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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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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漾 -【少東獵愛無人能逃(情挑少東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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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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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前世

    酒樓裏,人聲鼎沸。

    長富酒樓是京城裏最具規模的酒樓,钜商富賈,貴客雲集。雖然一樓的雅座早已座無虛席,但還是有客人不斷上門,掌櫃與夥計只得不斷哈腰致歉。

    “二樓雅座不是還空著嗎?”夥計一面向不得其門而人的客人鞠躬,一面疑惑地問著掌櫃。

    “咱們老爺在二樓,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掌櫃小聲回答。

    “莫非老爺在等……”

    “噓!別多嘴!”掌櫃喝斥道:“今天要提早打烊,還不快去幹活兒?!”

    一個時辰後,酒樓裏最後一桌客人離去,不過是未時,長富酒樓立刻掛上打烊的牌子,將大門深鎖。掌櫃把店裏的夥計都遺走後,這才從後門接了一名臉上罩了面紗的貴夫人進來。

    “夫人,老爺在二樓雅座等您。”

    她輕輕一頷首,摒退了左右,獨自步上二樓。

    然後,她看見了那名憑窗而坐的男子。

    他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立刻便回過頭來,“你來了。”

    她除去面紗,在他的對面坐下。好一陣子,兩人只是四目相望,默默無語。

    “你瘦了。”她輕道。

    他別開臉,告訴自己必須克制著碰觸她的衝動,同時冷硬地道:“你找我出來,只是為了閒話家常嗎?舞姬。”

    “不……”她低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懷孕了。”

    他先是一怔,然後將酒樽中的烈酒一仰而盡。

    “真是恭喜你了。”他忍耐著喉中的苦澀,強顏歡笑地向她恭賀,“後繼有人,想必子楚一定很高興。”

    她撫著小腹,微笑道:“他不會高興的。”

    這句話讓他如梗在喉。

    “這是什麼意思?”

    “到今日為止,我懷胎已屆三個月。”她無視於他越來越蒼白的面容,續道:“你知道嗎?這是你的孩子。”

    “不!”他驀地離座而起,掀翻了矮幾。“打掉他!”

    她護著自己的小腹,堅決地道:“絕不!我要他!”

    他低吼:“這個孩子不應該存在,他會讓我們的犧牲全變成泡影!”

    “我已經失去了你,難道你還忍心剝奪我倆的愛情結晶嗎?你太殘忍了!”舞姬不肯妥協,“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保有他。誰都不能從我這裏奪走他!”

    “舞姬,你不能這麼做。”他抓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道:“孩子一定會比御醫所預估的時間,還要早兩個月出世,屆時子楚一定會懷疑孩子不是他的。這麼一來,我們的計畫就全白費了。你要讓我們所做的一切功虧一簣嗎?”

    她看著他,美麗的眼眸中滿是心碎。

    “你總是這樣……為了你的理想,先是把我送給別的男人,接著又要剝奪我們的孩子生存的權利……在你的眼中,我與孩子這般的可有可無嗎?”

    “當然不是。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那麼我們的孩子呢?”

    她的問題困住了他。

    許久,他乾澀地回答:“我們不該有孩子,我不想要他。”

    舞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聽話,舞姬,我會去找個可靠的郎中買副藥……”

    她用力地推開他,淚水在白玉般的容顏上奔流。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他,就算他會害得我們身首異處,我也不在乎!唯有死亡,我們才能夠永遠在一起!”

    語畢,她轉身飛奔下樓,不論他怎麼呼喚都不肯回頭。


    “他睡著了。”

    嚴灝坐在地板上看著搖籃裏的兒子,同時伸出食指撫摸他細嫩的臉蛋。

    “是呀!好不容易。”殷薔也坐在他身旁,靠在他的懷裏,與他一同欣賞他倆一同製造出來的傑作。

    “他的眼睛好像你。”他說。

    “他的眉型才像你。”她回道。

    “他的嘴巴像你。”

    “他的鼻子像你。”

    說完,他們相視而笑。

    “甜心,謝謝你送給我這麼棒的寶貝,他好漂亮。”

    她感動得紅了眼眶,但是立即以輕鬆的玩笑遮掩過去,“那當然,是我生的,當然漂亮!”

    “我愛你,甜心。”他吻了吻她。

    她笑了,“也分點愛給咱們兒子,你到底想好取什麼名字了沒有?”

    “我列了一張單子,但是遲遲無法決定。”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很長、很長、很長的清單,上面按照英文字母A到Z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

    殷薔差點沒昏倒,她奪過單子,念道:“Alston、Alvis、Angus、AntonV、Arthur、Ben、Benjamin、Bevis、Blake、Brady、Calvin、Cedric、Chris、Daniel。Darnell、Dwight……老天!你到底想了幾個?”

