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佟 -【惡少的愛妻(遇見貴公子之一)】《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艾佟 - 惡少的愛妻(遇見貴公子之一)

進入夢幻莊園中借住，果真是她作夢人生的開始，
只要做小男孩的玩伴，白花花的鈔票就可以滾進來——
當然，她韓茵茵也知道人生沒有這麼簡單，
五歲的小傢伙愛叫她媽咪，他傳聞中花心的父親也怪怪地，
不僅老用難解的眼神盯著她，更會在半夜約人喝咖啡……
討厭～她知道自己長得沉魚落雁，但也不用這麼明顯嘛！
知道她夢想用網路創業賣蛋糕，還需要大筆資金，
這男人二話不說就幫忙，她才擬出計畫書就被資助，
啊不過現在是怎樣？為什麼他要出錢又「出人」，
當她金主還不夠，竟然還開口要做她老公？！
好吧，既然她也早心動，抗拒不了就閃電結婚去，
花心惡少突然就從良，變成了愛妻愛子的好男人，
一家三口的小世界正甜蜜，卻讓她不小心聽見一個祕密，
原來不是她太美，而是她長得太像他過世的無緣妻……

為了一口餓

第一章

　　「啊～～」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豪宅，相信任何人的反應都會跟她一樣，沒身分沒地位的她，可以住這種偶像劇才會出現的豪宅，就是作夢都不見得有機會。

　　「韓茵茵，別太興奮了，這不是妳要住的地方。」一盆冷水潑了過去，崔伯玲覺得身為好友有必要降低她的熱度，免得她不小心燒起來了，禍及婁宅。

　　她錯愕的轉頭一瞪。怎麼可以把人家帶到天堂，然後狠狠的往地上摔？「妳不是住在這裡面嗎？」

　　「是，可是正確的說法是——我住在裡面靠近側門的一間兩層樓小房子裡。」

　　韓茵茵鬆了一口氣，管她住的是大房子還是小房子，想到每天可以置身在這個充滿偶像劇氣息的城堡裡，心情就無比的爽快！「無所謂啦！」

　　「也對，我願意把貯藏室清出來讓妳遮風避雨，妳就該偷笑了。」

　　嘿嘿的笑了，她一臉諂媚的扯了扯好友的衣袖。「妳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愛心的女人，妳都願意收留我了，當然不會讓我睡在貯藏室。」

　　「既然收留妳了，當然不能讓我的好心蒙上污點。」

　　這個女人就是這個樣子，明明心腸很好，嘴巴卻愛耍壞。

　　握住行李箱的拉桿，韓茵茵一副準備展開新生活的雄心壯志。「好啦，我們可以進去了。」

　　走了一小段，發現提議的女人沒有跟上來，崔伯玲好笑又好氣的回頭一瞪，「走啊……喂！妳還傻不隆咚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往這邊走啊！」

　　韓茵茵這才邁開步伐跟上，心裡碎唸著，這裡有車子可以通行的大門，旁邊還有一般方便進出的門，她們幹麼還要捨近求遠走其他的地方？

　　含淚揮別那一大一小的雕花鏤空鐵門，她舉著沉重的腳步跟著好友沿著圍牆，轉進小巷子，走了大約三分鐘，才從一扇稍嫌小的銅門進入宅子。

　　「這家的主人會不會太不人道了？」難道傭人就必須繞路走側門嗎？

　　「人要認清楚自己的身分。」崔伯玲早就習慣了，老爸是婁家的管家，老媽是婁家的廚子，婁家待傭人很好，可是規矩一堆，這樣也好，界線劃清楚，省得麻煩。

　　韓茵茵不以為然的撇嘴嘀咕，「難道走大門就會忘了自己的身分嗎？」

　　「老夫人肯讓妳這個陌生人住進來，妳就應該偷笑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太不可思議了，原本只是姑且一試，請求老媽將空出來的房間借好友住上幾個月，老媽當然不答應，可是老夫人無意間聽見她們的對話，問清楚她口中的好友是哪一位，個性如何，便點頭同意了。

　　「是是是，有機會見上一面，我一定三跪九叩重重謝謝她老人家。」這可是韓茵茵的真心話。眼看就要從學生變成社會人士，父母斷絕金援，逼迫她回南部，她留在台北奮鬥的夢想就快破滅時，婁老夫人宛若天使一樣照亮她的生命，她真是感動極了！當時老人家若在前面，她不但會三跪九叩，還會送上熱情如火的擁抱。

　　崔伯玲送上一個白眼。「不好意思，妳恐怕連見到老夫人的機會都沒有。」

　　「我知道，所以我自製了一張卡片，上面有我的畫像，還有三跪九叩的連環漫畫，以此向她老人家表達我無盡的感激之情。怎麼樣？我是不是很聰明？」她神氣的揚起下巴。」

　　「妳的花樣還真多！」崔伯玲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同時推開住家的大門，這裡平時很少上鎖。

　　「我沒錢送禮，只能發揮自己的專長。」韓茵茵緊跟在後，滿心好奇的打量往後生活的地方。

　　「一樓是客廳、廚房和我爸媽的房間，我們的房間在二樓。」崔伯玲一步跨兩階的踩著木梯上樓，二樓也有一個小客廳，靠近小客廳的房間正是韓茵茵未來幾個月要住的地方。

　　打開房門，她對著身後的好友道：「只要老夫人不趕人，妳想在這裡住多久都沒關係，我哥現在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方便回來這裡了。」

　　扔下行李袋，韓茵茵兩眼閃閃發亮，張開雙手奔向漂亮的陽台。在台北住了四年，明白最奢侈的就是這種可以擺上圓桌藤椅的陽台，一般公寓為了增加室內的坪數，經常連小不隆咚的陽台都必須犧牲，像這樣的陽台太豪華了！

　　不過這還不夠瞧，當目光觸及陽台面對的花園時，她興奮的尖叫不停。天啊～天啊～天啊～這才是真正的奢侈！

　　「韓茵茵，控制一下，太誇張了！」崔伯玲受不了的摀住耳朵。

　　「妳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深吸口氣，她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這是每天能教人洋溢幸福的味道。

　　「每天看，看久了就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崔伯玲走到她身邊，再度潑了一盆冷水過去。「妳別開心得太快，眼前的美景只能眼觀，不能觸摸。」

　　「嗄？」

　　「不懂嗎？妳活動的範圍就是這間屋子，外加側門走到這裡的一段路。」

　　那張粉妝玉琢的嬌顏瞬間扭曲變形，她唇角一抽。「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這是為妳好，如果遇到少爺，妳就別想住在這裡了。」崔伯玲好心解釋。

　　「那個惡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她把婁家少爺歸類為「惡少」等級，乃是根據好友的形容——不到三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這不正是壞男人的最佳寫照嗎？也不想想看，都有兒子了，當父親的要給兒子樹立好榜樣才對。

　　「不能說是可怕，比較貼切的說法是嚴厲難以親近。少爺特別重視隱私權，無法忍受陌生人出現在家裡，記得有一回，新來的女傭帶朋友來這兒參觀，當場被少爺Fire，轟了出去。妳知道嗎？除了充當我媽的幫手，我也不敢隨便進出主屋。」

　　「他應該感到得意，如果不是他家太漂亮了，誰想來這兒參觀？」韓茵茵寧可正面思考事情。

　　「如果是我，我也不喜歡我家被人家當成觀光勝地。」

　　「不過，那位惡少不是大忙人嗎？妳說過只有在過年除夕才會見到他。」

　　「是啊，少爺是個工作狂，連假日都早出晚歸，我記得幾次見到他都是在除夕吃年夜飯的時候。可是難免有突發狀況，妳的『運氣』又特別好，說不定就讓妳遇上他了。」

　　「妳怎麼狠心詛咒自己的好朋友？」沒錯，她的「運氣」真的很好，可是「運氣」分兩種——一種是「好運」，一種是「歹運」。她這個人很有意思，經常在路上撿到錢，也經常在路上踩到狗屎，「運氣」真是好得無話可說！

　　「事實上就是這麼一回事。總而言之，妳想待在這兒打拚，就別把這裡當成校園到處亂晃，出了事，沒有人可以幫妳。」

　　「知道啦，這一切我會當成風景畫。」她不喜歡安分守己，可是非常時期，還是要識相一點。

　　※※※※

　　坐在陽台的藤椅上，韓茵茵真的很用心把那片花園當成一幅畫，可是偏偏有人愛挑釁，「哐啷」一聲，一顆棒球正中陽台上的造型玻璃吊燈，破碎的玻璃向四面八方噴射，差那麼一點，她雪白的肌膚就被劃出一道傷口，嚇死她了！

　　「哪個傢伙膽大包天把這裡當成了遊樂場？你死定了！」跳了起來，她三步併作兩步的衝出去，跑下樓，殺進那個「禁區」……但隨即煞住腳步，她瞪著那個膽怯瘦弱的小男孩，懷疑他真的是打破吊燈的罪魁禍首。「棒球……是你丟的？」

　　小男孩的頭越垂越低，好像恨不得貼在地上，可是他的聲音倒是有一股敢做敢當的豪情。「我只是想練習投球。」

　　「小傢伙，難道沒有人教你投球不能使用蠻力嗎？」她怎麼會變成幼稚園的老師呢？可是，不當幼稚園老師，難道要扮黑道嗎？雖然被他嚇得心臟差一點飛出來，但是一個成年人對一個小娃兒鬼吼鬼叫，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羞愧。

　　「沒有人可以陪我練球。」

　　「……這好像有點傷腦筋哦。」看樣子，這個小傢伙應該是惡少的兒子……真可憐，住這麼大的房子，卻連個玩伴都沒有。

　　「妳可以陪我練球嗎？」小男孩終於抬頭看她，下一刻，他卻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僵住了，嘴唇一陣輕顫，半晌，聲音抖動的從喉嚨擠了出來。「……媽咪！」

　　一怔，她是不是聽錯了？「媽咪？」

　　「……媽咪！」

　　不是聽錯，那就是認錯了，這種被當成某某人的經驗，她以前也遭遇過。「小傢伙，我不知道你媽咪長什麼樣子，但保證不是我，我沒生過孩子。」

　　「我可以跟媽咪一起練球嗎？」

　　「不是媽咪，是姊姊。」她還是冰清玉潔的大姑娘，幹麼把她叫得那麼老？

　　「媽咪……」

　　「如果你再叫我媽咪，我就不陪你練球了！」天啊！她剛剛答應什麼？她要陪他練球嗎？韓茵茵，妳真應該撞牆，妳是白痴嗎？不小心踏入「禁區」也就算了，幹麼攬個大麻煩在身上呢？

　　兩眼閃閃發亮，小男孩的反應很快。「姊姊真的可以陪我練球嗎？」

　　支票都開出去了，她能說不嗎？「小傢伙，陪你練球當然沒問題，可是我對棒球沒興趣，我們換別的遊戲好不好？」

　　「我只有棒球。」小傢伙低頭看著右手，這才想到棒球剛剛飛進管家伯伯的屋子，現在他連棒球都沒了。

　　瞧他失落的模樣，激起了她的惻隱之心。「你會不會畫畫？」

　　小傢伙搖了搖頭。「我只會英文、法文和西洋劍。」

　　韓茵茵一愣，英文、法文和西洋劍！她現在看起來八成像是被打了麻醉、等著解剖的青蛙。這是什麼家庭？怎麼可以對一個小孩子這麼不人道呢？

　　「我來教你畫畫，畫畫比英文、法文和西洋劍有趣多了。」

　　「小少爺……小少爺……」中年婦女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傳過來。

　　小傢伙連忙閃到韓茵茵身邊，緊緊扯住她的衣服，轉眼間，中年婦女就尋到目標了。

　　「……小少爺，我總算找到你了……妳是誰？」

　　「韓茵茵，暫時寄住這裡的房客。」她指著身後的房子。

　　中年婦女顯然不在乎眼前的狀況，只要找到人就好了。「小少爺過來，你不可以隨便跑出來，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韓茵茵有一種被人潑了一盆墨汁的感覺。這是在暗示她是壞人嗎？

　　「姊姊要教我畫畫。」小傢伙的手抓得更緊了。

　　「姊姊？」

　　「難道我看起來像阿姨嗎？」如果膽敢讓她聽到「是」這個字，她一定給這位大嬸上一課「說話的藝術」，這年頭不懂說話技巧的人有辦法混飯吃嗎？

　　不過大嬸根本懶得多看她一眼。

　　「小少爺，現在你應該在房間睡午覺。」

　　「不要，如果妳不讓我跟姊姊畫畫，我就告訴曾祖母，妳睡著了。」

　　哦～她懂了，原來這位中年婦女是小傢伙的保母，午覺時間，小傢伙沒睡著，她反而呼呼大睡陪周公下棋，突然驚醒才發現小主子不見了，於是急匆匆的跑出來找人。不過……韓茵茵轉頭看著身旁的小傢伙，不錯，他挺鬼靈精的嘛！

　　保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小心睡著就被這個小傢伙逮個正著，真倒楣！

　　「我們只是畫畫，不是打棒球，不會破壞東西，保證不會給大嬸添麻煩。」

　　「如果不讓我跟姊姊畫畫，妳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韓茵茵忍不住挑眉，沒想到這個小傢伙很有心眼哦！

　　為了保住工作，保母也只好投降了。反正畫畫也不是壞事，真要出了事，總比「她在上班時間睡覺」這種事來的安全吧？

　　「我只是聽從小少爺的吩咐，老夫人怪罪下來，小少爺可要幫我。」

　　「這是當然，妳只要掩護我，我會保住妳的工作。」

　　這個小傢伙不但有心眼，而且很狂妄，不過……韓茵茵歡喜的揉著他的頭，他很合她的胃口哦！「拜師學藝之前，你要先自我介紹。」

　　「我叫婁靖衍，以後請姊姊老師多多指教。」

　　小傢伙很慎重的行了一個九十度鞠躬，正式拜師學藝，開始每天午睡時間的繪畫課程。

　　雖然他們三個很有默契的祕密進行這段繪畫課程，可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世上沒有永遠的祕密，一個禮拜左右，婁老夫人就發現小靖在學畫畫，而指導老師正是暫住管家住處的韓茵茵，接著韓茵茵就被邀請過來跟婁老夫人喝下午茶。

　　「昨天看到小靖畫茉莉花，嚇了一跳，我不知道他有這方面的天分，竟然可以無師自通畫出茉莉花，而且畫得栩栩如生，問他，怎麼突然想畫茉莉花？他告訴我向妳拜師學藝的事，現在妳在教他畫茉莉花。」婁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前方草皮畫畫的曾孫。「我要感謝妳，從來沒見他這麼開心過。」

　　「我也沒想到他那麼喜歡畫畫。」

　　「他不是喜歡畫畫，而是喜歡有人陪伴他的感覺。」

　　「也許，最重要的是他開心就好了。」沒錯，她也發現了，一看到她，原本不苟言笑的小臉就會瞬間豔陽高照，這個小傢伙根本是想要個玩伴，害她很想喊「卡」都沒有勇氣。

　　「我想請妳當他的玩伴。」

　　「嗄？」

　　「聽說妳在找工作，我想請妳在找到工作之前先當小靖的玩伴，薪水跟保母一樣，工作內容是教他畫畫，陪他讀書、遊玩，還有睡午覺，時間原則上是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如果有面試必須出門，或是跟朋友有約，隨時可以請假。」

　　「我有可能隨時找到工作。」她真正想從事的事業需要時間籌畫，也需要募集到資金，總不能一直像個無業遊民一樣打混。

　　「找到工作之後，還是希望妳可以繼續當小靖的玩伴，妳可以利用晚上和週末假日的時間陪他，薪水還是一樣。」

　　「薪水不是這麼重要，老夫人給我一個棲身之所，我都還沒向您說聲謝謝。」她是很習慣自己的好運，可是也未免好得太離譜了。

　　「妳說了，我有收到妳的卡片，那是我見過最棒的謝禮。」看到卡片上的「三跪九叩」，她這個老太婆第一次失控的大笑，還好當時旁邊沒人。

　　「是嗎？很高興老夫人喜歡我表達謝意的方法。」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管家就會把這個月的薪水給妳。」

　　「不急，我都還沒正式上工。」

　　「妳早就上工了，小靖不是跟妳學了一個禮拜的畫畫了嗎？」婁老夫人是個行動派，當下召來婁靖衍，正式向他宣佈剛剛達成的約定。

　　他興奮的撲進韓茵茵的懷裡，就像一個跟母親撒嬌的兒子。

　　看著懷裡的小人兒，韓茵茵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圈抱他。看在這個小傢伙那麼喜歡她的份上，就是不給她薪水，她也樂意陪伴他……不過，真是教人大惑不解，她怎麼會變得這麼有孩子緣呢？

　　※※※※

　　雖然她是婁靖衍的玩伴，卻不曾想過遇見大名鼎鼎的「惡少」，因為她跟一般的上班族沒什麼兩樣，兩個不同工作場合的上班族，當然不可能在上班時間相遇。可是這天，下午兩點，不該碰面的兩個人卻遇上了。

　　這是出於女人的第六感，她覺得有人在看她，很自然的將視線由小矮桌上面的素描紙移開，轉向門口——

　　那是一張非常冷峻憂鬱的臉，可是此刻卻用驚愕的表情瞪她，難道她長得很奇怪嗎？

　　她在腦海描繪自己的長相，雖然不好意思自稱「美女」，可是大家都說她是個美人胚子，修長的瓜子臉配上精緻的五官，眼睛不大卻活靈活現，最教人讚嘆的是她白裡透紅的肌膚，有時候連她都會情不自禁送給鏡中的自己九個字——「妳真是美得有點過火」……總而言之，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不應該有這種反應。

　　好吧，就當她長得很怪異好了，他也應該含蓄一點，這樣太沒禮貌了……嘖，她是笨蛋嗎？她怎能期望「惡少」懂得禮貌呢？

　　惡少？

　　沒錯，這個男人就是好友口中的婁家少爺——婁晙。她怎麼那麼確定呢？因為除了婁家少爺，她實在找不到更適合眼前這個男人的身分。

　　「爹地！」婁靖衍的聲音怯怯的打破空氣中的凝重。

　　他們兩個同時回過神，韓茵茵直覺的看向婁靖衍，這個小傢伙看到父親的反應會不會太奇怪了？

　　而婁晙眼中卻只有這個陌生女人。「……妳是誰？」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壓抑。

　　韓茵茵站起身，恭敬有禮的鞠躬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老夫人幫小靖找的玩伴——韓茵茵，請多指教。」

　　「玩伴？」

　　「我教他畫畫，陪他讀書、遊玩，還有……很多事情，總而言之，我就是跟在小靖身邊製造歡樂氣氛的人。」如果老實說她陪小靖睡午覺，而且還是在這間起居室，好像不太妥當吧？

　　儘管他的腦子很清楚，眼前這個女人只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可是……「妳的年紀好像不適合當他的玩伴。」

　　「雖然相差十七歲，我們兩個可是超級麻吉，絕對沒有相處上的障礙。」她調皮的低頭對小靖眨了眨眼睛，他立刻點頭附和。

　　二十二歲嗎？如果他的妻子還活在世上，今年應該是二十九了，她們兩個相差足足七歲。

　　「小靖，把你的蘋果拿給你爹地。」

　　婁靖衍膽怯的看了父親一眼，再看著韓茵茵，顯得猶豫不決。

　　皺著眉，婁晙實在搞不懂她在玩什麼把戲。「我不吃蘋果。」

　　她差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種時候有誰會想到吃蘋果？這個男人的反應比他兒子還怪，可是，面對眼前這個男人，第六感告訴她最好學會控制。

　　「不是那種可以吃的蘋果。」她很正經的回答他，眼睛卻緊緊的瞅著他，準備捕捉他的尷尬，可是他隱藏情緒的功夫一流，一絲波動也沒有，真是可惜。

　　蹲下身，她輕柔的問婁靖衍，「你不想讓爹地知道你有多棒嗎？」

　　「……我想。」

　　「那就把蘋果拿給爹地看。」她將他前方的素描紙往前一推，他遲疑了下，雙手拿起素描紙。

　　韓茵茵再給他鼓勵的一笑，便拉著他的右手手肘站起身，陪著他來到他父親面前，可是他的小手卻抖個不停，若非她在旁邊推上一把，素描紙恐怕會被他扭成一團都還沒送出去。

　　婁晙似乎很不情願的接下素描紙，視線落在韓茵茵身上，話卻是對自己的兒子說：「這是你畫的蘋果？」

　　這一次輪到韓茵茵皺眉了。口氣這麼僵硬，這個男人百分之百是個不及格的父親……這不是很奇怪嗎？「相依為命」的父子不是應該感情更好？

　　「姊姊幫我修過了。」

　　「姊姊？」

　　韓茵茵大方的舉手招了。「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阿姨』那個等級嗎？」為什麼這些人的反應都一樣呢？「姊姊」難道不行嗎？

　　「我沒意見。」唇角掠過一抹他自己也沒察覺的笑意。

　　「半個月而已，小靖不但會畫蘋果，還會畫茉莉花哦！」她怎麼有一種角色錯置的感覺？她反而比較像是那個對老師炫耀孩子有多棒的家長。

　　「是嗎？」

　　她沒見過這樣的父親，反應如此冷淡……沒關係，她這個人很懂得炒熱氣氛。

　　咚咚咚……她轉身跑到矮桌子，蹲下來打開抽屜，取出小靖的第一張作品，再咚咚咚的跑回婁晙面前獻寶。「這是小靖畫的茉莉花。」

　　「……畫得很好。」看她這麼努力的炫耀，他總要給點回應。

　　唇角抽動了下。這個男人真的把她考倒了，他只能這樣嗎？至少，他可以伸手摸摸兒子的頭稱讚說：「我的兒子畫得真好！」吧。」

　　「小氣鬼一個！」她小小聲的嘀咕，倒不是擔心他會聽見，而是顧及小靖的感受。

　　這個小傢伙和父親的關係看似不好，可是她感覺得出來，他很愛他父親，如果有人攻擊婁晙，他肯定第一個跳出來捍衛，這就是所謂血濃於水的「父子情深」，可惜他父親不見得了解他的心情。

　　婁晙那兩道濃濃的劍眉輕輕上揚，顯然聽見了。

　　「請問少爺有其他的指教嗎？」她有點失禮的將他手上的素描紙抽回來。

　　「你們忙吧。」他立刻轉身離開，倉皇的像在逃離可怕的害蟲似的。

　　她真想破口咒罵一頓，他到底會不會當父親？可是當著小靖面前，她還是認命的奉行「忍耐」哲學。

　　一想到小靖，她連忙垂下螓首察看他的反應，他臉上沒有表情……果然是父子，都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

　　他們回到矮桌坐下，婁靖衍突然憂愁的問了一句，「姊姊，妳喜歡我嗎？」

　　怔了一下，韓茵茵故作輕鬆的捏了捏他的臉頰。「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你又帥又聰明，如果我再年輕個十歲，我就倒追你。」

　　一頓，婁靖衍很慎重的道：「可是，我比較喜歡妳當我媽咪。」

　　你殺我了我吧……還好她沒有說出口，這種話不太適合塞進小孩子的耳朵。

　　一笑，她循循善誘的道：「姊姊不可以當媽咪，兩者輩分不同，知道嗎？」

　　婁靖衍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發一語的再次拿起素描筆畫蘋果。

　　她的心頭沒來由的跳了一下，他的反應哪像是五歲的小孩子呢？不知為何，背脊突然竄起一股涼意……太可笑了，難道她以為這個小傢伙會算計她嗎？

　　甩了甩頭，甩去可笑的感覺，她也重新拿起素描筆畫蘋果。

　　※※※※

　　婁晙一口喝下今晚的第三杯白酒，明明酒精濃度只有11%，可是腦袋瓜已經昏昏沉沉了。

　　隨手將酒杯放在置物櫃上面，他打開落地窗的門，讓夜風拂去沉重的感覺。雖然進入炎熱的夏日，郊區的風還是比市區來得清爽涼快。

　　這四、五年來，他幾乎滴酒不沾，除非心情特別煩悶，才偶爾來個一、兩杯，今天他卻不自覺的一杯接著一杯，一連喝了三杯。

　　怎麼可能？又不是雙胞胎，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人？

　　第一眼，見到她專注垂首畫畫的側臉，他真的有一種錯覺——他的妻子還活著！甚至面對面的那一刻，他依然覺得那個女人是「林嫣紅」，可是聽她說話時，那雙眼睛賊溜溜的轉個不停，他漸漸可以區分她們兩人。

　　其實她們之間的差異很大，一靜一動。一個總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不會把自己真實的情緒表現在臉上，十足十的大家閨秀；一個表情豐富得像在演戲，藏不住自己的情緒起伏，像個直率的大孩子。

　　可是，當她安靜不說話時，她和「林嫣紅」真的像極了。

　　「叩叩叩！」婁老夫人逕自打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今天回來得可真早。」

　　「奶奶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婁晙陪著婁老夫人在沙發坐下。

　　「上床休息之前，我順口問了管家，他說你回來了。」

　　「這個時候奶奶不是早就上床睡覺了嗎？」

　　「我聽小靖說你今天下午回來過。」言下之意，她是特地等他。

　　「我把隨身碟放在家裡忘了帶進公司。」

　　「小靖說你見過韓茵茵了，你沒有什麼事想問我嗎？」

　　「奶奶想說什麼？」

　　「她們兩個真的長得很像，連小靖都差一點誤以為她是他母親。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還讓她當小靖的玩伴吧？唉，每次想到小靖出生不久就失去母親，我真的很心疼，這麼安排或多或少是想彌補小靖對母愛的渴望。」

　　他明白奶奶的心情，奶奶總覺得自己是間接導致嫣紅丟下孩子離家出走，因此發生車禍的罪魁禍首。她很後悔，如果她願意接納嫣紅這個孫媳婦，嫣紅就不會生活在壓力之下，終日鬱鬱寡歡，最後選擇丟下孩子離家出走……

　　事實上，這只是他編出來的故事，不過比起真相，這個故事對大家比較好。

　　「奶奶，她畢竟不是孩子的母親。」

　　「根據我這些日子的觀察，我覺得她很不錯，她是真心疼愛小靖，更重要的是小靖很喜歡她，我相信她一定很適合當小靖的母親。」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我不可能因為她長得像小靖的生母，就娶她當妻子。」

　　「是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這對她也不公平。可是既然你對其他的女人沒興趣，我也只能讓你娶一個代替品。」

　　「雖然我最近剛結束一段感情，可是我身邊從來不缺女人。」

　　婁老夫人苦笑的搖搖頭。「你當真以為奶奶已經老眼昏花，連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嗎？那是在作戲，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跟那些女人交往，只是沒遇到想安定下來的對象。」

