玩啊」

  她宮本一色自從成年後,已經很久不耍狠了,但今天為了守護自家的豆腐店以及陽光燦爛商店街,她決定「重操舊業」,再扮大姊頭。

  「為了收購商店街,你們已經砸了不少錢吧?」她冷哼一笑,「只要我們堅持不賣,死守在這兒,損失的是你們這家爛公司才對。」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收購一旦出現問題,所有的開發計劃都會因此延宕,甚至還可能胎死腹中。雖然丸谷集團資本雄厚,不會因為一個開發案的失敗而出現經營危機,但從沒失敗過的他,可不喜歡輸的感覺。

  他曾經是個軟弱的飼料雞,是個濫好人,而那樣的他在她面前什麼都不是,因為她的刺激跟「激勵」,他開始努力讓自己變強。

  高中的他,個頭一下子竄高,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都非常強大的人,他 ​​開始學習劍道、拚命運動,終於脫胎換骨,變成一隻「放山雞」。

  話說回來,他今天能蛻變至此,她可說是「厥功至偉」。

  「宮本小姐,我們不需要做這種兩敗俱傷的傻事。」他笑視著她,平心靜氣地道:「我們什麼都可以商量,你何不干脆開個價……」

  「你聽不懂人話嗎?」她兇惡地大喝,「不賣!」

  哼,他們以為派出一個帥到爆表的美男子來,就能打動她嗎?

  「宮本小姐,令祖父年紀也大了吧 ​​,你忍心讓他老人家守著這家沒人上門光顧的豆腐店?」

  「不必你擔心,我會幫我爺爺守著這家店的。」

  他唇角一撇,「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條陽光燦爛商店街,如今根本是'日落西山商店街'了,不是嗎?」

  一時之間,她說不出話來。

  可惡,他的比喻雖然討人厭,但還真是貼切,不過,她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你有沒有常識啊?」她開口反擊,「太陽下山了,明天還是會升上來的。」

  讓志微頓,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得真好,不過……你真的這麼想的嗎?」

  「什麼?」她忽然感到不安。

  讓志手一伸,身後的酒井立刻遞上一份文件。他看了一下,笑看著一色,「據我所知,令祖父一年前為了幫助外甥而向銀行借貸了一筆錢,之後他的外甥人間蒸發,如今這筆款項仍然由你們償還,我沒說錯吧?」

  聞言,一色陡地心驚,沒想到他們連這種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她覺得自己的咽喉像是被掐住了,頓時失去了原有的氣勢。

  「依現在的情況看來,我想你們撐不了多久,等到你們繳不出貸款時,這間店就會被銀行查封,到時……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一色心慌得隱隱發抖著,但她握緊拳頭,咬緊牙根,不讓他發現。

  沒錯,這是很現實的問 ​​題,而且迫在眉睫。

  「我保證開出來的價錢足夠你們清償借貸,易地安置。」他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你不是傻瓜,應該知道哪一條路才是正途吧?」

  他準確無誤的掐住了他們的弱點,道出了他們的困境,正因為如此,一色更覺得不甘心,覺得好生氣。她徒手抓起木盤上的豆腐,狠狠的朝他砸去。

  讓志舉起手臂一擋,豆腐沒砸在臉上,卻髒了他一身。

  他沒動怒,但一旁的酒井卻十分緊張生氣。

  「餵!你這個女人不要太過分!我告訴你,我們可以提告!」

  「酒井,算了。」讓志輕輕撥掉沾黏在襯衫上的豆腐渣,神情平靜,接著抬起銳利而沉靜的眼眸,直視著她。「宮本小姐,別讓我耗盡耐性。」說罷,他跟一旁的酒井使了個眼色,兩人轉身走向不遠處的賓士轎車。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一色彷彿困獸般對著他們咆哮,「你們這些炒地皮的混蛋,我死都不會讓你們奪走我們家的豆腐店的!」

  他們沒有理她,迳自上車走人。

  突然間,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無力感侵襲了一色,教她頓時紅了眼眶。

  但她不能哭,不能被打倒,更不能讓爺爺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她用力的抹去幾乎要掉下來的眼淚,快速的收拾著店面。

  看著正在燈下記帳的爺爺,一色不斷的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爺爺已經不像當年接下撫養她的擔子時年輕了,如今的他頭髮斑白,臉上的老人斑跟皺紋生長的速度幾乎要比豆芽冒出來的速度快。而她,除了逞強,說那些「我絕不會投降、絕不會認輸」的話,到底能做什麼?

  現在想想,已經二十八歲的自己是多麼的沒有用呀。

  「爺爺……」

  「嗯?」宮本三吉推了推他的老花眼鏡,「什麼事?」

  「那個……我……」她支吾著,「我想去打工,您看怎樣?」

  他一怔,停下了筆,抬頭看著她,「咦?為什麼突然……」

  「不是突然啦。」她裝沒事,咧嘴一笑,「其實我已經想很久了。」

  宮本三吉神情一凝,「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呀。」她力持鎮定,不讓爺爺察覺到什麼,「我只是在想,店裡客人不多,爺爺一個人應該應付得來,我身強體壯,應該去找份兼職貼補一下家用。」

  「可是,你從沒出去工作過。」聽到她用身強體壯形容自己,宮本三吉不知該哭還是笑,唉,她可是個女孩子呀。

  「放心啦,我到哪裡都適應得了,別擔心。」

  但他沉吟著,若有所思。

  「爺爺,我們每個月還要繳貸款,單靠店裡微薄的收入跟存款,恐怕撐不下去……」她意志堅定地說出自己的考量,「為了守護這家店,我一定得出去賺錢。」

  宮本三吉沉默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不說話。

  終於,他嘆了一口氣,「也好,你打算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還不知道。」那還用說嗎?當然是能賺很多錢的工作,例如出賣勞力。

  她粗魯又大剌剌的,當然沒辦法在餐廳或是咖啡廳裡端茶送水,可要她到歌舞伎町那種地方賣笑,別說她不肯,依她看…應該是沒人敢僱用她。

  最適合她的工作就是當交通指揮、建築工人……總之任何要精力、體力及耐力的工作都適合她這個怪力女啦。

  「安啦,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她拍拍胸脯,信心滿滿保證。

  新宿,xPowe「拳擊俱樂部。

  要找工作,一色第一個想到能幫上忙的人,就是米岡仁司。

  他是個飛特族,向來沒固定工作,要找兼差,問他就對了。打了電話給他,得知他現在在這家拳擊俱樂部裡兼職,於是向他問了地址,搭車前來。

  來到店門外,看見豪華氣派的門面,她真是嚇了一跳,不過是練拳的地方,居然弄得像是SPA會館一樣。呵,開在高級地段的店就是不一樣。

  xPowe「是一間會員制的拳擊俱樂部,裡面除了有比賽用的擂台外,還附有熟食吧台、淋浴間,以及三溫暖。

  她真驚訝仁司那傢伙居然能在這麼高級的地方工作。

  走進俱樂部,美麗的拒台小姐立刻招呼她。

  原來在這麼陽剛的地方,也是有漂亮美眉的,不過,這種工作與她無緣。

  「小姐,請問您是會員嗎?」

  「呢,不是,我」她有些緊張。

  這時,穿著短褲,運動外套底下卻是一件衣服都沒沒穿的仁司走了出來,「一色:」看見他,她鬆了一口氣。

  「阿司,她是你的朋友?」拒台小姐問。

  「是啊,她是宮本一色。」

  「你好。」拒台美眉給她一記盤笑,「我是宇都木瞳。」

  一色客套回禮,心想這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連名字都這麼可愛。

  仁司跟她使了個眼色,「一色,跟我來吧。我己經跟湯澤先生提過你了。」

  「是喔,那你有沒有跟他說我能幹勤勞,一人抵十人啊? 」

  「有有有,我說你跟推土機一樣……」仁司好氣又好笑地道:「他說或許可以讓你在這兒做清潔工作。」

  「真的?」一色大喜。

  「嗯,工作不難,大概就是擦地,還有清洗毛巾浴巾之類的工作。」

  一色用力的拍了他一下,「謝謝你了。」

  仁司也感到高興,「能幫上你的忙真的太好了,我好擔心你不肯原諒我。」

  她尷尬一笑,「對不起啦,之前那樣臭罵你,其實我能體會大叔的苦衷……」

  「怎麼了嗎?」仁司憂疑的看著她,「你跟爺爺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啊,我只是想多賺一點錢。」她不想讓仁司知道家裡的處境,因為她知道仁司會因此感到內疚。這條路是她跟爺爺決定要走的,是甘是苦都與旁人無關。

  「對了,」她話題一岔,「那你在這兒負責什麼工作?」

  「我還能幹麼?」他拉下外套拉鍊,露出結實的胸肌及腹肌,搞笑的擺出幾個健美的Pose ,「當然是出賣我的肉體啦:」

  她白了他一眼,「別開無聊的玩笑,你到底是乾什麼的?」

  「當會員的練習對象啦,總不能讓會員跟會員對打吧?要是擦槍走火,出了什麼事,俱樂部就得關門大吉了,這兒的會員都不是一般人呢。」

  「是喔?」不是一般人是什麼人?啊,一定是有錢人。

  說著,他們己來到練習場,這兒非常寬敞,在正中央有兩個擂台,四周圍則擺放著健身器材以及沙包。

  此時,有十餘個男人在裡面練拳,有人打沙包,有人在對打,個個專注投入。

  「湯澤先生。」仁司帶著她走向一個外形黑瘦,蓄著山羊胡,身穿合身背心及運動長褲的中年男人。

  「阿司,」湯澤瞥見他身邊的一色,笑問:「喔,就是她嗎?」

  一色彎腰一鞠躬,精神飽滿地自我介紹,「我是宮本一色,請多多指教。」

  湯澤愣了一下,笑問:「很有精神嘛,你體格不惜,以前練過什麼嗎?」

  明明是個女生,卻被說「體格不錯」,這要是換了別的女孩,肯定要吐血,可是她早己習慣,也頗以此自做。

  「這傢伙很會打架。」仁司語帶玩笑地道。

  湯澤挺訝異,狐疑地問:「真的嗎?」

  一色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咧嘴一笑,「沒啦,以前跟仁司練過拳」

  「真的假的?」湯澤十分驚訝。

  「真的,這傢伙連男生都扁喔。」仁司驕做的道出她的輝煌歷史,「她國中跟高中時期都是學校裡的大姐頭。」

  一色狠狠瞪了有點得意忘形的仁司。什麼大姐頭,這是多了不起的事績嗎,誰要雇傭一個可能有暴力傾向的人啊?

  「湯澤先生別聽仁司亂說,我只是比較好動而己」她乾笑著裝可愛,試圖挽回形象。

  湯澤思忖了一下,「除了打掃的工作,你還願意做額外的工作嗎?當然會另外付你酬勞。」

  「好啊!」一聽到可以有額外收入,她想也不想的一口答應,根本不在乎那額外的工作是什麼。

  「太好了。」湯澤一笑,「我們俱樂部偶爾會有會員帶女性朋友過來,有時她們會想嘗試一下,但我們沒有女性陪練員,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願意!」未等湯澤把話說完,她己迫不及待地舉手答應。

  湯澤先是被她的積極嚇了一跳,但旋即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很快地,一色已經在xPowe「俱樂部工作了一個月,而且,領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

  「嗎……」拿著薪資袋,她激動得掉下了欣喜的淚水。明明是那麼輕的東西,此時卻像沉得讓她幾乎快拿不住。

  看見這樣的她,湯澤忍不住笑了。「一色,你還真奇怪,為什麼哭?」

  「湯澤先生,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她趕緊抹去眼淚,「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拿到薪水袋耶。」

  湯澤像個疼愛晚輩的長輩般笑視著她,「是嗎,那你可要善用這一筆錢喔。」

  他對她的工作表現及態度都十分的欣賞及滿意。她不伯辛苦,也相當勤快,不管是什麼樣的工作都來者不拒,從不推託卸責,也頗得客人讚賞。

  「我多給了你一萬,算是給你的獎勵。」

  她既。驚喜又感激,「湯澤先生……」

  「你很認真,繼續加油。」湯澤拍拍她的肩膀,「對了,明天開始讓你跟男性會員練陪,好嗎?」

  「咦?」她訝異地睜大眼睛。

  「當然,我不會讓你跟實力或是體型相差太懸殊的會員練……」

  「我願意!」她興奮地喊道:「我會努力的。」

  「嗯,就這麼說定。」他領首一笑,「今天就先回去吧。」

  「謝謝,再見。」她彎下腰,做了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向他致謝。

  走出湯澤的辦公室,就見仁司在外頭等她。

  「怎麼樣?」見她笑得闔不攏嘴,他好奇地問。

  她咧嘴一笑,「湯澤先生多給我一萬元獎勵,而且還要增加我陪練的次數。」

  「什麼意思?」

  「就是跟男會員練啊。」她高興回答。

  聞言,仁司一震,「什麼?!你答應了?」

  她皺皺眉頭,似乎在說「你幹麼大驚小怪,我以前常常拿男生來練拳頭,怕什麼?」

  「以前那些都是小鬼,在這兒的很多都是鍛鏈過得耶。」仁司一臉嚴肅地勸她,「你現在回去拒絕湯澤先生。」

  「你有病喔?」她白了他一眼,「不要妨礙我賺錢啦。」

  一個月來,看著她拚了命賺錢,然後縮衣節食,對自己苛刻到極點,只為了多攢一點錢,仁司心疼極了。

  雖然她不當自己是女人,但她終究是,女人是要人疼、要人憐、要人愛的。

  「一色。」不知哪來的勇氣,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一怔,「幹麼?」

  「你……」他直視著她,鄭重地道:「嫁給我吧。」

  她一呆,「嘎?」

  「你都二十八歲了,除了我,應該沒人會娶你了吧?」他慎重地承諾,「嫁給我,我養你,也養爺爺。」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一色愣了愣,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白痴啊你!」甩開他的手,「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呿!」

  「我不是開玩笑。」他語氣堅定。

  「神經病!」一色哈哈大笑,搭上他肩膀說:「走,今天是我第一次領薪水,為了感謝你幫我找到這份工作,我請你吃東西。

  「唉?」對於告白不被當一回事他苦笑,又為她接下來的話半信半疑。

  「不過,只能吃關東煮喔。」她俏皮的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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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坐在辦公桌前,讓志的心思卻不在工作上。

  他打開皮夾,看著裡面那張有點舊的照片,那是國中時的一色。照片中的她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什麼,這張照片是他偷偷拍的,她完全沒察覺。

  十幾年來,這照片就像是他的……大力金剛丸。看著照片中的她,總讓他有更堅定的意志去努力,驅策自己成為更好的男人。

  十幾年過去,他從沒想過還有再遇見她的一天。

  那天當一色出現在面前,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但那是她,活生生的她,讓他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他的心情是澎湃且激動的,甚至有一點躁動,他想起從前的事,還有從前的感覺……

  她曾是校園里人見人怕的大姐頭,雖不主動惹事,但作風強悍,衝動的性格更令師長頭痛,讓同學畏怯。他們同班,但她從沒正眼瞧過他,直到他為她解圍之後。

  雖然大家都怕她、躲著她,但他卻很想接近她,因為,他總是不經意的在她眼底發現那不被人了解的孤獨及落寞。

  她跟他一樣沒有朋友,而他以為這樣的他們可以變成好朋友。

  但顯然地,她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不管他如何低聲下氣的討好她。

  他想,那是因為自己太弱了,而她,必定是喜歡強者的。

  他在心裡沒定了一個她會喜歡的形象,然後努力的讓自己更接近那個目標,多年過去,當年被譏為飼料雞的他己經蛻變成如今的模樣,他不再是那個畏縮的男孩,而是可以抬頭挺胸站在她面前,沒有一絲自卑的男人了。

  現在的他,應該是她能看得上眼,能讓她不得不在意的男人了吧?