　　「我不清楚你對那些女人抱著何種心態，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一個對感情如此隨便的人，不到三個月就換一個女人，這絕對不是我所認識的婁晙。」她這孫子從小對於認定的事物就特別固執，這也是他早婚的主要原因之一。

　　「以前奶奶老希望我多看看，現在我只是認同奶奶的想法。」

　　「以前是因為……」因為他們的母親是好友，雙方母親計畫性的讓兩個孩子從小玩在一起，自然而然配成對，這對他們任何一方都不公平。

　　當然，不能否認她不喜歡嫣紅，這個丫頭太柔弱、太虛假了，根本不適合她的孫子……但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

　　「奶奶，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您老人家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我都七十了，沒有多少年可以為你操心了，倒是你要為小靖想想，距離他成年獨立還有十幾年，他需要母親。」

　　「這就是他的人生，他必須接受。」

　　嘆了口氣，婁老夫人不再多言，道了聲晚安，起身離開書房。

　　她該說的都說了，能否想通，要看他自己。只是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他對小靖如此不關心呢？一開始，她以為是小靖長得像嫣紅，看到小靖，他就想到死去的妻子，可是四、五年過去了，難道他還無法面對失去嫣紅的事實嗎？

　　是直覺吧，她總覺得這小子有事隱瞞她，會有什麼事呢？

為了一口餓

第二章

　　雖然他斷然回絕奶奶的提議，並不表示他真的可以完全漠視她的存在。理智的一面告訴他，雖然她們長得如此相似，但畢竟個性截然不同，他沒理由將她擺在心上，可事實上，她一直浮現在他腦海裡。

　　今晚又睡不著了！

　　踩著夜色，婁晙漫步在花園的石板步道上。雖然在這裡住了四、五年，他卻不曾仔細將這裡看上一回。

　　因為奶奶和母親一直處不來，母親在嫁進婁家一年、生下他之後，父親便帶著他們母子搬到婁家位於市區的公寓。小時候每逢假日，父母都會帶他回來這裡，漸漸長大後，他連假日都塞滿了各種補習，最後只剩下奶奶的生日、中秋和春節圍爐這種團圓的大日子，他才會來到這裡。

　　在美國取得碩士學位，完成終身大事後，父母決定在美國定居，而他卻堅持回到台灣。

　　其實父親很想待在奶奶身邊盡孝，不管他們母子之間有多少摩擦，他畢竟是唯一的兒子，可是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他實在左右為難。因此，身為孫子的婁晙自認為有必要代替父親待在台北照顧奶奶。但考慮奶奶不喜歡他的妻子，只能繼續住在市區的公寓裡。

　　他總是盡可能每個禮拜抽一天陪奶奶吃飯聊天，基於方便，他往往直接上「遠盛建設」找奶奶，而除夕圍爐則安排在飯店，當然沒機會踏進這裡。

　　直到妻子車禍過世，為了給兒子周全的照顧，他才不得不帶著兒子搬回來。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帶著茉莉花香的空氣。這裡的環境真的很好，沒有閃爍不停的霓虹燈，沒有喧嘩的人潮車潮，沒有烏煙瘴氣的空氣，難怪奶奶堅持每天花一、兩個小時的車程上下班，也要住在這裡。

　　「……老媽，我向妳保證，我會多賺一間房子給妳，只要妳把現在的房子借給我向銀行貸款……只是幾十萬，又不是幾百萬，妳不要這麼緊張兮兮……都還沒開始，妳就詛咒我賠錢，天底下哪有妳這樣的母親……從小到大，妳總是說我最聰明，為什麼現在對我這麼沒信心？這可是妳女兒的夢想……算了，我也沒寄望妳會投資我，等到我的蛋糕在網路上爆紅，妳不要後悔沒有投資，拜拜！」

　　韓茵茵鬱悶的切斷手機通訊，撇嘴繼續嘀咕，「如果我是兒子，妳會跟我囉唆這麼多嗎？成天只想著幫我相親、要我嫁人，妳就認為妳女兒的價值只剩一筆聘金嗎？都什麼時代了，還當女兒是賠錢貨，就這麼看不起自己的女兒……」聲音瞬間消失，兩眼陡然大睜。

　　那個此刻跟她四目相對的人是惡少嗎？

　　她傾身越過石製的護欄，想將樓下的人再看仔細一點。確實是惡少……她尷尬的舉起手揮了揮，她剛剛嘰哩呱啦了一大串，他都聽見了嗎？為什麼她的運氣好得教人想咬牙切齒呢？

　　「妳會煮咖啡嗎？」

　　「哪有人不會煮咖啡？」

　　「我不會。」

　　「……」這個惡少回答得未免太直接了，害她當場變成啞巴。

　　「妳來幫我煮咖啡吧。」

　　「是，惡……少爺！」咚咚咚……她轉身跑進房間，將手機往床上一扔，趕緊跑下樓，到了大門邊，她突然想到今天下午做了餅乾，又折了回來，跑進廚房，從冰箱取出用保鮮盒裝起來的餅乾。

　　這本來是要留給好友吃的，可是那個女人跟朋友跑去墾丁玩，就只能怪她沒口福了

　　加速衝出來，她氣喘如牛的來到婁晙面前。「惡……少爺，咖啡在哪裡？」

　　「咖啡不是在廚房嗎？」他突然轉身大步往前走，腳步有些急促，好像急於甩掉她似的。

　　她見了一怔，不過還是趕緊追上去。

　　他到底在做什麼？他應該跟她劃清界線，卻邀請她喝咖啡煮咖啡，事實上是邀請她喝咖啡……

　　這幾天思緒太亂了，害他經常做出一些違反常理的舉動，像是開會的時候閃了神，還有站在那裡「偷聽」她講手機，以及現在……

　　進了飯廳，婁晙順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韓茵茵則進廚房東翻西找後，搬來了煮咖啡的用品。

　　咖啡的香氣很快就盈滿四周，韓茵茵取來小碟子，擺上餅乾，連同咖啡一起遞給他。「我覺得喝咖啡的時候一定要配上餅乾蛋糕之類的點心，這是我親手做的餅乾，惡……少爺請嚐嚐看。」

　　「我不吃甜食。」

　　「我做任何食物都不會偏離養生的基本觀念，絕對不會有過多的糖分，你吃了就知道。」

　　禮貌上他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喝一口咖啡，再嚐了一塊餅乾。這塊餅乾有枸杞的味道，帶點甜味，但不是一般的糖精，而是枸杞本身的甘甜。

　　「怎麼樣？」韓茵茵滿懷期待的盯著他臉上的表情。

　　他一副不解的向她挑了挑眉。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笨蛋。難道這個男人會告訴她很好吃嗎？別作夢了。雖然他們的關係還停留在「陌生人」的階段，但是看他的臉就知道，他絕對是一個吝於稱讚別人的人，就算覺得好吃，他大概也捨不得送上一句讚美。

　　婁晙自顧自的又喝了一口咖啡，這一次配上一塊紅麴手工餅乾。

　　其實他的舉動已經給了她答案，可是偏偏說不出口，不過，他卻提出連自己也嚇一跳的建議。「妳準備一份創業的企畫書給我。」

　　「嗄？」

　　「妳不是想創業，在網路上販賣蛋糕嗎？」

　　「……對啊。」她好想把自己的臉蒙起來哦，他果然聽到了！

　　「我可以給妳機會，只要妳有辦法說服我，我願意投資妳創業。」

　　「……你真的要投資我創業？」她是在作白日夢嗎？怎麼會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我還沒有答應投資，只是提供妳機會，如果投資報酬率還過得去，妳就可以從我的口袋取得創業資金。」

　　「……你在耍我嗎？」她捏了一下臉頰——會痛，那就是他在尋她開心，她的運氣怎麼可能好到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我的工作很忙，沒閒工夫陪個小丫頭玩無聊遊戲。」他取出隨身攜帶的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給她。「企畫書準備好了，再送過來給我。」

　　這種感覺真的太不真實了，這個惡少願意提供資金給她創業？為什麼？說他們是陌生人也不為過，她憑什麼得到他的幫助？

　　「我是個投資客，投資的事業琳瑯滿目，誰可以為我帶來利潤，我就在他身上下注投資。」

　　韓茵茵終於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名片。「遠星創投？」

　　雖然她的腦袋瓜對投資公司毫無概念，但不至於傻乎乎的相信人家會投資她這種小案子。問題是，現在她的確很需要這筆資金，而他願意考慮提供，就算是空歡喜一場，她也不可以輕易放過。

　　沒錯，即使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緊緊抓住！

　　※※※※

　　「咚！」一聲，崔伯玲整個人從床上一頭栽在地板上。

　　「我知道任何人聽到我的『遭遇』之後，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也用不著這麼激動，如果把妳的腦袋瓜撞笨了，可是得不償失。」坐在地板上的韓茵茵視線暫時跳離筆電，落在好友身上。

　　崔伯玲直接趴在地上不動，可是嘴巴還是嘰哩呱啦的沒完沒了。「這怎麼可能！少爺真的要投資妳創業？妳是不是在作白日夢？沒錯，我聽說少爺是投資界的天才，他的投資很少賠錢，可是他喜歡有前瞻性、有挑戰性的事業，還有喜歡買房地產，像妳這樣的小Case，他怎麼可能有興趣呢？」

　　「妳沒看到我正在擬創業企畫書嗎？」雖然這玩意兒在學校讀書時，曾經被當成報告寫過一次，可是虛擬和實際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距離，即使她寫了一天一夜，卻連個雛形都還瞧不出來。

　　「為什麼少爺要幫妳？」崔伯玲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這事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通，按照好友的說法，他們兩個只有兩面之緣，在第二次見面時，少爺就主動提供投資的機會……少爺那種人會主動對一個陌生人伸出援手嗎？沒道理，真的沒道理！

　　嘆了口氣，韓茵茵決定暫時讓打結的大腦休息一下。

　　闔上筆電放置一旁，她往後躺在地板上，同時糾正好友。「他只是提供我機會，如果投資報酬率太差了，我還是爭取不到資金。」

　　「少爺願意給妳機會，這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翻身趴臥，她點了點頭，「是啊，一直以為他是『惡少』，沒想到心地如此善良。」對他真的要另眼相看了。

　　「他對感情的態度隨便，跟他心地是否善良，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對哦！」

　　「可是，根據我長年的了解，少爺跟『心地善良』絕對不可能搭上關係，他對妳這麼熱心友善，實在很詭異。」坐起身，崔伯玲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她，腦子裡面有個邪念的念頭正在成形。

　　「妳看我幹麼？」韓茵茵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跟著坐起身。

　　「我在想，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妳到底想說什麼？」

　　崔伯玲嘿嘿嘿的笑了，傾身向她逼近。「少爺是不是看上妳了？」

　　咳咳咳！韓茵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妳說什麼？」

　　「我家少爺根本是想釣妳這條清純的美人魚。」崔伯玲覺得這個可能性真的很大，美人胚子的好友在學校就是男生追求的目標，只是她太忙了，忙著打工存錢，忙著一步一步實現在網路上賣蛋糕的夢想，沒有閒工夫跟男人專心交往，最後才落個連戀愛對象也沒有的窘境。如果少爺有點眼光，當然會看上她。

　　唇角一抽，韓茵茵皮笑肉不笑的道：「妳是不是偶像劇看太多了？」

　　「雖然少爺的花名教人不敢苟同，可是我相信他是個有眼光的人。」

　　「惡少會看上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嫩草嗎？」她也不是沒作過白日夢，但從小到大的經驗教導她，現實總是佈滿了荊棘。

　　舉個例子來說，她喜歡畫畫，也有這方面的天分，可是父母只能提供她補數學補英文的錢，如果她想學畫畫，就必須靠自己把數學和英文讀好。還好父母生了一個好腦子給她，再加上夠用功，數學英文對她來說從來不是問題。講白一點，她可以學畫畫是靠優秀的成績換來的。

　　「妳知道嗎？成天看著鮮豔美麗的花朵，久了也會覺得沒意思，如果這種時候可以換一下口味，清新的小嫩草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妳想太多了，至少我看不出來他對我有興趣。」

　　「如果他表現得太明顯，把妳嚇跑了，那就沒戲唱了。」

　　「妳不是說他是工作狂，他有那種閒工夫跟我玩愛情遊戲嗎？」

　　「這倒是，速戰速決比較符合他的花心作風。」崔伯玲往後背靠著床。

　　「我一定要爭取到他的資金，完成我的夢想。」韓茵茵也轉身背靠著床。

　　記得小時候，她最喜歡站在麵包店外面，聞著麵包店飄出來的香味，隔著玻璃欣賞各式各樣的麵包蛋糕，想像它們的滋味─—奶油在嘴裡化開來，起士在唇齒之間高唱幸福……回到家，她就會把那些麵包蛋糕留在素描簿上面，有時候再加上自己的創意，就是屬於她的作品。

　　也不知何時開始，這種習慣形成了一個夢想——她想把素描簿上的麵包蛋糕，變成真正可以販賣的商品。

　　有夢想，就應該有行動力，只會畫畫沒辦法賣屬於自己的蛋糕，於是上大學之後，她專挑麵包店咖啡館之類的地方打工，學習如何製作蛋糕，累積自己的專業知識，也累積自己的創業資金。

　　可是按著她的構想，她不但要在網路上賣蛋糕，還要有實體的店面打開知名度，就她存下來的資金還是太少了。

　　在這時遇到惡少，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她絕對不能錯過他提供的機會。

　　崔伯玲用肩膀頂了一下好友，滿是羨慕的說：「怎麼會有人像妳的運氣這麼好？先從老夫人那裡得到一份待遇優渥又悠閒的工作，接著又從少爺那裡得到創業的資金，哪天妳會不會嫁入豪門當貴婦？」

　　「我像是當貴婦的料嗎？」她乾笑幾聲回應，很難想像自己坐在貴妃椅上面擦指甲油的畫面，隨即想到什麼補上一句，「我還沒有爭取到資金。」

　　崔伯玲不認同她的說法，「貴婦不是一出生就是貴婦，妳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需要環境造就。」

　　「如果我會變成貴婦，太陽就打西邊升上來了。」她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套一句母親說的話，她不要變成一隻野猴子就偷笑了，當貴婦？作白日夢比較快。

　　「這世上的事太難說了，妳會不會變成貴婦，時間會給我們答案。還有，既然少爺主動開口了，這就表示他投資的意願很高，除非妳的企畫書寫得太爛，讓人家不想掏錢給妳，不過，我想這點小事難不倒妳這個高材生。」

　　「聽妳這麼說，惡少根本是打定主意投資我咦？」

　　「妳需要的資金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實在沒必要找藉口否決妳的企畫案。」

　　「太好了，這樣我比較放心了。」現在她只要專心擬好企畫書，送給惡少過目，就可以展開夢想之旅了。

　　※※※※

　　折騰三天三夜終於完成的企畫書總算送到婁晙手上，韓茵茵滿懷期待的等著他過目，決定是否投資，可是這位惡少卻冷冷的說了一句「午餐時間到了」，之後她只好乖乖跟著他來到西餐廳。

　　高級西餐廳用餐講究優雅格調，餐點一道一道慢慢來，可是現代人行事講求效率，當然要懂得善加利用時間。

　　「少爺要不要先看我的企畫書？」她現在根本沒胃口，只想快點知道結果。

　　「用餐時間不談公事。」他拿起叉子開始享用第一道開胃菜。

　　咦？這可稀奇了，她還以為他是那種連上班的路上都會看公文的人。

　　「我是想，你先簡單翻閱一遍，如果有問題，我可以立刻為你解答。」

　　「妳的性子很急。」

　　「我……你應該也是那種喜歡速戰速決的人吧？」

　　「這要看什麼事情，如果是用餐，我喜歡慢慢品嚐食物。」

　　韓茵茵閉上了嘴，畢竟這會兒是她有求於人，人家怎麼說，她當然只能照做。

　　仔細想想，她好像沒享用過這麼高檔的食物，難得今天有這個機會，她是應該認真享受品嚐。

　　開胃菜之後是前菜，再來是沙拉，接著是湯品，然後是主餐，他沒有刻意跟她攀談，只是禮貌上詢問一下這裡的食物是否合她的胃口。這種禮貌的問候實在沒必要，瞧她吃得津津有味，誰都看得出來太合她的胃口了。

　　她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裡，果然是高檔貨，這牛肉嫩得好像要化掉似的，真是太好吃了！

　　可是下一刻，她差一點被口中的牛排噎到，因為對面的惡少突然將盤子裡的甜番薯夾進她的盤子裡。

　　連忙喝了一口水，嚥下嘴裡的食物，她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一會兒看著那塊番薯，一會兒看著他。他的舉動會不會太親密了？

　　「這是番薯，很好吃。」婁晙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奇怪。

　　「……我知道這是番薯，可是我不喜歡番薯。」既然他不認為自己的舉動不恰當，她當然毋需大驚小怪，因此她很自然的再把番薯夾回他的盤子。

　　「番薯很好，有助消化。」他很堅持的又把番薯夾給她。

　　「我的消化一向很好。」她也很堅持的物歸原主。

　　「這番薯甜甜的很好吃。」他繼續動用叉子和刀子幫那塊番薯搬家。

　　而這一次，她放棄跟他玩這種搬來搬去的遊戲了，雙手交叉在胸前，她把話說清楚，「我不喜歡甜食。」

　　「女孩子不是都喜歡甜食嗎？」

　　「誰說女孩子都喜歡甜食？」

　　「我所認識的女孩子都喜歡甜食。」

　　「不好意思，我跟你所認識的女孩子不太一樣。」

　　你一來，我一往，誰也不讓誰，像是在鬥嘴的小孩子，直到舌頭打結，再也擠不出話來，然後轉為眼神之戰，你瞪我，我瞪你，好一會，兩個人終於休兵了。

　　其實這一刻，婁晙很想放聲大笑。他到底在幹什麼？

　　乍看之下，他很難將她和嫣紅明顯的區分開來，所以在不知不覺當中，他做了多年來習以為常的舉動——將「她」最愛吃的甜番薯夾給她。

　　實際上，她們的差異真的很大——「她」像水做的女人，而她像火做的女人；「她」是漂亮的瓷娃娃，而她是愛跳舞的小精靈；「她」優雅壓抑，而她率直隨性……嚴格說起來，他們只有三面之緣，可是，她在他眼中的形象怎麼可以如此鮮活？

　　他應該跟她劃清界線，她的存在感對他來說太強烈了，可是……

　　「你不喜歡奶製品的食物嗎？」她看著他前面那個原封不動的奶酪。

　　一怔，他淡然的道：「我不喜歡奶味。」

　　他和死去的妻子是青梅竹馬，兩人真正在一起兩、三年後，她才發現他不喜歡奶製品的食物，可是眼前這個丫頭連認識他都談不上，卻已經注意到他對食物的喜好。她是個很奇特的女孩子，看起來很率性，心思卻很細膩。

　　「你要小心一點，不吃奶製品的食物，四十歲不到就會得骨質疏鬆症。」

　　「謝謝妳的關心，我會謹記在心。」他把那個奶酪遞給她。「妳很想吃吧？」

　　「……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如果不是他的奶酪就放在正前方，她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妳的眼睛閃閃發亮，裡面全是奶酪的影子。」

　　她嬌羞的揚起燦爛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最喜歡奶製品的食物了。」

　　他不禁閃了神。她的笑容真美！

　　「謝謝你哦！」她大口大口吃著意外得來的奶酪。真是太好吃了！

　　是他在商場上打滾太久了，早就忘了直率表達自己是多麼可貴的事，因此，這一刻才會覺得她耀眼得像晴天的朝陽嗎？

　　撇開頭，看著落地窗外，他試著讓自己從那一刻的炫目冷靜下來。

　　「真奇怪，為什麼你不喜歡奶製品的食物？」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要有理由？」他再度轉頭面對她，此時他已回復那張冷峻的面孔，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進入正題。「妳的企畫書經過審核之後，我就會決定是否投資。」

　　「審核？」

　　「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不管多小的投資案，都必須經過公司內部工作團隊的審核、開會、評估、決議，如果沒有利潤可圖，這份企畫書就直接送進碎紙機。」

　　是啊，他提到的程序都是很正常的作業，畢竟他們沒交情也沒關係，人家沒理由無緣無故的幫她，事情本來就不可能如她期待的那麼簡單順利，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期望太高了，她這會兒有點小小的失落。

　　「妳對自己的企畫書好像很沒信心。」

　　「不是，我只是在想，這些麻煩的程序需要多久的時間？」原本她滿懷信心，現在卻一點把握也沒有。經過審核開會評估……這些程序聽起來就像是隨時準備否決她的意思。

　　「我沒辦法給妳明確的日期，如果妳可以提供更有利的證明，證明妳值得我投資，審核的腳步自然會加快。」

　　「提供更有利的證明？」

　　「這要問妳自己，妳如何證明自己的事業可以成功，值得人家投資？」

　　對啊，她幹麼還沒開始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呢？她應該對自己有信心。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業，但是手藝加上努力，她絕對可以成功！

　　沒錯，現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有的，而是趕緊動腦筋想想如何證明她值得投資。

　　看到她又回復那種「萬丈雄心」的神情，他不禁鬆了口氣。他無意打擊她，只是必須讓她認清楚現實的社會，凡事都有遊戲規則……

　　但，他的動機真的那麼單純嗎？不，他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

　　※※※※

　　午餐結束回到辦公室，婁晙認真翻閱了一遍手上的企畫書，這種沒什麼賺頭的投資，從來不是他有興趣的項目，偏偏腦子裡就是有一股很強烈的念頭——他想幫助她完成夢想，這實在不符他凡事講究利益的作風。

　　為什麼那麼想幫她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或許是欣賞她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鬥志，或許只是單純對「投資」的一種反應，或許是突然想日行一善……不管基於何種理由，如果她的相貌不像死去的妻子，她的存在就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是啊，這是當然，他怎麼可能對一個黃毛丫頭產生興趣——

　　俊顏一怔，他對她有興趣？

　　不，他不是對她有興趣，只是好奇而已，因為他周遭從來沒有像她這樣的女孩，他會對她產生好奇心也是人之常情……對，事情就是這麼單純，他對她並沒有其他的心眼……

　　「老闆，咖啡來了。」婁晙的助理李宇晏為他送來了咖啡。

　　迅速收拾紊亂的思緒，他將手上的企畫書遞過去。

　　「這份企畫書你修正一下，看看能不能提供什麼意見給她。」他會投資她，但卻不會太快告訴她答案。

　　「是，老闆。」李宇晏好奇的看了一眼企畫書的封面，提案人是「韓茵茵」不就是剛剛跟老闆一起去午餐的那位小姐嗎？

　　第一眼看到她，他嚇了一大跳，這個女人跟平時在老闆身邊的女人不太一樣。老闆身邊的女人總是非常嬌艷風騷，可是這個女人像是鄰家丫頭，完全不屬於老闆會交往的女人……老闆想換口味了嗎？如果是這位小姐，他倒是很認同，老闆是該換口味了。

　　「另外，你幫我留意一、二十坪左右的店面兼工作室。」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投資她創業，何必再吊人胃口的跟她兜圈子呢？也許，他只是好奇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是靜待審核開會評估之後的結果？還是會積極採取行動說服他投資？

　　「什麼樣的店面兼工作室？」

　　「看過手上那份企畫書，你就知道了。」

　　「是，那地點呢？」

　　「你自己評估，看好地點之後，我們再來討論。」

　　「是，我會在一個禮拜之內完成。」

　　「不急，慢慢來。」

　　李宇晏一時怔住了。老闆不是急著討佳人歡心嗎？

　　他冷冷的挑起眉。「不管多小的投資都要慎重，我沒教過你嗎？」

　　「老闆教過。」李宇晏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真是糊塗，老闆哪需要討女人歡心？

　　「每天向我報告進度。」

　　婁晙拿起咖啡喝了起來，表示他們之間的談話到此告一段落，李宇晏很識相的立刻退出辦公室。

　　喝著咖啡，婁晙忍不住想起韓茵茵的手工餅乾，還有她滿懷期待的目光，她是多麼渴望得到他的讚美，就像個小孩子。

　　他想，也許就是因為那雙直率的眼眸，教人不忍心見它們蒙上陰霾，他才會衝動的想幫她實現夢想吧。

為了一口餓

第三章

　　如何證明自己值得投資？首先要證明她確實具備最基本的條件——做出美味的蛋糕。因此徵得老夫人同意之後，韓茵茵決定這個週末在婁宅舉行一場下午茶宴，邀請婁宅上上下下的人見證她製作蛋糕餅乾的手藝。

　　她慎重的親自向每一個人提出邀請，大家都欣然接受她的邀約，但對於這場下午茶宴最重要的客人——婁晙，她卻猶豫不決。

　　只是口頭邀請他，他會爽快的赴約嗎？

　　各方打探之後，她知道婁晙從來不出席婁宅的聚會，如果她只是口頭上邀請，他答應的可能性不高，她必須展現一百分的誠意。於是她為他設計了一張獨一無二的邀請函，正式的向他提出邀約。

　　可是，怎麼把邀請函送給他呢？

　　自己充當快遞，親自將邀請函送到公司給他？

　　不太好，這好像太大驚小怪了，他肯定不喜歡。

　　拜託傭人把邀請函擺在書房的書桌上？

　　也不太好，這樣好像太不慎重。萬一來個地震，邀請函被震到書桌下面，他不就沒看見了嗎？

　　想來想去，既然要展現誠意，當然是親自送到他手上，可是她不方便去公司，只好等他回來，但她又不能直接殺到他的房門口，如果教人家瞧見了，還以為她想誘惑少爺，這個罪名太重了，她承受不起！

　　所以最後，她只能守在主屋前的台階下面，從外面回來，他總要經過這裡回到屋內睡覺吧？

　　可是，怎麼沒有人警告她，這個男人經常三更半夜還不回家？

　　他每天都這麼賣命的工作嗎？怎麼沒有人告訴他，認真工作是好事，但太過賣命，真的會連命都賣掉……真是的，她幹麼替他擔心？他要把命賣掉，那也是他的事情，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韓茵茵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是因為身體覺得冷，而是夜深了，四周空盪盪的又很陰暗，不想起雞皮疙瘩都很難。

　　「妳出來夢遊嗎？」

　　嚇！她慌亂的連退了三步，腳步歪歪斜斜，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婁晙伸手勾住她的腰，她當下立刻揪著他的衣服，站穩雙腳。

　　兩眼一瞪，她懊惱的道：「你這個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這個時候走路太大聲會吵到人，我可不想吵醒睡夢中的人。」

　　「那也不要連個聲音都沒有，我要是心臟弱一點，早被你嚇破膽了。」

　　「這種時間出來亂晃，就是風吹草動也會把人嚇破膽。」

　　嬌軀瞬間僵硬，韓茵茵突然發現他們幾乎貼在一起，而她的手還撒嬌似的揪著人家，心跳陡然加速。

　　他看著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被他凝視的她只能嘿嘿嘿的傻笑，慢慢鬆開手指，還不忘幫他撫平襯衫，然後往後退一步，又一步，再退一步，終於可以恢復正常的心跳。

　　「妳在等我。」

　　點點頭，她連忙低頭打開斜背在身上的珠子包包，取出邀請函遞給他。「這個週末我借這裡舉辦下午茶宴，想邀請你這位貴客蒞臨指教。」

　　「下午茶宴？」

　　「下午茶宴的蛋糕餅乾全是我親手做的。」

　　「妳想藉由婁家上上下下的人向我證明，妳值得投資嗎？」唇角掠過一抹難以面察覺的笑意，他不得不承認她積極的行動力令人讚賞。

　　「答對了，當然，這還要少爺配合。」

　　「妳恐怕要失望了，我的行程一個月前就排定了。」他這麼做是不是有點挑釁的味道？是啊，他是故意找她麻煩，因為很好奇她的反應。

　　「收到邀請函，難道你不先打開來看一下嗎？」現在她只關心這件事情。

　　沒錯，禮貌上他應該先看一眼她的邀請函，所以他打開她精心製作的邀請函，這一看，他陡地放聲爆笑。她真的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女孩子！

　　韓茵茵覺得眼睛被閃光炫得快睜不開，這個男人笑起來竟如此令人心動……

　　不可以！她怎麼可以對他心動呢？他是家財萬貫的貴公子，是惡名跟投資能力一樣驚人的花花公子，她絕對不可以對他產生一絲絲邪念。

　　閉目養神三秒鐘，她滿懷期待的問他，「你喜歡我的邀請函嗎？」

　　斂住笑臉，婁晙想先請教她一件事情。「邀請函上面畫的漫畫是什麼意思？」

　　「你看不出來嗎？這是一隻小雞從蛋殼裡面孵出來的過程。」她明明畫得很清楚，原本是一顆蛋，經過母雞努力孵化，雞蛋開始破裂，然後新生命從蛋殼裡跳出來迎接這個世界。

　　「我知道，可是這代表什麼意思？」

　　「這個意思就是說，一隻小雞要來到這個世界必須靠外在的幫助，而你就是我的幫助。」

　　他了然的挑了挑眉。「妳很有創意！」

　　「我想說動你投資我的事業，當然要費點心思。」

　　「可是，我不可能因為這張邀請函，就取消一個月前排定的行程。」

　　「你真的沒辦法把行程排開嗎？」

　　「這個我不知道。」

　　雙手合十，她反應機靈的擺出低姿態。「拜託啦，你給我一次機會表現，我保證不會令你失望。」

　　「我是商人，除了吃飯睡覺約會，我的時間只會用在工作賺錢上面。」

　　「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份上，你就不能破例空出一點點時間給我嗎？」

　　「如果我必須考慮別人的誠意，我的交際應酬早就排到明年了。」

　　「你這個人真的是……」小氣鬼一個！

　　「怎麼不說了呢？」

　　韓茵茵懊惱的咬著下唇。她能說嗎？長年以來的夢想還要靠他成全，現在全世界的人她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惹他生氣。

　　「我還以為妳是那種有話直說的女孩子。」

　　「沒錯，我這個人喜歡有話直說，可是，這不表示我沒有腦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很有分寸。」

　　「既然妳無話可說，那我要進屋子了。」婁晙轉身往屋內走去。

　　「等一下，我還是希望這個週末可以看見你參加我們的下午茶宴，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我會留一些蛋糕餅乾給你。」

　　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走回屋子。

　　雖然韓茵茵很費心的準備了邀請函，但心裡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真的很難想像他和傭人們坐在豔陽下一起享用下午茶的樣子，可是……

　　「姊姊，爹地也會參加下午茶宴嗎？」

　　「他可是姊姊的貴客，無論如何姊姊一定會讓他參加的。」

　　她想起小靖滿懷期待的小臉，他是那麼渴望得到父親的注意，可是他父親眼中只有工作……這對父子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強風在耳邊咻咻咻的吹拂，韓茵茵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雖然是悶熱的夏日，可山區的風還是很大，再加上連續幾天的雷陣雨，空氣中含有水氣不免透著涼意。

　　她轉身快步走向另外一邊的小屋子。還是趕緊回去睡覺吧！

　　※※※※

　　看著手上的邀請函，婁晙只想送自己三個字——你瘋了。

　　是啊，除了發瘋，他很難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方才他只丟下一句，「我要回家參加下午茶宴」，就匆匆結束正在激辯的會議，難怪會議室裡面那些人個個瞠目結舌，好像被雷劈到似的。

　　唇角不自覺的上揚，每次看到這張邀請函，他就忍不住想笑，她的腦袋瓜裡究竟裝了什麼，怎麼想的出這些花樣呢？

　　半個小時後，車子駛進婁宅的車庫，沒有等司機來開車門，他便收好卡片，拿著公事包打開車門走下車。

　　遠遠的他就聽見花園那邊充滿歡樂的聲音。記憶中，婁家好像沒有這麼快樂的氣氛。

　　由於爺爺早逝，奶奶必須強悍的扛起婁家的擔子，對子女的管教特別嚴厲，因此造成她和子女之間的鴻溝，致使孩子們早早結婚，只為搬離這個地方。

　　奶奶生了三個孩子，皆不約而同進入大學教書，沒有一個想進入爺爺一手創立的「遠盛建設」，還好奶奶娘家有許多能幹的子孫，願意守在奶奶身邊，否則奶奶在商場上一定很孤單。

　　下午茶宴是在花園旁的草皮上舉行的，長方形的二十人桌子擺在草地中央，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蛋糕餅乾。另外在長桌後方擺了一個圓桌，圓桌上有各種飲品——咖啡、奶茶和水果。

　　婁宅上上下下的人都出席了，每個人臉上堆滿笑容，原因無它，只因這裡已經好多年沒有這麼熱鬧了。

　　「少爺回來了！」韓茵茵一看到婁晙，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他不會出現，他絕對不會出現，可是總忍不住注意車庫的方向，期待他會奇蹟似的現身……是啊，他真的是奇蹟似的現身！

　　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凍結，沒有人想到他會出現。

　　彷彿沒瞧見大家的不自在，韓茵茵熱情的勾住婁晙手肘，拖著他來到主位右手邊的第一個位子，這是她特地為他保留的，在管家崔伯旁邊。

　　「茵茵，謝謝妳，我已經好久沒有跟我孫子喝下午茶了。」坐在主位的婁老夫人笑盈盈的說。

　　「少爺應該放慢生活腳步，偶爾陪家人喝個下午茶。」她很懂得利用機會提供建言。

　　婁晙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以後我會盡可能抽出時間陪奶奶。」他後悔了，不應該衝動的跑回來，其實他比大家更彆扭。

　　「小靖，你不是有東西要送給爹地嗎？」韓茵茵對著坐在婁晙對面的婁靖衍鼓勵的一笑，招手要他過來。

　　他猶豫了一下，跳下椅子，慢慢的走過來。

　　緊挨著她，婁靖衍怯怯的取出一塊用密封袋包著的餅乾，緊張的放在父親面前。

　　韓茵茵讚許的揉了揉他的頭。「這是小靖特地為爹地做的餅乾。」

　　婁晙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情況，還好旁邊有個多管閒事的丫頭，自動自發幫他把袋子裡面的餅乾取出來遞給他，而他只要負責接過來送進嘴巴，然後僵硬的點頭說：「很好吃。」

　　婁靖衍聞言，立刻笑得眼睛瞇成直線，韓茵茵則是很神氣的揚起下巴。

　　「這是當然，名師出高徒。」

　　婁晙斜眼一瞪。這丫頭真是太囂張了！

　　韓茵茵不以為意的對他咧嘴一笑。「請問少爺要喝咖啡，還是奶茶？」

　　「我要咖啡。」

　　「是，請少爺等一下。」她立刻跑到圓桌幫他倒來咖啡，然後帶著婁靖衍回位子坐下。可是不到一分鐘，她又雞婆的湊到他身邊，為他介紹各式各樣的蛋糕，還想盡辦法在他盤子裡面堆滿蛋糕。

　　雖然他的臉色不太好，倒是一直表現得很配合，由著她指示他吃這嚐那。

　　就這樣，在韓茵茵有意無意的努力下，大夥兒又慢慢熱絡了起來。

　　這頓下午茶宴，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除了渾身不自在的婁晙。

　　他怎麼可以容忍自己坐在這裡呢？按照他一貫的作風，只要丟下一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他就可以拍拍屁股離開這種快要讓人窒息的場合，現在他卻非常「溫馴」的坐在這裡喝咖啡吃蛋糕……他真的是瘋了！

　　不管如何，終於熬到下午茶宴結束，他把韓茵茵拉到無人的角落好好「溝通」一下。

　　「妳這個人很愛多管閒事。」

　　「我連自己都管不好了，哪有力氣多管閒事？只是偶爾喜歡幫人一把，『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她嘿嘿嘿的對他傻笑。「你不覺得偶爾跟家人同樂的感覺很不錯嗎？」

　　「我看真正樂的人是妳吧。」

　　「我這個人本來就很懂得樂在其中的道理。」人要接受自己身處的環境，然後享受其中的樂趣，這樣人生才會快樂。

　　瘋了！他真的是瘋了！他不但沒辦法對她生氣，還覺得心情愉快……心情愉快？是啊，雖然長達兩個小時的下午茶宴教他坐立難安，可是他並沒有不愉快的感覺，如同她所言，其實偶爾跟家人同樂的感覺還不錯。

　　今天發現奶奶又蒼老了不少，他對奶奶的關心確實太少了，還有小靖……

　　「怎麼樣？我做的蛋糕如何？」

　　「還好。」他的口氣實在有點像鬧彆扭的小孩子。

　　「還好？」尾音急促上揚。

　　「這世上好吃的蛋糕太多了，妳認為妳的最大賣點是什麼？」

　　「我的蛋糕養生又美味，這就是賣點啊。」

　　「這種賣點難道別人就沒有嗎？妳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如果沒辦法找到自己的特色，就無法在消費者心目中建立清晰的形象，妳的生意很難經營得長長久久。」

　　「消費者才不會像你這麼愛挑剔又愛刁難。」

　　「妳還沒開始，就認為消費者很容易打發，那妳的事業不可能成功。」

　　「你不要胡扯，我哪有這個意思！」她懊惱的跺腳。這個男人故意找她麻煩！

　　他對她搖搖頭。「我對妳不抱任何希望，投資在妳身上的錢肯定血本無歸。」

　　「你這個人就不能說一些好聽話嗎？譬如，祝我鴻圖大展，訂單滾滾而來之類的話——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投資我嗎？」韓茵茵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雙眼瞬間迸裂出璀璨的光芒。

　　他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那點小錢我沒放在眼裡，投資妳當然無所謂，可是其他的工作夥伴是否有相同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沒錯，他是提過必須經由工作團隊進行囉哩叭唆的一連串評估程序，可他是老闆，他都說要投資了，其他的人還會有意見嗎？

　　「妳認為我故意刁難妳嗎？」沒錯，他就是喜歡跟她玩這種吊胃口的遊戲。

　　「我要你口袋裡面的錢，你要刁難也是情有可原。」說真格的，如果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她反而覺得很不踏實。

　　「雖然我會尊重其他人的決定，但是我會向老天爺祈求妳順利過關。」婁晙勾唇一笑，轉身走回屋內。

　　對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吐舌做鬼臉。他說後面那句就好了，幹麼先潑她一盆冷水？

　　不管如何，她已經通過他這一關了，而他肯定是最難搞定的一關，相信他的工作團隊應該很好擺平。

　　※※※※

　　打聽好婁晙的公司有幾個人後，三天後，韓茵茵帶著蛋糕準備登門收買人心。

　　一路上，她本來一直擔心突如其來的拜訪會不會嚇到人家？沒想到連「韓茵茵」三個字都還沒用上，她就被人家當成貴賓送進他的辦公室，而她也順利的將隨身攜帶的「伴手禮」交給婁晙的助理，同時請求他們可以在她的企畫案上投下同意的一票。

　　婁晙的助理李宇晏聽得糊里糊塗，實在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很清楚蛋糕是送給大家吃的，這倒是難不倒他。可惜還來不及散播歡樂，老闆就回來了。

　　「這是韓小姐送給我們的『晚午茶』。」李宇晏趕緊主動解釋，雖然公司沒有嚴禁下午茶文化，可是老闆不喜歡吵吵鬧鬧，他可不想讓老闆誤會他帶頭作亂。

　　「韓茵茵在這裡？」

　　「是，我請韓小姐在辦公室等老闆。」

　　「蛋糕留一份給我。」他顧不得這句話會不會讓某人變成傻子，便快步走向辦公室。

　　到了門邊，他赫然意識到自己像是趕去約會的毛頭小子，立刻打住腳步。

　　穩下急切的心緒，他靜靜看著在辦公室裡活蹦亂跳的身影，她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讓人在她身邊總會不自覺的感到心情愉快……是啊，這就是她的魅力，難怪連強悍剛硬的奶奶也喜歡她。

　　「你回公司了啊？」韓茵茵終於發現他。

　　走進辦公室，同時帶上門，他故意不悅的板起面孔。「我這裡又不是野餐的地方，以後不要帶那種東西來這裡。」

　　她撇了撇嘴。「我只是想說服你的工作夥伴投我一票。」

　　「如果他們那麼容易收買，誰來守住公司背後金主的資金？」

　　「這怎麼能說是收買？我只是向他們證實我的實力。」

　　「我怎麼看都覺得妳企圖收買人心。」

　　「我倒覺得你故意找我麻煩！」

　　他走到辦公桌前面，拿起擺在正中央的檔案夾，轉身遞給她。「這是修正後的企畫案，妳拿回去仔細研究，三天後簽約。」

　　「修正後的企畫案？」

　　「我請老手給妳這個生手做點小小的建議，不過，有些細節還是要雙方進一步討論，店面的問題、網站的設立，我的經營團隊可以給妳很大的協助。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三天後簽約嗎？」她的腦子接收到他前面那句話的重點。

　　「對，三天後討論完細節，簽約之後，妳就可以拿到創業的資金了。」

　　「萬歲！」她一聲尖叫，激動的撲過去抱住他。「我在作夢嗎？這是真的嗎？」

　　婁晙身體一僵，微微低下頭，看著她的眼中燃燒著壓抑的渴望，半晌，他硬邦邦的吐出話來。「三天後妳就可以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天啊！我的夢想成真了！謝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你是我的大恩人！」她忍不住發出狼嗥似的叫聲，不過下一刻……「咚！」一聲，手上的檔案夾掉落在地，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竟然像隻無尾熊般攀在人家身上！

　　天啊！真是丟臉死了！

　　可是，就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她也要先從他身上下來。

　　嘿嘿嘿的傻笑，韓茵茵從他身上滑下來。「不好意思，太興奮了！」

　　「我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否則妳又要罵我小氣鬼。」

　　「我……」她只有說過一次，他就掛在嘴上，還說他不會斤斤計較？

　　對了，她差一點忘了！

　　「你們什麼時候通過我的企畫案？」

　　「不記得了，好幾天了吧。」

　　「什麼？」她不可思議的瞪直雙眼。「那你幹麼不早一點告訴我？我就用不著天還沒亮就起來做蛋糕。你知道嗎？我現在全身腰痠背痛。」

　　「我忘了。」

　　「你……」忘了？他根本是故意整她，看她急得團團轉覺得很有趣吧。

　　他冷冷的挑起眉，好像在告訴她，有本事就把話說完啊。

　　這個男人雖然很可惡，可現在他的身分是她的「金主」，她也只能認了。

　　「不管如何，你願意在我身上投資，我很感動，為了表達我對你的謝意，我請你喝咖啡。」

　　唇角忍不住上揚，她變臉的速度真是教他佩服。「公司就有咖啡可以喝。」

　　「這是我對你的謝意，我們走吧。」韓茵茵撿起地上的檔案夾，強行拉著他出去喝咖啡，可是請的卻是便利商店的咖啡。

　　沒錯，這是她表達「抗議」的方式，如果他早一點向她報告好消息，這會兒他至少可以坐在咖啡館裡面喝咖啡。

　　「妳真像個小孩子！」婁晙不自覺的伸手揉著她的頭。真可愛，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卻還得意揚揚的以為自己將了人家一軍。

　　其實坐在便利商店的「櫥窗」喝咖啡，還是坐在氣氛舒適的咖啡店喝咖啡，對他一點差別也沒有，因為身邊的人都是她……是啊，因為是她，什麼事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二十二歲了。」她不喜歡他把她當成小孩子。

　　「我知道我們相差十歲，好幾個代溝。」

　　「相差十歲也沒差多少，你的口氣幹麼像個老頭子？」她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不喜歡他在他們的年齡上劃下一道距離？

　　是啊，不過是相差十歲，可是，這卻是他阻止自己胡思亂想的方法之一。

　　雖然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他對她只是好奇，不是有興趣，可是他的心卻越來越明白，如果單純出於好奇，他就不會藉著投資的名義跟她糾纏不清。三天就可以決定的投資案，他硬是拖了一個多禮拜，若今天她沒有出現，說不定他還會繼續耗下去。

　　「小丫頭，我的心境早就是個老頭子了。」

　　「我不是小丫頭！」她懊惱的瞪他。

　　婁晙不發一語的拿起咖啡喝著。她當然不是小丫頭，否則當她撲過來抱住他的時候，他不會產生渴望，渴望將自己的身體埋進她溫熱的身子裡面……

　　他已經許久不曾對一個女人產生這種小伙子才會有的衝動，雖然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有斷過，可是那些鶯鶯燕燕不過是為了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如果繼續放任她入侵他的生活，她一定會把他的世界搞得一團亂。為什麼她的外貌如此像他死去的妻子？如果不像，或許他會允許自己對她存有貪念……他真想放縱自己的貪念！

　　「我不是小丫頭！」韓茵茵很不甘心的又宣告一次。

　　他淡然一笑。「現在我給妳機會實現夢想，妳可要好好表現，證明妳是個能幹的女強人，而不是個小丫頭。」

　　「你等著瞧，我一定會成功！」她雄心壯志的揚起下巴。

　　※※※※

　　她不應該這麼晚喝咖啡的！

　　走下床，韓茵茵關掉冷氣，跟著室內拖鞋晃到陽台，頹廢的癱在藤椅上。

　　其實過了下午三點，她就不能喝咖啡，因為她對咖啡因特別敏感，太晚喝咖啡會影響晚上的睡眠。可是自從遇到婁晙之後，她總是在不該喝咖啡的時間喝咖啡。

　　這種習慣太糟了，她要改掉，以後絕對不可以跟他喝咖啡！

　　等三天後簽了約，他們大概也沒什麼機會一起喝咖啡了……

　　真好笑，滿懷期待取得資金，如今希望成真，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一想到三天後就沒有理由繞在他身邊打轉，她就像是原本勤奮的機器人突然被人切斷電源，明知道她的事業正要開始，此時應該戰力全開，卻怎麼都提不起勁來。

　　她到底怎麼了？

　　「叩叩叩！」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崔伯玲的聲音傳了進來。「妳睡著了嗎？」

　　「進來吧。」

　　房門打開又關上，崔伯玲手裡端著一杯熱巧克力走進陽台，背靠著護欄。「我看到妳房間的電燈還亮著，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

　　「五點左右喝了咖啡，睡不著。」

　　「妳有毛病啊！明知道自己那個時間不可以喝咖啡，幹麼自找苦吃？」

　　「……我不小心忘了。」當時她真的沒有想那麼多。

　　「妳忘了？」崔伯玲一臉狐疑的挑了挑眉。她們當了四年的同學，怎麼從來沒見她忘了呢？

　　「……最近比較忙，不小心就忘了嘛。」她試著找藉口。

　　「說吧，哪個傢伙這麼有本事，讓妳不小心忘了？」

　　「這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急著反駁。

　　一隻手撫著下巴，崔伯玲若有所思的對她搖搖頭。「妳有事情瞞著我哦！」

　　「……我有什麼事情瞞著妳？」

　　「我都聽說了，上個禮拜六妳在家舉辦了一個下午茶宴。」崔伯珍惡狠狠的一瞪「妳這個女人竟然沒有邀請我！」

　　「這不能怪我，我問妳週末有沒有事，妳說要約會，也不關心我有什麽事情，我才想妳對婁家的下午茶宴應該沒有興趣。還有，嚴格說起來，我只是負責做蛋糕做餅乾，所有的材料用品都由婁家提供，這個下午茶宴不能說是我舉辦的。」雖然發出邀請的人是她，可是老夫人堅持在婁家舉辦的聚會應該由主人負擔出資，她能省則省，當然沒意見。

　　「如果妳說清楚，而且坦白說出妳和少爺關係不尋常，我一定會取消約會。」

　　「我和惡少哪有關係不尋常？」她不自覺的坐直身子，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心虛的樣子，可是越想證明什麼，她的心就越莫名的不安。

　　喝著巧克力，崔伯玲用腳踢她。「雖然不在現場，可是我有眼線，婁家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們之間有暧昧，妳就老老實實的招了，你們兩個到底什麼關係？」

　　「你們想太多了，他把我當成小丫頭，我們會有什麼關係？」

　　略微一頓，崔伯玲瞇著眼睛打量她。「韓茵茵，妳對他動心了？」

　　「妳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對那個花心惡少動心？」話雖這麼說，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跳得那麼慌那麼急？難道她真的對他動心了？

　　「老實說，少爺這麼優質的貴公子，妳會對他動心也是情有可原。」

　　「……我沒有」對，她沒有對他動心，只是這個問題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心跳才會那麽慌那麽急……好吧，她不討厭他，畢竟他對她非常「慷慨」又那麼討她喜歡，如果她還說他這個人很討厭，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如果妳對少爺完全無動於衷，那才真是奇怪。」崔伯玲輕斥。

　　「這個意思是說，妳曾經對他動心嗎？」

　　「真可惜，他沒有給過我機會，否則，我一定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崔伯玲還是堅持一開始的想法，少爺對茵茵伸出援手絕對是別有所圖。

　　「妳是妳，我是我，妳不要把我們兩個混為一談。」

　　韓茵茵的腦子很清醒，他是什麼身分的人，她怎麼可能傻得對他動心呢？

　　她承認，雖然他那張臉稍嫌冷了一點，個性也不太討人喜歡，可是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是優質的貴公子，難免教人胡思亂想，不過，她絕不是那種喜歡胡思亂想的女孩子！

　　崔伯玲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我知道妳不會承認，也許妳真的認為自己沒有動心。不過我還是想提醒妳管好自己的心，別忘了他是個戀情從來撐不到三個月的花花公子，千萬不要因為他對妳張開雙手，妳就失去理智投入他的懷抱。當然，如果他要跟妳結婚，那就另當別論。」

　　她失笑的翻白眼。怎麼可能！「妳的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

　　「婁家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認為少爺對妳有興趣，妳還會認為是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嗎？」崔伯玲真的很想狠狠從她的腦袋瓜敲下去。

　　「妳要我說多少遍？他真的把我當成小丫頭，他對我張開雙手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況且，這幾天她突然有一個疑問——婁晙真的是花花公子嗎？相處之後她發現，他從頭到腳都欠缺風流的特質，也不懂得甜言蜜語，怎麼有辦法擄獲女人的心？

　　崔伯玲連同握著馬克杯的手一起舉起來，表示投降。「我無話可說了。」

　　說再多也沒用，一旦三天後簽了約，她連繞在他身邊打轉的理由都沒有了，好友真的想太多了，韓茵茵心想，但心神仍有份失落。

為了一口餓

第四章

　　雖然嘴巴上矢口否認，覺得婁晙只是把她當成小丫頭，可是韓茵茵心中又忍不住猜想，如果他真的對她張開雙手，她會投入他的懷抱嗎？

　　如果她投入他的懷抱，肯定是瘋了！他是個超級不可愛的男人，傲慢難以親近，老是冷冷的酷著一張臉，嘴巴上老愛惹人家不開心，又很會斤斤計較……他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可是好奇怪，每次見到他，她的心中只有期待和愉悅，沒有無奈和厭惡。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真的對他動心了？

　　這個問題韓茵茵不敢深思，因為她根本高攀不起他。沒想到這個時候婁老夫人派司機回來接她和小靖出去吃飯，丟給她一個更驚天動地的大問題……

　　「妳還沒回答我，妳能不能接受有個拖油瓶的男人當丈夫？」婁老夫人很有耐性的再問一遍。

　　她都嚇傻了，舌頭打結，怎麼還回答的出來？

　　「我知道這個問題問得太唐突了，請妳見諒，可老太婆活到這把年紀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慢慢來，所以我不就跟妳拐彎抹角。」

　　不跟她拐彎抹角，但也不需要如此嚇她吧？還好她屁股坐得還滿牢靠，否則從椅子上跌下來很難看。

　　清了清嗓子，她含糊其詞的道：「我不明白老夫人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妳很聰明，應該了解我的用意，我很喜歡妳，希望妳可以當我的孫媳婦。」

　　一個接著一個拋出問題給她，難道大家都嫌她日子過得太平靜嗎？「老夫人喜歡我，我很開心，可這種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數。」

　　「只要妳答應，我一定會讓婁晙點頭。」

　　「不不不，老夫人千萬不要強迫他。」

　　「我相信這段時間的相處，妳應該也了解他的個性，如果他沒有意願，誰也沒辦法勉強他。他是我的孫子，我還會看不出來他對妳的心意嗎？相信我，只要妳答應了，他一定會點頭。」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婁家的人真的都認為婁晙對她有興趣嗎？

　　「我想老夫人誤會了，他只是把我當成小丫頭，沒有男女之間的念頭。」

　　「我可以向妳保證，妳在他眼中，絕對不是小丫頭。」婁老夫人眼中含笑。

　　「他認為我們相差十歲，有好幾個代溝。」，

　　「如果他親自向妳開口，妳會答應嗎？」不隨她的藉口起舞，婁老夫人直接切入重點。

　　韓茵茵略微一頓，小心翼翼的道：「我不曾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是個黃毛丫頭，怎敢高攀少爺這樣的貴公子？」

　　「這不重要，妳喜歡他，不是嗎？」

　　嬌顏瞬間染紅，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就像是小孩子做壞事被逮到似的，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太可笑了，卻沒辦法阻止那種莫名其妙的慌亂，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擠出話來。「我……不敢有這個念頭……不敢喜歡少爺。」