  只是,她還是她,不會輕易妥協。不過開發案勢在必行,不管路上有什麼擋路的石頭,他都會把它移開,甚至炸碎。

  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做的,即使面對她也一樣。

  崛尾桂子敲門後走了進來,「社長,你要我去查的那件事己經回報了。」

  他闔上皮夾,直視著她,「說吧。」

  「宮本家這一個月的繳款正常,而且還提前將錢匯進銀行。」

  「噢?」他有點訝異,「你上次不是說他們可能付不出這個月的貸款?」

  她皺眉,抱歉地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他們找到可以藉錢讓他們解燃眉之急的人吧。」

  「看來,還得跟他們麼一陣子。」他眉頭深鎖,沉默不語。

  這時,酒井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社長……」

  「進來,怎麼樣?」他派遣酒井再跑一趟宮本家,現在正等著他的回報。

  酒井一臉懊喪,「那個老先生還是很堅持……」

  「是嗎?」讓志對此結果並不意外,「他孫女呢,又給你苦頭吃了?」

  酒井搖頭,「那個女人不在,老先生說她去工作了。」

  聞言,他微徵。

  她出去工作?這麼說來,他們這個月之所以能準時繳納貸款,是因為她有額外的收入?她在做什麼工作?不知怎的,他竟有點在意。

  「好了,我知道了。」他揮退了兩人,「你們都先出去吧。」

  「是。」崛尾桂子跟酒井齊聲答應,一前一後的走出辦公室。

  而就在他們離開幾秒鐘後,他父親的電話到了—「爸,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他父親丸谷正幸目前是丸谷集團的會長,但從不干涉過問由他所負責的丸谷開發的業務。

  電話那頭的丸谷正幸問道:「我聽說了,那個商店街的收購案出了問題,是嗎?」

  「嗯,是碰到了有點棘手的問題。」他據實以告。

  「真是稀奇。」丸谷正幸低聲一笑,「從你接掌丸谷開發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你嘴巴里聽到棘手這兩個字。」

  「您別擔心,我會盡快解決的。 」他說。

  「嗯,別拖太久,免得得追加資金。」

  「我知道。」話鋒一轉,「對了,您不會只是為了這件事打電話給我吧?」

  「唔。」丸谷正幸承認,「這個星期天回家吃飯吧。」

  「有什麼事嗎?」他不住家裡,因為工作忙,工時又長,所以一個月難得回家一趟。

  「沒事,只是你媽想你。」丸谷正幸一嘆,「你就回來讓她看看吧。」

  「好,我這星期會回去的。」

  因為忙著收購的事情,讓志己經一個月沒到XPowe「俱樂部來練拳了。

  五年前他在一家健身中心認識前職業選手湯澤,並向他學習拳擊。

  兩年前。湯澤決定創業,開沒這家拳擊俱樂部,交情深厚的他不只出資當股東,還登記成為第一號的會員。

  將車停在專用停車位,他走進了俱樂部。

  「丸谷先生?」看見整整一個月沒見的他,櫃檯的宇都木瞳驚喜地叫喚。

  「湯澤先生在吧?」他笑著詢問。

  「在。」宇都木瞳笑得很甜,連聲音都甜得像能惹來螞蟻,「我幫你通知他。」說著,她立刻抓起話筒。

  「不用了。他在忙就別打擾他。」說罷,他徑自往裡面走。

  因為是股東,他在俱樂部裡有間專用的休息室,而裡面放了幾套乾淨的運動眼,方便他隨時過來練拳。

  進到休息室,他脫掉西裝、襯衫,手剛解開皮帶及褲頭,突然有人開門—「啊!」正要進來打掃的一色,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自她工作以後就從未有人使用過的貴賓休息室裡,居然有個打赤膊的肌肉男。

  她尷尬得想逃之天天,又覺得沒必要那麼大驚小怪。

  在拳擊俱樂部里工作,她每天不都會看到這些嗎?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

  聽見她的聲音,讓志心頭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個別過頭不敢看他的女人,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不會吧,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是新進人員?」

  「我是兼差的。」一色老實的回答。這人聲音有點熟,在哪裡聽過……

  「多久了?」

  「一個月了。」真奇怪,他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讓志揚眉一笑,「你就是用這份薪水去支付銀行貸款的?」

  「什麼?」她一怔,驚疑的把頭轉回來,望向了那聲音有點熟的男人。

  一看見他的臉,她就激動地指著他,「怎麼是你?!」

  他氣定神閒的套上運動背心,「你不知道這是我的專屬休息室嗎?」

  「什……」這間貴賓休息室是專屬於他的,他是這裡的會員?

  老天,這是什麼孽綠啊?

  他笑睇著她,「你都不敲門的嗎?」

  她秀眉一豎,充滿敵意的瞪視著他,「是你不鎖門不對吧,你是暴露狂嗎?」

  「呵,惡人先告狀?」他唇角一撇,「話說回來,你會害羞嗎?我以為你很習慣看見光溜溜的男人……」

  「習慣光溜溜出現在別人面前的是你吧?」她羞惱的反嗆他,「我看你很鎮定嘛。」

  「我只是光著上半身,還不到只剩下一條內褲的窘境。」他一臉滿不在乎,「再說,我都這個年紀了,就算是裸身被女人撞見,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是握?應該說你能處變不。驚,還是沒有羞恥心呢?」她毫不示弱的回擊。

  讓志沒有被激怒,反倒笑了。從前的他在她面前只能。法濡的低著頭小聲說話,現在卻能跟她處在對等的地位上,甚至讓她如此激動。呵,想來真是痛快。

  「你嘴巴還真利。」

  「彼此彼此。」

  「關幹商店街開發的事,你還不打算放手嗎?我可是快要失去耐心了。」他說著,語氣冷了幾分。

  她不屑一哼,兇惡地道:「快要失去耐心?你這是在成脅我、警告我嗎?」

  「不敢。」他沉穩笑答,「我是生意人,不是流氓。」

  「我告訴你,你最好有認賠的打算,我跟我爺爺無論如何都會守住那家店。」她無比堅定的說:「爺爺經營著那家店把我養大,我不會把它賣給你們這種無良開發公司!」

  「丸谷開發不是無良公司。」他嚴肅的糾正她,「因為我們的開發,許多沒落的舊商圈得以重生,曾經鳥不生蛋的地方也能變成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丸谷開發跟原有地主及屋主是互惠的關係,沒有剝削誰,這正是丸谷家的生意原則。

  他說了一長串,一色卻只聽到他提及丸谷家。

  一直以來,她因為懶得去理會那個大肆收購商店街店家的開發公司,所以始終沒在乎過開發公司的名字,但現在,她注意到了。

  「丸谷開發、丸谷家,你也姓丸谷……」她的敵意瞬間變得更強烈了。

  一個月前他到商店街時,她還以為他只是丸谷開發的職員,沒想到他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

  「容我再自我介紹一次,」他泰然面對,「我是丸谷開發的現任社長,丸谷讓志,同時也是陽光燦爛商店街開發計劃的專案負責人。」

  她非常詫異,卻裝作不以為意地嘲諷道:「哼,原來這麼了不起呀,難怪走路都有風。」

  她的冷嘲熱諷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反倒讓他得到一種說不上來的快感。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另一個身分……」他熾熱的目光直射向她,緩緩道出,「我同時也是這家拳擊俱樂部的大股東。」

  他是XPowe「的大股東?!也就是說,他有叫她滾蛋的權力?一色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認為你想繼續待在這里工作的話,應該學會對我客氣。」佔盡上風的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色,你在……」突然,湯澤出現在一色身後。

  他經過這裡,奇怪一色為何一直站在門口,走近一看,才發現讓志的存在。

  「丸谷?」他驚喜地笑道:「你終於出現啦?」

  「嗯,這個月都在忙那個開發案……」

  「還沒搞定?」

  「是啊,」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色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意,「意外的棘手呢。」

  「這樣呀。」湯澤對此是外行,也不好給什麼意見,便話鋒一轉,介紹說:「給你介紹我們新的陪練員……」

  聞言,讓志微怔,「陪練員?」

  「沒錯,她是新陪練員宮本一色。」湯澤說著,拍拍一色的肩膀,「一色,他是丸谷讓志,XPowe」的股東兼創始會員。「

  湯澤在場,一色不好像剛才那樣兇巴巴的,勉為其難的向讓志點頭致意。

  「丸谷,你可別看一色是女生喔a她的拳頭很厲害呢。」湯澤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稱讚她。

  讓志唇角一揚,神色充滿興味地回道:「我知道。」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低低的,不甚清楚。

  「宮本小姐,既然湯澤這麼說,待會兒願意陪我練一下嗎?」他面帶微笑,語氣卻暗藏尋釁。

  一色目光一凝,不假思索地答應,「奉陪。」

  湯澤感覺到空氣中有濃濃的火藥味,而兩人的語裡也隱隱帶著一種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氣勢。

  他房了一下,試探的問:「你們兩個不是認真的吧?」

  「不管做什麼,我都是很認真的。」一色直盯著讓志,眼底彷彿寫著「你死定了」, 「我先去準備。」說罷,她轉身就走。

  脫掉運動外套,一色穿著背心及運動長褲在練習場邊做熱身運動。

  是丸谷開發現任社長就了不起嗎?瞧他那可恨的嘴臉……今天她宮本一色一定要讓他飽嚐一頓拳頭餐。

  「你待會兒要陪練啊?」剛結束一場練習的仁司,一身汗的來到她身邊。

  「嗯。」她專注的做著暖身運動,好活絡她的每處筋骨。

  「跟誰?」

  「丸谷。」她說。

  「咦?」仁司一驚,「你要跟丸谷先生打?」

  「不行嗎?」一色白了他一眼,但很快地她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仁司似乎不知道丸谷讓志就是收購他們商店街的人。

  哼,那傢伙還真是低調呢。

  也對,在一個月前,根本沒人見過他。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他竟然親自出馬,可見是真的急了吧?她跟爺爺打死不賣,想必讓他吃足了苦頭。

  這樣最好,至少今後他又想收購誰的家時,會想起這次得到的教訓。

  「一色,你不能跟他打,我來吧。」仁司勸道。

  「不要。」

  這個豬頭仁司,居然想奪走她痛扁仇人的大好機會?

  「我跟你說,他很厲……」他試圖說服她,卻來不及了。

  「好了嗎?」不知什麼時候,己著裝完畢的讓志來到了一色身後。

  「丸谷先生,我陪你練吧?」仁司自告奮勇。

  一色給了他一個肘擊,「你少雞婆。」

  看見兩人的互動,讓志微訝,莫名感到不太舒坦,「你們兩個是……」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有句成語可以形容我們的關係,那個什麼馬的……」仁司想破頭也說不出那個成語。

  「青梅竹馬。」讓志幫了他。

  「對,就是青梅竹馬。」神經超大條的仁司咧嘴一笑,「這傢伙以後會嫁給我喔。」

  聞言,讓志心頭微震。她會嫁給他?

  不知怎的,他的喉嚨一陣緊縮,同時,心裡深處有某個地方崩解了一塊。

  一色羞惱的瞪著口無遮攔又胡說八道的仁司,「閉嘴,你少亂說。」

  「你不嫁我要嫁誰?」仁司一臉認真地要求讓志,「丸谷先生,因為她是我未來的新娘,所以我捨不得讓她陪你練打,我來行嗎?」

  「不行。」他突然有點火大了。但很快地,他將那莫名其妙的火熄滅,沉靜一笑,「我這個人喜歡照著原定計劃走,而我跟 ​​宮本小姐己經約好要打一場了。」

  「沒錯。」一色嚴厲的瞪了仁司一眼,低聲告誡,「你別攪局。」

  仁司一怔,滿臉疑惑,不明白兩人的堅持。

  「放心吧。」讓志輕扯唇角,「我不會讓你未來的新娘掛彩的。」

  「你這什麼意思?!」一色驚怒的看著他。

  他是說……他會對她手下留情?真是個可惡又自以為是的傢伙,她今天一定要痛宰他,讓他趴在地上叫她一聲大姐頭!

  「可以開始了吧?」她炯亮的眸子直視著他挑釁。

  他卻氣定種閒,「來吧。」

  擂台上,雌雄對峙的場面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其他會員們都暫停練習,等著觀戰。

  按規定,陪練員不能先出手,並且需以防衛及閃躲取代攻擊及反擊,以免傷到會員引發事端。因此,即使一色迫不及待的想出手海扁讓志,也得忍下。

  「動手吧。」她催促道。因為她等不及要假借防衛之名,正正噹噹揍他了。

  看著眼前急於想修理自己的一色,許多往事浮上讓志心頭,從前她扁他的時候,可是一點都不留情。沒想到過了十幾年,他們居然能在擂台上交手。

  「我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睇見他唇角浮現的笑意,聽見他低聲說的這句話,一色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飽沒想到會有跟女人交手的一天嗎?

  哈哈,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今天將是他的羞恥日,她要在大家面前扁他,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我要出手唆。」他提醒。

  她瞪住他,擺出防禦架式,「廢話少說。」

  他唇角一撇,迅速 ​​揮出一拳,一色順利的擋下,卻感覺那力道非常的輕。

  「你沒吃飯嗎?」她低聲譏諷他。

  他不生氣,「我怕傷了你。」

  「你開什麼玩笑?放馬過來。」她有點被他激怒了。

  「真的?」

  「拿出你所有的本事來,別讓我把你看扁了。」

  看扁?十幾年前,她把他看扁,十幾年後,她還想看扁他?

  不會的,他會讓她瞧瞧他己經變成什麼樣的男人,他 ​​會讓她知道,他己經強過她,甚至可以將她生吞活剝,是個絲毫不輸給她那陽剛粗獷的「準夫婿」的強者。

  「接招。」他說著的同時再度揮拳。

  他不斷的移動腳步,左右開弓,但還是因為顧及她是女人而控制了力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學了幾年拳的一色要攔下並躲避這樣的攻勢並不難,但因為感覺到他並未盡力,她不由得惱怒。

  「餵,你這是在羞辱我嗎?」她語帶警告,「你再不玩真的,我要出手了。」

  他一笑,語氣輕挑並夾帶暗示,「也好,我向來喜歡主動的女人。」

  聞言,一色只覺怒氣瞬間往腦門衝。

  既然他喜歡主動的女人,那她就讓他知道主動的女人有多可怕!

  她轉守為攻,瞬間揮出一記直拳。讓志身體一側,輕鬆躲過她的攻擊,接著,她又步步進逼,帶著拳擊手套的手一下往左揮,一下往右掃,毫不客氣。

  但不管她的拳頭多快多猛,都打不到他。

  旁邊的人鼓譟起來,又拍手又吹口哨地叫嚷,「加油!宮本,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她不夠快嗎?不,她的拳頭比很多男人都快,他不該閃得過。

  她急著想教訓他、急著想證明自己,於是出拳更快、更重、更不留情。

  幾個回合過去,她的呼吸越來越亂,越來越急。而他,唇角依舊掛著一抹自大又可惡的笑意,彷彿在嘲笑她。

  此時,一色的腹部突然一陣抽痛。

  為了省錢,她最近吃得很少,今天甚至還沒吃中飯。人家想請她吃飯,愛面子的她又推說自己不餓,結果……該死,在這緊要關頭,她竟頭昏眼花。

  握不,她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敗陣,這機會幹載難逢,她一定要修理他,替陽光燦爛商店街的每個人出一口氣!

  「喝!」她低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揮出拳頭。

  讓志一手擋下她的直拳,另一手往上一揮,直接命中她的下巴。

  「嗎!」她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痛得飄淚。

  見狀,讓志心頭一驚。

  他絕不想傷到她,剛才那一拳只是想嚇她,他以為她閃得過,卻沒想到……

  「宮本,」他焦急地詢問:「你沒事吧?」

  一色恨恨的瞪著他,不服氣也不甘心的轉動腰肢,趁其不備的揮出一拳。拳頭又被他擋下,她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昏了過去。

  在她倒下之前,讓志伸手撈住了她的身子,而此時,場邊的人也圍了上來。

  「一色!」仁司拉開擂台的彈性圈繩,急著想爬上去。

  讓志迅速脫掉手套,雙手將她抱起。

  仁司跳上擂台,「我來。」伸出手,他想從讓志手中將一色接走。

  不知怎的,在仁司伸手向他要人之際,讓誌有種絕對不想把一色交給他的感覺。這一刻,她真真實實的在他手裡,彷彿只屬於他。

  此時在他懷裡的她輕盈柔軟,勾起他心裡那一絲愛憐。

  「不必,我抱得動她。」他斷然的拒絕了仁司。

  仁司驚疑的看著他,卻不知能說什麼來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讓志抱著一色,從容卻又難掩憂心的將她抱往休怠室。

  一色悠悠醒來,除了暈眩之外,下巴還痛到讓她想尖叫。

  她睜開眼睛,看見仁司坐在一旁,而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一色,你醒了?」仁司關切詢問:「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坐起身來,狐疑問道:「我怎麼在這裡?」

  她不是在跟那傢伙對打嗎,為什麼現在卻躺在這兒?她記得自己朝他揮出一記直拳,她有自信能擊中他。

  「你不記得了?」仁司整眉,忍不住責怪她,「你真是太亂來了。」

  「那傢伙呢?」拋急著想知道比賽結果,「我有沒有修理到他?」

  他笑嘆一聲,「是你被Ko了。」

  「什麼?!」她被ko了,她……她挨揍了?

  喔對,她想起來了,自己的下巴挨了一拳,然後整個大抓狂……可惡,她竟然輸了?

  「混蛋—」她不甘心的、懊惱的咒罵著。

  「你啊,不是叫你別跟他打嗎?」仁司無奈地說著,「你知道丸谷先生有近職業級的水準嗎?愛逞強……」

  啥米,他有近職業級的水準?!那種養尊處優,每天坐在冷氣房裡的大少爺,居然有近職業級的水準?

  她還以為他只是長得高壯一點骨子裡其實是只飼料雞……真是失算。

  「那傢伙呢?」不行,她要約他擇日再戰。

  「把你抱到休息室以後,他就出去了。」

  「是喔……咦?!」她陡地一驚,「你說什麼,他抱我進來?」

  「是啊。」提及此事,仁司也有點懊惱,「我要抱你,他竟不讓。」

  知道自己竟然被他抱了,她惱羞成怒,「你為什麼讓他抱我啊?!」

  仁司無辜又無奈,「 ​​他硬是不讓,我難道要用搶的嗎?」

  她氣沖衝的瞪著他,「你……你這笨蛋!居然讓那個傢伙抱我,居然……」

  「我身上有什麼可怕的病毒嗎?」突然,讓志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一色跟仁司都嚇了一跳,四隻眼睛同時往門口望去。

  讓志慢條斯理的踱了進來,「你精神還不錯嘛,遠遠的就听見你的聲音。」

  看見他,想起自己在昏迷不醒時居然是被他抱住,她竟心跳加速,臉頰發燙。

  「是我打昏你,抱你進休息室也是一種道義,你不必那麼激動吧?」他走到床邊,勾唇一笑。

  一色雖然還覺得頭暈,卻逞強的想下床。「我才不必你盡什麼道義!」

  她羞惱的說。「幹麼反應這麼大?你在怕什麼?」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黯,語帶促狹,「是怕我身上有什麼危忙病毒會傳染給你,還是怕被我抱了之後,會不小心愛上我?」

  「什麼……」她面紅耳赤的瞪著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一旁,仁司越聽越覺得不對。

  他狐疑的看著讓志,警覺地出書製止,「丸谷先生,你在說什麼啊?」即使是像他這樣少根筋的人,也隱約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

  「沒什麼。」讓志唇角一揚,「開開玩笑,別介意。」

  一色沉喝一聲,兩隻眼睛噴州以的瞪著他,「我告訴你,我今天是因為狀況不好才讓你有機可乘,選個時間,我們再戰!」

  讓志微頓,接著好整以暇的一笑。

  「宮本小姐,」他興味的注視著她,「即使你贏了又怎樣呢?」

  「咦?」她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什麼都改變不了,你最好面對現實。」他目光一凝,如集鷹般銳利的眼神直射向她。

  迎上他具有威脅性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飼料雞也有可能會變成放山雞的,宮本一色。」

  聞言。她一怔。他怎麼知道她暗自認為他是中看不中用的飼料雞,他是會通靈,還是會讀心術?

  「好好吃東西吧,你實在太輕了。」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他前腳才走,仁司便狐疑的看著一色。「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們好像是認識了很久的仇人?」

  一色懊惱的瞪著他,「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

  仁司愣了一下,「他是誰?」

  「收購我們商店街的人就是他。」她沒好氣的回答。

  「啥?!」仁司難以置信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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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2: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世田谷,丸谷宅邸。

  餐桌上,擺著的是有著一手好廚藝的丸谷哲子親手料理的十道菜,而餐桌旁坐著的是丸谷一家三口,還有一個意外的陌生人。

  要說她是陌生人,其實也不算太陌生。她是關山麻里,是活躍於金融界的知名寡婦關山直子的獨生女,兩個月前剛從美國的長春藤名校畢業歸國。

  雖然剛回日本,卻己經在上流社交圈中小有名氣,且上過時尚雜誌封面。

  丸谷哲子跟關山直子是同一個婦女聯誼會的正副主席,兩人私交甚篤。

  正副主席的獨生子與獨生女……呵,難怪父親要他回來吃飯,原來是相親。

  「麻里,也許不合你的胃口,不過還是要請你多吃一點喔。」丸谷哲子滿意的看著長相清秀、氣質高雅的關山麻里。

  「哲子阿姨,您太客氣了………」她恭維卻不餡媚地回答,「您的好手藝是眾所周知的。」

  「關山小姐,」丸谷正幸開口問:「你在大學主修的是什麼?」

  「國際金融。」她禮貌地回答,「我希望能幫上家母一些忙。」

  「你這麼優秀,一定行的。」丸谷哲子說完,轉而看著只顧著吃東西的兒子,催促他,「讓志,怎麼不跟麻里說說話呢?」

  他微頓,從容不迫又語帶幽默 ​​地道:「沉默是金,我怕自己多說多錯。」

  「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呀?」丸谷哲子皺眉,她今日費心安排,可不希望兒子搞砸了。兒子都己經二十八歲,卻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真是急壞她這個等著抱孫的母親。

  關山麻里嫣然一笑,「丸谷先生,聽說你很喜歡運動,還練過拳擊,是嗎?」

  讓志一點都不驚訝她會知道這些,在見面之前,他母親一定已經將他從小到大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告訴她了。

  「是的,我很喜歡各種運動,尤其是拳擊。」他抿唇一笑,「不瞞你說,前天我剛打趴了一個女人。」

  聽見他這麼說,關山麻里瞬間一愣,而丸谷哲子則是臉色大變,神情尷尬。

  「讓志,你……你在胡說什麼?」天啊,打趴女人這種事,他居然輕易的就在人家面前說出來?他是存心的,她確定。

  「關山小姐喜歡這類的激烈運動嗎?」他想讓關山麻里對他產生疑慮及恐懼,進而逃之天天,從此不敢再到他家來做客。

  他不是針對她,而是對母親的安排做小小的反抗。

  「我……我平常從事的都是靜態的活動……」關山麻里不是笨蛋,當然察覺到他的用意。

  「麻里會鋼琴跟小提琴,還開過發表會呢。」丸谷哲子岔開話題,急著緩和方才瞬間凝結的氣氛。

  「是嗎?」讓志笑視著她,「真是太可惜了,我們的興趣真是完全不同。」說罷,他擱下筷子,以餐巾擦擦嘴角。「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

  他離開餐廳,走到屋 ​​外的走廊,點燃了一根煙。

  抽了幾口,身後隨即傳來他父親的聲音。「幹麼讓你媽媽為難?」

  他轉頭一笑,不以為意地道:「這樣她才不會繼續做傻事……對了,您為什麼要擺我一道?」

  丸谷正幸頗無奈,「 ​​我拗不過她,只好幫忙。」

  讓志盛眉苦笑,「拜託別再搞這個了,開發案還不夠我忙嗎?」

  丸谷正幸誠心誠意地道歉,「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騙你相親,但是,你也確實老大不小了。」

  「太誇張了,我才二十八。」

  「你有事業、有車有房又有錢,就缺老婆跟小孩了。」他感慨地說著,「我跟你媽只生了你,當然希望你能早點成家,多生幾個孩子,丸谷家太寂寞了……」

  讓志看著指I'可那根煙霧繚繞的香煙,淡淡地說:「爸,如果你們只是需要一個替丸谷家生孩子的女人,那對關山小姐太失禮了。」

  丸谷正幸一頓,「當然得要你喜歡對方呀。」

  「是嗎?」他一笑,直截了當地坦承,「真不巧,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丸谷正幸整眉一嘆,「看得出來,你剛才說那種話簡直就是在告訴你媽想都別想。」

  「那麼明顯?」他露出狡黯的笑。

  「當然。」丸谷正幸語氣無奈,「 ​​不過,不管你喜不喜歡,還是進去把飯吃完,別讓你媽尷尬難堪。」

  「我知道了。」他捻熄了煙,轉身回屋。

  丸谷正幸像是想起什麼,「對了,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打趴女人的事。」

  他回頭,唇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意,「幹真萬確。」

  丸谷正幸啞然,幾秒後才驚疑地問:「對方沒事吧?她沒索賠或是……」

  「她?」他眼底閃動異彩,「她可是個比男人還要強硬的傢伙。」語罷,他邁開步伐,回到屋裡。

  因為是打工性質,一色有時得在XPowe「俱樂部待上七、八個鐘頭,甚至十個鐘頭,但有時卻只要四、五個鐘頭就可以回家。

  今天因為工作不多,她未到五點就離開俱樂部。

  回到家,看見爺爺還在收拾店裡,她愣了一下。

  他一早開門,豆腐做得又不多,通常在中午就差不多收攤了。

  「爺爺………」她快步上前,準備幫忙。

  這時,背著她的宮本三吉轉過頭來——「爺爺?」看見他眉角有道撕裂傷,她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沒、沒事。」宮本三吉眼底有著驚慌,吞吞吐吐地敷衍,「不小心撞了一下,不打緊。」

  「什麼不打緊啊,你……咦?」說話的同時,她瞄到了攤子上那個破裂的木盤。「這是怎麼回事?」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木盤不是瓷盤,不會一摔就碎,會破損成這種狀態,必然是極大的外力造成……誰來找碴?

  「爺爺,」腦中閃過某人的威脅話語,她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憤怒地問道:「是不是開發公司的人來過?」

  「……」宮本三吉太了解她的脾氣,不想讓她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小時前,三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突然上門叫囂破壞,還要他們識相一點,趕快搬離這個地方。不用說,一定是開發公司己沒有耐心再跟他們耗下去,才會找來地痞流氓恐嚇威脅。

  他很慶幸當時一色不在,而那些人見他是 ​​個七十歲的老人,也沒對他動手。

  「爺爺,您快說!」一色激動地喊,「是不是他們找人來恐嚇我們?」

  「一色……」他無奈的勸阻她,「你……你別激動,算了。」

  聽見爺爺說「算了」,她更確定自己的臆測是對的。丸谷讓志那像夥居然找流氓來搞破壞,還打傷了她爺爺?!可惡,她真沒想到他這麼壞。

  「他們打你?」

  「沒有,這是我想阻止他們時,不小心碰傷的。」他盡可能的想讓孫女冷靜下來,此刻的她活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我都幾歲了,要是他們真打我,我還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嗎?」宮本三吉一嘆,「算了,算了,短時間內,他們應該是……咦?」

  他話未說完,一色己經一個轉身,怒氣沖衝的跑了。

  「一色!」他朝著她疾奔的背影大叫,「回來,別做傻事!」

  站在這棟嶄新的辦公大樓前,一色抬眼一望,看見了丸谷開發的招牌。

  在這樣的黃金地段擁有這麼大一間辦公大樓,可見是個財力多麼雄厚的公司,而他們的錢,就是靠欺負善良老百姓賺來的吧?想到丸谷讓志居然派人來砸店,還害爺爺受傷,她就恨不得自己有架變形金剛,在幾秒內就拆了這間大樓。

  之前他在xPowe「遇見她時,就跟她預告過,他己經快失去耐性。

  而這,就是他失去耐性之後所付諸的行動吧。

  她不會饒了他,她一定要他付出代價!她大步的走進丸谷開發的一樓大廳。

  「小姐,請問您……」櫃檯小姐見她氣勢洶洶的走來,連忙詢問。

  話沒說完,一色已惡狠狠的打斷,「叫丸谷讓志出來見我!」

  兩名櫃檯小姐面面相覷,緊張問道:「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預約?跟混蛋見面不必預約,叫他下來,不然我就拆了他的公司!」

  她的兇惡教兩名櫃檯小姐十分傻眼,因為她們從沒過過這樣的訪客。

  於是,她們嚇得立刻撥了通電話到社長辦公室。

  「社長,這裡是一樓櫃檯……是的,有位小姐在這兒吵著說要見您……對,對的,她個子很高,瘦瘦的,綁著馬尾……唉?好、好的,我知道了。」她放下電話,怯怯的看著殺氣騰騰的一色,「小姐,社長願意見您,請您跟我來吧。」

  聽到一樓櫃檯打電話說有個女人在樓下吵著要見他時,讓志真的嚇了一跳。

  他可不記得自己曾在哪程招惹過如此凶悍的女人,竟然找到公司來大吵大鬧。

  但旋即他想到一個人,宮本一色。除了 ​​她,應該沒有別人會不經大腦思考的做這種傻事,只是,她為什麼突然跑到公司來鬧呢?

  還在想著,己經有人敲門——「社長,有位小姐要見您。」說話的是崛尾桂子。

  「帶她進來。」

  門打開,崛尾桂子領著神情冷肅,兩隻眼睛彷彿要噴出熾熱岩漿般的一色進來。看她如此生氣,他真有點驚訝。

  「真是稀客,宮本小姐。」他。慢條斯理的站起來,離開他的辦公桌,然後朝著她走去。

  當他走到離她只有兩步距離的地方時,她突然不動聲色的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揮出一記右勾拳。

  「啊!」崛尾桂子看見這一幕,嚇到尖叫。

  讓志也沒料到一色是來揍他的,因此來不及閃避,結實的挨了她一拳,當場便嘴角流血。

  「天啊,社長……」崛尾桂子驚慌的上前探視,並看著面無表情的一色質問道:「小姐,你這是在幹什麼?」

  「崛尾,」讓志拍拍她的屑,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她,「你先出去吧。」

  崛尾桂子覺得不安,甚至想通知保全上來,「可是……」他抹去嘴角的血跡,有點刺痛。

  「沒關係,不會出人命的。」他給了堅定的眼神,話語充滿不容置疑的成嚴。

  「好吧。」崛尾桂子雖然擔心,卻又無法抗命,不放心的看了一色一眼,才默默的走了出去,並關上門。

  讓志整眉看著一色,語氣頗為嚴肅,「你真該改掉這種用拳頭問候人的習慣,你是女人吧?」

  一色怒視著他,二話不說的又朝他揮拳。這次己經有了心理準備,讓志眼明手快的攔下她的拳頭,並牢牢攫住她的手腕。

  她拚命的想掙脫,咬牙切齒地怒罵,「放手,混蛋!」

  「混蛋?」他眉心一擰,「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你卑鄙無恥又下流握凝!」她怒斥著他,「我還以為你就算可惡,至少是個光明磊落的傢伙,沒想到你卻做那種下三濫的勾當!」

  被罵得狗血淋頭,讓志覺得莫名其妙。他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卑鄙無恥又下流握凝的事,讓她氣到得登門向他討公道?

  「餵,這位小姐,你講理點好嗎?」

  「誰跟你這種爛貨講理?!」她使勁的掙扎,想掙脫他的製伏。

  他濃眉一攏,沉聲低喝,「我可是有脾氣的,你……嗎。」

  話未說完,他痛得},動亨一聲。原因無他,只因一色低頭往他手上咬上一口。

  遇到無理之事、無理之人,就連佛都會有火,更別說他只是個凡人。

  「你別太過分!」說話的同時,他施展擒拿術,扳住她的一隻手,自她身後勒住她的脖子。

  明明己經被制伏,一色還是像隻野獸般反抗、掙扎,甚至企圖用後腦勺去撞他。但現在的丸谷讓志,己經不是從前那個對她連一點辦法都沒有的「軟弱四眼飼料雞」,要製伏她,輕而易舉。

  因為掙脫不了,一色惱羞成怒,更加火大。

  「放開我,我向你挑戰!」她使出渾身力氣,胡亂扭動身子。

  他緊緊箱住她的身體,「不是叫你多吃一點東西嗎,這麼瘦,哪打得過我?」是的,她好瘦,明明個兒那麼高,抱起來卻輕飄飄的。

  「有種你放手,我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呵。」他在她耳邊低笑一聲,「明明是我的手下敗將,居然還敢誇口?」

  當他低頭在她耳邊說話時,那熾熱的氣息吹襲著她,教她莫名臉紅心跳、心慌意亂。從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如此貼近她,就算是仁司也一樣。

  可惡,她再不想辦法掙脫,她心裡的那頭小鹿就要撞死了。

  「放開我!我要宰了你這傢伙,你竟敢對我爺爺下手,我要宰了你!」她像只發狂的雌獸般吼叫。

  他心中驚異,「什麼?」

  他放開了一色,而她立刻轉過身來,以防禦的姿態面對他。

  「你剛才說什麼,我對你爺爺下手?」

  「少裝傻充愣!」她怒視著他,「你找流氓去砸我家的店,還傷了我爺爺!」

  他神情一凝,臉上笑意金無。「我沒做過這種事。」

  「你騙誰!」不是他,還有誰?

  爺爺一輩子沒跟誰結過仇,而且對方挑明要他們離開,一定是他!

  「我要是有半句假話,出去就被車撞死。」他毫不猶豫的發下毒誓。

  聞言,她怔住。出去就被車撞死?喔,他還真敢。

  「我是生意人,不是黑道,更不會對一個七十歲的老先生下手。」他神情凝肅表態。

  她心頭微撼,他看來不像在說謊,可是,他是唯一有動機的人呀。

  「你確定那些流氓是丸谷開發找去的人?」

  「他們撂狠話要我們快點搬走,而你不是說你快失去耐性了嗎?」

  「相信我,」他直視著她,鄭重地道:「我對你的耐性超乎你的想像。」

  聽見他這句話,她的胸口竟突然一陣熱,不知如何反應。

  他在說什麼,這句話聽起來為什麼有種怪怪的感覺?