　　「雖然不敢喜歡，還是喜歡上了，不是嗎？」

　　她應該否認到底，可是否認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婁老夫人轉頭看著正在優雅吃著牛排的曾孫，摸了摸他的頭。「小靖不是一直吵著要茵茵姊姊當你的媽咪，奶奶已經跟茵茵姊姊說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原來是這個小子在算計她。他真的只有五歲嗎？

　　「姊姊，我好喜歡妳當我媽咪，求求妳當我媽咪好不好？」放下刀叉，婁靖衍唱作俱佳的雙手合十，擺出哀求的低姿態。

　　「……我比較適合當姊姊，不適合當媽咪。」

　　「姊姊不是說很喜歡我嗎？」

　　「我是啊。」

　　「那姊姊當我的媽咪。」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面對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子，她竟然覺得無力招架。這麼小就懂得談判的技巧……也許不是他懂得談判技巧，而是她無法抗拒的掉入他們設下的「陷阱」中……難怪老媽從小就告誡她，不可以隨便接受人家「請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哪！

　　婁靖衍突然跳下椅子，繞過來鑽進她的懷裡。「小靖好喜歡好喜歡姊姊，真的好想要姊姊當我的媽咪哦。」

　　這會不會太賊了？怎麼可以用這種方法對付她？

　　「小靖真的好想要一個媽咪，姊姊當小靖的媽咪好不好？」婁靖衍說得可憐兮兮，只要有點良心的人都不忍心拒絕。

　　「是啊，妳就答應吧！婁晙那邊，包在我這個老太婆身上。」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好吧，就算她真的對婁晙有那麼一點痴心妄想好了，也從沒想過未來會跟他扯上關係。他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尊貴得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如今卻因為老夫人和小靖的關係，他們兩人的牽扯好像越來越深……

　　奇怪，被設計的人明明是她，可為什麼她覺得好像自己在設計他？

　　※※※※

　　韓茵茵走過來走過去，一刻也沒辦法坐下來，雖然她還沒有答應婁老夫人，可是萬一她老人家迫不及待的找上婁晙，提起結婚的事情，婁晙會不會以為她利用婁老夫人向他「逼婚」？

　　搖了搖頭，不要著急，不要自己嚇自己，老夫人動作不會這麼快，再說這麼慎重的人生大事，當然要慢慢來。

　　沒錯，她不要搞得自己太過緊張，明天就是簽約的日子了，簽完約之後，她再主動向婁晙提起老夫人昨天請她吃飯的事，順便解釋一下「結婚」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她的主意，免得他誤會她貪得無厭，不但要他的資金，還要他的人！她還不至於這麼厚臉皮。

　　「叩！」

　　腳步頓住，她先看了一眼房門，好像不是敲門聲，那是哪來的聲音？

　　「叩！」

　　這次更大聲了，她發現聲音是從落地窗傳來的，看樣子是有人用小石頭丟窗叫她。

　　打開落地窗，走出去探頭一瞧，心跳陡然加速——

　　「妳可以幫我煮咖啡嗎？」婁晙像個天真的大孩子，對她揮揮手。

　　「你這位少爺的習慣真的很糟糕，怎麼老愛三更半夜喝咖啡？」話是這麼說，她還是轉身回房，關掉冷氣，放輕腳步的迅速下樓。

　　看到她兩手空空的，婁晙有點小失望。「妳不是說喝咖啡一定要配上餅乾蛋糕之類的點心嗎？」

　　「你以為我很閒，成天沒事待在廚房做餅乾蛋糕嗎？」她白了他一眼，率先往主屋走去，他慢步跟在後頭。

　　進了廚房，她看到他已經把煮咖啡的用品都搬出來了。

　　「你這位少爺真是好命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竟然連咖啡都不會煮。」她忍不住一邊煮咖啡一邊嘮叨。

　　婁晙不發一語的靜靜看著她，腦海想起奶奶今日跟他說的話——

　　「我知道你很喜歡茵茵，不是因為她長得像嫣紅，而是單純喜歡她這個人。也是，誰會不喜歡她呢？因為她，如今整個婁家脫胎換骨，我想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的對象了，而且她一定會疼愛小靖，你們就結婚吧。」

　　「奶奶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暫時沒有結婚的計畫，您別再為我操心了。」

　　「你是不是擔心她誤會？擔心她如果發現自己長得很像嫣紅，一定會誤會這是你跟她結婚的動機？可是我認為這是小事，只要結婚後你好好疼惜她，我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智及開朗的個性，她不會把這件事擱在心上。」

　　「這種事不是我說了算數，奶奶就別再管了。」

　　「昨天我請她吃飯，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情，她並不反對。」

　　「雖然她很率直，可是心地很善良，當然不會當面讓您老人家難堪。」

　　「你看不出來嗎？那丫頭喜歡你。」

　　「奶奶總認為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逃過您孫子的魅力。」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向她求證。」

　　他好不容易把她框在「小丫頭」的框架裡，在他們之間劃下界線，奶奶卻跑來挑起他的貪念，點燃那股想要擁有她的渴望。

　　他可以不顧一切的擁有她嗎？就算她跟死去的妻子有相似的容貌，會挑起他遭受背叛的痛，但她依然點燃了他想再愛人的火花，讓他想越過所有的阻攔，將她抱進懷裡。

　　「喂……你對我的臉有意見嗎？」他這樣直盯著她看，她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韓茵茵的出聲將他喚回神。他答非所問的笑道：「妳以後肯定是個喜歡嘮叨的老婆。」

　　「我哪有很愛嘮叨？」她知道這句話沒有意義，可是現在她對「結婚」、「老公」、「老婆」這些字眼非常敏感。

　　「我奶奶是不是找過妳？」婁晙突然導入今天見她的重點。

　　「嗄？」

　　「我知道奶奶跟妳說了一些話，妳不要放在心上。」

　　婁老夫人以為自己是在開戰車嗎？天啊！她老人家的動作幹麼這麼快？

　　雖然她比較想躲在飯桌下，可這會兒她還是得硬著頭皮，笑得好像無所謂的樣子。「當然，婁老夫人並不能代表你，我也不敢想那種事，你是貴公子，而我只是個黃毛丫頭，我們站在一起根本不相配。」

　　「不是。」

　　「嗄？」

　　「如果提出結婚的人是我呢？」

　　這會兒韓茵茵連個聲音都擠不出來，他把她平靜的心湖攪亂了。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有這個念頭嗎？不不不，這不可能，他明明當她是黃毛丫頭……天啊！他幹麼說出這麼容易引人遐想的話！

　　「如果是我向妳開口，妳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嗎？」

　　「……我知道你在說笑，可是這種事情不能拿來開玩笑。」韓茵茵終於找回聲音，這要感謝他看起來一副隨便不認真的樣子。

　　「我有個五歲的兒子，嫁給我是委屈妳了。」

　　「我並不覺得委屈——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絕對不會有人認為嫁給你很委屈。」天啊！她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表明她很樂意嫁給他嗎？

　　「那就好，我不想被妳當成喜歡吃嫩草的老牛。」婁晙向她伸出手。

　　她怔怔的看著他的手發愣，直到他微笑的用目光指向咖啡，粉妆玉琢的嬌顏瞬間染紅，她趕緊倒了一杯咖啡給他。

　　「你還稱不上老牛。」韓茵茵努力表現出輕鬆的態度。

　　「雖然現在說結婚太早了，可是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不是嗎？」語畢，他開始專心品嚐咖啡。這咖啡真是好喝，因為是她煮的。

　　他這句話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很好，看樣子今晚她別想睡覺了。

　　※※※※

　　韓茵茵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還掛著兩隻熊貓眼，真的很像女鬼。

　　唉，怎麼可能不像女鬼呢？在他們祖孫兩個連番「轟炸」下，如同她的預料，害她一夜睜著眼睛到天亮。

　　雖然她現在最需要的是睡眠，可是今天要簽約，她必須出門了。

　　她努力牽動嘴角，擠出笑容，又拍了拍臉頰，想強打起精神。就像他說的，現在說結婚太早了，想東想西太沒意義了，還不如專心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

　　這時，擱在梳妝台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韓琪琪」，她驚訝的接起手機。「妳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妳說什麼？老爸從二樓摔下來，現在在醫院的急診室……妳別急，我知道了，我現在立刻趕回去。」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今天要簽約……沒錯，簽約固然重要，可是老爸更重要，如果婁晙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話，他應該不會介意延期簽約吧？待會兒在路上，她再打手機知會婁晙。

　　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確定最重要的錢包在裡面，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門。

　　搭計程車到火車站，同時在路上打電話通知婁晙，接著坐上高鐵南下高雄。不過，她萬萬沒想到一進了家門，她就慘遭「軟禁」，再也出不了門。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卑鄙無恥？哪有人這樣子算計自己的女兒？」韓茵茵嫌雙手捶打門板還不足以表達憤怒之情，連雙腳都派上用場了。

　　「砰！砰！砰！」踢啊，踹啊，恨不得能夠把門拆下來。

　　「如果我是妳，我絕對不會浪費這種力氣。妳還不明白嗎？老爸老媽根本不想讓妳待在台北，妳就認了吧。」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的韓琪琪涼颼颼的道。

　　停止捶打，她轉身瞪著陷害她的妹妹。「妳這個丫頭，怎麼可以助紂為虐把我騙回來？」

　　「我哪有騙妳？老爸真的從二樓摔下來，而且被送到急診室啊！不過，只是小扭傷，確定骨頭沒什麼問題就回來了。」

　　「妳……故意誤導我！」沒錯，她太心急了，以至於腦子失去思考的能力，忘了這很可能是個陷阱。她是獵物嗎？最近怎麼老是被人家設陷阱？

　　「爸媽比較大，還是妳比較大？我如果為了妳違背他們的意思，妳覺得這樣有道理嗎？」韓琪琪送給她一個白眼。

　　「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已經爭取到資金，要簽約了。」

　　「我們的爸媽只是平凡的公務人員，他們對妳沒有那種野心，只求妳嫁個好丈夫，別讓他們擔心就好了，我勸妳趁早打消創業的念頭。」韓琪琪真的很同情姊姊，他們這麼平凡的家庭，怎麼會生出志氣比男人還高的女兒呢？

　　「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夢想！」

　　「妳還不懂嗎？爸媽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幫妳找到對象，把妳嫁掉。」

　　「我才二十二歲，他們有必要那麼急嗎？」

　　韓琪琪冷冷的又送上一個白眼。「這要怪妳自己，成天想著創業做生意，還動家裡的歪腦筋，爸媽當然嚇壞了。這可是祖產、爸媽安養天年的老本耶。想來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趕緊把妳嫁掉，以後妳要做什麼，都是妳老公的事情，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見過這樣的父母，我看起來像『敗家子』嗎？」

　　「如果真的是敗家子，說不定他們還可以容忍，可是『敗家女』就萬萬不可以。」

　　是啊，雖然父母都是受過教育的人，可重男輕女的觀念就像毒瘤一樣盤踞在他們的骨子裡面，敗家子可以，「敗家女」絕對不行，在連續生了兩個女兒後還要再拚第三胎，無非是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

　　雖說這個時代事事計較男女平等，可是，太多人的骨子裡面天生女男不平等，「兒子」才是父母的期盼，女兒就什麼都不是……

　　「妳出去啦，我要睡覺了。」韓茵茵垂頭喪氣的走回床邊，輕推了一下韓琪琪，示意她出去，可是妹妹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不好意思，老媽有令，從現在開始，我得寸步不離的跟著妳。」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我是犯人嗎？」

　　韓琪琪安慰的拍了拍姊姊的肩膀。「妳不要抱怨了，我比妳還冤好不好？這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卻要把美好的暑假浪費在妳身上，妳說我冤不冤呢？」

　　「他們到底想怎麼樣？」

　　「幫妳安排相親嫁人啊。」

　　「什麼？！」

　　韓琪琪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懊惱的拍了一下嘴巴。「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老爸老媽叫我不可以打草驚蛇。」

　　「他們幫我安排相親？！」

　　既然「禍從口出」韓琪琪這會兒當然要想辦法收拾殘局。「我看過照片，他們安排的對象還不錯，長相斯文，家境也好，工作穩定，也許你們會看上眼。」

　　「我現在對男人沒興趣！」她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範。

　　「妳去看看嘛，說不定會遇到真命天子哦。」

　　不可能！她只想要婁晙當她的真命天子——

　　唉！現在才知道，除了婁晙，她眼中看不見其他男人。

　　韓茵茵軟綿綿的癱在床上。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實在是太瘋狂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還有，她應該怎麼辦？

　　這一刻，她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婁晙的身影。如果他知道此刻的她如同被關在閣樓裡的公主，他會不會像英勇的騎士一樣出現在她面前？

　　算了吧，幻想婁晙會像英勇的騎士般出現，她還不如動動腦，想想看有什麼法子可以幫自己脫困比際實際。

　　※※※※

　　經過幾天的沉澱，韓茵茵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相親就相親，誰怕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沒什麼了不起的本事，但是腦子裡有數不清的花樣，不過是相親，憑她，絕對應付得來。

　　因此，隔個禮拜的小週末夜晚，她順從父母的意思，在妹妹的陪同下前往飯店的咖啡廳相親。

　　可惜不到三分鐘，她就很失禮的站起身，送給對面那個有點書呆樣的男士一句，「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人家可是很有教養的紳士，一次沒關係，兩次也沒關係，可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後，不抓狂實在是太難了。她這麼做不是擺明給人家難堪嗎？

　　請原諒她，其實她不是這麼壞心眼的人，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基本上她算是很有禮貌了，從一開始到把對方氣走，她始終面帶笑容，絕對是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在男方面前。

　　「韓茵茵，妳找死嗎！」韓琪琪比那個被氣走的男主角還火大，從頭到尾都是她陪那個男主角大眼瞪小眼，她真的恨不得一頭撞牆，以死謝罪。

　　「搞砸一次相親還不至於死人。」她嘻皮笑臉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下來，放輕鬆一點，事情沒有這麼嚴重。

　　「妳不要自以為聰明，搞砸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沒完沒了，直到老爸老媽如願。為什麼妳不能乖乖配合，一次OK呢？」

　　「看不對眼，怎麼OK呢？」

　　「妳根本沒正眼瞧人家一眼！」

　　「我沒斜視，也沒鬥雞眼，怎麼可能沒有正眼看人家一眼？」

　　「妳……強詞奪理！」氣死人了，偏偏這時手機鈴聲跑來湊熱鬧，韓琪琪生氣的直接拿起來接聽。「喂……老媽啊，結束了，剛剛結束，不過，事情進行得有一點不順利……嗄……現在……我知道了，我立刻帶她回家。」

　　一旁的韓茵茵忍不住搖頭嘆氣。「沒出息，一碰到老媽，妳這個『恰查某』馬上變『俗仔』。」

　　「我只是一個即將升上大三的學生，沒有爸媽供應我，怎麼過日子？」

　　韓茵茵連連點頭表示理解。「是啊，哪個『俗仔』沒有苦衷呢？」

　　「不跟妳說了，我會活活被妳氣死……等等，我差一點忘了，老媽要妳立刻回家。」韓琪琪拿著背包跳了起來，同時一把將姊姊抓過來。

　　「急什麼？現在把我叫回去臭罵一頓，難道就可以改變結果嗎？」

　　「不是，家裡好像有事。」

　　「難道家裡也安排了一場相親宴嗎？」她是隨便說說，但卻招來妹子的一記白眼。

　　當她們搭車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廳一位男士的背影時，兩人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老爸老媽會不會太誇張了？

　　「妳怎麼現在才回來？」韓母急忙跳起來，跑過去將韓茵茵拉進來。

　　「我又不是超人可以用飛的，搭公車也要花時間啊。」她惡狠狠的瞪著雙眼。太過分了，哪有人一個晚上安排兩次相親的！

　　「妳有這麼好的對象幹麼不早說呢？婁先生等妳好久了。」

　　「對象……婁先生？」她後知後覺的瞪大雙眼，緩緩轉過頭看著背對門口的男人。

　　難道是婁晙？這怎麼可能？

　　此時，婁晙站起來轉過身，像是見到情人似的，看著她的眼神柔情似水。「我本來想開車過去接妳，可是伯父伯母要我在家裡等妳。」

　　張著嘴，雙唇輕顫，韓茵茵卻擠不出話來，因為腦袋瓜實在是太混亂了。雖然她曾經胡思亂想過這種可能他有如英勇的騎士降臨來拯救她，可是，怎麼可能呢？他怎麼會在這裡？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伯父伯母，我不但嚇到你們，也嚇到她了。」婁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她怔怔的看著他，好像還不相信他站在眼前。他逗弄的用另一手食指指腹滑下她的鼻梁，然後面對韓父韓母提出請求。「我想請伯父伯母答應我們的婚事。」

　　婚……婚事？！她驚愕的轉頭瞪著他。這個玩笑會不會開得太大了？

　　「我家丫頭是隻野猴子，如果你不嫌棄，隨時歡迎你把她娶回家。」韓父笑得嘴巴都闔不攏，他的準女婿是投資公司的老闆，他覺得自己背上被裝上了翅膀，整個人快飛起來了。

　　野猴子？這一次韓茵茵把驚愕的目光對準父親。沒錯，她承認自己靜不下來，可是哪有當父親的人這樣貶低女兒的？還有，哪個父親會像他一樣迫不及待把女兒趕出去？

　　「我就是喜歡她的活力，像個大孩子一樣，很可愛。」婁晙深情的轉頭看她。

　　她的視線再度轉回旁邊的男人，不過，她可沒辦法像他一樣深情凝視，因為她太錯愕了，他怎麼可以如此順口的編出這種謊言？

　　「你不嫌棄就好、不嫌棄就好。」韓父又笑又點頭，開心得不得了。

　　她的脖子會被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對話氣到扭傷。這是什麼話？她有這麼糟糕嗎？老爸難道不能給她留點面子嗎？

　　「不知道下禮拜六伯父伯母是否方便？我會陪同奶奶正式登門提親。」

　　「下禮拜六很好。」若是，明天會更好。

　　「下禮拜出發來這裡之前，我會先打電話過來跟伯父伯母敲定時間。那現在，可以請伯父伯母將茵茵借給我幾個小時嗎？」

　　「你要借多久都沒問題。」

　　「謝謝伯父伯母，我會盡可能早一點送她回來。」行個禮，婁晙便半拉半拖的帶著韓茵茵離開。

　　韓茵茵這下是無語問蒼天，誰來幫她評評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的終身大事在幾分鐘之內決定了，可是她這個當事者還沒有進入狀況……會不會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只是作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沒錯，這一定是一場夢，不可思議的夢，否則婁晙那個工作狂怎麼可能化身為解救公主的騎士出現在她面前？結婚這種事，根本是出於她的幻想而已，看樣子，她應該很想嫁給他……

　　但如果這不是真的，婁晙沒有出現，她父母也沒有答應他們結婚，為什麼此刻他握著她的手會那麼溫熱真實呢？為什麼會有一種甜蜜的氛圍將她的心團團包圍？

　　※※※※

　　坐上婁晙的車子，韓茵茵與他來到飯店，進入他早先就Check in入住的客房。

　　「我看妳受到很大的驚嚇，想來一杯紅酒嗎？」婁晙現在看起來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大男孩，瞧她傻怔怔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

　　韓茵茵像個機器人似的點點頭，接著像是清醒過來似的搖了搖頭。「現在你是在我的夢裡，你不是真的對不對？」

　　他好笑的道：「從妳家到飯店，這一路上，妳還沒有確定我是真的嗎？」

　　「婁晙怎麼可能變成英勇的騎士解救關在閣樓的公主？」

　　「原來我現在在妳眼中是英勇的騎士。」他從冰箱取出紅酒倒了兩杯，一杯給她後，逕自在她旁邊的沙發坐下。「是啊，因為收到妳求救的信號，我特地來這裡解救關在閣樓的公主，感動嗎？」

　　喝了一口紅酒，穩定自己的情緒，她故意惡聲惡氣道：「我現在腦子有好多種想法，獨獨沒有『感動』這一種。」她可沒有向他發出求救信號，不過是傳了一封簡訊給好友，畢竟借住人家那裡，總不能不交代下落，而且她現在還領老夫人的薪水，充當小靖的玩伴，也要向老夫人請個假啊。

　　「在妳回家之前，我和伯父伯母都在聊妳的事情。聽說妳從小就是家裡的問題人物，雖然很聰明，卻不喜歡用在正事上面，像是如何捉弄人這種事妳特別有興趣。還有，心情好的時候，可以考一百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抱個鴨蛋回來，看樣子，妳的隨性是從小就有的壞習慣。」

　　老爸老媽怎麼可以這麼大嘴巴，出賣女兒很得意嗎？等一下，他們會不會連她小娃兒時期的裸照都翻出來供他欣賞？

　　「我還看了妳小時候的照片，原來妳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轟！她瞬間被油炸成一隻全身熟透的蝦子。這表示他看過她的「裸照」了嗎？

　　「還好我來了。」他調皮的對她緋紅的嬌顏擠眉弄眼。

　　坐直身子，韓茵茵清了清嗓子，努力穩住自己不要被他搞亂思緒。不過是幾張沒什麽看頭的「裸照」，幹麼覺得難為情？

　　「你到底跟我父母說什麼？為什麼他們會以為我們兩個在交往？」

　　「我只是向他們自我介紹，說明我們如何認識，妳目前擔任我兒子的玩伴，還有我兒子很喜歡妳，老吵著要妳當他媽咪而已，其他的事情一概保持沉默。我想他們看到我追來這裡，當然會認為我們兩個的關係不尋常。」

　　她要不要直接昏倒算了？這樣說得還不夠多嗎？他根本是能說的全都說了，難怪爸媽會認定他是未來的大女婿。

　　不過，老爸老媽會不會太現實了？看到人家是老闆，也不在乎女兒一嫁過去就變成後母……算了，對他們來說，只要有個像樣的男人願意接收他們的女兒，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不管我爸媽認為我們是什麼關係，你也不應該開那種玩笑啊。」

　　「妳說結婚嗎？」

　　「對，你不覺得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嗎？」

　　「妳怎麼會認為我在開玩笑？」婁晙的眼神變得很專注。「難道妳認為剛剛我開給妳父母的支票是空頭支票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記得不久前你才說過現在說結婚還太早了。」她顫抖的把紅酒放在茶几上。

　　「這是我一個多禮拜前的心境，現在不同了，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妳嫁給別的男人。」

　　當奶奶從崔伯女兒那裡得知她被迫待在高雄相親時，他就再也壓抑不住那股想擁有她的渴望。單是想像她走向紅毯另一端，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他就焦慮不安，又怎麼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呢？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我只是被迫相親，又不是被迫嫁人，你想太遠了。」

　　「如果我不來，妳確定可以從相親脫身，而不會演變成結婚？」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會傻傻的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伯父伯母好像急著把妳嫁人，他們成天在妳耳邊嘮叨催促，到最後妳只能選擇順服他們。」

　　「不會，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容許別人操控。如果你是擔心剛剛開給我父母的支票，那倒不必，支票跳票也無所謂，我爸媽那邊我會應付。」

　　放下手上的酒杯，他起身靠向前將她拉起來，然後擁入懷裡。「妳還感覺不到我的真心嗎？不是開玩笑，妳讓我動了再婚的念頭，嫁給我吧。」

　　怦怦怦怦怦……心跳越來越快，好似要蹦出胸口，因為他的宣告，也因為他熾熱的懷抱，她知道自己正一點一滴陷進沼澤裡面，很快就要滅頂了。

　　就算他們相識的時間連「試用期」都不到，就算她對他的一切還是很陌生，就算她不想那麼早踏進婚姻……就算再有一百個理由，也什麼都不重要了，當他向她伸出手，她只想握住他的手。

為了一口餓

第五章

　　當晚躺在床上，韓茵茵的心彷彿還怦怦怦的狂跳不已。

　　她真的要嫁給他嗎？

　　她一直有種感覺，他是個出現在夢中的男人，明明離她很近，卻又很不真實，或許正因如此，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一輩子會跟這個男人扯上關係。

　　她真的要把未來交給一個相識時間如此短暫的男人嗎？

　　不知是否排行老大的關係，她從小就是一個冷靜理性比實際年齡多出好幾歲的人，夢想可以有，但是白日夢就免了，如何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比較實在，如今教她把一輩子交給一個半生不熟的男人，這有違她一貫的思考邏輯。可是一想到將成為他的妻子，又有一種跳躍的期待在胸口激烈的鼓動……

　　真的要嫁給他嗎？

　　這個問題直到隔天早上，她被婁晙的司機接到飯店陪他吃早餐時，她還是不停的問自己。

　　餐桌上，婁晙突然伸出手，食指指腹輕輕滑下她的鼻梁，取笑道：「一大清早就精神不濟，昨晚太興奮了睡不著覺嗎？」

　　「我都還沒有回神，哪來的興奮？」說是這樣說，她的臉兒卻紅了。

　　「我倒是一夜沒睡，一直在想妳。」

　　韓茵茵像是突然被偷親到似的，又難為情，又不知所措。眼前的男人明明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惡少，可是感覺又不太一樣，言語之中摻雜了一份親暱……是因為他把她當成未婚妻，他們之間不再需要保持距離了嗎？

　　「想我幹麼？」她故意惡聲惡氣的掩飾自己的慌亂。

　　「想妳變成我老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昨晚太混亂了，有些事情來不及說清楚，既然過了一夜他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她就必須挑明了。「你聽好了，你別妄想我會在家裡當黃臉婆，我可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我的夢想。」

　　婁晙眼前不禁浮現過去的景象，嫣紅婚後本來也想出去工作，可是他認為女人結婚之後應該以家庭為重，她沒有勇氣反抗他，因此變得鬱鬱寡歡，甚至病了。在婁家家庭醫生的建議下，他決定找些事情讓她忙碌，於是安排她上課，慢慢的她才恢復精神……她們兩個真的截然不同！

　　見他不作聲，韓茵茵連忙裝腔作勢的道：「如果你後悔了，決定改變心意，沒有關係，我可以接受。」

　　他就是喜歡她充滿朝氣活力的樣子，很難想像華屋美宅可以關得住她。「妳怎麼會認為我會要求妳放棄夢想呢？結婚和創業本來就是兩回事，妳嫁給我，我投資妳，這兩者各自獨立，互不相干。」

　　「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成天忙於工作，你真的不介意嗎？」

　　略微一頓，他避重就輕的道：「如果為了工作搞壞身子，那就得不償失。」

　　「這句話你應該說給自己聽吧。」她對他吐舌頭做鬼臉，這會兒終於有立場訓話了，當然要好好說上一頓。「有件事情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了，你覺得每天早出晚歸，忙碌事業，很有成就感對不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每天這樣賣命的工作，有可能一不心就把命賣掉了！」