  讓志眉頭深鎖,好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步向辦公桌,拿起電話—「酒並,現在馬上進來。」

  一分鐘不到,酒井來到讓志的辦公室,看見一色,他立刻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社長……有事嗎?」他懾懦的問,他的態度立刻讓人看穿他心裡有鬼。

  「酒井,是你嗎?」讓志神情冷峻,目光如刃的直視著他。

  迎上他的眼睛,酒井立刻低下頭。

  「真的是你?」

  「我只是……」

  讓志難以置信,惱怒不悅的瞪著他,「你在想什麼?!」雖然酒井曾私下提過用「強硬」的手段對付宮本家,可被他訓了一頓後,酒井就沒再提起,他也就以為他沒再想過這種念頭,不料……

  酒井雖害怕,卻還是嘗試為自己辯駁。

  「閉嘴!」讓志沉聲一喝,怒不可遏,「你在想什麼,居然幹這種蠢事!」

  「我只是想幫忙……」

  「幫忙?」他大步的走向酒井,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怒視著他,「要是出人命怎麼辦?對方可是個七十歲的老先生!」

  「我……我很抱歉……」酒井本以為自己可以因此立功,卻沒想到反遭怒斥。

  「夠了。」讓志一振臂,酒井踉艙退後了兩步。

  一旁原本情緒非常激動的一色,在此時完全的冷靜下來。

  看著氣勢十足,眼神凌厲的瞪著酒井的讓志,她竟心悸得厲害。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的胸口有種彷彿快爆開來的感覺?她暗暗倒抽了一口氣,試著平復自己紊亂的心跳。

  「出去。」讓志冷然地道,「收拾你的私人物品,你可以走了。」

  酒井身體一震,神色驚。慌,「社長,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

  「出去。」他沉聲地道:「這個月的薪水會完整的算給你,快滾!」

  見他說得果決,酒井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垂頭喪氣的轉身走了出去。

  讓志深呼吸著,像是在平復激動的情緒,須臾,他向她深深彎腰鞠躬。

  迎上他率直又誠懇的眸子,她頓時漲紅了臉,「幹麼?」

  「是我監督不周,讓你爺爺受到驚嚇,我非常抱歉。」他衷心的致歉,「貴店的損失及宮本先生的醫藥費,我會全權負責。」

  這會兒,她反倒有點漸愧起來,因為剛剛她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

  「算了,我……我也打傷了你,就當是扯平了。」

  他挺直腰桿,「怎能扯平?於情幹理,都是敝社的不對。」

  她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有撕裂傷的唇角,還有那有點腫的臉頰。

  她尷尬的抓抓頭髮,吶吶地說:「你說的是沒錯啦,不過……」

  「我能補償什麼,你儘管開口。」他說。

  迎上他誠意十足的黑眸,她抿了抿唇,生怕他後悔般的急道:「放棄開發案。」

  他看著她,眉心一擰,「不可能。」

  「你不是要我儘管開口嗎?」她氣呼呼的瞪他,「原來你是 ​​隨口說說的!」

  「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就是這個不行。」

  「為什麼?」她氣惱又不解,「為什麼非得收購我們的商店街?為什麼要消滅我們?我們是害蟲嗎?」

  讓志平心靜氣的注視著她,誠懇地解釋,「我不是要消滅你們,而是要改造商店街,讓它能夠重生。」

  「你明明消滅了我們!」她氣急吼道。

  「在我未收購商店街之前,它己經沒落很久了,不是嗎?」

  一色無言以對。這話不假,隨著附近社區的開發及人口結構的改變,商店街確實己不復以往的榮景,在丸谷開發決定收購之前,就有幾家老店因為撐不下去而結束營業了。

  「你認為一群人抱著一起死是對的嗎?」他直視著她詢問:「你看過我對商店街所做的規劃內容嗎?」

  見她搖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來。」說罷,拉著她往外走。

  當他們走出辦公室,每個人都好奇又驚疑的看過來,她尷尬又羞燕的想掙開他的手,卻不知怎的使不上力。

  他拉著她來到會議室,一打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擺放在長型會議桌上的建物模型。

  「看好,這就是我的構想。」他強勢的拉著她到桌旁,跟她解釋著,不管她聽不聽。

  「我不會更動商店街的基本格局,而是將舊有建築打掉後,兩邊各蓋一棟三層樓高的長形建築。」他指著模型的一樓,「一樓的部分,會維持商店街原有的下盯風格,賣的是生鮮、熟食及各式乾貨,至子其他樓層會透過招商的方式讓各種不同的廠商進駐,使它成為一個複合式的商城,吸引不同族群及年齡層的人前來消費。」說著,他轉頭注視著她,表情嚴肅。

  迎上他的眸光,她心頭一悸,糟了,為什麼她如此在意他的眼神,又為何不敢直視他?

  「你一定不知道吧?在我跟店家的合約中載明原有店家可以以低於市場行情的租金,優先承租店面繼續經營,就算他們將店賣給丸谷開發,還是可以在原地重起爐灶。」

  她非常訝異,這件事她還真的不知道。但若真如他所言,他收購商店街有益於他們這些老店家?

  「商店街己經太老舊,失去了競爭力,就算沒人毀滅它,它也遲早會走入歷史。」他的眼底閃著自信的銳芒,以堅定的口吻訴說:「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是在拯救它,不是消滅它。」

  一色全然說不出話,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她完全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但旋即,她又懊惱自己竟如此輕易的被他說動,於是臉一轉,「不管你怎麼說,我跟爺爺都不會把店賣給你的。」說罷,她轉身快步走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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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回家的路上,一色不斷的想起他所說的話,還有那個漂亮的商城模型……

  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的目的是拯救沒落的商店街,而不是消滅它?

  喔,宮本一色,你不會真的動搖了吧?一色不斷地在心中自問自答。

  不行,她跟爺爺是最後且唯一能守護高店街的人,絕不能被他幾句話就說服了。

  對,沒錯,她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守住這個擁有無價回憶的老房子。

  回到家,就見爺爺焦急憂心的等在門口,見她終於回來,隨即迎上前。

  「一色,你沒做傻事吧?」宮本三吉上下端詳著孫女,「你有沒有鬧事,有沒有受傷?」

  他太了解孫女的脾氣,她一旦暴走起來,肯定是會動手的。

  對方財雄勢大,她要是真的動手傷人,可是得吃牢飯的呀。

  「爺爺,我沒事………」看著為自己如此擔心的爺爺,她內心十分愧疚。

  從小到大,她總是在做一些讓他提心吊膽的蠢事。

  「爺爺,你的傷要不要緊?」她心疼的看著眉角貼著。K繃的他。

  「我不要緊,倒是你……」他不安的詢問:「你真的跑去丸谷開發了?」

  嗯,我見到他們的社長,主使者不是他,而是他的職員為了立功而自作主張……「

  「這樣呀……」宮本三吉鬆了一口氣,「這麼說,那些流氓不會再來了?」

  「嗯,不會再發生今天這種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聽她這麼說,宮本三吉臉上終子有了笑意。

  看著爺爺疲倦又蒼老的臉,一色胸口一陣揪痛緊縮,爺爺都七十歲了,卻還得守著這間一天不到三個人光顧的豆腐老店,這對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你認為一群人抱著一起死是對的嗎?

  讓志的這句話一直在一色腦海裡縈繞著。做為一個孫女,讓年邁的爺爺死守著這家店,究竟是對是錯?

  爺爺可曾有那麼一秒鐘動過放棄的念頭?會不會他其實早就想放棄,卻為了配合她而苦撐著?若是如此,那她真是太不孝了。

  「你肚子餓了吧?」宮本三吉慈祥的笑看她,「小川大姐今天送了我一些面,找們煮來吃吧。」

  她點點頭,扶著爺爺進門。

  翌日一早,一色才打開店門,外頭己經有人候著。

  他不是要買豆腐的客人,而是昨天挨了她一拳的讓志。

  「你……你來幹麼?」見他手上拎著禮盒,她其實己猜到他來的目的。

  「宮本老先生沒事吧?」他一早驅車前來,想親自為昨天的事向老人家致歉。「我是來向宮本先生道歉的。」

  雖然做錯事的是他的職員,但身為老闆的他也難辭其咎。

  「算了,你回去吧。」她不能動搖,不想跟他有任何的接觸,她必須堅定自己的決心。

  「一色,誰啊?」聽見說話聲,屋裡的宮本三吉走了出來,看見店門口的讓志,他愣了一下。「一色,是你的朋友?」

  他跟一色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從她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長大成現在二十八歲的女人模樣,他從沒見過有任何男性來找過她,除了米岡家的仁司。

  而現在,不只有陌生男人來找她,還是個英俊體面的男人。

  「爺爺,他是……」

  「宮本先生,您好。」不待她解釋或否認什麼,讓志己趨前致意,「我是丸谷讓志,丸谷開發的社長。」

  「咦?」宮本三吉一怔,旋即想起一色昨天跑到丸谷開發興師問罪之事。

  不好,難道一色真乾了什麼傻事,現在人家上門來討公道了?

  「真是不好意思,丸谷先生。」他不安又姿態極低地開口,「我孫女要是做了什麼蠢事,還請你們不要追究。」

  看見一個七十歲的老先生,為了孫女而如此低聲下氣的跟他道歉,讓志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不,您誤會了,我今天是來向您致歉的。」說著,他送上手中的雞精禮盒,「這是一點小小心意,請笑納。」

  宮本三吉不解的看著他,然後再看看一色。

  「昨天令孫女到敝社來,我才知道發生了那種事。」他態度真誠地表達歉意,「那件事並非由我授意,而是我的部屬態意妄為,我己經開除他了,希望您能見諒。」

  看著眼前這個相貌英俊、氣宇不凡的年輕人,宮本三吉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是丸谷開發的社長,收購商店街的人就是他嗎?這個有著澄澈眼神、堅毅神情的年輕人,就是大家口中那個炒地皮的投機客?

  突然,他注意到讓志嘴角的傷,心頭一驚,「你的傷是我們家一色……」

  「不,跟她無關。」他一笑,「是我運動時不小心弄傷的。」

  聞言,宮本三吉稍稍鬆了口氣,一旁的一色不覺驚訝。

  他沒趁機在她爺爺面前說她壞話?他是伯她被爺爺責罵,還是不想爺爺為此擔心,甚至心懷歉疚?不管是為了什麼,那都表示他是個厚道且體貼的人。

  不妙,怎麼她覺得他的優點好像越來越多了?

  「來,裡面坐。」來者是客,就算他是想收購商店街的人。「一色,去泡茶。」

  一色一怔。請他進屋裡喝茶?不,她才不想對他那麼熱絡呢。

  「爺爺,不必啦!」她急著勸阻,「他是大忙人,沒空待在我們家喝茶。」

  「不,我不忙。」讓志注視著她,高深一笑,「我今天既沒行程也不必開會。」

  「什……你想賴在我家嗎?」她小聲質問他,一臉不悅。

  「我一直沒機會跟宮本先生說到話。」他氣定神閒,「也許宮本先生對開發案有一些疑問跟好奇呢。」

  「我爺爺才沒興趣知道你的什麼開發案!」她不能給他機會說服爺爺。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他是我爺爺。」

  「我是我父親的兒子,也不見得完全的理解他,更不可能替他說話、幫他做任何的決定。」他不自覺與她孩子氣的鬥起嘴。

  「那是你跟你爸爸不夠親近,我跟我爺爺可是……」

  「你們……」宮本三吉訪訪的打斷了兩人的舌戰,「好像很熟?」

  「誰跟他熟啊? !」一色惱羞成怒又激動地反駁,「爺爺,像他們這種人的嘴巴都很厲害,您要是被他說動了該怎麼辦啊?」

  宮本三吉微頓,轉頭看著讓志,「你是為了開發案而來的嗎?」

  「不。」他抿唇微笑,「我是專程來道歉的。」

  一色最終還是阻止、改變不了什麼。讓志在她家坐了兩個小時,而且與她爺爺一兄如故、相談甚歡,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跟老人家很合得來。

  誠如他所承諾的,他從頭至尾未提及開發案。

  不過那不代表什麼吧?他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不像她那樣急躁衝動。如果她是以暴力脅迫杜鵑啼叫的織田信長, ​​那麼他就是耐心等待杜鵑啼叫的德川家康。

  不管他表現得多麼溫良有禮,目的都只是為了完成最後的收購吧?

  想到這兒,她心裡竟有種說不上來的沮喪及難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開發案嗎,難道沒有一絲一毫是因為別的理由?

  話說回來,她冀望他是為了什麼其他的理由呢,再怎麼樣,也不會是因為她吧?可惡,為什麼她會為了他而這般患得患失?

  「一色,你發什麼呆?」仁司突然朝正站在XPowe「俱樂部置物櫃前想得出神的她拍了一下。

  一色嚇了一跳,回頭狠狠瞪他一眼。

  「不要不出聲的突然從我後面出現啦!」

  「我有出聲啊,是你恍神了吧?」仁司疑惑的問她,「在想什麼?」

  「什麼都沒想啊。」她繼續擦拭置物櫃。

  他半信半疑,「明明就有在想什麼事情……」

  「你很煩耶,走開啦。」她煩躁的驅趕,好像他是一隻嶂螂般。

  他沒走,只是稍稍後退一步,盡可能不影響她的工作。

  「一色,你跟你爺爺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微怔,「什麼意思?」

  他吞吞吐吐,許久才問出口,「我是說……你們還要繼續待在商店街嗎?」

  她秀眉一擰,警覺的直視著他。

  「現在商店街就只剩下你跟你爺爺,而其他的產權都在丸谷開發的手上,光是一家豆腐店是吸引不了客人上門的,你應該知道吧?」

  「你說這些想幹麼?」她不悅地停下手上的動作,質問他,「難不成他收買你來說服我?」

  「我才不是那種人。」仁司立刻否認,「拜託,我在你心裡是那種人嗎?」

  他確實不是,不過時機敏感,他突然跟她說這些事,她不免多作聯想。

  「我原本並不知道,但後來從我爸那兒得知當初賣屋的合約上說明,將來新商城竣工後,老店家可議用低於市場行情的價格優先承租,因此不只是米岡家,就連其他鄰居們也都在期待著嶄新的新商城。」

  她心頭一震。他的意思是她跟爺爺阻礙了大家,他們祖孫倆是絆腳石嗎?

  「賣或不賣當然是你們的自由,不過咱們商店街若是繼續維持現狀,真的撐得住嗎?」仁司臉上難得露出了正經的表情。

  一色沉默不語,他說了跟丸谷讓志一樣的話。

  原來大家都認清了現實,只有她看不見嗎?她就是不願意放棄,就是不甘心,就是不肯妥協,就是要逞強,只是為反對而反對嗎?

  不,不只是那樣,她之所以如此堅持,是因為那個家對她來說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當年母親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放棄了她,在她的世界分崩離析的時候,是爺爺收容她、接受她,並給了她一個家。

  那個老舊的房子是爺爺養大她死去的父親、養大她的地方,屋子的一磚一瓦、一梁一柱都有著爺爺對她的愛,也有著她被愛的證據。

  往二樓樓梯邊的柱子上,有著一道道用小刀刻出來的印記,爺爺在上面用簽字筆記錄著她成長的痕跡。

  廚房裡的木頭層架,是爺爺教她做木工之後她的第一個作品,雖然手法拙劣,爺爺卻愛惜至今。

  內室牆上有個火燒痕跡,那是她調皮玩火時不小心燒出來的。當時她差點燒了房子,但爺爺沒怪她,只擔心她有沒有被火燙傷了。

  那不只是個遮風避雨的房子,而是她唯一的歸屬,那些有著爺爺對她滿滿的愛的印記,她絕不讓任何人奪走!

  「一色,其實你跟爺爺不必那麼辛苦……」仁司神情認真且深情的看著她,「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好嗎?」

  她一愣,「你在說什麼傻話?」

  「不是傻話,也不是開玩笑。」他直視著她,「我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她呆住,兩隻眼睛直瞪著他看。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是她的朋友,是像哥哥一樣的朋友耶。

  「我們結婚好嗎?」他抓住她的肩膀,語氣堅定地向她承諾,「我會照顧你、愛你一輩子的。」

  老天,他到底在說什麼?

  「別鬧了,我根本……」她想撥開他的手,但他卻緊緊的攫住她的肩膀,他的力氣好大,大得讓她莫名心驚。

  「一色,嫁給我吧!我一定……」

  「嗨}」一聲突如其來的爽朗招呼聲打斷了仁司未竟的話,而那聲音,來自於——轉過頭,看見讓志出現,她暗自鬆了一口氣,有種被拯救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她很高興看見他。

  對於突然出現程咬金,仁司一臉懊惱,但因為讓志是股東,他不好將不滿表現出來。他的手自一色肩上離開,心中懊喪不己。

  「米岡先生,今天陪我練吧。」讓志說道。

  他聽見了仁司向一色求婚。他明明可以假裝沒聽見、沒看見,然後。「A!俏走開,但卻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們,像是……害怕聽見一色給仁司的回答。

  其實,若他們真能步上紅毯,他應是最大的獲利者,因為這麼一來,冠上「米岡」這個姓氏的宮本一色,就不能再死守著宮本家的老店,得乖乖的去當米岡家的媳婦。

  可是一想到「宮本一色」會變成「米岡一色」,他就有種不舒坦的感覺,像是後腦勺無端挨了一拳。

  他討厭這種感覺,像是……她即將屬於誰。

  「我去換衣服,待會兒見。」讓志說罷,轉身朝著休息室走去。

  下班後,一色幾乎是以逃跑的方式離開XPowe「s原因無他,只因害怕被仁司逮住。

  她好氣他,甚至氣到在他對自己說「嫁給我吧!」時,想狠狠揍他一拳。

  他為什麼要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他為什麼要讓她為難、讓她拒絕他、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如此尷尬?

  她走在路上,一個人嘀咕著,「臭仁司,笨蛋,笨死了。」

  突然,路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嘿!」

  她一怔,停下腳步,往聲源處看去,一輛她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跑車以極慢的速度行駛在路邊,而車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天及時出現解救她的丸谷讓志。

  雖煞他今天湊巧的為她解了圍,但他依舊是她的頭號敵人。

  「幹麼?」雖然不是真的想用這種態度對他,但她卻己習慣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麼思付著,不由得也有幾分的懊惱。

  「你要去車站?我送你一程。」他降下車窗,對她說。

  「不用。」她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一臉「本小姐就是不要」的表情。

  「你在等誰嗎?」他微整眉頭,語帶試探地問:「難道是在等米岡先生?喔對,我剛才看見他走得很快,大概再一分鐘就能追上你了。」

  聞言,她立刻老實的露出驚慌的表情。

  仁司快追上她了?喔不,她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仁司。

  她想也不想的走向他的座車,「開門。」

  讓志身子一傾打開車門,她飛快的鑽進他底盤超低的小跑車裡,關上車門,系上安全帶。

  「快開啊。」她瞪他一眼催促。

  他笑了笑,腳輕踩了一下油門。

  「是我的錯覺嗎?」他瞥了她一眼,「你在躲他?」

  這不是他的猜測,她是真的在躲米岡,他感覺得到。

  為什麼?米岡的求婚讓她困擾,還是她對他並沒有那種感情,只想跟他做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成為他的妻子?

  不知怎的,察覺到這件事之後,讓志鬱結的胸口突然有種舒暢感。

  「我幹麼躲他?」她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懊惱。

  「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沒好氣地嘴硬不承認,「你少自以為是了。」

  讓志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口,「這麼說,他向你求婚沒讓你感到為難或困擾?」她一驚,羞惱的瞪著他,「你這人真差勁,居然偷聽別人說話?!」

  「你們在公眾場所說話,我哪算是偷聽?」他唇角一撇,像在打采八卦消息或是內幕般的追問:「你不喜歡他?」

  「誰說的?」她白了他一眼。

  她當然喜歡仁司,因為仁司一直很照顧她,只是這種喜歡不是愛情。

  她沒辦法因為這樣的喜歡而嫁給他,因為仁司在她心裡不是那樣的存在,而她心底也從來沒有那樣的憧憬。

  「既然喜歡他,為什麼不答應他的求婚?」他一笑,「你也老大不小了。」

  「關你什麼事?」她語氣不好的道,不喜歡被他追問這種事。「誰說女人非嫁不可,我自己生活不了嗎?」居然說她老大不小?可惡。

  「我相信你確實是不需要男人也能好好活著,不過……這樣不寂寞嗎?」

  她像是聽見什麼火星話般,奇怪地看著他,「寂寞?只有閒閒沒事幹的人才有時間覺得寂寞。」

  哼,她忙死了,才沒時間感到寂寞咧。

  「雖然你像男人一樣粗魯,不過畢竟還是女人吧,而且……」他笑睇了她一眼,「其實你長得不難看。」

  長得不難看,這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揶揄她啊?

  「沒有人追過你嗎?」他問。他在升上高中後便沒再聽說過她的消息,畢竟他們的生活圈子不同,也沒有共同的朋友。

  「追我,那個人想死嗎?」他一定是在消遣她,看她這副「生人勿近」、「誤闖必死」的模樣,也知道沒有男人敢靠近她。

  他忍不住笑了,「何必把自己說成這樣?仔細看的話,你還挺可愛的。」

  從前她兇巴巴的樣子讓他超怕受傷害,而現在,他覺得她耍狠的模樣很有趣。

  她真的是那麼野蠻、凶悍的怪力女嗎?還是這只是她的保護色,是為了掩飾什麼而故意表露在外的假象?

  「你說什麼?」可愛?他瘋了,居然說她這樣很可愛?

  從沒有誰說過她可愛,就連仁司都不會用這兩個字形容她、讚美她,除了包容她所有缺點的爺爺。

  但真是怪了,怎麼被他說可愛,她竟心跳得這麼快,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見她這副模樣,他趁機追問:「你沒喜歡過誰嗎?你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二十八歲,一定經歷過少女懷春、情竇 ​​初開的年紀,應該有過喜歡的男生吧?」

  喜歡的男生……她有嗎?

  「在我的成長歲月裡,男生只有兩種,想揍我的,還有我想揍他的。」她斬釘截鐵地答道。

  他就是她想揍的那一種嗎?說真的,讓志從不覺得自己被她欺負,只覺得自己被她嫌棄、瞧不起。

  「男生會特別喜歡捉弄自己喜歡的女生,你該不會也是因為喜歡某個男生而特別針對他吧?」他不禁這麼問出口。

  她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怎麼可能?」

  因為喜歡某個男生而特別針對他?她想反駁,但突然間,當年那個四眼飼料雞的身影清楚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她陡地一驚,情緒莫名的翻騰起來。

  「我才不喜歡那個四眼飼料雞呢。」她低聲咕味著。

  在密閉的空間裡,他清楚的聽見她說的話。四眼飼料雞,她說的正是他,要不是如今他心臟己經夠強,還真會因為她這句話而心靈受創呢。

  「四眼飼料雞?」他不動聲色地企圖引導她說出對自己的看法,「聽起來很弱……」

  「沒錯,他是個超級弱雞。」

  弱雞就弱雞,說什麼超級弱雞?這簡直就像罵人家是笨蛋加三級一樣,讓志不悅地皺眉。

  「看來你好像很討厭那個超級……弱雞。」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我看不慣他老是扮好人,被欺負了也只會傻笑。」她回想起過去的種種。

  「同學們總是佔他的便宜,要他幫這個、做那個,而他就呆呆的照辦。」

  呆呆的照辦?他只是與人為善,做些舉手之勞的事情罷了。

  幫同學跑腿買吃的,是因為他剛好也要去。

  非他值日時願意替同學倒垃圾,是因為他想去跟在垃圾場附近出沒的那隻黃狗玩,就順便倒一下。

  他才不是呆,絕不是。

  「他真的懦弱到很礙眼,很欠揍。」她眉心一擰,「每次看見他用那種小狗般的乞憐眼神看著我時,我就覺得火大,然後……我就忍不住想扁他。」

  是啊,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畏懼她,只有他……他總是直視著她的眼睛,彷彿他不怕她,他看得見她藏在心底的那個膽小鬼。

  喔,老天,難道她是因為這樣才惱羞成怒的扁他?

  「你有沒有想過……他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只是想得到你的認同跟接納?」

  沒錯。當時的他不是因為害怕而討好拋,是真的想成為她的朋友,只是希望她能喜歡自己。

  喜歡?慢著,他一切的改變及努力都只是為了讓一色喜歡他?曾幾何時,他對她有著那樣的期待?

  讓志以為自己盡金力改變只是因為好強,不容她踐踏自己的自尊心,但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嗎?

  直至今時令日,他看見她時的亢奮激動、莫名的想跟米岡競爭、毫無道理的想掌控她的一切,竟不是因為想證明自己己經變強,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是喜歡她?

  「你………覺到自己居然跟他聊了這麼多,一色有些尷尬。

  她從不跟人分享這些事,即使是跟從小一起長大的仁司。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跟他坦白這些事,她是哪條筋不對勁了?

  不行!她不敢再繼續深究下去,謊忙想逃避,想趕快離開他的車。這麼想著,她往窗外一看,猛然一驚,不知何時,他們己超過車站很遠、很遠。

  「餵,車站過了!」她焦急地嚷嚷,「快繞回去!」

  「不要。」看著眼前的她,驚覺到自己對她的情感,讓志激動了起來。

  一切都明朗了。他終於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居然一直沒發現,自己將她的照片放在皮夾裡,不是為了提醒自己要變強,而是因為不想忘了她。

  他繞了這麼一大圈,這些年來孜孜不倦的變強,只一心想讓她對自己改觀,卻始終沒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錯過了許多年,如果早點知情,他肯定會更早來找她。

  她一怔,狐疑的看著他。

  這傢伙有什麼毛病,剛才跟仁司對打時被K到頭了嗎,竟然不讓她回家?!

  讓志瞧她一眼,在她發難前道:「我要直接送你回家。」

  「啥?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我愛、我想。」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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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色從一堆紙箱子裡找出了過去四眼飼料雞送的那本相本。

  她一頁一頁的翻看著,腦子裡不斷的想起那個總是看著她的四眼飼料雞。

  都是丸谷讓志那傢伙害她突然想起這些事,他實在是有夠……對耶,她記得四眼飼料雞也姓丸谷,還真是巧。

  「一色!」聽見樓下傳來爺爺的聲青,她扯開嗓門回應著,「什麼事?」

  「幫我到附近的超市買瓶醬油,好嗎?」

  「喔,馬上下去。」她隨便將相本往床上一丟,快速的下了樓。

  「還要買什麼嗎?」她邊穿上外套邊問著。

  「再買一串衛生紙吧,好像快沒了。」宮本三吉說著的同時,把錢給了她。

  在宮本家,管錢的是他,即使現在一色是經濟主要支柱,一領到薪水也是原封不動的交給他。

  拿了錢,一色出門前往大概距離十五分鐘路程的超市。

  買完醬油跟衛生紙,她悠悠哉哉的走上歸途。

  陽光燦爛商店街的所在地是自江戶時期就存在著的舊社區,附近的房子雖經過翻修,仍依稀可見當年的樣貌。

  離商店街十幾、二十分鐘的地方卻是新興社區,到處是現代化的鋼筋水泥樓房及閃亮亮的繽紛招牌燈箱。因為新社區的崛起,商店街沒落了,隨著消費族群及習慣的改變,大家也淡忘了充滿人情味的商店街。

  超市裡貨品琳瑯滿目,客人也絡繹不絕,從前在商店街或是傳統市場裡才買得到的東西,超市裡都有。

  商店街真的已走入歷史,再也沒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就算她多麼不願意捨棄那些美好的時光及回憶,也得流著淚忍痛答應?

  「可惡……」真是太兩難的抉擇了。

  突然,狹窄的巷弄裡衝出來一輛腳踏車。

  「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那輛腳踏車已撞上她。

  一色整個人被撞倒,不隻腳踏車壓著她,就連那騎車不長眼的高中生也壓著她。她痛到想飄髒話,但忍住了。

  「你……你在幹麼?」她惡狠狠的瞪著那個在巷弄裡瓤腳踏車的高中生。

  「對……對不起,大姐。」高中生一臉抱歉又羞愧的站起來,飛快的牽起壓著她的腳踏車。

  她注意到對方的手肘有一整片擦傷,又看他一副真心悔過的模樣,也不好再責備。幸好她身強體壯,耐打又耐撞,要是換了別人,可能要送醫慌了。

  她站了起來,拿起掉落在一旁的醬油,還有那一串衛生紙。

  「算了,下次別再做這種蠢事了,聽見沒?」她以成嚴的口吻警告他。

  高中生低著 ​​頭,唯唯諾諾,「是的,大姐,我知道了。」

  「走吧。」

  高中男生不斷的點頭道歉又道謝,「謝謝大姐。」說罷,騎上腳踏車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一色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低聲嘀咕了一句,「撞的是我,算你好運。」

  轉身,她邁開步伐要走,腳躁卻突然感到一陣劇痛。

  「好痛……」她是個很能忍耐的人,但此時竟痛到哇哇大叫。

  強忍著腳傷,她艱辛的回到家,怕爺爺擔心,她故意裝沒事。

  上樓回到自己的房!司,她先噴了撒怪巴斯噴劑,再貼上兩塊消炎藥布。

  應該是一般的扭傷,休息一晚就沒事了吧?老天爺啊,她現在可不能受傷呀。

  「神啊,」她望著窗外,虔誠禱告,「請保佑我頭好壯壯,身體健康呀。」

  神顯然度假去了,根本沒聽到她的禱告。

  因為一早起來,她的腳躁腫得跟豬腳一樣,而且還痛得要命。

  到了中午時,她幾乎已經快沒辦法行走了。

  「一色,我叫計程車,我們去醫慌吧。」宮本三吉憂心地建議。

  「不用啦!」計程車不用錢喔?她都沒辦法去打工賺錢了,還敢花錢?

  「可是你的腳好像很嚴重……」

  「哪有?」她咧嘴一笑,假裝若無其事,「我受過比這更重的傷耶,也是休息幾天就好了呀。」

  可惡,早知道會這麼嚴重,她昨天應該抓著那個高中生,要他爸媽賠她醫藥費。

  「爺爺,你放心啦,我很快就會好!」她拍拍爺爺的屑,笑著哄道:「乖,您去忙吧。」

  「一色,你是不是怕花錢?如果是這樣的話,爺爺可以……」

  「爺爺,」她打斷他,「我真的沒事,跟錢無關,只是我超討厭去醫慌啦。」

  「一色……」他還要說些什麼,但屋外突然傳來聲響。

  他們先是聽見引擎聲、車門的開關聲,然後是有點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看見丸谷讓志出現,一色嚇了一跳。

  「丸谷先生?」宮本三吉也疑惑的看著他,「你……有什麼事嗎?」

  「宮本先生,我是……」讓志話未說完,己急切的將視線移到一色身上,「聽說你受傷了?」

  她一怔。且慢,難道他是為了她而來?可惡,她心裡那頭小鹿又開始暴衝了。

  他走上前,神情嚴肅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她。「你怎麼了?」

  接近中午時,他為了一些XPowe「的事情跟湯澤電話聯繫,卻聽湯澤提及她受傷而無法上班的事。在那之後,他便心浮氣躁,無法專注工作。

  他一直在想,她怎麼受傷了、受了什麼傷、傷勢有多嚴重?就這樣,他取消了下午的內部會議,驅車趕來。

  明明覺得驚喜、感動,她卻因為害羞而板著臉,一副煩躁的樣子說:「我才問你怎麼會突然跑來咧?」

  他蹲下捧起她受傷的腳檢視著,此舉令她心慌意亂到想拔腿就跑,奪門而出,也教一旁的宮本三吉驚訝不己。

  「你的腳踩己經腫成這樣,還不就醫?」他溫惱的瞪著她,「你不是小孩子了吧,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什……」一色想反駁。他自己有班不上,卻突然跑來這里關心她的傷勢,還一直叨唸她,該去看醫生的是他吧?

  「我一直勸她去看醫生,她就是不願意。」宮本三吉也在一旁抱怨附和,「她脾氣就是拗,不知道像誰?」

  「我沒事,休息兩、三天就好了!」搞什麼?爺爺居然跟著他一搭一唱,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的對付她?

  「傷得嚴不嚴重、休息幾天會好,不是你說了算。」他站起身神情凝肅,像在罵小孩似的訓斥她,「你是醫生嗎?你很厲害嗎?」

  「餵!」她氣惱的怒瞪他,「就算我重傷殘廢也不關你的事吧?搞不好最開心的是你呢!」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天啊,她為什麼要說這種故意唱反調的話?明明感受到他的關懷,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讓人聽了想揍她的蠢話?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讓志劍眉緊鎖,面色一沉。

  最開心的是他?她的意思是,他取消會議,像救火似的趕來,只是想親眼確定她是真的受傷?

  這可惡的女人,為什麼老是曲解他的好意、為什麼總渾身帶刺的戒備他?

  「我現在別說是練陪,就連打掃工作都做不了,沒有收入就不能繳貸款,繳不了貸款,你就能逮到機會收購我們家,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說這種話實在無理到很可惡,可是她沒辦法,只要事情一跟他扯上關係,她就是無法理性的處理。

  在他面前,她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從前,退化成那個衝動易怒、不可理喻的十五歲少女。她懊惱自己無法好好面對他,卻又無力改變。

  望著他像是要噴出熱火的眼睛,她倒抽一口氣,看來她是真的惹惱他了……

  就連宮本三吉也看不下去,「一色,你說得太過分了。」

  雖然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想收購他家的人,但他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關心一色。若不是如此,他不會丟下工作,緊張兮兮的飛車至此。

  「丸谷先生是關心你才會來看你……」

  「我……誰要他關心啊!」她既倔強又好面子,總是想也不想就反駁,「爺爺,你搞錯了,他是想收購我們家的人耶!」

  「我知道,可是……」宮本三吉話未說完,就被讓志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他竟然一把將一色抱了起來!

  「你、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一色嚇了一跳,大叫起來。

  「宮本先生,」讓志轉頭看著宮本三吉,「我帶她去醫慌。」

  宮本三吉一愣,「好……好啊,麻煩你。」

  眼見爺爺居然真的把自己交給他,一色更加激動起來,「我不要,放我下來!」他沒理她,態度強硬且霸道的抱著她往外走。

  「餵!放我下來,不然我揍你!」她凶狠的恐嚇他,表情卻是驚慌失措。

  然而,他對她的成脅恐嚇充耳不聞,直接將她丟上車。

  縱然一路上像足只暴走的大怪獸般對讓志又叫又罵,但到了醫慌,一色還是因為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出模而收斂許多。

  她是想逃跑的,但她的腳卻不允許她那麼做。

  於是,她在無奈的情況下接受了醫生的處置,照過X光後,醫生確定她的腳踩骨有裂痕,放著不管的話,也許會惡化成剝離性骨折。

  腳打上石膏後,醫生給了她一支助行杖,叮囑她得乖乖休息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後,我就可以正常工作了吧?」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醫生略一思忖,「那得看你做的是什麼工作。」

  「我在拳擊俱樂部打掃兼當陪練員。」

  「什麼?」醫生瞪大眼睛,隨即皺眉,「別說什麼陪練員,你就連打掃都有困難。」

  「什麼?」這下換她瞪大了眼睛,「連打掃都不行,醫生,你是要我連飯都沒得吃嗎?」

  「你想讓傷勢惡化嗎?」

  「你想叫我跟我爺爺餓死嗎?」她凶悍回道。

  「你……」醫生像是看見了什麼怪物般的看著她。他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有傷患跟他吵架。

  眼見她跟醫生吵起來,一旁的讓志趕緊打斷她,「醫生,我會顧好她,絕不讓她亂來的。」

  「你在說什麼?」她驚怒的瞪著他。

  他是她的誰,幹麼亂替她發言?還說要顧好她,當她是他養的小狗嗎?

  「我從沒碰過像你女朋友這樣的傷患,真是妙。」醫生無奈笑嘆。

  聞言,一色陡地一怔,當下羞紅了臉。

  女朋友?這醫生是不是需要看眼科啊,她這種粗魯女哪配得上他這樣的男人?