　　微微一笑，婁晙的眼神變得很溫柔。「老婆大人，以後我會試著調整自己的生活作息。」

　　「……我還不是你老婆。」她嬌羞的紅了臉，還沒嫁過去，她怎麼就急著扮演嘮叨的老婆了？

　　他唇角愉悅的上揚。「我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心意。」

　　眼睛飄來飄去，就是不敢直視他，她故作不在意的問：「你會不會明天一早醒過來，發現這是自己一時神智錯亂所犯下的錯誤？」

　　「妳眼中的我，是那種喜歡反反覆覆的男人嗎？」

　　「人心很難說，今天這樣明天那樣，說變就變，這世上最不講信用的，就是人！」

　　婁晙突然舉起右手，一臉嚴肅的立下誓言。「皇天在上，如果婁晙沒有履行承諾跟韓茵茵小姐攜手共度一生，就不得好死！」

　　韓茵茵驚嚇得靠過去將他的手拉了下來，眼睛慌張的左右轉了一圈，還好咖啡廳沒有很多人，他的舉動沒有招來太多好奇的目光。「難道沒有人教你，不要隨便發誓嗎？」

　　「我的真心一再被妳質疑，我還能怎麼辦？」

　　「……好好好，我錯了，我再也不會質疑你了。」不是他不好，而是他太尊貴了，她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怎麼可以擁有這個男人一輩子的承諾呢？他真的喜歡她嗎？如果沒有老夫人在中間穿針引線，他會有娶她的念頭嗎？

　　許許多多的疑問在心裡糾纏不清，她只好告訴自己這是夢，夢醒了，一切就會回到原位，如果事情真的變卦，她也不會太在意。

　　「雖然昨晚沒睡好，可是難得放假，今天妳來當我的導遊吧。」

　　「我還以為少爺急著趕回台北當工作狂。」

　　「我們兩個還沒有正式約會過，今天就來約會吧。」

　　約會？她馬上露出少女情懷，按捺不住的雀躍不已。「這表示今天我想做什麼都可以嗎？」

　　「我聽老婆大人的安排。」

　　「我還不是你老婆！」嘴巴上逞強，她的心卻漾出絲絲的甜蜜。

　　用過早餐，他們開始第一次的約會。

　　兩人來到西子灣吹海風，漫步在防波堤上眺望著海洋，堤外就是高雄第一大港船隻進出的水道，當然要來一頓海鮮大餐。

　　接下來去「夢時代」閒逛，坐Hello Kitty摩天輪，然後到愛河喝下午茶，再搭遊河船看夜景，最後去六合夜市吃吃喝喝飽餐一頓。

　　一天的約會下來當然是累壞了，回到飯店，韓茵茵已經連張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婁晙也不喚醒她，直接將她送上床。

　　坐在床沿，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愛撫眼前那張沉睡的容顏。

　　其實他的不安並不亞於她，真的要娶她嗎？他當然很清楚，再一次讓他動了結婚念頭的女人是她韓茵茵，可是無法逃避的是，她這張容顏太像那個他曾付出真心想守護一輩子的女人，卻也是傷害他最深最痛的女人……

　　雖然他很清楚她和嫣紅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開始看著她，也許偶爾會將她們做比較，但現在，他已很少想起嫣紅。不過不能否認，嫣紅曾在他過去的歲月佔據很長的一段時間，更是那時他唯一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當韓茵茵有天躺在他的臂彎，他真的可以完全把嫣紅的影子從她身上抹去嗎？

　　他不確定，所以他努力壓抑自己對她的渴望，可是老天爺偏偏跟他作對。先是奶奶點燃他想擁有她的希望，接著又得知她被父母強留下來相親，頓時，他在他們之間築起來的防護牆便完全崩塌了。

　　說真的，他不知道娶她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只知道腦子裡有個很強烈的念頭─—他要把這個女人留在他的生命當中！

　　※※※※

　　回到台北，韓茵茵立刻以婁晙未婚妻的身分搬進婁家主屋，精神不濟了三天，什麽事都沒辦法思考，總是覺得不太踏實。

　　雖然婁晙對她的態度多了一份親暱，可是卻又彬彬有禮的像普通朋友。試問，誰會相信他們將要結為夫妻呢？

　　他是真心要娶她嗎？還是他想娶她，只是她在他眼中毫無性感可言，挑逗不了他的慾望……不對，有時候他看她的眼神令人臉紅心跳，若說他對她一點「性趣」都沒有，好像也不是這麼回事，那是怎麼回事？

　　「媽咪，我要聽這個故事。」婁靖衍終於從書櫃上挑到要看的故事書，咚咚咚的跑回床上，賴在韓茵茵身邊，翻開故事書。

　　「姊姊。還有，這個時間小朋友都睡覺了。」她把故事書闔上。

　　「我還不想睡覺。」

　　韓茵茵揉了揉他的頭。「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在偷偷揉眼睛嗎？」

　　他可憐兮兮的垂下肩膀。「我睡著了，姊姊就會回房間睡覺了。」

　　「可是，明天姊姊會再來陪你啊。」她伸手抱住他，多少可以體會他歡喜又害怕的心情。「姊姊不會消失不見，會一直陪在小靖身邊，看著小靖長大成人。」

　　「姊姊真的要當我媽咪了嗎？」

　　「再過一、兩個月，小靖就可以大聲喊姊姊媽咪了。」雖然沒有明確敲訂日期，可是婁家祖孫一致認為要盡快舉行婚禮。反正都要結婚了，是一、兩月，還是三、四個月，她並不在乎。

　　「小靖終於有媽咪了，小靖終於有媽咪了……」聲音越來越小，婁靖衍帶著笑容漸漸進入夢鄉。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電池耗盡，一秒鐘之內就可以睡著。

　　她讓他躺好，輕輕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祝他有個好夢，便下床離開房間。

　　小靖的房間位於婁晙書房的隔壁，而書房的另一邊是婁晙的臥房，理論上來說，很方便父親每天晚上探試兒子，可是這三天，她不曾見過婁晙，當然，他也有可能還沒有回來。

　　他還沒回來嗎？她走過去試探的在門上敲了敲。「請問少爺回來了嗎？」

　　「進來吧。」

　　韓茵茵若有所思的蹙著眉，她知道他是個很冷漠的父親，可是他對兒子會不會太不關心了？這又是為什麼？因為他和死去的妻子感情不好，兩人的孩子因此受到牽連？但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遷怒的人……

　　甩了甩頭，暫時拋開腦子裡糾結難解的疑問，韓茵茵打開房門走進去，看見他站在落地窗前面，正用毛巾擦拭頭髮，顯然剛剛洗完澡。「少爺什麼時候回來了？」

　　「一會兒了，如果不早一點回來，就沒辦法陪妳喝睡前酒了。」她是很容易教人上癮的女人，每天晚上總要見到她，才會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真是奇怪，她明明是一隻活蹦亂跳的野猴子，總是帶給周遭的人活力歡樂，可是與她靜靜的相處，卻也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春風般的柔和。

　　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心跳怦怦怦的加速，她提起勇氣來到他身後，溫柔的接下他擦拭頭髮的工作，語帶撒嬌的道：「以後照顧你就是我的責任了。」

　　微微一顫，他聲音略帶沙啞的道：「照顧妳也是我的責任。」

　　手上的毛巾掉落在地，她忍不住從後面圈抱住他，整個人貼了上來。

　　「如果我因此好吃懶做依賴你，你也不後悔嗎？」

　　「如果妳比較喜歡當米蟲，我也會支持妳。」她曼妙的嬌軀緊貼著他的滋味太刺激了，他覺得全身的血管都要暴動了。

　　「我好像幸福得有點讓人嫉妒。」她似有意若無心的在他後背磨蹭。

　　這個丫頭難道一點常識都沒有？她不知道這樣子挑逗男人很危險嗎？婁晙連忙拉開她的手，轉身面對她。「妳不知道玩火會自焚嗎？」

　　「什麼玩火會自焚？」雖然她很想裝無辜，可是眼中卻藏不住調皮的笑意。

　　婁晙猛然伸手一勾，讓她跌進他的懷裡，隨即狂烈的低頭攫取她柔軟的小嘴。

　　這個丫頭應該認清楚男人有多危險，絕對不可以挑釁！

　　韓茵茵先是一驚，慢慢就閉上眼睛，軟綿綿的承受他的熾熱橫蠻。可是下一刻，他卻突然推開她。

　　見他轉身背對她，似乎試著冷卻體內狂燒的慾望，她說不上來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她只是在試探，並不是真的要投懷送抱，當然不希望真的在這種情況下一發不可收拾，可是前一刻還熱情如火，下一刻卻又毫不遲疑的喊卡，她不得不懷疑自己對他的吸引力。

　　「你是真心想娶我嗎？」她不自覺的脫口問了。

　　皺著眉，他再一次轉身面對她，身心已經回到理智的控制下。「我到底應該拿妳怎麼辦？」

　　「我……只是問問。」

　　「如果妳膽敢再問一次，我們就直接去戶政機關做登記！」他伸出右手在她的額頭敲了一下。「奶奶已經挑好日子了，原則上訂在九月第一個週末，除非岳父岳母有意見。不過，我想他們應該會贊成。」

　　是啊，他們會立刻舉雙手贊成，因為他們比她更擔心他這塊到口的「天鵝肉」飛了，最重要的是，她這個「燙手山芋」終於可以丟了，好像她肚子裡有小娃娃似的，必須趕在肚子大起來之前披上白紗。「有必要這麼急嗎？」

　　「妳老愛胡思亂想，早一點把妳變成我老婆，我比較安心。」也許是確定要跟她攜手共度未來，這幾天他突然擔心一個問題——如果她發現她和他死去的妻子長得很相像，她會怎麼樣？

　　因為擔心，他總覺得婚禮越快舉行越好，如同奶奶所言，只要結婚後好好疼惜她，這不過是小事。

　　「我看是其他人比較安心。」老夫人安心，小靖安心，她父母也會安心。

　　「大家都安心。」

　　「難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準備逃婚的新娘嗎？」嚴格說起來，她應該比大家更需要「安心」吧。如果說有人會反悔改變心意，那個人絕對是他。

　　「這很難說，妳太搶手了，說不定半途會殺出程咬金。」

　　「那也要有程咬金可以殺出來啊。」她好笑的嗤之以鼻，擺了擺手，不跟他說了。「少爺休息吧，我要回房睡覺了。」

　　當韓茵茵轉身準備離開時，他突然從身後抱住她，垂首在她髮心落下一吻。「妳要記住一件事——妳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珍貴。」

　　唇角揚起甜蜜的笑容，她很正經八百的點頭道：「是，少爺。」

　　「還有，妳的『少爺』究竟準備什麼時候改掉？」

　　「你不喜歡『少爺』，那就『惡少』好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夫人給她的薪水早就入帳了，她總要「有始有終」吧？

　　「惡少？」

　　「是啊，你是我的惡少。」她拉開他的手，旋身一轉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嬌羞的道了聲晚安，快步走出去。

　　婁晙傻笑的撫著嘴唇，雖然搞不清楚「惡少」這個稱呼從何而來，可是他喜歡這種屬於她的感覺，他是她的惡少，只屬於她的惡少。

　　※※※※

　　婚禮的籌備工作緊鑼密鼓的進行，不到半個月一切都準備就緒，接下來，韓茵茵只等著穿上白紗當新娘子，就成為真正的「婁家少奶奶」了。可是，她似乎很難擺脫作夢的感覺。

　　想想從她畢業離開校園至今，三個月不到，她不但要嫁人了，而且還是嫁給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內心難免會有不踏實的感覺。

　　老夫人大概是察覺到她忐忑不安的心情，特地給她一天的假期，請好友陪她出去逛街喝下午茶。

　　喝下午茶明明是很愜意的事，可是現在她完全感受不到那份悠閒。

　　「新娘子應該喜氣洋洋，怎麼妳看起來心事重重呢？」崔伯玲心情可是非常愉快，基本上她這個人很容易收買，一頓免費的下午茶就可以教她笑得闔不攏嘴。

　　「妳不覺得我站在惡少身邊有點不搭調嗎？」

　　「怎麼會呢？一個俊男一個美女，你們兩個是天生一對！」

　　她冷冷的挑眉。「妳這個女人怎麼變得這麼狗腿？」

　　「我哪裡狗腿？難道你們不是俊男配美女嗎？」崔伯玲沒好氣的瞪了好友一眼。雖然她有點狗腿，可是這有什麼不對？難不成要她說他們兩個不相配，她就開心了嗎？沒見過她這麼奇怪的女人！

　　韓茵茵送上白眼，覺得她根本是敷衍了事。「俊男美女就一定相配嗎？」

　　「這當然不是定律，可是我看你們兩個真的很配啊。」

　　柳眉挑動了一下，她怎麼不記得這個女人曾經看過她和婁晙在一起？「妳坦白說，聽到惡少要跟我結婚，妳是不是嚇了一跳？」

　　「……是小小嚇了一跳，畢竟你們相識的時間很短，但進展的速度卻快得簡直像在坐火箭一樣，讓人家的眼睛連眨一下都來不及。」何止嚇了一跳，她下巴都差一點掉到地上了。雖然早知道少爺對好友有興趣，可是如此快速的揮別「花花公子」身分，實在教人難以置信。

　　「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因為我爸媽急著把我嫁掉，他只好提早把我訂下來。」雖然他嘴上說得很好聽，是她讓他動了再婚的念頭，可是若非老夫人逼婚，加上她父母施壓，搞不好他們現在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或許因為如此，她總覺得他是在被迫之下提前做出結婚的決定，她當然感受不到當新娘子的喜悅。

　　「這件事我怎麼想都覺得不通，少爺可以選擇先訂婚啊，幹麼非要用結婚阻止妳爸媽？」崔伯玲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好友的額頭。「我覺得根本是妳這顆腦袋瓜想太多了！」

　　好吧，韓茵茵承認她確實喜歡想東想西，事情想清楚，心裡才不會有疑惑，誰知道這件事情卻越想越不安。

　　「我覺得對妳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經營婚姻。」

　　對哦，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

　　「既然決定結婚了，你們在什麼情況下決定的就已經不重要了，妳應該關心的是結婚之後如何緊緊抓住老公的心，如何讓老公覺得結對婚了。」

　　「妳知不知道他和他死去的妻子感情好不好？」

　　怔了一下，崔伯玲顯得有些不自在。「為什麼突然關心少爺死去的妻子？」

　　「妳要我認真思考如何經營婚姻，那我總要先了解他的第一段婚姻啊。」

　　「過去的都過去了，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那都已經是過往雲煙。」

　　是啊，過去的都過去了，成功是別人的事，失敗也是別人的事，可是……好友不對勁，韓茵茵微微瞇著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妳好像有事瞞我。」

　　「我只是認為時間不同，情況不同，當事人也不同，妳就算知道過去的事也沒有意義。」

　　「妳不要轉移話題，我只是想知道前任婁家少奶奶是什麼樣的人，沒有其他的用意，妳就老老實實說了，別讓我這快要爆炸的腦袋瓜繼續胡思亂想。」

　　「我又不是包打聽，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在好友直勾勾的逼視下，崔伯玲頓了一下，還是說出她知道的事情。「我不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不過，倒是聽說他們夫妻非常恩愛，因為老夫人不喜歡她，少爺才會跟她住在市區的公寓裡。」

　　「他們夫妻非常恩愛？」

　　「人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妳也不用太嫉妒了。」

　　「我知道。」她的胸襟還不至於如此狹隘，只是這麼一來，她就無法解釋婁晙為何對兒子如此冷漠。

　　「過去的事別擱在心上，人不是活在過去，而是活在現在，注視著未來。」崔伯玲還是放心不下的道。

　　「妳以為我是笨蛋嗎？我有必要為了無法改變的過去傷心難過嗎？」

　　崔伯玲半信半疑。「妳真的不在乎？」

　　「事有輕重緩急，剛剛妳不是也說了嗎？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經營婚姻，我當然不想讓自己的婚姻變成一閃而逝的流星。」

　　沒錯，她應該振作起來，把目光放在結婚之後的生活，至於小靖的問題，以後多得是機會追根究底。

為了一口餓

第六章

　　經營婚姻當然不是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扮演花瓶的角色就好，而是要讓老公覺得家庭很溫暖，每天期待下班回家，所以她一心一意準備著婚後的生活，卻忘了在此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一道關卡——新婚之夜。

　　走過來又走過去，韓茵茵每隔三分鐘就跑到陽台探頭探腦，婁晙還在花園跟兩位哈佛讀書時認識的好友喝酒敘舊，據說他們三個，連同一位在美國無法飛來參加婚禮的好友，當時被同學們封為「貴公子美男團」。

　　這是婁晙第二次結婚，因此婚禮盡可能簡單低調，婚宴設在宅的花園，只邀請近親好友。

　　好友崔伯玲覺得婚禮太寒酸了，她個人倒是很喜歡這樣的安排，寧願如此，也不願意被一群有頭有臉的陌生人圍繞，然後不停的猜想他們如何看她。

　　不管了，既然婁晙還沒有回房的打算，她就先把自己打理好吧。首先洗淨五顏六色的臉，接下來是徹底梳洗解放被髮膠折磨的頭髮，但最重要的是泡個熱水澡，舒展僵硬了一整天的身軀。

　　當她軟綿綿的躺在床上，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婁晙依然還沒回房。

　　半夢半醒之間，有個可笑的念頭躍入腦海——難道他比她還擔心新婚之夜？

　　這個問題還來不及在腦子裡面停留太久，韓茵茵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不由得皺著鼻子轉個身，換了方向，可是那個味道很快又撲過來，她生氣的張開眼睛一瞪，就看到婁晙一臉醉意的盯著她。

　　心跳陡然加速，真是令人害羞的一刻，她要不要直接閉上眼睛等他撲過來？

　　誰知下一秒，他突然蹦出一句——

　　「我好想吐！」話落，他跳起來衝進浴室。

　　這會兒她臉上肯定出現三條線，他這種破壞氣氛的方法會不會太狠了？

　　她拉開被子下床，跟進浴室裡照顧他。

　　「你還好嗎？」她用熱毛巾幫他擦臉。「我去泡一杯蜂蜜水給你。」

　　「不用了！」他拉住她的手。「我只要洗個澡，睡一覺就沒事了。」

　　「那我去放洗水澡。」

　　「噁……」他又抱著馬桶狂吐起來。

　　「我還是先幫你泡一杯蜂蜜水……你不要拉著我，這樣子我沒辦法下樓幫你泡蜂蜜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不希望我離開你身邊，那我去幫你放洗澡水，這樣可以嗎？」

　　好半晌，他終於鬆開抓住她的手，而她終於能如願的幫他放洗澡水，順道幫他洗頭髮，再接下來……

　　除了筋疲力盡，韓茵茵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度過這混亂的新婚之夜。當她一覺醒來，看到的是小靖對著她咯咯笑不停。

　　「媽咪，早安！」婁靖衍撒嬌的在她胸前鑽過來鑽過去，小嘴不停的大聲喊著。「媽咪媽咪媽咪……」

　　「你這個小傢伙就這麼開心嗎？」她又好笑又心疼的揉著他的頭。

　　婁靖衍很用力的點點頭，一張嘴笑得闔不攏。

　　「你爹地呢？」

　　「爹地一大早就出去上班了。」

　　「上班？」因為婚禮太趕，婁晙沒有辦法安排蜜月旅行，這一點他已經事先致歉過了，不過，他可沒有提過新婚第一天還要上班。

　　如果不是太清楚他是個工作狂，她一定會懷疑他在躲避她。不過這當然不可能，躲避她卻又跟她結婚，這在邏輯上根本說不通嘛！

　　可是話說回來，有誰會新婚第一天就跑去上班呢？

　　「我跟爹地一起吃早餐，爹地告訴奶奶有很重要的事要去上班，又說媽咪很累，不可以吵媽咪，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好久等不及了，就跑進來了。」

　　她是很累，因為昨天從早忙到三更半夜，可是這種話出自於他的口中，就是教人想入非非……算了，這總好過被大家知道什麼都沒發生的好吧。

　　「小靖今天要上課嗎？」從今天開始，她不但要扮演「妻子」的角色，還要扮演「母親」的角色了。

　　「今天不用上課。」

　　「那我們出去寫生。」

　　「什麼是寫生？」

　　「寫生就是把眼睛看到的風景直接畫在素描紙上面。我們去漁人碼頭寫生，然後再搭渡輪到八里騎腳踏車，那裡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

　　「我可以嗎？」婁靖衍聽了，兩眼閃閃發亮。「奶奶說沒有立叔叔或者傑叔叔陪在身邊，我不可以出去。」

　　噢！她都忘了小靖是不肖分子眼中的大肥羊。這個可憐的孩子，住在這麼舒適的大屋子裡，卻像籠子裡的小鳥般毫無自由可言。所以說，錢只要夠用就好了，太富裕有時反而是一種包袱。

　　「我會跟奶奶溝通，今天不能去明天去，明天不能去後天去，如果後天不能去，那就大後天去，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她拍胸脯保證。

　　這時，韓茵茵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傳來訊息聲，小靖很機靈的幫她把手機拿過來，她打開簡訊一看——

　　對不起，下午我必須親自到機場接一位國外客戶，因此早上得先開內部會議，備妥下午跟客戶會面的資料，不得已把新娘子一個人丟在家裡，不過中午我們可以一起用餐，我會讓阿傑回去接妳。

　　還好，他並沒有忘了她這個新婚的老婆，要不然，她真的會成為世界上最悲慘的新娘子了。

　　她伸手捏了捏小靖的鼻子，滿足他的好奇心。「中午爹地請我們吃飯，媽咪現在要起來刷牙洗臉換衣服，待會兒再幫你換衣服。」

　　小傢伙興奮的尖叫一聲跳了起來，同時滾下床，一邊往外跑一邊開心的喊道：「我去跟崔奶奶說，中午我要跟爹地媽咪出去吃飯。」

　　看到小靖那麼開心，她的心情也跟著飛起來。

　　她要打起精神，別忘了，如今她已經是個母親了，她的喜怒哀樂會牽動孩子。如果想成為一個讓孩子幸福的母親，她一定要用開朗的態度面對孩子！

　　※※※※

　　如果她以為新婚第一天的愉快午餐可以天天上演，那是痴人說夢，因為接下來一連三天，韓茵茵連見婁晙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據說是他投資的某家公司過幾天要召開股東臨時會，而他有意入主該公司的董事會，因此有許多工作必須準備，她是賢慧的妻子，當然得容忍他的「冷落」。

　　這種時候，她難免猜想——婁晙到底為什麼娶她？

　　想了又想，她可以找到好多理由，可是就算知道他真正的動機，那又如何？如同好友所言，她現在最重要的是用心經營婚姻，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既然他很忙，當然是由她這個閒得快要發霉的人來遷就他。

　　透過他的司機保鑣，她得知他的午餐通常都是外面的便當，偏偏他是一個很挑食的人，一般的便當總是無法完全符合他的胃口，便當往往只吃了一半。

　　這不正是她可以表現的機會嗎？

　　於是她從崔媽那裡打聽到他對食物的喜好，親自下廚烹調，幫他準備愛心便當送到公司給他。

　　「現在是午餐時間，你應該休息了。」

　　韓茵茵突然出現在辦公室，將他從辦公桌後面拉了起來，拖到沙發坐下。

　　他看著她，一時還無法回過神，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尤其在他「冷落」了她那麼多天之後，她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要他怎能不感動？這是他第一次有種被人「關愛」的感覺。

　　「該吃飯的時間不吃飯，再強壯的胃也會被你搞壞。」她知道自己嚇到他了，但這是她故意安排的，事先請所有的人配合，然後無聲無息的陡地出現在他面前。

　　「這可是我親自為你準備的愛心便當，你要全部吃光光哦！」她一道一道的將食盒裡面的菜色拿出來，再打開保溫瓶，盛了一小碗的蘿蔔干貝湯。

　　婁晙低頭看著攤在大茶几上的料理，全是他愛吃的食物，可想而知，她花了不少時間做足了功課。

　　「妳怎麼會想到幫我準備便當？」

　　以前他一直期望嫣紅可以成為賢妻良母，可是從小被人服侍的千金小姐無法忍受廚房的油煙味，即使後來他安排她去學烹飪，下廚對她來說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當時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家裡有傭人準備三餐，後來他就不再妄想妻子會為他做這種事情。

　　「照顧老公是妻子的責任，外面的便當太油膩了，容易造成腸胃的負擔。」

　　「妳不需要這麼辛苦。」

　　「不辛苦，反正我很閒，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活動快生鏽的筋骨，而且旁邊有個指導老師，這個愛心便當不過花了我一個多小時。」她的專長是蛋糕餅乾，其他的料理可就不行了，還好崔媽很有耐性，一步一步教導她。

　　根據崔媽的說法，她很有這方面的天分，第一次就有九十分的表現。

　　這個愛心便當不過花了我一個多小時……她的輕描淡寫卻讓他差一點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她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總是可以輕易打動他的心。

　　靜下心來，他試著保持一貫的淡然。「妳在家很無聊嗎？」

　　「無聊倒是不會，只是時間稍嫌多了一點。」

　　「合約書還在我的抽屜，只要妳在上頭簽下名字，就可以開始妳的事業。」

　　「這件事情先擱著吧。」她把筷子遞給他，催促他該用餐了。

　　他並沒有拿起食盒，而是好奇的問：「為什麼？」

　　「我想先專心當你的妻子，當小靖的媽咪，等明年小靖上幼稚園，再來考慮這件事情。」她很清楚經營婚姻不是簡單的事情，要不然，現在的離婚率也不會那麼高。如果想照顧好老公孩子，還要分心在網路上賣蛋糕，最後她很可能把兩邊都搞得一團亂。

　　「妳不會為任何人放棄自己的夢想——我一直把妳的話牢記在心。」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對我來說，老公和孩子比較重要。」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妳不需要為我和孩子做這麼大的犧牲。」

　　她誇張的吐了一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希望我當米蟲。」

　　「我記得我向妳承諾過，即使妳喜歡當米蟲，我也會支持妳。」

　　「沒錯，我就是在找藉口當米蟲。你要知道，對大部分的女人來說，她們可是恨不得像我一樣待在家裡當個閒閒沒事幹的貴婦，如果這是犧牲，人家一定會說我得了便宜又賣乖。」她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

　　說起來很可笑，現在雖然是女權主義高漲的時代，但絕大多數的女人還是想要張價值連城的「長期飯票」，可以保她不用在外奔波勞碌的賣命。

　　「我還以為現在的女人都希望擁有自己的生活圈。」

　　「我不知道別人的想法，只知道我老公和孩子不幸福，我也不會幸福。」韓茵茵把裝著白飯的碗交給他。「你再不吃，午餐就冷了。」

　　他卻放下碗和筷子，突然伸手摟住她。

　　她嚇了一跳，瞬間僵硬成石膏不敢亂動。

　　「謝謝妳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在外人的眼中，或許是她釣到了他這個金龜婿，可是對他而言，是他撿到她這個「落難公主」，如果不是周遭有許多人「敲邊鼓」，她絕不會那麼輕易被他套牢。

　　韓茵茵唇角微微上揚，身體跟著放鬆下來。她喜歡這種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感覺……突然，腦海閃過一道念頭，她想到一個好主意。「如果你真的很滿意我這個妻子，那你答應我，偶爾遷就我。」

　　婁晙不解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用眼神詢問她。

　　「當我對你提出要求的時候，你偶爾配合我，順從我的意思。」

　　她的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來轉去，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可是，不管她腦子裡面在打什麼主意，他只想寵她。

　　「只要我能力範圍，我會全力配合妳。」他給了他的承諾。

　　「一言為定！」她強行跟他打勾勾，蓋手印。

　　※※※※

　　韓茵茵是個行動派，有想法就要付諸行動，否則藍圖畫得再美，也不過是空中閣樓，毫無意義可言。況且今日天清氣朗，又是週末假日，正是進行計畫的好日子，她怎麼可以錯過呢？

　　查清楚婁晙平日起床出門的時間，她提早十分鐘帶著小靖來到他的房門前進行攔截。

　　揚起下巴，挺起胸膛，她對著旁邊的小傢伙喊話。「準備好了嗎？現在開始我們要進入作戰狀態。」

　　婁靖衍點了點頭，學著她揚起下巴，挺起胸膛……不過下一刻，他又猶豫了，忍不住問：「如果爹地生氣，怎麼辦？」

　　「你放心，他可是親口答應過我，絕對不會生氣。」蹲下身來，她安撫的幫他梳理頭髮，整理衣服。

　　從知道她的計畫起，婁靖衍就一直很緊張，但又很興奮很期待，他從來沒有機會享受天倫之樂，如今可以跟父親出遊，就像作夢一樣，怎能不興奮呢？

　　「可是，爹地真的會跟我們去嗎？」

　　「我相信爹地是個講信用的人，只是有個小缺點，就是放心不下工作。所以我們必須讓他明白，休息是為了要走更長遠的路，一天不工作可能少賺一點點錢是身體會更健康，更長壽。」

　　「這是真的嗎？」

　　「當然，如果人一直工作一直工作，不願意休息，八十歲的壽命也會變成四十歲，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為爹地著想，就算他不開心，我們也要堅持到底，明白了嗎？」

　　「是，媽咪，我好愛妳！」婁靖衍湊上前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這個時候，婁晙正好打開房門，看到這幅畫面，他就像撞到牆壁，臉色瞬間變黑。

　　韓茵茵視若無睹，站起身對他招手。「早安！」

　　「爹地早安！」婁靖衍不自覺的尋找韓茵茵的手。抓牢，看起來像個擔心被婆婆責備的小媳婦，不過比起以前怯生生的樣子，他變得勇敢多了。

　　甩去那一瞬間荒謬的不悅，婁晙回復一貫的淡然。「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這麼美麗的天氣待在家裡太可惜了，我們想去漁人碼頭寫生。」

　　「……然後呢？」那張嬌顏實在是笑得太燦爛了，害他差一點傻住，反應不過來。

　　「希望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享受秋天慵懶的腳步……對了，你應該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偶爾會配合我，順從我的意思吧？」

　　她笑得好天真無邪，可是看在婁晙的眼中，倒覺得她此時像一隻偷吃到魚兒的貓咪。原來她早就算計好了！

　　「……我知道了，等我換一下衣服。」他低頭看著身上的西裝。

　　她的計畫得逞了！一大一小很有默契的對看一眼，同時比了個YA的手勢。

　　韓茵茵丟下一句「你動作快一點，我們先下樓吃早餐等你哦。」，便拉著小傢伙蹦蹦跳跳、快快樂樂的下樓。

　　這個女人跟小孩子根本沒兩樣，剛才他明明想拒絕，可是卻忍不住答應了，不是因為他承諾在先，而是他發現自己拒絕不了她。他好像患了一種「寵她」的毛病，如果他再不當心一點，她很可能會爬到他的頭上。

　　拋下惱人的思緒，婁晙轉身回房更衣。

　　一個小時後，他們來到漁人碼頭。

　　他們來寫生，那他呢？

　　婁晙原本有預感，他肯定無聊得發慌，可事實證明，他竟是很愉悅的享受這段時光。

　　他看著帶來的書籍，偶爾放下書本欣賞他們寫生——大的是真正在寫生，小的只能像影印機一樣，把大的作品拷貝下來，可是他們一樣專注，一樣開心，這一大一小構成一幅很美的畫。

　　「哇！我的小靖畫得好棒哦！」韓茵茵靠過去，兩人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

　　婁靖衍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不忘回敬一句。「我的媽咪也畫得好棒哦！」

　　「這是當然，你媽咪可是很有天分！」她洋洋得意。

　　「那我呢？我也像媽咪一樣很有天分嗎？」

　　「這還用得著問嗎？名師出高徒。」

　　婁晙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這兩個一搭一唱，還真是超級麻吉！

　　有人懊惱的一瞪，他的笑聲有種扯她後腿的嫌疑。「請問少爺有意見嗎？」

　　「沒有，你們兩位都畫得很棒。」

　　韓茵茵滿意的點點頭。哼！算他有眼光。

　　因為父親的稱讚，婁靖衍笑得眼睛瞇成直線。

　　「你們的畫已經完成了，可以回去了吧？」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好像他剛剛建議他們跳下淡水河游泳似的。「你有沒有搞錯，難得出門一趟，怎麼可以這樣子就回去了？我都計畫好了，接下來搭渡輪到八里騎腳踏車，然後喝咖啡吃美食，那裡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我下午要開會。」他被她設計了，可是，他卻沒有任何不悅的感覺。

　　「如果你願意休息一天不開會，你的員工會非常感激你。」

　　「我不需要他們感激。」

　　「你這個人真的是……我是說，難得一次嘛，你的員工也需要放鬆一下，你就讓他們出去約個會、曬曬太陽吧。」當著孩子面前，她還是得維護身為父母的尊嚴，「小氣鬼」這樣的字眼最好別說出口。

　　「……下次出門之前最好把話說清楚，臨時打亂行程很麻煩的。」

　　「是！」韓茵茵異常大聲的喊，然後嘿嘿嘿的轉頭對著小靖賊笑。

　　聰明的小傢伙顯然也把婁晙的「下次」接收進大腦了。

　　爹地剛剛親口承諾願意再陪他們出遊，真是太棒了！

　　咦，他剛剛說了什麼嗎？婁晙挑了挑眉，但他選擇壓下心裡的疑惑，催促他們收拾東西，準備搭渡輪到對岸的八里。

　　※※※※

　　難得一次？

　　錯了，而且大錯特錯，韓茵茵這個女人根本不懂何謂「適可而止」！

　　好吧，她不懂就算了，為什麼他會跟著她一起起鬨呢？

　　他百分之百瘋了！他不但跟他們去寫生騎腳踏車，甚至沿著休閒步道旁邊的商家一路不顧形象的吃吃喝喝。隔天還陪他們去百貨公司逛街，說什麼要買送某某人的禮物——這關他什麼事？

　　算了，這都還稱不上稀奇，過了幾天，也就是現在，他竟然還陪他們坐在速食店吃漢堡薯條？！

　　以前，他一直覺得這些事情平凡得幾近無聊，他適合的是坐在國家音樂廳聽演奏會、在劇院看舞台劇，坐在一定要事先預約的高級餐廳優雅的用餐……總而言之，這種平凡的生活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知道自己瘋了，可是他一點焦躁不安的心情也沒有，反而在看到他們母子臉上的笑容時，覺得自己很幸福……是啊，幸福，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很平凡，卻又很幸福的感覺。

　　以前，幸福對他來說，代表的是一種形象，因為他娶了一個很漂亮的妻子，同樣出生在上流社會，卻不是基於利益的考量而結合，而是真心想跟對方廝守一生，比起其他豪門子女，他覺得自己很幸福……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錯了，那並不是真正的幸福！

　　婁晙拿起餐巾紙，溫柔的幫大的擦拭嘴巴，再下來很自然的幫小的擦，同時嘮叨的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一點規矩也沒有。」

　　「……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多無聊啊。」韓茵茵因為他的舉動嬌羞的紅了臉。

　　婁靖衍像個小哈巴狗似的點頭附和，小臉也紅通通的，不過卻是因為激動，對他來說，父親的小小舉動就像仙女手上的魔棒那麼驚奇，令他感動萬分。

　　「我不會覺得無聊，只覺得你們很吵，我的耳朵快吃不消了。」

　　「旁邊的人比我們還吵。」這就是速食店的缺點，不過很奇怪，就是有人可以某某人在這種地方讀書，了不起！

　　「……所以我說，我們不應該來這種地方用餐。」

　　「我知道這裡的食物不合你胃口，可是我突然很想念薯條的味道。」她忍不住看了他前面的薯條一眼。

　　是嗎？婁晙看了一眼小靖，她根本是為了這個小傢伙，知道小靖不曾來過這種地方，可是又不能明說，因為他肯定不答應。而若是她提出要求，就算他會皺眉，最終還是會投降。沒辦法，他就是拒絕不了她，

　　「這麼大的人還像個小孩子，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人就是應該童心未泯。」她摸摸小靖的頭，尋求奧援。「媽咪說的對嗎？」

　　可想而知，婁靖衍立即點頭附和。此刻不管媽咪說什麼，他都會舉雙手雙腳贊同，因為如果不是媽咪，他根本沒有機會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

　　「小子，媽咪有些規矩不好，不要什麼都學她。」

　　婁靖衍的小手悄悄摸到韓茵茵的手，她了解的緊緊握住，這是婁晙第一次正視兒子的存在。

　　有時候她不免懷疑，他會不會一輩子都不主動跟兒子說話了？她很慶幸，這個問號在此消失，小靖終於真的擁有爹地了！

　　她就知道，只要給他們機會相處，他們父子間的距離一定會慢慢縮短，雖然她想不透他對孩子為什麼會如此冷漠？當然，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而小靖也是偏冷型的人，冷遇冷，當然不會變熱……總而言之，看到他們父子的關係漸入佳境，真是太好了。

　　「你怎麼可以在兒子面前破壞我的形象？」她故意抗議的噘嘴。

　　「我必須預防兒子跟妳學壞了。」

　　「你這個人太刻板了！」

　　「如果我也跟妳一樣沒規沒矩，兒子的未來令人堪憂。」

　　「是是是，以後就辛苦你在旁邊多多督促，免得我教壞兒子。」只要他願意參與小靖的成長，他要指鹿為馬，她也會順從他的意思。

　　一挑眉，他對她突如其來的柔順實在不習慣。

　　「薯條冷掉就不好吃了。」她終於忍無可忍的代替他面前的薯條發聲，這麼好吃的食物他竟然這樣子糟蹋！

　　雖然他已經很習慣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可是看到她兩眼閃閃發亮，一副快流口水的樣子，他真的差一點失聲笑了出來。「我不吃這種東西，想吃，妳就自己把手伸長一點。」

　　「你幹麼不早說呢？」韓茵茵不客氣的把他整個餐盤拿過來，往她的上面一疊，然後頓了一下，很不情願的轉頭看著身邊的小傢伙。「你三分之一，我三分之二？」

　　婁靖衍不發一語的瞅著她。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一人一半。」她忍痛將薯條分一半給他，內心後悔莫及。她不應該一直諄諄教誨——我們不可以佔人家的便宜，但也不能吃虧，凡事追求公平公義。小靖是個領悟力很高的孩子，馬上把她教導的法則用上了。

　　「咳……」婁晙轉頭輕咳了幾聲，努力壓抑住衝到喉嚨的笑意，當然，立刻招來一記狠狠的白眼。

　　韓茵茵瞪著他，如果不是他堅持一個人只能買一份套餐，她大可再掏腰包買一份薯條，根本不需要跟小孩子斤斤計較！

　　他啊，真是個小氣鬼，可是這個小氣鬼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真是糟糕，她對他好像越來越著迷了，可是，他對她卻還是……唉！什麼時候他們之間才可以不再有距離？

為了一口餓

第七章

　　「阿波羅是天上最浪漫、最英俊的神，他不僅有強健的體魄、精通武藝，同時也通曉醫藥，更是個天賦異稟的樂師。可是，這個俊美的太陽神初戀卻是以悲劇收場……」韓茵茵一邊唸著希臘神話有關「阿波羅和戴芙妮」的故事，一邊偷瞄旁邊的小傢伙，很快的，他的眼皮再也不聽使喚的向下沉，她還是繼續說故事，直到故事結束。

　　輕輕闔上手中的書籍，將它暫且擱在床頭櫃上，她靠過去在小靖額上親了一下，然後側著身子躺下來。

　　她很想賭一次，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會給小靖唸上一段故事，如果發現她沒有回房，他會來找她嗎？

　　老實說，她對自己的信心快要瓦解了，他們之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結婚快半個月了，可是至今他從不在她入睡之前踏進房間一步。如果不是早上起床，旁邊的枕上有睡過的痕跡，她幾乎要懷疑他整晚待在書房裡。

　　有一天，她忍不住跑到書房突擊，當妻子的總該關心老公在忙什麼，叫他別太晚睡覺，這樣對身體不好……當然，這只是藉口。沒想到他更勝一籌，拿美國股市堵住她的嘴，她怎麼還好意思繼續纏著他不放？

　　他到底在擔心什麼？難道她會撲過去吃了他不成？她可還是潔白如紙的女孩，就算對他再怎麼飢渴，若他不配合，她也不知道如何亂來，他有必要這麼辛苦的和她保持距離嗎？

　　她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如果她待在他的房間令他感到不安，她可以主動保持距離……

　　想著想著，韓茵茵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眼皮不知不覺往下沉，最近一直挖空心思想拉攏他們父子的關係，真的是累壞了……

　　不久之後，她感覺自己好像掉到船上，搖搖晃晃，很不舒服，可是環繞著她的氣息令人安心，那種有點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就像——

　　她努力睜開眼睛，然後真的看見了她期待的面孔。這當然是在作夢，這個時間她怎麼可能看見婁晙呢？

　　沒錯，她在作夢，可是忍不住眨眼睛再瞧一次，真的是婁晙？不可能！又眨一次眼睛，再瞧仔細一點，還是婁晙……

　　「妳不要再貶眼睛了，我保證不會消失不見。」他輕聲笑道。

　　韓茵茵瞬間驚醒過來，她不但確信他是真的，還發現他們兩個正曖昧的躺在床上——她在下，他在上。

　　「你……你……你……」「你」了半天，就是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眼前的情況她真的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老婆好像被我嚇壞了。」他顯然很高興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我……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在書房忙著注意美國股市。」終於可以完整的陳述句子，可是她的聲音還是抖得有點難為情。

　　「妳不是勸我早一點睡覺嗎？」

　　「……對啊對啊，早睡早起身體好嘛。」

　　「我倒沒想到早睡早起身體好，而是想多一點夫妻的甜蜜時光。」

　　嚇！如果不是被壓在床上，她一定被嚇得摔到床下去。他吃錯藥了嗎？他怎麼可能如此「熱情」？還是說此人根本不是婁晙，而是魔法變出來的複製人？

　　雖然不久之前她有過小小的幻想，見她不在床上，他會來找她。可一旦真的發生了，而且他還將她抱回他們的房間時，她又不免奇怪，為什麼他的態度會突然發生那麼大的改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結婚到現在，我總是讓妳一個人獨守空閨，妳對我是不是有很多埋怨？」婁晙溫柔的撥弄她頰邊紊亂的髮絲。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壓抑自己，可是相處越久，他對她的渴望越深，支撐他保持距離的理智也越來越薄弱。他不想再想東想西，困住自己的腳步，她是他的妻子，為什麼他要痛苦的為難自己？

　　他不想再抗拒了，因為他眼中只看得見她——韓茵茵，這個讓他再度像個年輕小伙子般血脈僨張的女人！

　　「……你真的是惡少嗎？」

　　「難道妳以為我是複製人嗎？」

　　兩頰瞬間緋紅，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有這麼可笑荒謬的念頭。「你當真以為我是電視看太多的小孩嗎？」

　　「平時我會把妳當成小孩子，可是現在，我絕對不會懷疑妳是個女人。」他的眼神變得又深又沉，慾望之火在眸心跳動。

　　這下子她從頭紅到腳了，徹底變成一隻下過水裡煮熟的蝦子。

　　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擠出話來。「……時間很晚了，你這樣子壓著我，我怎麼睡覺？」

　　「那就不要睡覺。」

　　「不睡覺……哪有人三更半夜還不睡覺？」怦怦怦……心跳幹麼這麼快？如果教他聽見了，他就知道她很期待他毫不客氣的對她為所欲為……真的好丟臉，她怎麼可以那麼飢渴呢？

　　「恩愛的夫妻經常三更半夜不睡覺。」婁晙緩緩拉近兩人的距離，當四片唇瓣輕輕碰觸的時候，他又停止前進，折磨似的輕柔呢喃，「妳在顫抖。」

　　「……你真的是婁晙嗎？」她怎麼可能不顫抖？她從新婚之夜就在等待這一刻，既期待又緊張，她曾幻想過，可是卻不知道這一刻該如何面對。

　　他的額頭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他一直很羨慕她和小靖的互動方式，好像兩人之間在交換著只有對方知道的暗號，他也想要跟她建立這樣的親密關係。「我是婁晙，是妳要照顧一輩子的老公。」

　　「婁晙……」她輕聲呼喚，或許是想確定他真的在眼前。

　　可是傳入他耳中，她的輕喚倒像是在邀約。

　　「茵茵……我的茵茵……我天真善良美麗的妻子……我今生今世的愛妻。」他的舌深深探入輕啟的朱唇中，攫取她甜美的滋味，雙手同時急切的清除他們之間的阻隔，他渴望彼此的肌膚火熱的相觸。

　　他的迫不及待挑起她熱情的回應，此刻她不再擔心他是否知道她的飢渴，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她要與他相守一輩子的男人，她的心屬於他，她的身體也屬於他。

　　激情的夜晚現在才開始，從此，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

　　※※※※

　　最近常常聽人家說，婁晙變了，總是帶著迷人的笑容。雖然在工作上還是嚴格的老闆，可是態度溫和多了，不再老當人家是笨蛋，於是，原本已經有一票女人爭先恐後的撲向他，現在更是有一卡車的女人恨不得直接跳上他的床。

　　過去，他總會順勢讓那些投懷送抱的女人滿足肉體的慾望，可是如今的他，眼中看不見任何女人，唯有那個讓他笑、讓他掛念的妻子——韓茵茵。

　　他也發覺自己變了，變得愛笑，變得愛作白日夢，變得喜歡下班，變得喜歡週末假日，變得喜歡玩點小花樣……而這一切全是因為她，所以這個時候——平常日的下午三點，他才會出現在家裡。

　　看到今天天氣很好，他突然想起昨天下班前在公司吃的員工生日蛋糕，那家蛋糕造型特別又美味，他想茵茵一定很感興趣，所以結束會議之後，便匆匆的跑去買蛋糕然後直接回家，心想她應該會喜歡一頓即興的下午茶。

　　「少爺？！」管家崔伯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婁晙，下巴差一點掉到地上。

　　「……我回來拿資料。」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以前他也曾忘記帶重要的文件到公司，因為不喜歡人家亂動他的書桌，寧可辛苦一點親自回家一趟，可是今天的他就像個偷吃糖被逮著的小孩，有點心慌。

　　「是。」看了一眼他提在手上的蛋糕店袋子，崔伯略微一頓，還是主動道出他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少奶奶和小少爺在二樓的起居室。」

　　一抹詭異的暗紅浮上面頰，婁晙彆扭的清了清嗓子。「我去瞧瞧。」

　　快步走到起居室門口，他的目光被室內那幅美麗的畫面吸引住了——相擁而眠的母子躺在玻璃帷幕前面的木板地上，暖暖的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安詳、那麼寧靜、那麼幸福。

　　其實他心裡曾經有個疑問，她真的可以把小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般疼愛嗎？他都做不到了，她可以嗎？

　　六年前得知嫣紅懷孕的時候，他開心得整晚夢裡都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他」會長什麼樣子？是像他，還是像妻子？

　　他小心翼翼守護妻子，終於盼到小靖出世，來到這個世界，而且每天晚上堅持自己幫孩子洗澡，那是他們的父子時間。

　　雖然一開始笨手笨腳的，可是他很有耐心的學習，因為小靖是他的寶貝。直到那一天，他向來柔順的妻子突然丟出一句話——

　　「我要離婚！」

　　這怎麼可能？她從小立志當他的新娘子，他也一直很疼愛她，盡責的當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她怎麼可能背棄廝守一生的誓言？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我愛上別的男人。」她很狠，完全不給他喘息的空間，一句話將他從天堂打入地獄中。

　　「不可能！」即使她如此殘忍，他還是不相信她會背叛他，那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落在他頭上。

　　「我再也沒辦法忍受跟你一起生活了，求你放我自由吧。」

　　「妳騙人！」

　　「我很愛他，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請你饒了我吧。」咚一聲，她雙腳跪了下來，這個舉動看在他眼中，像是在快要溺斃的人胸口又刺了一刀。

　　「那小靖怎麼辦？難道妳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我會帶小靖離開，小靖應該不是你的孩子。」

　　「妳……妳說什麼？」

　　「小靖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也就是說，她早在一、兩年前就有其他的男人了……

　　妻子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比利刃還要傷人，婁晙不敢相信他們的山盟海誓變得如此難堪，當下，他只能故作鎮靜的轉身離開。

　　接下來好幾天，他以辦公室為家，同時派熟悉的徵信社朋友暗中跟蹤她，掌握她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必須飛到美國出差。他心想，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整理自己的思緒，看看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沒想到他結束出差回到台灣，嫣紅已經發生車禍，躺在醫院裡。

　　原來她為了跟情夫約會，把孩子丟給保母照顧，卻在回來的途中發生車禍。臨死之前，她只來得及留下三個字給他——對不起。

　　難道她以為一句「對不起」，她的背叛就可以從他的記憶中消失嗎？他沒有那麼大的肚量，他沒辦法輕易的說原諒，是她毀了他引以為傲的人生。

　　從此，他再也無法坦然面對小靖。

　　有幾次，他甚至想上醫院鑑定他和小靖的親子關係，如果小靖不是他的兒子，他就把小靖送回他的親生父親身邊。

　　可是這麼一來，嫣紅外遇的事情就會曝光，而他真的可以毫不留戀的把小靖送走嗎？

　　想來想去，他寧可不清不楚，不確定他們兩個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至少比確定小靖不是他的兒子來得好。

　　這麼多年了，當時的痛還刻在他心上，可是這一刻，看著面前這美麗的畫面，突然之間，婁晙明白了！

　　雖然他們不是親生母子，可是看在外人眼中，絕對不會懷疑他們不是母子，她愛小靖，不需要「血緣」當理由，也不需要「利益」當藉口，只因為她愛小靖，單純的愛這個孤單寂寞的孩子。

　　從現在開始，他也要學習她，不管小靖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都要把小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輕聲的走進起居室，婁晙將手上的蛋糕袋子放在小矮桌上，然後走到韓茵茵的旁邊躺下，貼著她的背，他一隻手橫過他們的頭頂，一隻手越過他們的腰部，輕輕將他們摟進懷裡。從今而後，他們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包袱。

　　當背後的男人貼上來的時候，韓茵茵就醒過來了，可是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享受一家三口難得的午睡時間。

　　「妳不好奇，這個時候我怎麼會在這裡嗎？」他知道她醒了。

　　「你當然是因為想我們啊。」她的唇角幸福的上揚。

　　「是啊，真是糟糕，不認真上班，老想著你們在做什麼，沒想到你們這麼好命的躺在這裡睡午覺，好嫉妒哦！」

　　「我們歡迎你加入行列。」

　　「如果我天天回來陪你們睡午覺，你們母子兩個就要餓肚子了。」

　　「我可以在網路上賣蛋糕，絕對可以養你和兒子。」

　　低聲笑了起來，他當她是在說笑話，可是他的心卻很甜很甜，他就是喜歡她這個樣子，面對事情的反應總是樂觀積極。

　　「你不要笑，我很認真！」韓茵茵懊惱的用屁股頂了他一下，不過這個舉動好像有點曖昧，兩人瞬間感覺到周身的溫度變了，她趕緊貼近小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小靖因為她的擠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還好沒有醒過來。

　　婁晙不喜歡她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貼了上去，這回他很識相，不敢亂動，也換了個安全的話題。

　　「你們躺在這裡睡覺，不怕著涼嗎？」

　　「不會，這裡的陽光很溫暖很舒服。」

　　「秋天的天氣變化很大，還是要當心一點。」他把頭埋至她的肩上，輕柔的道了一聲，「謝謝妳。」

　　「為什麼？」

　　「只是想謝謝妳。」謝謝她嫁給他，謝謝她給了他平凡卻真實的幸福，謝謝她讓他放下過去的苦痛，謝謝她教會他如何去愛人……他對她有數不完的感謝。

　　「那我也要謝謝你。」

　　「為什麼？」

　　她強忍著在胸口震動的笑意，一板一眼的說：「你剛剛不是說了，只是想謝謝你啊。」

　　他故作懊惱的在她的肌膚上咬了一口。「妳啊，真是個調皮的女人！」

　　她微微偏過頭瞪他一眼。「你怎麼可以咬人？會痛！」

　　「這是跟妳學的，我的身上可都是妳的戰績，妳要看嗎？」

　　這下子韓茵茵乖乖閉上嘴巴。她承認自己有個壞習慣，每天晚上總要在他身上留下記號。不過，這還不是他害的，誰教他老愛玩那種刺激又煽情的遊戲，極力挑逗她折磨她，惹得她尖叫，她忍不住就咬他，咬了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覺就咬上癮了，然後這成為他們之間親密的小動作。

　　「……爹地！」婁靖衍被他們的對話聲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正好看到幾乎黏在韓茵茵身上的婁晙。

　　韓茵茵嬌羞的趕緊頂開他，不過，他可是一點尷尬的感覺也沒有，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我的兒子睡飽了嗎？」