  可惡,這麼一想,她覺得好沮喪。「我不是他………」

  「好了,你別再說話了。」讓志再次打斷她,然後壓著她,使她躬身,「乖,快謝謝醫生。」

  她被他壓著低下了頭,還莫名其妙的聽話。「謝、謝謝。」

  「醫生,謝謝你,不打擾你繼續看診了。」讓志說完,拉起她,幾乎是用「提」的方式將她抓出了診間。

  走出診間,她羞惱的推了他一把,手一使勁,身體失去平衡,踉蹌了一下。

  他及時伸手抓住她,「你在幹麼,嫌傷得不夠嚴重嗎?」

  他的言辭像是在訓斥她,但她感受到的卻是滿滿的關懷,胸口發燙,頓時說不出話來。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受傷的?」

  「被……被撞的。」

  「對方開車?」

  「是個騎腳踏車的高中生。」

  他挑挑眉,目光興味的睇著她,「你沒揍他?」

  「我怎麼會揍高中生啊?」她嬌斥著,「你以為我是暴力分子嗎?」

  「你不是嗎?」他笑視著她,「不然突然衝到我辦公室揍人的是誰?」

  「拜託,那……那是誤會,而且你也揍過我啊。」

  完了,她這是什麼語氣,怎麼聽起來像是在撒嬌?不行,不行,她得趕快恢復「正常模式」。

  「那是……」聽她提起此事,他有些尷尬。

  「我還昏了過去,你記得吧?」她趁機翻舊帳。

  他急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本來只是想嚇你,誰曉得你反應那麼遲鈍,居然沒躲過去……」

  「啥,怪我動作慢?」她不服氣的瞪著他,「我告訴你,那天要不是我肚子太餓,頭昏眼花,你是碰不到我的。」

  看著她,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忍俊不住的笑出聲音來。「你真的很妙。」

  他看著她笑,還說她妙?是指她很可笑,還是……很可愛?

  糟糕,她的臉燙到她幾乎想尖叫了。

  「你要聽醫生的話,好好在家休養,知道嗎?」他對她耳提面命。

  「那醫生太誇張了,才沒那麼嚴重。」她不服氣的咕峨,「過幾天我就能跑能跳了。」

  他頓時濃眉一皺,臉色一沉,語氣嚴厲地道:「餵,我已經答應醫生要看好你了。」

  「你傻了?我才不必你看著呢。」她倔強的拄著助行杖遷自往前走,因為還不習慣,走得有點歪歪斜斜。

  他尾隨跟上,小心的注意著,像是等著隨時要扶住腳步不穩的她。

  一色感覺到了,因為感覺到,她的心更慌了。

  「XPowe」那兒的工作,我會請湯澤幫你留著,不過我想湯澤跟我有一樣的想法,暫時不會讓你上工。「

  「不行!我不能沒收入。」她鼓起腮幫子怒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腳可能會因此傷勢惡化?」

  「我沒有那閒工夫休養,我需要工作、需要收入,不然就繳不出貸款!」她大聲抗議著。

  「你真的非工作不可?」他盡可能的沉住氣,免得自己的耐性被她徹底麼光。

  「當然。」她像只不肯乖乖就範的野猴子般,硬是不肯妥協。

  「好吧,」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神沉著的看著她,「到我公司來。」

  她一怔,「咦?」

  「我僱傭你當我的臨時行政特助。」他說。

  她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怎樣,你願意嗎?」

  「你……你是說真的?」他是在要她的吧?她除了出賣勞力,什麼都不會做耶。

  他頷首一笑,「當然是真的,一天八個小時,月薪二十萬日圓,如何?」

  天啊,是真的嗎?喔,慢著,一定有詐。

  他幹麼要幫她啊?他不是急著要收購她家的豆腐店,為什麼要給她工作,給她薪水?

  「你有什麼企圖?」她警戒的看著他。

  他挑眉一笑,突然欺近她,凝望著她的眼睛,壞壞地說:「有啊,我想得到你。」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她腦袋一陣麻痺,身體也跟著灼熱起來,她羞惱的瞪著他:心頭充滿防備,「你別想耍我!」

  看著她羞紅的臉,他心裡有種興奮感。

  她居然會害羞臉紅?那個十幾年前每回見到他,就像推土機般把他撞開的宮本一色……居然也會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我是說真的,明天就開始上班。」

  老天,他像是來真的,可是,為什麼?

  「餵,你這傢伙……真的沒有什麼企圖?」她一臉提防,依舊半信半疑。

  他無奈一嘆,「我純粹是想幫你。」

  「幫我,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我是你的絆腳石,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欣賞你拚命的樣子。」他苦笑著承諾,「你大可放心,我會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收購你家,絕不耍手段。」

  她猶疑的睞著他,「真的嗎?」

  「真的。到我們公司上班,你會知道我做的不是消滅別人,而是成就自我的工作。」他信心滿滿地說,「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把店賣給我。

  他不像是在說謊,那麼……她真的可以去?

  「怎樣?這其實是一種挑戰,我要證明我可以讓你點頭答應。」說著,他率直又熾熱的目光直射向她,「你願意接受挑戰嗎?」

  證明他可以讓她點頭答應的挑戰?如果她不肯,不就表示她輸了嗎?

  不,她宮本一色才不怕挑戰呢!

  「好,我接受。」她果斷的答應。

  他撇唇一笑,「那明天開始請你多多指教。」

  「那臨時行政助理要做什麼?」

  「乖乖坐在辦公室裡,不要亂跑。」見她一臉期待,他也忍不住心裡的喜悅。

  當晚,仁司趕到宮本家探視一色。

  他因為參加一個業餘的拳擊賽而未到XPowe「上班,因此是晚上跟湯澤聯絡時才聽聞她受傷的消息。

  看她的腳上了石膏,傷得很嚴重的樣子,他既擔心又不舍。

  「真的沒事口馬?」

  「安啦,醫生只說腳躁骨頭有點裂痕,死不了。」她耐痛力比很多人都來得強。

  一旁的宮本三吉忍不住當著仁司的面叨唸了她幾句,「這丫頭無論如何都不肯去看醫生,要不是丸谷先生硬把她帶去,現在搞不好會更嚴重。

  聞言,仁司心頭一緊,「丸谷先生帶你去的?」

  她沒想太多,老實地承認,「他聽湯澤先生說我受傷,就突然跑來看我。」

  仁司警覺地問:「他……為什麼這麼關心你?」

  「關心我?」她一愣,「他應該不是關心我吧?」

  「不然他幹麼這麼做?」仁司有點懾。腦,語氣也有點衝。「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呀。」

  「幹麼勞師動眾?」她輕啤一聲,「你今天有比賽耶。」

  「什麼了不起的比賽能比你重要?」他語氣激動回嗆。

  見他強烈的反應,她呆愣住了,「你……你生什麼氣啊?」

  這時,宮本三吉已看出仁司對一色的心思並不是兄妹般的單純,這狀況他不適合在場,「你們聊,我忙去了。」說著,他嘆口氣走開。

  一色不悅的瞪著他,「你發神經啊?」

  「你動搖了嗎?」仁司語氣嚴厲的質問她。

  她愣了下,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因為是他,所以你的意志己經動搖了吧?」他神情懊惱,「你有沒有想過他這種莫名其妙又過度的關心,是別有企圖?」

  她意會過來,「慢著,你以為我要把店賣給他了嗎?」

  「不是嗎?」

  他那像是審犯人般的質疑口氣及言語,著實教她很不舒服。

  「那天你不是才說大家都等著新商城的落成,希望我跟爺爺把店賣掉嗎?如果我們真的要賣,你不是該高興?兇什麼啊!」

  「我希望你是為了商店街的大家而把店賣了,而不是因為他。」他怒氣沖衝的說著,「一色,別忘記他是丸谷開發的負責人,不管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收購你家的店,不是因為你。」

  仁司的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戳進一色的胸口,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嗎?丸谷讓誌所做的一切都是商業利益的考量,而沒有半點私情?

  呵,她在想什麼?就算他對她真有私情,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把自己最寶貴的回憶賣給他?

  「一色,你不會傻傻的以為他是因為對你有意思才接近你、關心你吧?」

  「……」她無言以對,內心動搖。

  「我知道他既有錢外表又好看,應該沒有女人拒絕得了他這樣男人,如果你感到迷惘,我可以理解。不過,我不希望你因為一時迷惘而受傷,我……」

  「米岡仁司。 」她沉聲打斷他,感覺受辱的瞪視著他,「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嗎,我很蠢、很容易騙嗎?」

  不可否認地,她是動搖了,但絕對不是因為他有錢或是英俊,而是因為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付出及努力。

  迎上一色寫滿。質怒的雙眼,仁司連忙解釋,「我不是那種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她凜然的直視著他。

  仁司知道她生氣了,懊悔不已,低聲下氣的辯解,「你別生氣,我只是……」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她再度打斷他,「我明天要去他的公司上班。 」

  仁司腦袋轟地一響,驚疑且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說他樂意給我保存房子的機會,而我也願意接受他的挑戰。」她堅定說出自己的決定,「你等著看,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會扦衛我所珍視的。」

  當一色拄著助行杖進入丸谷開發,所有看見她的人都驚疑且好奇的看著她,尤其是曾親眼目睹她對讓志施暴的崛尾桂子。

  「你來做什麼?」她趨前擋住一色。

  「上班。」她不解他們為何那麼大驚小怪。

  「上班?」崛尾桂子一怔,旋即想起令早社長告訴她,今天會有個新職員來上班的事。

  老天,莫非社長指的就是這個曾對他暴力的女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訝異的質問。

  「我不知道,你有疑問就問那傢伙吧。」一色聳肩。

  那傢伙?她竟然這樣稱呼社長?如果她真要在此工作,他可是她的老闆耶,基本的禮貌呢?

  雖然才一大早,但崛尾桂子覺得自己的血壓似乎已經飄高了。

  「你跟我進來。」她深呼吸好幾下,轉身,領著一色來到 ​​社長辦公室門口。

  敲敲門,裡面傳來讓志的聲音,「進來。」

  她打開門,走進辦公室,而一色也尾隨進來。

  距離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一點時間,但讓誌已經坐在辦公桌前,而且似乎已經開始工作。看見這一幕,一色還真有點驚訝。

  她以為當老闆的人只要動動嘴巴、批批文件就好,沒想到化竟比員工還拚命。

  「早。」看見兩人進來,讓志暫停手邊的工作。

  「社長,」崛尾桂子神情凝肅的 ​​上前,「您這是在開玩笑嗎?」

  「嗯?」讓志微頓,但旋即理解她為何如此激動。「是真的,在她腳傷痊癒之前,她會在這兒擔任我的臨時助理。」

  臨時助理,他不是己經有個秘書了嗎?崛尾桂子完全無法接受。

  當初社長可是看中她的工作能力,才將已在丸谷集團總公司,他父親的秘書室里工作五年的她挖過來。

  如今,找個暴力女來當助理是有什麼用意?

  「待會兒請人搬套桌椅進來,她就在我辦公室里工作。」他說。

  崛尾桂子簡直不敢相信,她因顧忌一色在場,整個人幾乎快貼住他的辦公桌,低聲的問:「社長,您這是在做什麼?她是不肯賣房子給你的棘手人物」我知道。「他從容一笑。

  她眉心怪起,神清嚴肅,「那麼社長讓她進公司來是為了什麼?」

  「她需要工作。」

  聞言,她更不解了。

  「我們不是急著要收購她家嗎?」她的聲音越壓越低,話語有責備的意味,「給她工作,發她薪水,不等於讓她更有抵抗的本錢?」

  「崛尾, 」他也學她壓低聲音,但唇角卻浮現一抹打趣的笑意,「不要那麼嚴肅,會有皺紋喔。」

  她一愣,下意識摸摸臉,「社長!」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他意味高深的一笑,「這麼一來,這個開發案更有挑戰性。」

  「社長」崛尾桂子仍想勸說。

  「好了。」他打斷她,「我己經決定了,你照辦吧。」

  「是。」她知道社長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

  雖然她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但他畢竟是老闆,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

  轉身,她板著臉,快速的步出辦公室。

  一色有點尷尬,因為就算她聽不見崛尾桂子跟讓志說了什麼,從她臉上的表情及說話的語氣,也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敵意。

  也是,她上次可是當著她的面,狠狠的揍了讓志一拳。

  「先坐,你的辦公桌椅很快就會送進來。」他示意她先在會客沙發上坐著等。

  「崛尾小姐好像很生氣」她試探地再度詢問:「你真的要雇用我?」

  「我是老闆,有權力決定要雇用誰。」他促狹一笑,「再說,你也不能怪她的態度不好吧,你上次在這里幹了什麼事,應該沒忘記吧?」

  「她對你還真忠誠要是在古代,她一定是誓言成為主公之刃的武士,搞不好我會被她砍呢。」受他釋然的態度感染,她也開玩笑道。

  她的妙喻讓他一笑,「放心,她不會砍你,你就安心的在這兒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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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待在丸谷開發里,一色才知道讓志平時究竟有多忙。

  開會、視察、勘察土地、拜訪客戶一整天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外面跑。

  而她,卻是什麼都不做的坐在辦公室裡。

  第一天上班,直到下班前,他都還沒回來。

  第二天上班,就跟第一天一樣。

  第三天上班,他也是在跟她打過招呼後就離開公司,然後直至下班前,她完全沒再見到他。

  她決定等他回來,要他告訴她,她在這裡到底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等啊等,等到所有人都下班,卻仍然不見他回來。

  她肚子餓死了,正準備到茶水間找餅乾或是飽杯麥片時,聽見外頭有腳步聲。

  八點半,讓志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司。公司裡的職員應該都走了,就連今天陪他到青梅勘地的崛尾桂子,也要她直接回家。

  他以為星期五晚上不會有人待在公司,可是當他走出電梯,卻發現辦公室裡還有亮光。打開門,看見一色還待在裡面,他真是嚇了一跳。

  「你在幹麼?」

  一色愣了一下,「我在等你。」

  雖然折騰了一天,他真的是忙到快沒電,但她的這句話卻像是替他疲憊的身體裝上了兩顆電力飽滿的電池般,使他又有了活力。

  「等我?」他挑眉一笑,興味的睇著她,「我真是受寵著驚。」

  一色皺起眉頭,「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話說到一半,她的肚子發出一陣讓人尷尬的聲音。

  他微愣,「你還沒吃?己經八點半了。」

  「就說我在等你啊。」她有點腦羞成怒地道,「我問你,你要我坐在這裡到底是要……」

  「什麼都別說。」他打斷她的話,拉著她就要往外走,「走,吃飯去。」

  「為什麼?」

  「因為我餓,行嗎?」其實他己在客戶的店裡用過晚餐,但他知道說請她吃飯,她不會坦率接受,只好找個理由,「如果你有話跟我說,就跟我來吧。」

  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公司附近一家傳統食堂。

  他幫一色點了一客招牌定食,野菇釜飯加上清燉雞湯。

  「他們家的招牌定食很好吃,你一定要試試。」

  「你不點餐?」一色狐疑的看著他。他明明說他餓,還強迫她跟著來的。

  他咧嘴一笑,「我吃過了。」

  「啥?」她一怔。

  「要是我說要請 ​​你吃飯,你一定不肯吧?」他笑視著她,「你這個人實在太難討好了。」

  聽見他這些話,再見到他率直得彷彿能看進她心房的態度,她心曦得厲害。

  他在討好她?是為了讓她點頭賣屋,還是可惡,他真匿得怎麼擾亂她的心緒。

  「趁餐還沒上,說吧,你要跟我說什麼?」

  她鎮定心神,正色說:「我不能再無所事事的坐在辦公室裡,你得讓我做事,不然我就去找其他的工作。」

  他微愣,然後揚眉一笑,「乖乖坐在辦公室裡就是你的工作呀。」

  她英氣的眉毛一擰,但語氣卻比平常還來得輕柔些。「你當我是白痴嗎?」

  「哪敢?」他促狹地笑。

  「別開玩笑。」她微咬著唇,坦白說:「我是說真的,我不是個會因為不勞而獲而高興的人。」

  讓志定定的端視著她,沉默著。

  「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她正氣凜然地宣告,「我可不會因為你願意給錢,或是對我施些恩惠,就感動到把店賣給你。」

  他著有所思的看著她,而這眼神熾熱得讓她幾乎快坐不住。

  為了不讓他看出自己此刻是多麼的心慌意亂,一色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餵。」她握緊拳頭,輕捶桌面,提醒他。

  「不管我對你多好,你都不會動搖嗎?」他語氣平靜,卻透著些許無奈。

  她一怔,心虛的回答,「當、當然。」

  「錢,你不要一子、清,行不通」他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傾,兩隻眼睛攫住了她的心神,「真是傷腦筋呀,要怎麼做才能得到你—家的店呢?」

  一色倒抽了一口氣。老天,有那麼兩秒鐘,她真覺得自己的心臟快停了,臉頰燥熱潮紅,久久說不出話來。

  看她被自己的話逗得面紅耳赤,讓志真的差點兒笑出聲音來。她終究是個女人,也會有如此嬌柔的一面。而最令他雀躍的是這樣的她,只有他看見。

  「你、你慢慢等吧:」她羞惱的回他一句。

  這時,招牌定食來了。她埋頭就吃,十分鐘就解決了那碗滿滿的野菇釜飯跟清燉雞湯。擱下湯碗,她抓起助行杖,起身便往收銀處走。

  「餵,你幹麼?」他跟上來。

  「吃飯不用給錢握?少爺。」她白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錢包。

  「不用,我來。」他拿出皮夾,搶著付帳。

  「不要,我才不想接受你的小恩小惠呢。」她推開他的手。

  「你真是固執。」他濃眉一皺,懊惱地說:「別忘了你還要付貸款。」

  站在收銀台後的年輕女孩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

  「我連一頓飯都吃不起嗎?」她生氣的瞪著他,「我就是不要欠你。」她手一揮,不小心打掉了他手上的皮夾。

  皮夾掉在地上,翻了開來,就在那一瞬間,她瞥見他皮夾裡有張女人的照片。

  像是不想被她看見般,讓志以非常快的速度彎腰撿起皮夾。

  「不要跟我搶。」他目光一凝,聲線一沉,迅速 ​​的拿出紙鈔付了餐費。

  一色不甘心的瞪著他,胸口不知怎的痛了起來。

  那是誰,他的情人嗎?可惡,為什麼她的心這麼難受,甚至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腦袋裡一片空白,轉身徑自往外走。

  付完帳,讓志立刻走出店外,要是在她還能活蹦亂跳的時候,他鐵定己追不上她,但因為她此刻行動不便,他才走出店外便看見她的身影。

  剛才皮夾掉在地上時,他的心臟真的差點從嘴巴里跳出來。

  他一點都不想讓她知道他就是當年的四眼飼料雞,因為他不想再看見她用那種嫌惡的、厭煩的眼神瞪著他。

  現在的他在她面前,是個氣勢己強到足以壓過她的男人。

  不過,她似乎沒發現皮夾裡的照片,更別說發現照片裡的人是她。

  想到這兒,他鬆了一口氣,幾個大步追上她,「你要去哪裡?」

  「回家。」一色以自己日前所能用的最快速度前進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的慌亂、如此的煩躁,在著見他皮夾裡有張女人的照片後。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像他這樣的男人,早己有交往的對象,甚至是多個對像都沒什麼好意外的。

  可為什麼在那一聽間,她卻有種像是被人一把推進冰洞裡的感覺?