　　搖了搖頭，婁靖衍又撒嬌的賴進韓茵茵懷裡，她抱著他轉了一個方向，刻意讓他夾在她和婁晙中間，這樣才像一家人嘛。

　　雖然她不清楚婁晙發生什麼事情，可是感覺得到他對兒子的態度又往前邁進了一大步，現在他開始有父親的味道了。

　　「小靖再賴著不起來，就沒辦法在草地上喝下午茶了。」

　　聞言，婁靖衍精神都來了，再一次坐起身。「我要在草地上喝下午茶。」

　　婁晙和韓茵茵也同時坐了起來，並拉著他站起身，然後帶著小矮桌上面的蛋糕下樓，一家三口在草地上進行一場即興的下午茶。

　　※※※※

　　現在，婁晙也會參與小靖睡前的故事時間，不過說故事的人還是韓茵茵，婁家這對父子都很迷戀她說故事的聲音。

　　當小靖的眼睛一閉上，婁晙就會先行離開，然後來婁老夫人的房間。

　　這要感謝他細心的老婆提醒，奶奶年紀大了，睡前他應該去奶奶房裡查看一下，也許奶奶哪兒不舒服，或者想跟孫子說幾句悄悄話。

　　今天他來到婁老夫人的房間，婁老夫人不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看書，而是坐在沙發上，手上依然是那本她最愛的泰戈爾詩集。

　　「奶奶怎麼還沒上床睡覺？」

　　「傍晚喝了一杯咖啡，現在還沒有睡意。」

　　「茵茵下午三點過後就不碰咖啡了，奶奶應該跟她學習。」婁晙來到婁老夫人後面，輕輕的幫她的肩膀按摩。「我聽崔伯說，奶奶最近肩膀不太舒服，要不要我去找認識的按摩師傅來家裡幫您抓背？」

　　「不用了，年紀大了本來就會有這些小毛病。」她拍了拍他的手。「你過來坐吧，我有話跟你說。」

　　他繞過單人沙發，在另一邊的雙人沙發上坐下。「奶奶有什麼事情？」

　　婁老夫人從詩集裡面抽出一張鵝黃色的邀請函，放在他前面的橢圓形茶几上。「這是我們『遠盛基金會』為了低收入家庭兒童舉辦的慈善募款餐會，我希望你代替我出席，順道把茵茵介紹給商場上的朋友認識。」

　　略微一頓，他顯然有所猶豫。「我並不是『遠盛建設』的人，不適合出席。」

　　「我在『遠盛建設』的持股會分別留給你和茵茵，你多少關心一下吧。」

　　「我們不需要奶奶手上的股票。」

　　「『遠盛建設』是奶奶一輩子的心血，看到你們夫妻兩個這麼恩愛同心，奶奶相信你們可以幫奶奶守護它。奶奶對你們這麼有信心，那你呢？難道你對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沒有信心嗎？」

　　「我不明白奶奶的意思。」

　　「你不可能把茵茵藏一輩子，她總有一天要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外面的世界。」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對初次看到茵茵的人，他們很可能會懷疑嫣紅又活過來了，如果有哪個愛長舌的人在茵茵面前多說幾句，她和嫣紅樣貌相似的問題就會浮上枱面，他那麼愛茵茵，當然會擔心茵茵的感受。

　　「……我只是不想太早跟外面的人分享她。」婁晙承認，他有種害怕被人看見她的心結，當然是擔心她發現自己擁有一張跟嫣紅相似的相貌。

　　他不喜歡交際應酬，可是他父母很熱中追求上流社會的關係，因此嫣紅在世的時候，經常陪他父母出席各種社交場合，商場上的人恐怕都認識嫣紅。

　　「奶奶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愛得越深，心會變得越脆弱。可是你想想，早一點面對，早一點解開心結，不是比較好嗎？」

　　是啊，愛得越深，心反而變得越脆弱，尤其是對他這個曾經遭受過背叛的人而言，他的神經難免更敏感。他真的不知道，他們結婚不到兩個月，她對他有足夠的信心面對這件事情嗎？

　　「你對茵茵就這麼沒信心嗎？」

　　「不是。」與其說他不相信茵茵沒有足夠的智慧面對，還不如說他怕她受到傷害，畢竟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被當成某個人的代替品，尤其那個人還是丈夫死去的妻子。

　　「嫣紅過世也差不多五年了，說不定大家早就忘了她。」

　　「奶奶，這件事情我再考慮看看。」

　　略一思忖，婁老夫人語重心長的道：「奶奶覺得你一直活在嫣紅的陰影下，你應該把過去完完全全放下。」

　　他沒有把過去完完全全的放下嗎？

　　或許吧。他是那麼相信嫣紅，全心全意為了守護她和孩子努力打拚，而她卻是努力揮霍他辛苦賺取的錢去養小白臉，這對他的傷害太深了。

　　曾經，他以為自己會恨一輩子，可是現在想起她的傷害，他不再有恨，也不再那麼痛了，這都是因為茵茵的關係。

　　離開奶奶房間之後，婁晙把邀請函放在書桌上。

　　三天過去了，他還是拿不定主意，這真是個左右為難的問題。

　　「叩叩叩！」書房的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接著房門開了，韓茵茵端著參茶走進來，將托盤擺在書桌旁專門放飲食的几案上。

　　「不是叫妳不用等我，怎麼還沒睡？」他伸手一拉，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把參茶喝了，我就去睡覺。」她伸手拿過托盤上的茶，非要親眼盯著他喝光不可。沒辦法，這男人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當妻子的她只好多費心。

　　「妳餵我。」

　　「你是坐在學步車裡面的娃娃嗎？」韓茵茵兩眼瞪得好大，可是卻很認命的像個奴婢似的伺候他，沒辦法，她已經習慣伺候他，簡直是上癮了。

　　喝完參茶，她把杯子放上托盤，起身準備離開，卻又被他拉了回來。

　　她故作懊惱地揉著他的頭，把他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忙，一定要盯著美國的股市嗎？」

　　「妳一來，我又沒辦法專心在工作上了。」

　　歪著頭，她眼珠子賊溜溜的打量他。「你少來了，我看你是有心事吧。」

　　婁晙靠過去，兩人的額頭輕碰了一下，他好奇的問：「妳怎麼會認為我有心事？」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剛開始她很費力，慢慢的變輕鬆了。「當你心裡有事的時候，身體就會不自覺的繃緊。」

　　「是嗎？」

　　「你的一顰一笑我可是觀察得很仔細，什麼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她有一半以上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

　　她知道他許許多多的小習慣，譬如吃泡菜的時候，他眉毛會微微挑高，這表示他對這個味道又愛又怕；不開心時，他說話會像刺蝟，最好和他保持距離，否則會被他刺得遍體鱗傷；遇到討厭的人，他會微微揚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若非仔細觀察，還真難發現這些小習慣。

　　「那我真的要小心一點了！」他故作害怕的抖了一下。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有事別往心裡擱，不就好了。」

　　「是，我天真善良美麗的愛妻。」

　　韓茵茵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站起身，準備拿著托盤走人，卻看到書桌上的邀請函。「這是什麼？」

　　遲疑了一下，婁晙還是老實道來。「這是『遠盛基金會』為了低收入家庭兒童舉辦的慈善募款餐會。」

　　「原來昨天奶奶提到的慈善募款餐會就是這個啊！」

　　「奶奶怎麼跟妳說的？」

　　「奶奶問我，如果要我參加宴會，我願意嗎？老實說我不太喜歡，你不是說我沒規沒矩嗎？怎麼可能適合那種繁文縟節的宴會場合？可是奶奶說慈善募款餐會不重視這些，只是藉機鼓吹有錢人打開自己的錢包努力散財，這對我來說倒是不難。然後奶奶又說，希望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可以陪你參加這種慈善募款活動。我想，她就是在暗示這個慈善募款餐會吧。」

　　「妳想參加嗎？」

　　「若你不想去，我去那幹麼？」

　　「妳想去，我們就去。」

　　「如果你覺得去參加這個慈善募款餐會有意義，我們再去。」

　　婁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妳這個鬼靈精！」

　　「你是我的老公，我的天，當然是由你來作主啊。」韓茵茵嬌滴滴的靠向他，勾住他的脖子。

　　「嘴巴這麼甜，我遲早會被妳餵成大胖子！」

　　「你放心，就算你變成大胖子，我也不會嫌棄你。」她低下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忙吧，我不吵你了，可是記住，別太晚睡覺哦。」她旋身一轉，帶著托盤和空杯子離開書房。

　　嘆了口氣，婁晙拿起書桌上的邀請函看著，好吧，該來的還是要來！

為了一口餓

第八章

　　韓茵茵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出現在這樣的宴會場合，到處衣香鬢影，貴氣逼人。來到這裡之前，她滿心期待，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像是誤闖仙界的凡夫俗子。

　　奶奶是個騙子，這種地方根本不適合她！可是，如果現在轉身走人，她豈不是成了「俗仔」？她可以接受自己是個「笨蛋」，但絕不能接受被認為是孬種的「俗仔」！

　　「婁晙，我一定會喘不過氣來。」這句話韓茵茵已經說了不下十次，不能怪她，因為她緊張到連胃都在抽筋，她參加大學學測時都沒這麼誇張。

　　婁晙很冷靜的用手指測了一下她鼻孔的氣息。「妳還在呼吸。」

　　若非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她一定會用腳踹他。沒有呼吸還能說話嗎？

　　她給他一記冷眼。「真是慶幸，原來我還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輕聲笑了起來，親密的靠在她的耳邊道：「放輕鬆，如果妳快喘不過氣，我一定會對妳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保證讓妳安然度過今晚。」

　　「你還真懂得安慰人！」她明明是在咬牙切齒，可是聽起來比較像是正努力壓抑滿腔的笑意。

　　「妳相信我嗎？」

　　「嗄？」

　　「我會一直待在妳身邊守護妳，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妳。」婁晙伸出右手。

　　她看了他一眼，他堅定深情的眼神讓她忘了四周吵雜的聲音，然後將左手放在他手上，兩人十指相扣，走進會場。

　　是啊，他會一直待在身邊守護她，她何必緊張兮兮的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韓茵茵放鬆心情，將一切交給婁晙，微笑的陪伴在他身邊，由著他一一介紹自己給商場上的朋友。每個人都稱讚她，雖然明知是客套話，可是她是凡夫俗子，實在抵擋不了「甜言蜜語」的包圍，很快就暈頭轉向了。

　　如果繼續放任自己泡在糖水裡面，她不但會像個傻子一樣笑得嘴巴闔不攏，還會以為自己的名字就叫「婁夫人」。

　　糖水喝太多了有損健康，她需要讓腦子清醒一下，而唯一可以脫離這些諂媚言語的地方就是化妝間。

　　五星級飯店的化妝室很舒適，刻意將女士化妝的地方獨立成一區，雖然她沒有濃妝豔抹，需要補東補西，可是整理一下頭髮也好。

　　「妳們看見了嗎？」

　　「妳是說婁晙他老婆嗎？」

　　她無意偷聽，可是她們的聲音實在太大聲了，而「婁晙」這兩個字又搔得她心癢癢的，再說話題內容與她有關，耳朵沒有拉長一點好像有點對不起自己。

　　「對啊，真的好像哦！」

　　「是啊，第一眼還以為死人從墳墓裡面跑出來了，嚇死人呢。可是再看仔細一點，就差很多了，至少氣質完全不同。」

　　「這個看起來就知道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對對對，我還以為婁晙喜歡的是大家閨秀型的女人。」

　　「林嫣紅死了以後，他就換口味了，妳們有沒有見過他再婚之前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還風騷火辣，這個差太遠了，瘦巴巴的好像營養不良。」

　　她看起來瘦巴巴的營養不良嗎？

　　韓茵茵審視鏡中的自己，然後垂下螓首打量自己的身材。她是屬於削瘦型的女人，不過該凸的地方還是有凸，只是今天包得有點密……

　　這都是婁晙的錯，為了今天的餐會，昨晚他特地帶她去挑選禮服，可是稍微露了一點背，或是稍微露了一下乳溝的，他就搖頭，最後她只能挑這種從頸部包到膝蓋，只露出修長小腿的蕾絲公主服……她覺得今天的自己比較像童話故事的公主，怎麼會像鄉下丫頭呢？

　　「可是妳們也看見了，婁晙對她愛得不得了，兩個人好像連體嬰，寸步不離的黏在一起，婁晙還不時對她咬耳朵，說悄悄話逗她開心，真是令人羨慕。」

　　好可怕，沒想到她四周充斥著「行動錄影機」，不知道剛剛鼻子癢的時候，她偷偷挖了一下鼻孔，有沒有被「錄」下來？

　　「妳真的以為婁晙愛她嗎？那是因為她長得像林嫣紅。」

　　「沒錯，自從林嫣紅死了以後，以前從不會拈花惹草的婁晙就變成花花公子，那是因為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取代林嫣紅，現任的這位婁夫人擺明是個代替品。」

　　「代替品又怎麼樣？能夠嫁給婁晙這麼出色的黃金單身漢，是她撿到了！」

　　「……」

　　接下來她們說了什麼，韓茵茵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她長得像林嫣紅……代替品……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一開始就聽見她們提到，見到她的第一眼以為是死人從墳墓裡面跑出來，可是她沒有想那麼多，畢竟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多的是，沒什麼大不了，問題是……她和林嫣紅長得很像。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很想衝過去問清楚。她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和林嫣紅長得很像，那是多像？

　　她究竟在化妝室待了多久，最後又是如何離開化妝室的，韓茵茵一點印象也沒有，只知道一回到會場，看到婁晙，她立刻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般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也不管四周有多少人正張大眼睛看著他們。

　　婁晙擔憂的低下頭看著她，也許是她的身體在顫抖，此刻的她看起來好脆弱，教他好心疼。

　　「妳怎麼了？是不是在化妝間遇到麻煩？」從他開始意識到她在化妝間待太久，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可是又不方便直接進去尋人。

　　搖了搖頭，她嘰哩咕嚕說了一串，不過恐怕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不舒服嗎？」

　　她還是搖了搖頭，可是這一次連試圖說話都懶了。

　　「不舒服不要逞強，我們可以先回去。」

　　「……可以嗎？」她慢慢的仰起頭看他，那模樣楚楚可憐，令他看了好心疼。

　　「當然可以，我老婆最大。」他低頭給她一個熱吻，瞬間引發不小的議論，可是他樂在其中，完全無視四周那些吵雜的聲音。

　　終於滿足的結束長吻，婁晙開心的帶著臉兒紅通通的老婆向基金會的負責人打聲招呼，然後離開會場。

　　※※※※

　　天早就亮了，韓茵茵也早就醒了，可她只是靜靜的傾聽秋風吹動枝葉的聲音，那聲音帶著淡淡的愁緒、淡淡的蕭索……這根本是她現在的寫照，她覺得自己好悲哀，好像被人家遺棄似的。

　　翻了一個身，一陣劇烈的痠痛竄過四肢百骸，她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忍不住發出呻吟，害羞的將整張臉埋進枕頭。真是丟臉死了！

　　離開飯店回到家，她立刻把婁晙撲倒在床上，兩人從床的這一邊翻滾到另一邊，再由另一邊翻滾到這一邊，一會兒她在上面，一會兒他在上面，滾來滾去，最後甚至滾到地上……總而言之，他們狠狠的愛了一回。

　　不過，這還沒有結束，進了浴室後，他們又從淋浴間一路耳鬢廝磨到進入可媲美小型游泳池的浴缸，從這一邊玩到那一邊，再從那一邊玩到這一邊，各種煽情姿勢都好奇的玩上一回，總之，再一次瘋狂上演情慾大戰……精彩程度簡直像在演電影！

　　天啊天啊天啊！

　　搖搖頭，韓茵茵告訴自己不要想了，單是想到那一幕幕精彩絕倫的畫面，她就全身熱血沸騰。這還不是重點，問題在於——昨晚毫不羞恥點燃戰火的人是她！

　　天啊！她肯定瘋了，否則怎麼會像個慾求不滿的女人？還好老公沒有說他累壞了，應付不了她，要不然，她一定會當場羞愧的撞牆昏死過去算了。

　　忍著痠痛的身子坐起身，她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將這些有的沒有的全部抛到腦後，因為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處理。

　　她迅速下床梳洗，換上一套舒適的休閒服，再將床頭櫃上的手機塞進口袋。

　　就她所知，婁家的傭人都在這裡待上二、三十年，相信他們很清楚婁家的每一件事情，可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多做事、少說話，想從他們嘴裡打聽到什麼消息並不容易，可是有一個人一定願意幫助她，那就是伯玲的母親。

　　早上十一點，這個時候崔媽通常在廚房準備午餐，果然，韓茵茵看到崔媽正在一一清點午餐要用的食材。

　　「崔媽！」

　　崔媽轉頭對她揚起笑容。「少奶奶起床了啊？」

　　她難為情的搔了搔頭。「沒有人叫我，一不小心就睡太晚了。」

　　「少爺說少奶奶昨晚累壞了，叫我們讓妳睡到自然醒，他還把小少爺帶去公司上班，他知道小少爺一定會跑去吵妳。」

　　「難怪今天早上這麼安靜。」她打開冰箱取出牛奶，再從流理台上方的餐盤櫃取出馬克杯，然後在料理台前面的椅子坐下。

　　「肚子餓壞了吧？少奶奶想吃什麼？」

　　「不用了，我有牛奶就可以了。」她連喝了兩杯牛奶，確定自己可以表現得很輕鬆自在，才開口進入主題。「崔媽，妳見過前任少奶奶嗎？」

　　「我沒見過，她不曾踏進這裡一步。」

　　「她沒有來過這裡？」韓茵茵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她和老夫人處不來，她認為老夫人太強悍，老夫人則認為她太柔弱。」

　　「除夕要圍爐，難道她也不來嗎？」

　　「她在世的時候，他們都在飯店圍爐。」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難怪婁家的傭人初次見到她時，並沒有受到驚嚇的反應，因為他們根本沒見過前任的少奶奶。

　　「少奶奶怎麼會突然提到前任的少奶奶？」

　　「女人嘛，免不了會好奇老公的前一任老婆。」略微一頓，她狀似隨意的接著問：「對了，我記得她過世四、五年了，那小靖應該對她沒有印象吧？」

　　「我記得好幾個月前，小少爺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張他父母的結婚照，一直很珍惜的隨身攜帶，也不讓別人看一眼。直到有一天被少爺發現，少爺把照片收走了，可是小少爺還是會提到他媽咪有多漂亮，所以他對前任少奶奶應該有印象。」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所以小靖第一次看到她時，才會有那種震驚又喊她媽咪的反應。但婁晙為什麼不讓小靖留著母親的照片？因為那張照片對他很重要嗎？

　　不管是什麼理由，那張照片肯定存在，她只要找到那張照片，就知道答案。

　　念頭一轉，她立刻起身離開廚房，「崔媽，可以麻煩妳幫我收一下牛奶嗎？」

　　「我會收拾，少奶奶去忙吧。」

　　她一路小跑步衝上樓，進了婁晙的書房。這裡一定找的到那張照片。

　　首先是抽屜，很慶幸婁晙沒有上鎖的習慣，可是裡面一張照片也沒有，接著是牆上的書櫃，從這個書櫃找到那個書櫃，可上面並沒有相簿之類的東西。

　　這太奇怪了，哪有人連一張照片都沒有？還是說，他的照片習慣另外收藏？這個可能性很大，一段美好的回憶當然要小心珍藏，當思念過去的點點滴滴時，就可以拿出來回味，所以，照片一定不是放在隨手可以拿取的地方，那照片到底放在什麼地方？

　　口袋的手機響了，她很自然的拿出來接聽。「你好！」

　　「妳起床了嗎？」婁晙的聲音溫柔的傳了過來。

　　「……起來一會兒了。」她不自覺心虛的退到門邊。

　　「我想今天中午大概吃不到妳的愛心便當了，晚上可以嗎？」

　　懊惱的敲了一下腦袋瓜，她竟然把愛心便當忘了！「你不回來吃晚餐嗎？」

　　「我一天沒有吃到老婆的愛心便當，總覺得全身不對勁。」

　　「我知道了，我六點左右到。」

　　「妳慢慢來，等阿傑把小靖送回家之後，他會送妳來公司。」

　　「小靖不留在那裡跟我一起吃愛心便當嗎？」

　　「他跟我在這裡上了一天的班，肯定累壞了，還是讓他早點回去休息。妳不用擔心，我已經交代過保母了，保母會負責送他上床睡覺。」

　　「知道了，我現在就下樓看看，晚上幫你準備什麼愛心便當。」

　　「老婆，晚上見。」

　　手機收回口袋，韓茵茵苦惱的看著書房，要不要繼續找下去？這裡可以找的地方都尋過了，別說是相簿，連一張照片的影子都沒有，就算再怎麼珍貴，也沒必要藏得這麼隱密吧？

　　她要不要故作若無其事的直接向他要以前的照片？他連她小時候的裸照都看過了，她難道沒有資格要求看他小時候的裸照嗎？

　　沒錯，就這麼決定了，晚上送愛心便當給他的時候，順道要求看他以前的生活照，裡頭總會有一張林嫣紅的照片吧？

　　※※※※

　　從阿傑送小靖回家，婁晙就一直在期待老婆送晚餐過來，可是兩個小時後，他沒有見到韓茵茵，倒是等到好友莫霽雲——一位出生在中東阿拉伯海上的石油王國葉來、擁有親王血統的王子，可說是他們「貴公子美男團」裡真正的貴公子，大夥兒習慣稱他「王子」，也是「遠星創投」最大的金主。

　　「你怎麼會跑來台灣？」婁晙現在的表情好像見鬼似的，莫霽雲最無法忍受的事情就是搭飛機，這也是他無法前來台灣參加他婚禮的主要原因。

　　據說這個小子跟著母親離開葉來前去美國的時候，是被他母親下了安眠藥，才送上飛機；而他的第二次飛行是為了生病的母親，不得不搭機來到台灣，在台灣待了一段日子之後，又飛回美國，從此就不曾離開美國一步。

　　這樣的人會在美國之外的地方見到他，還真教人不習慣！

　　「我來找人，順道來看你老婆。」莫霽雲輕輕的按摩太陽穴。老實說，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熬過那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兩個保鑣驚嚇過度，現在還像呆子一樣坐在飯店派來的車子裡面。

　　「找人？」這個人想必很重要哦！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最重要的是見你老婆。」

　　「我老婆跟你應該沒關係吧？」

　　「你老婆是跟我沒關係，可是我從邵和霍那兒聽到很有趣的事情，她竟然跟你死去的老婆高達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莫霽雲狀似挑釁的揚起眉。

　　「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婁晙不悅的微皺著眉。

　　「這是當然，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就算是雙胞胎，個性和性情也會有所差異。不過不能否認，人還是靠外貌來區分的。」

　　雖然好友沒有點明，但是婁晙很清楚這個傢伙的意思。「她不是代替品。」

　　「你確定她不是代替品嗎？」

　　「當然不是。」也許是自尊心作祟，也許是人都死了，過往的醜陋就算公諸於世也沒有意義，他不曾向好友們提過嫣紅外遇一事，所有認識的親朋好友都以為他們夫妻情比金堅，當然，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因此當人家提起嫣紅，他的嘴巴總會很自然的進入備戰狀態。

　　「你前妻過世這幾年來，你把感情當成遊戲，如今終於定下來了，結婚的對象卻跟她很相似，你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移情作用？」

　　「難道我連對我老婆有沒有感情都分不清楚嗎？」

　　「面對感情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笨蛋。」

　　婁晙冷笑的挑了挑眉。「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這種事當然不會發生在我身上。」莫霽雲的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自在。

　　「我看你還是管好自己吧，我還不需要你來操心。」

　　「如果沒把你這個人放在心上，我就不會在意你娶誰了。」

　　莫名的，婁晙感覺到一股不安從背脊爬了上來，他轉頭看向辦公室的門口，但什麼人也沒有。

　　「怎麼了？」莫霽雲跟著他轉頭一看。

　　「沒事。」算一下時間，茵茵應該已經到了，可是怎麼還沒見到人影呢？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即使只是個代替品，也不該讓自己活在過去。」

　　「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結婚的對象是誰，搞不清楚的是你們。」

　　「……請問有人在嗎？」韓茵茵的聲音突然遠遠的傳了進來。

　　「你的問題到此告一段落，待會兒留意你的反應。」交代過好友，婁晙立刻跳起來衝出去，看到韓茵茵在董事長室外面探頭探腦，終於鬆了口氣。「妳怎麼現在才來？」

　　她懊惱的嘟起了嘴巴。「你公司沒有半個人，我不敢隨意進來，在外頭徘徊了好久，但因為擔心你餓肚子，最後還是進來瞧瞧。」

　　「這個時間他們全部關在會議室用餐聊八卦了。」他對她張開雙手，她立刻飛身撲進他懷裡。

　　「難怪看整個公司燈火通明，應該還在辦公的樣子啊。」

　　「妳幹麼不打手機給我？」

　　「如果打手機，我就不能嚇你了。」

　　他靠過去，兩人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妳真的很調皮，難道不知道人嚇人很容易嚇死人嗎？」

　　「你的心臟那麼強壯，怎麼可能輕易的就嚇死了？」

　　「我們進去吧，妳的愛心便當呢？」

　　「那裡。」她指著助理李宇晏的辦公桌上。

　　婁晙見了一怔。她剛剛不是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嗎？

　　「阿傑說今天塞車，所以來回花了不少時間，你的肚子一定餓壞了吧？」

　　暫時拋下心裡的不安，他笑著對她搖了搖頭。「剛剛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還沒有機會想到肚子餓不餓的問題。」

　　「什麼不速之客？」

　　「我來幫妳介紹。」他拿起助理辦公桌上的愛心便當，帶著她準備進辦公室，卻看見莫霽雲早就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臉色大變，那表情看起來好像剛剛歷劫歸來——既驚嚇又蒼白。

　　婁晙強忍著把這個傢伙扔出去的慾望，冷靜的介紹道：「這位是莫霽雲，當初無法從美國飛來參加我們婚禮的好友，因為剛剛從他最痛恨的飛機上平安回到地面，現在看起來還有點虛弱，妳不要被他蒼白的臉色嚇到了。」

　　「你好！」韓茵茵伸出手。

　　莫霽雲總算回過神來，瞪了一眼那個刻意把他形容成「肉雞」的傢伙一眼，才伸手回握。「很高興我們終於見面了。」

　　「你剛下飛機，現在一定累壞了，還是先回飯店休息，明天晚上我們再一起用餐。」婁晙顯然是在下逐客令，老婆的心思應該全部擺在他身上，像莫霽雲這種大型的水晶吊燈最好別在這裡湊熱鬧，分散人家的注意力。

　　「你趕人趕得可真急！」莫霽雲露出招牌的性感笑容。他現在可以放心了，從這小子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老婆的佔有慾有多強，即使一開始的出發點是代替品，如今對她應該也是付出了真心，動了真感情。

　　「我老婆的愛心便當不能分給別人。」她的人也只屬於他。

　　「我知道了。」莫霽雲優雅的向韓茵茵行個體。「今天就不打擾了，改天再正式拜訪嫂子，希望可以品嚐到嫂子的拿手好菜。」

　　婁晙差一點就送上一個爆栗。這個傢伙的臉皮未免太厚了吧！

　　「沒問題，我對下廚很有興趣，準備一桌佳餚宴客應該還難不倒我。」

　　「那真是太好了，期待我們下一次再會……我要走了，你別再瞪我了，小心眼珠子掉下來。」莫霽雲哈哈大笑的擺了擺手，糗了好友幾句才快步閃人。

　　「人家遠來是客，你幹麼急著趕人家？」韓茵茵好笑的跟著婁晙走進辦公室。

　　門一關，婁晙隨意放下手上的愛心便當，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你怎麼了？晚餐冷了就不好吃了。」

　　「妳實在是太香了……妳別動，我只是想抱一下，一下下而已，如果妳動來動去，我會忍不住變成大餓狼，先拿妳當點心填飽肚子。」雖然他一直很想漠視心裡的不安，可是就像平靜的湖水投下了一顆石子，即使只是一顆小小不起眼的石子依然會激起漣漪。

　　韓茵茵不發一語的由他抱著，因為此刻在她心裡也有一股不安正在成形。

　　※※※※

　　深秋了，可是這個夜晚卻悶熱得教人難以成眠，韓茵茵很想翻身，可是又不敢亂動，就怕驚動身邊的男人。

　　她真的很累，很想休息，腦袋瓜想得都快要爆炸了，可是那段關於「代替品」的談話就像故障的錄放音機，一直在她腦海中Repeat，除非有人把她敲昏，否則沒有辦法阻止它在她腦海中不停倒帶播放。

　　很難相信，偷聽到他們在辦公室的對話，她竟然可以表現得如此冷靜！

　　沒錯，她撒謊，其實她知道員工們都在會議室用餐，那種吵鬧的程度很難完全把聲音留在會議室裡面。

　　原本她只是想惡作劇嚇他一跳，沒想到受到驚嚇的人卻是她，更沒想到的是，她和林嫣紅竟然有高達九成以上的相似度！

　　聽到這樣的評論，她的心情當然很沉重，可是真正讓她信心崩盤的是莫霽雲看到她的反應，活像見到鬼一般，由此可知，她們兩人真的很相像。

　　現在，她更渴望知道林嫣紅的模樣了，「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她們真的有高達九成以上的相似度嗎？還有，她是代替品嗎？當他愛她的時候，在他眼中看見的是她，還是已經死去的妻子？

　　她也不想在自己的腦海裡面塞進一堆負面思想，可是真的很難。

　　「不睡覺在想什麼？」婁晙原本勾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一扣，她完完全全貼在他的胸前。

　　「對不起，我吵到你了嗎？」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假裝睡著了，此刻她的情緒還很激動，她擔心控制不住，會脫口說出自己偷聽到的對話。

　　「妳不是勸我有事別往心裡擱嗎？」

　　是啊！她拉開他的手，坐起身。「我確實有事想問你。」

　　「什麼事？」婁晙隨著她坐起身，將枕頭立直當成靠背，讓不自覺緊繃的神經可以表現出輕鬆的樣子。

　　咬了咬下唇，她豁出去的道：「我好像沒有聽你提過小靖的母親，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怎麼會突然問起她的事情？」雖然早在公司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如果她真的聽見他們的對話，她的反應又太冷靜了，所以，她應該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什麼，也應該是模模糊糊，搞不清楚。

　　「我在想，小靖長大以後一定會很好奇他的親生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在小靖生命當中，妳是他唯一的母親，他不需要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韓茵茵有點火了，轉過身面對他。她一定要糾正他這種錯誤的觀念！「雖然養的很偉大，可是臍帶相連的血脈，並不是藉著剪刀切斷，就可以當作不曾在母親的子宮裡住了十個月的事實。」

　　「小靖不會主動提起她，畢竟她在他一生的相簿當中，連一張照片也沒有，除非有人刻意在他面前挑起這個話題。」婁晙冷冷的說道。

　　這話聽了更教人不爽了。韓茵茵眼睛微瞇，「你的意思是說，我會刻意在他面前亂嚼舌根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認為妳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是啊，因為有不能說的祕密，所以我最好像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是有意話中帶刺，把他們之間的氣氛搞得更糟，而是此刻他的態度像個刺蝟一樣，這等於間接證實了——她是個代替品！

　　「……我只是認為一個死掉的人沒什麼好在意的。」

　　「雖然人死掉了，可是她曾經在你的生命中佔了一席之地，你有辦法不在意嗎？」她當他的妻子不是當假的，還會不清楚他嗎？他看似把工作當成一切，所有的時間和心力都投注在上面，實際上卻是一個超級戀家的人，每天總要打好幾通電話向她撒嬌，問她在做什麼，家裡有什麼事，東扯西扯的就是想跟她說說話……他是一個對妻子全心全意的丈夫，林嫣紅曾是他的摯愛，他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一再提起嫣紅，那段不堪的回憶陡地侵蝕他的心，但他仍努力維持表面上的理智，「不管在意還是不在意，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種感覺真是令韓茵茵討厭，就好像他在她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那段回憶對他來說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不能跟她分享嗎？

　　她的心已經涼了一半，可還是希望他可以坦白告訴她。「我只是想知道小靖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你有必要把事情看得這麼嚴重嗎？」

　　昔日的怒火漸漸吞噬了他的理智。「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對我對妳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

　　「不重要就是不重要！」婁晙突然惱怒的走下床，大步的離開房間。

　　如果真的不重要，就不需要隱瞞，可是，他若真的道出真相，確定她只是個代替品，只怕她會更痛苦更難受。

　　沒有人喜歡當別人的代替品，每個女人都想成為心愛男人眼中獨一無二的存在，雖是如此，她還是不想像個笨蛋一樣被蒙在鼓裡，他的真心相待比什麼都重要。

為了一口餓

第九章

　　坐在飯店二樓的酒吧，婁晙連喝了三杯伏特加蘭姆，這是很少見的事，他一直堅信酒喝多了會誤事，尤其有家庭的男人最好少碰杯中物，可是今日悶了一天，不喝幾杯，他冷靜不下來。

　　「她想知道林嫣紅是什麼樣的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換成是你，你會因為對方死了就算了嗎？你以為自己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伙子啊，怎麽好意思為了這種事情跟她冷戰？」莫霽雲對他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冷戰的人不是我，是她！」從早上到剛剛三十分鐘前，他打了不下十通電話，可是至今她甚至給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好吧，她不願意接手機，他就打家裡的電話，經由小靖的手把電話交給她，心想她一定不忍心拒絕小靖的請求，可是她卻送給他一句「我很忙，再見」，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不管是誰在冷戰，爭端的源頭從你而起，只要你願意坐下來，把真相攤在她面前，風浪就會平靜下來了。」

　　「你說得可真簡單！」婁晙冷冷的挑了挑眉。

　　廢話，事不關己，當然可以很簡單很輕鬆……莫霽雲很識相，這種話還是留在心裡，否則會被人家一腳踹出去，成了笑話。「萬一她看到林嫣紅的照片，真相還是會大白。」

　　「我手上已經沒有嫣紅的照片。」他把所有的照片都燒掉了，很狠嗎？也許吧。可是不狠，他的恨難消除，留著那些照片，只會時時提醒他她的背叛。

　　「嗄？」

　　「我不想活在過去，乾脆一點痕跡都不要留。」

　　莫霽雲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沉默了下來。婁晙是他見過最專情的男人，當初即使跟林嫣紅隔著一片大陸一片海洋，也不曾見他偷瞄別的女人一眼，他總說感情是很神聖的，不應該當成遊戲，有這想法根本是個傻子嘛！不過，他樂於當個「傻子」，還勸他們其他三個也加入「傻子」行列。

　　但是，林嫣紅過世之後，婁晙一反常態變成了花花公子——當他聽見這個傳聞，即使覺得不太對勁，但也不難理解，婁晙總要想辦法轉移失去妻子之後的痛苦吧。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林嫣紅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已經死了，她做過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

　　「如果真的認為事情過去了，你就不應該逃避。」

　　略微一頓，婁晙反過來一問：「如果茵茵知道她和嫣紅長得很相似，你認為她會有什麼反應？」

　　這還用得著問嗎？她當然會以為自己是「代替品」……莫霽雲可不敢老實說。

　　「一如你的反應，她會認為自己是代替品，就算我對天發誓，她從頭到尾都不是代替品，她的心裡還是會有疙瘩。」

　　「所以，你堅持隱瞞到底嗎？」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正如同小靖是否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樣。

　　「那萬一，她就是不小心看到林嫣紅的照片呢？」

　　「你認為這種機會有多大？」

　　「既然你已經銷毀所有的照片，這種機會當然是微乎其微，可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是機會，發生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那就等到發生了再說吧。」

　　莫霽雲挑起濃濃的劍眉，似乎明白他的企圖了。「你是想把日子拖長，降低此事的衝擊性。」

　　沒錯，這正是他打的算盤。「如果我和茵茵結婚五年，或者十年了，我們有了愛情結晶，共同寫下數不完的生活點滴，其他的問題自然變得無關緊要。」

　　「這是個好主意，可是現在情況的發展，並不是往你期待的方向走。」

　　「她的心最軟了，不會一直跟我鬧彆扭。」

　　「如果你已經吃定她了，又何必在這裡喝悶酒呢？」莫霽雲一針見血道。

　　是啊，明知道她不可能跟他冷戰太久，為什麼他還是那麼煩躁不安？

　　今天一天沒聽見她的聲音，沒辦法向她撒嬌，他覺得整個心變得空空盪盪，好像失去了什麼。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一個禮拜，他一定受不了！

　　這種感覺令他害怕，比當初得知她父母急於安排她相親嫁人還要害怕，好像會因此失去她一樣。也許正如奶奶所言，愛得越深，心就變得越脆弱，他才會讓這麼一點點小事搞得如此憂慮不安。

　　「依我看，是她吃定你了。」莫霽雲語帶戲謔的道。

　　婁晙雖然不願意承認，卻又不能否認。是啊，其實是她吃定他，茵茵只要撇個嘴、皺個眉，他就會不自覺的繃緊神經，她輕而易舉的影響他的喜怒哀樂；可是當兩人的情況對調的時候，她卻不需要繃緊神經，因為她總是有方法教他展顏一笑。

　　「如果我是你，我會認命了，還是先投降，免得多受罪。」

　　婁晙聞言送上一個斜眼。這個傢伙的字典裡面有「投降」這兩個字嗎？

　　「你幹麼這種表情？我是好心建議你，如果不相信，你儘管試試看。」

　　唇角一勾，他似笑非笑的問：「你到底是來台灣找誰？」

　　「……你不認識的人。」

　　「如果是我認識的人，不用問你，我就知道你不惜搭機來這裡的目的。」

　　清了清嗓子，莫霽雲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暗紅。「這不是什麼值得大說特說的事……喂喂喂，你別轉移話題，今天喝悶酒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我自有主張。」

　　「好吧，我會為你祈禱。」莫霽雲無所謂的聳聳肩，不想跟他說那麼多了，如果不是這個小子在這裡礙他的眼，他才沒有多餘的心思管他的事。

　　他根本不需要太擔心，她不會真的跟他冷戰一個禮拜。婁晙這麼告訴自己。

　　隔著電話，她可以不理會他，可是一旦兩人面對面，她絕對拒絕不了他。沒錯，說不定今晚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抱著她，她就會軟化了，然後就回復往常的生活……

　　※※※※

　　這是第一次，婁晙深深感覺到自己的無助，原本以為兩人面對面，他像往常一樣抱著她入睡，冷戰就可以過去了，可是事情的演變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每天晚上他們都有機會面對面，可是她完全不給他單獨相處的機會，這幾天她都睡在小靖的房間，而且還牢牢的鎖上門，不讓他有機會抱她回房。

　　他怎能期待事情可以輕鬆擺平呢？她的態度已經把立場表達得很清楚了，如果他不願意面對問題，就得繼續過著「獨守空閨」的日子……突然之間，婁晙領悟了某些事情。

　　從小他就是眾人圍繞的焦點，太習慣享受眾星拱月的尊崇，凡事以自己為中心，總是先要求人家配合他，而不是他遷就別人。

　　所以，他沒有察覺到嫣紅不喜歡當籠子裡面的金絲雀，直到她病了，他開始試著補救，卻依然想用自己的框框套住她，於是在她心底種下渴望自由的種子，最後演變成一場悲劇……她的外遇，其實他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這幾年來，他一味的把責任推給她，用「背叛」定她的罪，未曾認真的面對問題。其實每一件事情都有兩面，如果說是她用匕首刺進他的胸口，那也是他以自己的胸口迎向她的匕首。

　　他們都有錯，而這個錯最根本的問題在於——他們都對彼此的愛不夠深刻、不夠堅定、不夠真誠。如果他們愛得很深刻，他們會為對方著想；如果他們愛得很堅定，他們不會禁不起打擊；如果他們愛得夠真誠，當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們會想辦法解決。

　　過去的都過去了，可是現在，婁晙知道他不會再當一個凡事以自己為中心的人，因為他很愛很愛茵茵，珍惜她帶給他的幸福，就算有些事情還不宜說出口，但至少要讓她覺得安心。

　　想清楚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到茵茵，於是立刻取消所有的工作行程，匆匆忙忙的趕回家。

　　不需要任何人指示，他也知道這個時間他們母子在二樓起居室，果然，他看到他們正在起居室裡畫畫，兩個人很有專業架式的擺了畫架，入畫的是擺在玻璃帷幕前面的盆栽。畫著畫著，兩人偶爾會相視一笑，然後額頭相碰。

　　「爹地！」婁靖衍率先發現他，下一刻，他立刻習慣性的跳起來跑過去，從左邊圈住父親的雙腳，接下來父親會將他舉高……可是等了一會兒，父親都沒有動作，這才發現另外一個人也沒有動靜。

　　「媽咪，趕快過來啊！」他用力向她揮了揮手，婁晙則默默的用渴望的眼神瞅著她。

　　韓茵茵遲疑了一下，終於決定暫時拋下這幾天的爭戰，走過去從右邊圈住他的腰，然後婁晙一隻手將小靖舉起來，一隻手將她摟緊，接著他們同時在他的頰上親了一下。

　　這個迎接他回家的儀式，剛開始是韓茵茵發起的，當初是為了拉近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後來漸漸變成一種習慣，只要婁晙在小靖上床之前回到家，他們一家三口總要來上這樣的「見面禮」。

　　婁晙把小靖放下來，揉了揉他的頭。「小靖，爹地想跟媽咪說幾句悄悄話，你先回房間看書。」

　　婁靖衍很乖巧的點點頭。

　　「沒有這個必要，你有什麼話當著小靖面前說就好了……」

　　「拜託，我們兩個單獨聊聊好嗎？」

　　婁靖衍互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體貼的拉起他們兩個的手，交到對方手上。「爹地和媽咪慢慢聊，我去樓下請崔奶奶準備下午茶，聊完了記得下來喝哦。」他退出起居室，同時幫他們把門關上。

　　韓茵茵立刻把手抽回來，側過身子背對著婁晙。「你想說什麼？」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不讓她甩開，帶著她來到玻璃帷幕前面，回憶的道：「在這裡，我第一次見到妳；在這裡，我第一次看見愛一個人可以多單純；在這裡，我第一次明白真正的幸福來自於平凡的生活。」

　　停了有一分鐘那麼久，她終於出聲回應，可是態度依舊沒有軟化。「你想跟我說什麼？過去的已經不重要了嗎？」

　　「我想讓妳知道，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比過去還珍貴、還重要。」

　　這個道理她當然知道，人是活在現在，而不是活在過去，過去的記憶再怎麼美好，那都過去了。只是……如果她和他死去的前妻長得截然不同，或許她的心眼也不會變得跟鳥兒一樣小。

　　婁晙讓兩人面對面，很誠摯的說：「過去的事，我還沒有辦法毫無保留的向妳坦白，因為這其中有著很深的傷痛，連我自己都不太願意面對，我希望妳可以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知道了。」

　　「這不是藉口，我真的需要時間，當我準備好了，每一件事我都會老老實實的向妳說清楚。」

　　「我不是說我知道了嗎？我又沒有說這是你的藉口。」

　　「是啊，妳沒說，可是妳的表情說得很清楚——我在跟妳玩拖延戰術。」

　　韓茵茵直言，「這不是不可能，你需要多久的時間？一年？兩年？三年？還是十年？」

　　「我沒有辦法明確的給妳時間表，可是我向妳保證，絕對不會是十年。」

　　這可以算得上保證嗎？可是，她的心已經悄悄投降了。

　　她的確很生氣，氣的是他的態度，她只是想知道林嫣紅是什麼樣的女人，又不是要看照片，更沒有逼問他是不是把她當成代替品，但他不說就是不說。

　　生氣歸生氣，其實這幾天她也不好受。

　　每天疲倦的躺在床上時，總會覺得心空空盪盪的，沒有歸屬感，夜裡少了他強壯安穩的臂膀，她不時會驚醒過來，然後心中湧上一種很可笑的感覺，自己現在去追究那些無法改變的事實，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算她和林嫣紅是雙胞胎，也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啊！

　　如果她執意把自己當成代替品，就永遠只能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如果她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就會走出屬於自己的路。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回首過去，不把目光定在未來呢？

　　「不要再繼續跟我冷戰下去了，我會受不了……不，我已經受不了了，妳不要對我不理不睬，妳知道嗎？聽不見妳的聲音，我會覺得很不安，躺在床上看不見妳在身邊，我沒辦法安心睡覺。」他輕輕一拉，雙手緊緊將她圈在懷裡。「妳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哪有本事折磨你？」

　　「妳還沒有本事折磨我嗎？我的喜怒哀樂全都掌握在妳手上。」

　　「我有這麼厲害就好了。」如果她真有本事掌握他的喜怒哀樂，就不會這麼沒有安全感了。

　　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婁晙懊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妳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嗎？妳要我做什麼，我都會乖乖像奴隸一樣在妳面前臣服。」

　　「是嗎？」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很邪惡的畫面，不禁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妳在笑什麼？」

　　媚眼一勾，她的笑聲更邪惡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背脊一涼，他頓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是不是給了她什麼不好的建議？

　　算了，至少他們之間的僵局結束了，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

　　十二個小時之後，當他被她綁在床上狠狠折磨了一頓後，他後悔了。

　　沒錯，他是很享受這樣的折磨，也愛極了她又殘酷又熱情的挑逗，可是任人宰割的滋味真的是太痛苦了！同樣銷魂，同樣欲死欲生，他還是比較喜歡自己掌控主導權。

　　「老婆，領帶可以解開了嗎？」雖然當奴隸的滋味實在很難熬，可是不能否認，偶爾來一場這種刺激的遊戲，也是一種樂趣。

　　「你沒看見我一點力氣都沒有嗎？」韓茵茵的聲音聽起來很慵懶，好似快睡著了，可是那雙眼睛亮燦燦的，閃爍著惡作劇得逞的喜悅之情。

　　「妳只要稍微往上移動，就可以幫我解開領帶了。」

　　「可是，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好性感哦！」她那雙纖纖玉手又開始調皮了。

　　略微一頓，婁晙的聲音充滿了壓抑。「老婆，千萬不可以玩火，一個不小心可是會釀成大災害，這個妳應該知道吧？」

　　「這樣算是玩火嗎？」

　　停了三秒鐘，他終於又擠出話來。「妳要把整個房子或是整間屋子燒起來，我都樂意奉陪，可是妳確定驚動所有的人無所謂嗎？」

　　「這裡的隔音設備很好。」

　　「那我們就來試試看這裡的隔音設備是不是真有那麼好。」綁在頭頂上方的手劃出一個大弧度移至她的後背，將她圈在自己懷裡，接著他抱著她翻滾，「砰！」一聲，兩個人跌落在地上。

　　她驚愕的瞪大眼睛。「你在幹麼？」

　　「我們樓下正好是奶奶的房間，奶奶的睡眠一向很淺，說不定現在已經驚動到她老人家了，如果妳不希望她派人上來查探究竟，還是趕緊幫我解開領帶吧。」他壞壞的對她一笑。

　　雖然很想再多折磨他一下，可是這個男人向來說到做到，她只好認命的幫他解開領帶。不過她實在是太大意了，下一刻，她不但被他壓在地板上，而且還是正面朝下。

　　眼前情況的暧昧程度可不輸給剛剛，韓茵茵努力保持主導者的姿態，不受擾亂。「婁晙，地板上很冷，你想害我感冒嗎？」

　　「妳幫我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小寶寶吧。」他濃情蜜意的吻，綿綿密密的落在她那雪白的背脊上。

　　這個話題轉得有點令人膽顫心驚，更重要的是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這種事是你說了算嗎？」

　　「從現在開始我們每天努力奮鬥，相信不出一個月，妳的肚子就會有動靜。」

　　「……我聽說頻率太高了不容易受孕。」雖然是夫妻，極度色情的事情都做過了，可她還是很害羞。

　　「這是哪來的歪理？」

　　「這不是歪理，這是很多夫妻的經驗之談。」

　　「我要打敗這個論點，讓妳一個月後懷上寶寶。」他的口吻信心滿滿。

　　「如果懷上寶寶，我的網路事業就遙遙無期了。」

　　他的語氣放軟，「我真的好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小寶寶。」

　　「如果真的有小寶寶，當然要生下來。」

　　「這是不是表示妳不會再避孕了？」

　　韓茵茵一聽，頓時成了啞巴。他怎麼知道這件事情？

　　當她把結婚第一年的目標設定在經營婚姻後，她就暗自決定，這段期間不適合生小孩。後來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他總是狂熱的貪愛她的身體，她不免擔心很快就會受孕，只好偷偷進行避孕計畫。

　　「妳說，我的一顰一笑逃不過妳的眼睛，妳的一舉一動又何嘗不是落在我的眼中，烙印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妳一直在避孕，之所以沒有阻止妳，是基於我的私心，希望妳可以把全部心思擺在我身上。可是現在我變貪心了，我想要更多，想看見妳的肚子孕育我的小寶寶，屬於我的小寶寶。」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面。

　　「……如果你不想害我感冒，還是先讓我回床上吧。」她打了一個噴嚏。

　　婁晙連忙將她抱回床上，兩個人縮進被窩裡，但他還是不放心的將她摟近胸前。

　　她撫著他的臉，覺得他瘦了，可想而知這幾天他一定食不下嚥，她不禁想起昨天晚餐過後，奶奶把她叫進書房——

　　「茵茵，婁晙是不是惹妳生氣了？」

　　「沒有，我們只是有點意見不合，就像所有的夫妻一樣，總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表面話，她把家裡的氣氛搞得那麼不好，怎麼可能只是有點意見不合？

　　「奶奶嘆了口氣，妳別被婁晙的外表騙了，以為他是一個很剛硬的人，事實上，他很脆弱。真的很奇怪對不對？其實婁晙從小就是個柔軟感性的人，他母親卻是一個很強悍很自我的女人，就像我一樣，這也是我們兩個處不來的原因。在她嚴厲的教導下，婁晙很自然的變成一個剛硬自我的大男人，有時候比較死腦筋。」

　　聽出奶奶的話中有話，她道：「對不起，我讓奶奶為我們操心了，奶奶想跟我說什麼，直說無妨。」

　　「妳知道小靖的母親死於意外嗎？」

　　「我知道。」

　　「她是因為丟下孩子離家出走才發生意外的。」

　　她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

　　「她竟然趁著婁晙去美國出差的時候，拋下孩子離家出走，妳可以想像這對婁晙的傷害有多深。從那之後，婁晙變得更讓人難以親近，且不願意對任何人交心，其實他只是想保護自己。」

　　張開嘴巴又閉上，她可以體會得到婁晙當時的痛，可是這無關她應該知道的真相——她是不是林嫣紅的代替品？

　　除了婁晙，這個家最清楚林嫣紅容貌的人就屬奶奶，那麼當初她老人家是不是基於這個原因才會收留她？她和婁晙的相遇，是不是她老人家精心設計的？

　　不過，就算是老人家精心設計的又如何，她可沒教她愛上婁晙。

　　「茵茵，我不清楚這幾天你們兩個發生什麼事情、鬧什麼彆扭，但是我一定要讓妳知道，婁晙真的很愛妳，因為妳，他又笑了，他絕對不能失去妳。妳可以答應奶奶，一輩子守護他嗎？」

　　「奶奶，我是他的妻子，我們在眾人面前許下一輩子同甘共苦的誓言，除非我的生命走到終點，否則他絕對不會失去我。」

　　「有妳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感受到奶奶說的那句話——「他絕對不能失去妳」，林嫣紅拋棄他們父子的陰影一直深植在他的心中，他是真的很害怕她也會拋棄他和小靖。

　　糾結在她心裡的爭戰此刻完完全全放下了，她是不是代替品已經不重要，她是他的妻子，這一輩子她都要守護他。「你以為我會跑掉嗎？」

　　「我知道妳不會跑掉。」他只是想讓她有更多的牽絆。

　　她的額頭「叩！」一聲的撞一下他額頭。「對，我當然不會跑掉，不管我肚子有沒有我們的寶寶，我都不會跑掉，因為你和小靖是我的最愛，我的牽掛，我幹麼像個笨蛋一樣丟下你們，折磨自己讓自己飽受思念的痛苦呢？」

　　婁晙一頓，傻呼呼的笑了起來。「妳再說一遍。」

　　韓茵茵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像在對小孩子訓話似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和小靖是我的最愛，我的牽掛，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不會鬆開你們的手。」

　　「這可是妳說的哦！」

　　「你要我寫合約書給你嗎？」

　　「好啊！」

　　她兩眼瞪得像銅鈴，不可思議的問：「你真的要我寫合約書？」

　　「妳自己說要寫的，我當然是樂於接受，最好是一式兩份……好啦好啦，妳別瞪了，我只是說說，妳不想寫就算了。」婁晙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雙手捧著他的臉，她用力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這是我給你的合約書。」

　　他依樣畫葫蘆，在她唇上用力落下一吻。「我蓋章了，我們的合約生效了。」

　　接著，兩人的唇舌很自然的纏繞在一起，纏纏綿綿的情意在口中訴說。

　　這個夜晚，再一次上演另一段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