  「我送你。」

  「不要。」她悍然拒絕。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他嘆了一聲。

  是呀,她在生什麼氣呢?

  在知道自己受傷後,他便衝到她家,然後押著她就醫,他明明可以坐視她付不出貸款,然後乖乖的把店賣給他,卻反倒提供她工作的機會,幫助她渡過難關。

  不管他的日的為何,他都在她需要幫忙時伸出援手,對此,她根本不該生氣,而且應心存感激才對。

  難道是因為他對她說了那些讓她感到心慌、迷惑,莫名欣喜到心痛的話嗎?因為她害怕自己會中了他的招,正如仁司所說的?

  她之所以如此憤怒、如此激動,是不是因為她的心己經被他攫住?

  天啊,她都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怎麼還……

  「宮本一色。」見她一個勁的往前走,讓志拉住了她。

  她回過頭,惡狠狠的瞪著他。迎上她那過分憤怒的雙眼,他愣了一下。

  「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你的殺父仇人」他狐疑的注視著她,「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惹毛了你嗎?」

  「你做什麼都讓我生氣。」她甩開他的手,「別纏著我:」

  「你真不講理。」他再一次抓住她,「我對你並不壞吧?」

  「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我家的店。」她怒視著他。

  聞言,他有種像是被無故打了一耳光的感覺。他為她做的這些事,都只是為了她家的店嗎?他不能說沒有這想法,但不完全是。

  「你這話太傷感情了吧?」他懊惱又自嘲的一笑,「要把你家的店拿到手,對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還得看你臉色。只要靜心等待就能到手的東西,我何苦費盡心思?」

  「也許那是因為你太高傲、太自以為是。」她恨恨的瞪著他,「你想挑戰所有的不可能,包括讓我乖乖奉上我家的店。」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不,不是的,她之所以這麼不可理喻,只因看見他皮夾裡有女人的照片,而她在意得快要死掉。

  他濃眉緊皺,眼中進射出震懾人心的銳芒。

  是嗎?他做了這麼多,就只是為了挑戰、因為他高傲?

  他想要她家的店是事實,但他喜歡她也是事實,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也看不見他的付出?他到底要說什麼或做什麼,才能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哄我、騙我、迷惑我,我都不會上你的當:」這些話也像是對她自己說。

  「你……」他懊惱又沮喪,己不知能說什麼,「你到底當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那彷彿要看透她心思的目光,令她心頭一撼。

  「我在你心裡真是唯利是圖的人?難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都感覺不到?」他沉聲鄭重地道:「你現在就給我聽清楚,我喜歡你,跟開發案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說什麼」他怎麼了?他居然說他喜歡她,天啊:「你應該己經感覺到了,為什麼還要不斷的否定我?還是說,你根本是個膽小鬼,既不敢面對我的感清,也不敢正視你內心的感受,只會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保護在你心底深處那個怯弱的你?

  「你……你住嘴……」她驚慌失措,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膽小鬼?她不是膽小鬼,她不是在虛張聲勢,他也沒看穿她:「怎麼,我說中了?」

  他逼近她,而她突然出拳,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氣得她發抖。

  看著這樣的她,讓志不知哪來的衝動,把她扯進懷裡,一手鉗住她的下巴,猛然重重吻住了她。

  一色陡地一驚,手一抽,狠狠的朝他的臉拍了下去。

  他的臉熱辣辣的痛著,但他不後悔自己做了這件事清。

  目光一凝,他注視著羞憤又手足無措的她,「這樣夠清楚了吧,現在你還懷疑我對你的心意嗎?」

  她的心因震驚而急促跳動著,她說不出話,但羞憤的眼淚卻己在眼眶裡打轉。

  她不討厭他的吻,卻覺得生氣,而在生氣的同時,她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一一她輸了,她己經被他「逮」住了。

  她從沒被誰逮住,因為不曾有過想逮住她的人。

  此刻她如驚弓之鳥般急著想逃,於是她轉過身,拄著助行杖,一跳一跳的離開,留下讓志一人在原地。

  星期一。

  都過了上班時間,讓志還沒看見一色的身影。但他並不感到意外。在經過星期五晚上,他對她來個「逆襲之吻」後,她今天會選擇曠職抗議一點都不奇怪。

  「社長,這是青梅那塊地的資料……」

  一早,崛尾桂子便將幾份重要文件拿進來讓他過目。

  「嗯。」他接過手,審視的閱覽著。

  崛尾桂子瞄了那空著的桌椅一眼,語帶試探地問:「暴力小姐沒來上班?」

  「嗯。」只一點頭,關於這件事,他不想多說。

  但崛尾桂子好奇也故意地又探問:「她沒來上班,您好像很鬱悶?」

  他抬起眼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多事。」

  崛尾桂子扁著嘴,怪笑了下。「這是第一次,有人讓你露出了傷透腦筋的表情,看來她還真非等閒之輩。」

  他眉心一擰,臉色冷了幾分,略顯惱怒。

  「要不要我打通電話去問問?」她笑睇著他,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

  「不必。」他故作冷漠,「她不來上班,損失的是她。」

  「社長,」崛尾桂子音量降低,神情嚴肅的看著他,「接下來是無關公事的談話,您… …您是不是喜歡她?」

  「事關個人隱私,恕我拒答。」他一派瀟灑地拒絕。

  「當私事影響到您的工作及公司的利益時,就不能算是隱私了吧?」她一頓,「如果不是因為有私人感情作怪,您為什麼要幫一個阻撓開發案的絆腳石呢?過去那個遇到擋路的石頭就會一腳踢開的您,怎麼會容許她擋住您的去路?」

  讓志臉色不太好看的瞥了她一眼,卻不做任何的辯解。

  崛尾桂子一嘆,「依我的看法,您還是先搞定她吧。」說罷,她告退出去。

  雖然爺爺一直勸說阻止,一色還是來到了XPowe「。

  看見拄著助行杖的她,湯澤真是嚇了一跳。

  「湯澤先生,我可以回來工作嗎?」她語帶懇求。

  湯澤一驚,忍不住盛起眉頭看著她的腳,「太亂來了吧?我聽說你至少要兩星期才能拿掉石膏……」

  「沒那麼誇張啦。」她敲敲腳上的石膏,「我打算再過兩三天就去拆掉。」

  聞言,他一臉嚴肅的說:「你太胡來了,我不能讓你冒忙。」

  「我……我需要工作跟收入。」她語氣幽幽地請求。

  「丸穀不是提供你工作了嗎?為什麼……」

  她倔強地眉心一擰,「我不要,因為………」

  「因為什麼?」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也教她大吃一驚。

  轉過頭,她驚疑的看著那個寒著一張臉,站在她跟湯澤身後的人。

  讓志還是丟下了他的工作來了。

  崛尾說得一點都沒錯,沒搞定她,他是無法專注在工作上的。打電話到宮本家,她爺爺說她到拳擊俱樂部來了。他不意外,因為她一直是個很「亂來」的女人。

  「為什麼不接受我提供的工作?」他朝她逼近,「我的錢來路不明嗎?」

  迎上他的目光,一色胸口一緊。他居然敢問她為什麼不接受他提供的工作,他忘了他對她做了什麼嗎?該死,想起那個吻,她的心跳劇烈得好像快抽筋了。

  「你以為湯澤會讓你回來工作?」他神情冷峻,「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需要錢,如果這裡不行,我會去試試別的地方。」

  「你現在能做什麼,誰要雇你?」

  「一定有!」她瞪向他,聲量拔高。

  「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像我這樣的傻子!」他同樣不甘示弱。

  她心頭一震。他自稱是傻子,如果他自認做的是傻事,為何還要那麼做?

  除了 ​​那晚他說的原因,還有其他原因嗎……

  「呢……」湯澤尷尬地想迴避,「我是不是該先離開一下?」

  「不必。」讓志沉聲道:「我現在就要帶她回公司。」

  因為極度的害羞,她也極度的暴躁,「你、你憑什麼?」

  「在醫生說你可以亂來之前,我絕不會讓你亂來。」說罷,他一把抱住她,將她扛上了肩。

  「啊!」她驚呼一聲,全身因為羞燕而發燙,「放我下來,你這個混蛋!」

  「放下她。」這時,剛到的仁司看見丁這一幕,怒不可遏的瞪著將一色扛在屑上的讓志,並怒吼著。

  「阿司?」湯澤立刻上前打圓場,「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丸谷只是……」

  「把一色放下,她不是你的。」仁司完全不給湯澤面子,仍是怒視著讓志。

  「她也不是你的。」讓志以冷峻的目光回以顏色。

  別說眼前有一個情敵米岡仁司,就算有十個,他都不會知難而退。

  他會努力到最後一刻,不管是事業工作,還是……女人。他是為了一色才變成現在的他,他要一 ​​色驗收他努力改變後的成果。

  「丸谷讓志,放我下來啦!」一色捶打著他的背,又羞又氣。

  「我喜歡你。」他不想把她交給任何人。

  聞言,她整個背脊發麻,心跳得疾速,呼吸困難。

  「你、你在說什麼?」她說話的口氣不自覺的變得像在嬌慎。

  「我喜歡你。」當著仁司的面,讓志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心意,「我一直都喜歡你。」

  「什……」一色呆住。一直是指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他親自到宮本家,卻遭到她砸豆腐的那一天開始嗎?

  「丸谷,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一色,你只是想得到她家的店。」仁司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把她放開!」

  讓志迎上他彷彿要噴火般的雙眼,沉聲道:「你想搶嗎?」

  「她本來就是我的。」

  「她不屬於誰。」他再次鄭重地道:「我們都只能等她選擇。」

  「所以說,你要她選擇你?」

  「我一直都在朝這目標努力。」

  聽見他這句話,一色心頭一動。又是「一直」?

  「你這個騙子!為了得到她家的店,你無所不用其極的接近她、討好她,甚至說喜歡她,你說謊真是不打草稿。」仁司毫不客氣的駁斥。

  「我是不是說謊,事實早晚會證明。」他唇角一勾,自信笑道:「現在我要帶她回公司上班,免得她繳不出月底的銀行貸款。」

  仁司惱火,「這就是你唯一勝過我的地方吧?」

  「阿司,別說了……」湯澤上前好言勸導。

  「因為你有的是錢,可以用這個打動一色,做任何我不能為她做的事?」他恨恨的說:「除了錢,我什麼都可以給她。」

  面對他的挑釁,讓志相對的沉著冷靜。

  「她不是個可以用錢打動的女人。」他嚴正地指正仁習的說法,「你應該知道,而我也從來沒那麼想過。」

  「好,我們來打一場。」仁司氣得無法思考,衝口而出,「要是你輸了,從此以後不准再接近她。」

  「阿司!」聞言,湯澤出聲制止,「不准胡來。」

  在他的俱樂部內,嚴格禁止這種私自的比賽。

  「好,我接受。」讓志一口答應。

  「什……」湯澤詫異的看著他,「丸谷,你……」

  「沒關係。」他鎮定從容地道:「這是君子之爭,大家愿賭服輸。」他將一色放了下來,並確定她己經站穩才鬆開手。

  一色驚疑的看著他,雙唇微微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好好的給我看著。」他直視著她,無比誠摯,「我這麼做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目的,只是為了你。」

  迎上他熾熱的、真摯的、堅定而沒有一絲猶豫的眸子,她的心一陣一陣顫悸。

  這一瞬,她完完全全相信他的話,但傲。慢的她,不願承認自己的情感。她說他高傲,才會情願繞這麼一大圈子,等她自己臣服,不直接給子她致命的一擊。

  但其實高傲的是她,她不願意麵對自己已經被他打動的事實,然後愚蠢的一次又一次否定他。

  一色見他神情平靜,即使就要跟仁司打上一場,臉上卻波瀾不興,不禁替他憂心,卻又對自己沒自信。

  「你……你不可能喜歡我……」她小聲囁嚅。

  「宮本一色,這世界上天天都有不可能的事情在發生。」他輕撫上她的臉頰,緩緩說著,「我喜歡你就是其一,不過……它不是今天才發生的。 」語罷,他轉頭直視仁司,「擂台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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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2-6 10:23: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為了避免事情鬧得太大,湯澤支開了所有人,只留下自己、一色,以及擂台上的兩個男主角,仁司跟讓志。

  「湯澤,由你來做栽判。」讓志看著挨在擂台邊,還不放棄勸阻兩人的湯澤。

  「丸谷,算了吧。」湯澤皺眉。

  「不能算了,這可是為了她。」

  他一直想變成能在她面前抬頭挺胸的男人,一直喜歡著她,即使他過了許多年才知道。

  當年在她面前弱不禁風,又被她譏為四眼飼料雞的他,根本沒想到自己之所以那麼在乎她,竟是因為喜歡她。他以為自己只是不甘心、不服氣、只是倔強的想證明自己可以變成像她一樣的人。

  但,不只是那樣。這十幾年來,他的心思全放在讓自己變強的這件事情上,不曾正眼瞧過任何女性,除了她。

  他的心裡一直只有她。

  「湯澤先生,吹哨吧。」仁司迫不及待的想打敗讓志,讓他不再接近一色。

  「仁司。」一色站在擂台邊,神情凝肅地勸說:「你給我下來,不要打。」

  「你認為我會輸嗎?」

  「你不需要這麼做,我……」

  「一色,要是我贏了,你就嫁給我吧。」他再一次當著讓志的面向她求婚,彷彿是故意的。

  一色一怔,露出為難的表情。如果這兒只有她跟仁司,她會再一次拒絕他,並告訴他,他是她一輩子的「朋友」,她不想失去他。

  但因為讓志在場,她無法說出口,沒辦法說出會讓仁司感到丟臉的話。

  「湯澤,吹哨。」讓志語氣強勢而堅定。

  眼見這場比賽避免不了,湯澤無奈一嘆。

  「好吧,你們點到為止……好自為之。」說完,他拿起口哨就嘴,吹響了這場比試的序 ​​曲。

  十幾分鐘後,不管是仁司還是讓志都己經挨了對方不少拳頭。

  仁司是業餘組的好手,練了許多年的拳,也打過不少業餘比賽。但讓志亦非泛泛之輩,畢竟他為了讓自己逃離四眼飼料雞的陰影,做了好多年的努力。

  兩人在擂台上幾度纏鬥,奮力拚搏,誰也不想敗下陣來。

  眼見兩人臉上多處傷痕,腰腹也受到鄉次的重擊,一色心急又焦慮。看他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她都擔心,更別提這樣的打鬥是因她而起。

  「唔!」就在她準備開口阻止之際,仁司結實的挨了讓志一拳,整個人摔到圈繩邊。

  「仁司!」一色驚急的叫喚,並伸手抓住要再度起身的他,「不要打了。」

  不管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他是她的「哥哥」,是她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看見他整張臉又紅又腫,還鮮血直流,她的心真的好痛。

  她猛然轉頭想勸阻讓志,卻驚見他的慘況不輸仁司。

  他是認真的?為什麼?貴為丸谷集團少東的他,怎麼會看上她這種女人?

  與他的眼神短暫對上,讓志眼底那彷彿會讓她燃燒起來的熾熱令她害恰到不敢多看他一眼。

  從沒有一個男人這麼看過她,即使是仁司。

  她多想對著他大叫「夠了,我知道、我相信你喜歡我,拜託不要再打了」,但她沒辦法不顧仁司的感受。

  「住手,你、你們不要再打了……」她語帶哀求,聲音顫抖著。

  「我還沒輸……」仁司勉強的站了起來,「再來,丸谷。」

  「仁司,拜託你不要……」

  一色還沒來得及阻止,仁司又展開攻擊。

  看見一記又一記的重拳不斷落在兩人的身上及臉上,一色的胸口也像是被捶了一下又一下。她真的想結束這一切。

  當仁司再一次倒在地上,且幾乎沒有再坐起來的力氣,一色下定了決心—「夠了!」她跑到擂台邊,對著讓志大叫。

  讓志一怔,不解的看著她。

  但他的眼睛裡有和著血的汗水,讓他視線模糊得快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不要再打了,到此為止。」看著滿臉是血的他,她的心一緊。

  這一瞬,她好愧疚。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處理事情的能力,才會讓他們像草原上爭奪地盤及配偶的公獅子般互噬對方。

  她不想再這麼下去,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阻止他們。

  然而她卻用了最糟的方法傷害了讓志的感情。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家的豆腐店吧?拿去吧,你贏了。」明明心裡沒這樣的想法,她卻為了結束一切而對他說了傷人的話。

  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讓志清楚的聽見她所說的每字每句。

  為什麼?在他做了這麼多之後,她對他的看法為何還是這樣?

  「一色,我對你………」他想再度澄清。

  「我不想听。」她壓下心痛打斷了他,「不要說你喜歡我,因為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我既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

  讓志不敢抹去眼角的血及汗,因為他害怕看見她的表情是既堅定又冷然的。

  「你的意思是……你選擇米岡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著。

  一色心慌意亂,一心只想解決兩人的紛爭,她把心一橫,狠心道出,「是,我選擇的是他。」

  聞言,不只讓志頓覺青天霹靂,就連本來已被打到頭昏眼花的仁司也突然清醒過來。

  他驚疑又喜出望外的看著一色,「真的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神情篤定的直視著讓志,「不管你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都結束了,你明白嗎? 」

  她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了,她不想自己哪一天愛上他,最後卻受傷,她不是不相信他的感情,而是她沒有自信,沒自信走下去。

  不要開始,是最好的吧?

  讓志的表情凝滯,胸口也一陣寒驚,好一會兒,他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

  她狠狠的給了他一腳,將他瑞進地獄裡,這無關輸贏,而是他心裡某個青澀卻美好的部分,被活生生的割去了,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我明白了。」他的聲音苦澀得嘶啞,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拔掉手套往擂台上一丟,他跳下了擂台,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著他離去時的背影,一色潛然淚下而不自覺。

  「哎呀,你、你輕一點。。…」仁司皺起眉頭,痛得哇哇叫,一點都不似剛才那般神勇。

  一色故意以消毒棉用力的按壓他的傷口,「你剛才不是很厲害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不知想到什麼,仁司突然神情一凝問道:「一色,是真的嗎?

  「嗯?」

  「你真的決定把豆腐店賣給丸谷開發?」他試探的問。

  她沒多想,點了點頭。「該結束了,我累了,爺爺也是。」她眼底有一抹藏不住的悵然,「你不是說商店街的鄰居們,都在期待新商城的落成嗎?我們想……我不該當大家的絆腳石。

  「可是你捨不得那家店,不是嗎?」

  「人活在這世界上,捨不得的東西太多了,可是……不是所有捨不得的東西都能擁有。」她整眉苦笑,臉上滿是無奈。

  「你捨不得的……包括他嗎?」

  她一怔,訝異的看著他,「仁司……」

  「我或許不。懂別人,但我。懂你。」他無奈笑嘆,「我是徹底的輸了。」

  「仁司……」他對她越是寬容,她越是愧疚,眼眶一熱,差點兒掉下眼淚。

  「雖然有點晚,但是你總算是開竅了………」他難掩沮喪的一笑,「只可惜,對像不是我。」

  從何時起,她對讓志的感情己經藏不住,就連少根筋的仁司都察覺到了?

  「別以為我粗心,什麼都感覺不到……你看他的眼神,早就露了餡。」

  聞言,她心頭一震。

  「雖然很不甘心,但我感覺得到……他是真的拚了命想得到你。」

  「他……他要的是我家的豆腐店。」她習慣的否認並隱藏自己的感情,「你不是說他對我好是有目的的嗎?」

  「沒錯。但除了你家的豆腐店,他還想要你。」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同為男人,他 ​​感受得到讓志對一色是多麼的真心重視。

  「別胡說了。」她眉心一肇,下意識又口是心非,「從他出現後就沒好事,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仁司一向了解她,當她口不對心、言不由衷的時候,總是特別的激動、特別的生氣,像是害怕被人識破她的真感情般。

  她現在是不願意麵對事實吧?她愛上丸谷讓志的事實。

  看著她,他愛憐的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一色,我們就當一輩子的朋友吧。」

  一走進讓志位在品川的住虛,崛尾桂子立刻被眼前的他給嚇到倒退三步—「老天,社長您……您怎麼了?」

  看著臉上傷痕累累、腮幫子還有點腫的他,她驚疑的問:「您是被卡車撞了?還是又被「她」揍了?」

  今天社長沒上班,還要自己到住處見他,她就覺得有異,可她怎麼樣都沒想到,他沒上班,是因為傷成這副模樣。

  「別提了,言歸正傳吧。」他不想多說,直接切入正題,「替我匯款到宮本家的銀行帳戶裡。」

  「咦?」她一怔。

  「匯一個月………喔不,匯五十萬吧。」

  五十萬應該夠一色無後顧之憂的養傷了吧?

  假如可以,他很想直接代為還清宮本家的所有欠款,但他知道,她不會接受。

  「幫我聯絡那家銀行,請他們對此事保密,若宮本一色問起貸款為何未遭催繳,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吧。」

  「社長,這是為什麼?」面對他這一吩咐,她全然一頭霧水。

  「還有……」他不解釋,神情嚴肅,語氣卻平靜的又說:「我要中止陽光燦爛商店街的開發計劃。」

  聞言,她陡地一愣,「什麼?」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中止計劃?那將造成多麼龐大的虧損?

  社長從不打沒勝算的仗,從不輕易認賠,更從不放棄任何程度及形式的努力,而現在他竟說要中止開發計劃,在投入那麼多資金之後?!

  「社長,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要賣店了。」他說。

  崛尾桂子微怔。既然暴力小姐肯賣店,那麼開發案就能順利進行,為何到了這節骨眼上,他卻……

  「既然能收購了,為何要中止開發計劃?」她實在不。懂,也很不服這項決定。

  「因為我不想變成她以為的那種人。」他神情凝重憂鬱。

  她困惑的看著他,「社長,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以為我做這些事都只是為了得到她家的店,但不是那樣……」他苦笑,語氣無奈, 「我要的是她喜歡我、接受我,而不是巨服於我,向我低頭妥協。

  崛尾桂子沉默了下,深深思索。須臾,她對他投 ​​以理解的笑容,但她明白,不代表其他人能明白。「會長可能會很生氣,您得有心理準備。」

  「父親那邊,我會親自向他解釋……這次的虧損,我會拿自己的錢來貼,不會讓公司少掉半毛錢。」

  崛尾桂子沉吟須臾,深深的看著他,「值得嗎?」

  「換取她相信我的人格及清白嗎?」他毫不猶豫,「值得。」

  她重重一嘆,「我明白了,您交代的事,我會立刻去辦的。」

  「麻煩你了。」

  整整一星期,丸谷開發那邊都毫無動靜,這令一色非常納悶。

  她決定將店賣給他們,也已獲得爺爺的同意,怎麼當初急著收購她家的丸谷開發,現在卻不見任何動作?

  「爺爺,一色!」仁司才到門口就大聲叫嚷著。

  「你幹麼大呼小叫?」一色白了他一眼,因為他的聲音吵醒了剛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爺爺。

  「啊,我……我吵醒爺爺啦?」他抓抓頭,一臉歉疚。

  「沒關係,我醒了。」宮本三吉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怎麼了?仁司。」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不然我扁你。」她氣惱的瞪著他。

  「絕對是很重要的事。我剛才從我老頭那兒得到消息……丸谷開發要中止商店街的開發計劃。」他迫不及待地說完。

  「中止?」她感到詫異,「你是說……他們不收購我家了?」

  「既然中止計劃,當然沒必要收購你家了。」仁司很困惑,「真是太奇怪了,之前為了買下你家,他們明明費盡心思……」

  一色也滿心疑惑。是很奇怪,就差一步了,他為什麼突然喊停?

  「是資金沒到位,還是評估錯誤嗎?」仁司徑自猜測著各種可能。

  「不會吧。」宮本三吉抓抓臉,不解地說:「只要收購了我們家,開發案就能進行,沒道理在這個時候中止計劃呀。」

  「也對,我聽說丸谷集團資本雄厚,應該沒有資金不夠的問題,那麼……」仁司瞥向一色,著有所思地說出懷疑,「難道是因為你?」

  「你最好不要亂說話。」她語帶警告,不讓他在她爺爺面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仁司囁嚅道:「好啦,不說不說……」

  待仁司離開後,宮本三吉終究按捺不住的詢問一色。因為,他跟仁司有著相同的感覺,那就是中止開發案跟自己的孫女脫不了關係。

  「一色,你跟那位丸谷先生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她一驚,難掩心虛卻強自鎮定,「我跟他哪有什麼事?」

  「仁司跟他為了你大打出手,之後你就同意將店賣給他,爺爺總覺得你跟他之間似乎有……」這是仁司滿臉傷上門拜訪時,他追問問出來的。

  「爺爺,」她直視著他,「我只是不想再被他糾纏。」

  見她硬是不說實情,宮本三吉沉默地陷入思索。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我們家的店,把店賣給他,他就沒理由再跑來煩我們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現在他卻反倒中止計劃了?」

  「誰懂他那種有錢人是什麼想法?」她故作事不關己,其實她心裡比誰都介意、比誰都疑惑。「總之眼不見為淨,誰管他在想什麼。」

  她己經點頭了,為什麼他還要中止他口中所謂雙方互惠的開發計劃呢?

  「一色,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對你好?」宮本三吉注視著她。

  迎上爺爺睿智的眼眸,她心頭微震,說不出話。

  「光是為了收購咱們家,他需要做那麼多事嗎?當你腳受傷,他那麼緊張的跑來帶你去就醫時,我就覺得他對你不太一樣……他喜歡你吧?」

  她陡地瞪大眼睛,「爺爺?!」

  「爺爺雖然老了,可是感覺並沒有變退鈍。」宮本三吉一笑,「男人不會對一個無關痛癢的女人費盡心思,他一定是…… 」

  「不要說了,爺爺。」她打斷話,拒絕聽那會使自己害羞的話,「您的想法太浪慢了,他,他不可能有這種想法。」

  她因為不知所措而言不由衷。

  宮本三吉笑嘆一聲,眼底充滿對她的憐惜,「真是抱歉,我居然把你養育成一個這麼下浪慢的人……」

  「爺爺—」爺爺居然笑她?

  「一色,」他伸手摸摸她的頭,「他是個好男人,爺爺不會看走眼的。」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不聽你瞎扯了……」說罷,她連忙起身,一跳一跳的離開。

  怕自己的傷嚇壞了母親,讓志足足等了兩星期才去向父親請罪。

  「中止計劃?」丸谷正幸疑惑的看著他,語氣隱隱不悅。

  「是的。」他點頭。

  「不是己經度過最艱難的階段了?」丸谷正幸狐疑的看著兒子,「聽說最後一家店也己經決定賣了,不是嗎?」

  雖然將丸谷開發金權交由兒子打理,他也從不過問,但身為丸谷集團會長,他的消息還是很靈通。

  「有什麼理由?」他相信兒子不會無故做出魯莽的決定。

  「我不想讓一個女人認為我對她的感情是有目的、有企圖的。」

  聞言,丸谷正幸簡直不敢相信,「女人?!」

  兒子一向公私分明,從不曾為了誰影響工作上的判斷,更別說是為了女人。
  「讓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神情凝肅,鄭重的質問。

  「爸應該還記得以前的我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吧?」讓志從容鎮定地解釋,「因為是獨子,一直被媽寵愛著,所以內向又怯弱,人際關係也很差……爸不正是因為這樣,而捨棄貴族學校,讓我去唸了一般的公立學校?」

  是的,當時他確實是為了要么練兒子的心志,而做了這樣的決定。

  「她是我國中時期的同班同學,是個很強勢、很霸氣,人見人怕的女生。」思及過往,讓志淡淡一笑,「她很討厭。忙濡的我,卻又多次為我解圍,雖然大家都謠傳她是什麼大姐頭,但我卻覺得她是個很溫暖善良的女生。

  丸谷正幸看見兒子臉上那漾著淡淡喜悅的神情,驚疑不己。

  看來,那個女孩確實在兒子心裡有著重要無比的地位。

  只是,這跟他中止計劃有何關聯呢?

  「可是,不管我多麼希望能成為她的朋友、得到她的認同,她就是討厭我軟弱的樣子,大概是被我糾纏得煩了,她開始……修理我。」

  丸谷正幸一驚。修理他?是說那個女生霸凌讓志嗎?

  「她不高興或是看我不順眼時,總是會揍我或是故意撞倒我,還說我是礙眼的四眼飼料雞……」讓志苦笑一記,「每次看見她那嫌惡、輕視的眼神,我都好難過。」

  丸谷正幸簡直不敢相信兒子在國中時期,居然被一個女生欺負得這麼慘。

  「之後,我立志要變成跟她一樣,甚至比她強大的男人,我運動健身、不停的鍛鏈自己的體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可以驕傲的站在她面前而不會自卑的人。」

  「讓志,你……」他詫異的看向兒子,從來不知他有這樣的心思。

  「我能變成現在的我,都是因為她。」讓志直視著父親,神情堅定地說:「我現在能擁有這一切,動力金是來自於想在她面前抬頭挺胸的念頭… …」

  聽到這兒,丸谷正幸明白了,「難道她就是那最後一戶的……」

  「是的,最後一間店家就是她爺爺的手工豆腐店。」

  「既然你現在己能抬頭挺胸的站在她面前,為什麼要中止開發計劃?」丸谷正幸更加不解,「你明明己做過徹底的考察及評估,不是嗎?」

  「我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不只是為了向她證明自己,也為了讓她喜歡我。」他誠實以告,「可如今,她以為我做了這麼多都只是為了收購她家……我希望她喜歡我,但現在她卻討厭我。」說著,不由得露出悲痛的表情。

  丸谷正幸沉默不語,鎖眉深思。

  「爸,請原諒我的任性。」他深深懺悔道歉。

  「你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虧損嗎?」身為一個集團的領導者,他不得不慎重考慮公司的利益。

  「我知道。」他抬起眼臉,目光澄定,「我會賣掉名下所有的不動產及名車,盡快將損失的金額補回公司。」

  聞言,丸谷正幸驚愕的看著他,「這麼一來,你不就什麼都沒了?」

  「我擁有這一切都是為了向她證明自己,如今拋掉我所擁有的一切,再一次向她證明,也不算損失。」他平靜一笑。

  丸谷正幸神情嚴峻,若有所思的注視著他,須臾,方一嘆,「我無法理解你的作為,也不認同你因私廢公的做法,但你若能沒法補償公司損失,日後戴罪立功,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爸。」讓志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充滿戚激。

  丸谷正幸斂去臉上的嚴肅,露出慈父的溫柔,搖頭笑嘆,「真想不到你會有這麼感情用事的一面……現在我對那個女孩真是好奇極了。」

  拆掉石膏後,果然如醫生所說,一色還是暫時沒辦法做太過於勞累的工作。

  因為無法打工,她當然也沒有收入,可貸款繳款日在即,她手頭卻沒有足夠的金額可以繳款。

  為了信用,她決定趕在銀行對她進行催繳之前跟銀行進行協商。

  她低聲下氣的向行員詢問,是否有方法可以暫緩繳款。

  「宮本小姐,請把你的帳號給我……」行員親切的說。

  「喔,好的。」她將簿子遞給行員。

  行員接過,敲了幾下電腦鍵盤,抬起臉來笑看她,「小姐,你的戶頭里有錢啊。」

  「咦?」她非常驚異,「怎麼可能?」

  她的戶頭里怎麼可能會有錢?誰給的,耶穌還是佛祖啊?

  「是真的。」行員替她的存摺簿補登資料,然後交還給她,「你自己看。」

  她看了最後一行,差點兒跳了起來。

  是真的,她的戶頭里有錢,而且有五十萬,老天……

  錢絕對不會無故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會突然跑進她的戶頭里,定是有人匯進來的,但……是誰?

  盯著上面「跨行匯入」幾個字,一色暗想是誰跨行匯錢給她,為她解這燃眉之急?

  「小姐,查得到是誰匯了這筆錢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行員面有難色,「請你稍等,我問一下課長。」

  說罷,行員起身離座,往後走到一個中年大叔的座位前。

  兩人低聲交談,還不時偷瞄一色,似乎有些不對勁,直覺告訴她,這筆錢的來歷很不尋常。

  一會兒,那位課長走了過來,「宮本小姐是嗎?」

  「是的。」她急問:「請問這筆錢是誰彙的?」

  「不瞞你說,我們被授意不得向你透露。」他有點為難,小聲說道:「可以請你別問嗎?」

  有人授意不得向她遷露?是哪個人有這種權力,又為何要這麼做?

  「這種來路不明的錢,應該不是被容許之事吧?」她可不接受這種說詞,索性語帶威脅地道:「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對貴銀行的名譽似乎…?,」

  「小姐,」對方打斷了她,猶豫又惶恐,「你一定要這樣為難我們嗎?」

  「收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匯款,我才真的很為難吧?」她繼續施壓,「請你立刻告訴我!」

  那課長跟行員互覷了一眼,雖面有難色卻莫可奈何。

  「小姐能答應假裝不知此事嗎?」課長低聲地說,「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她保證。

  對方又猶豫了一下,終子無奈的一嘆。「匯款進你戶頭的是丸谷讓志先生。」

  「什……」一色聞言陡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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