    “不過一百多個。”

    “一百多個!”她差點沒昏倒,“你沒有特別喜歡的嗎?”

    “我特別喜歡這一百多個。”他理直氣壯的說。

    “好……好吧!但我們不能把這一百多個名字全都套在他身上,那樣會害他在考試的時候,名字還沒寫完,就得交卷了,你只能從中擇一。”她霸道地說:“還有,你必須另外再給他取個中文名字,我可不想叫我兒子比爾或是約翰。”

    “等……等等,中文名字?!”他叫:“我中文字懂沒幾個,怎麼知道要給他取什麼名字?”

    “少來,你不是向我爸學書法嗎?我就不信你中文底子不好!”

    “但——問題是我不能給我的兒子取名叫‘嚴白’或是‘嚴甫’啊!那聽起來像‘眼白’、‘鹽豆腐’難聽死了!”

    她附和地點點頭,“也不能叫他‘嚴羅’或是……‘嚴峻’聽起來很死板。”

    “也不能叫他‘嚴寒’免得他像冰塊一樣。”

    “對、對,也不能叫‘嚴旭’聽起來好像做什麼事都沒完沒了。”

    兩人對看一眼,苦笑。

    “還是先想英文名字好了。”殷薔說。

    “這是個好主意。”嚴灝打開那串清單,“你要哪一個?”

    她想了想,“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他叫Xavier。”

    “好,沿用,我們兒子就叫Xavier。”

    “你真要?XavierVenor念起來不但拗口,名字縮寫為X•V也很奇怪,像叉叉和勾勾,我爸很痛恨我祖父給他取了那麼標新立異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老是害他在學生時代被老師點名。”

    “那……那真的很糟糕,因為我也討厭被點名。”殷薔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兒子身上,“怎麼辦?取什麼好呢?”

    嚴灝聳聳肩,“我要去揮竹劍,日本劍道對訓練集中力有很大的效果,也許等我揮揮劍就能想出來了。”

    殷薔開心道:“那太棒了,我幫你去庫房拿竹劍。”


    這是她第一次進到庫房來,裏面的古式兵器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不光是刀劍斧鏃,連各式飛鏢、匕首、弓箭、長矛都一應俱全,簡直可以開個大型兵器展了——當然,如果它們全是真品的話。

    殷薔花了一番工夫,才從角落找到那把滿布灰塵的竹劍。當她正要伸手去取時,冷不防瞟見一把放在石英玻璃櫃中的古劍。

    這把劍看起來是所有兵器裏最舊的,上面覆蓋著一層銅銹,但是它的劍身卻彷佛具有嗜血的本能般,微微地發出紅色的幽光。

    殷薔好奇的從櫃子中將它取出,但是它重得超乎她的想像,還沒舉起來,便脫手掉到地上。

    鏘地一聲,庫房的燈光隨著古劍的落地而熄滅。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她本想摸黑到門口去打開開關,卻發現自己不是撞著這個就是碰倒那個,便索性找個木箱坐下等嚴灝來解圍。

    一會兒後,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然後,她看見不遠處彷佛有一盞燈。

    那渺如星光的燈火,是遮天蔽地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這裏怎麼會有燈呢?

    殷薔如同向光的蛾,很自然的向那抹燈光走去。

    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看見了一個朦朧的身影;當那身影轉而面向她時,她訝異地低呼了出來。

    “是你!”是那個曾為她解惑的占卜師。

    “我叫北斗。”他笑道。

    “這裏是我家的庫房,你怎麼會在這裏?”奇怪的是,她打從心底認為他不是來偷竊的,反倒是……特意來等她的。

    北斗笑而不答,只是反問她:“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當然!我不過是碰了一把劍,一把很古舊的銅劍。”她微蹙著層回想著,“我記得當我拿起那把劍的時候,因為它太重而掉到地上,接著燈光熄滅了,你就像神燈精靈一樣地冒出來了。北斗,你會給我三個願望嗎?”

    “沒有願望,但是有謎底,因為最後一塊拼圖終於被你拼上了。”北斗望著她,說著一些令人費解的話語,“你的過去與你的現在,因為白玉簪與天地劍而相連在一起,殷薔,最後一個夢將會為你揭曉謎底。”

    “謎底?”

    他朝她伸出手,“來,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有關於你前世的最後一場夢境。”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怪異,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合理,北斗本能的予人一種信服的力量。

    殷薔差點要伸出手去,但有某種牽系使她猶豫不前。

    “怎麼了?你不想看最後的夢境嗎?”

    “如果我跟你去,那嚴灝……”

    “你很掛念他,是不是?”他的眼眸柔和了下來,“別擔心,等你看完了最後一個夢境,我會送你回到他的身邊。”

    殷薔相信了他。

    當她握住他的手時,只覺得黑暗盡散,眼前一亮,那強烈的光線令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當她再度睜開時,她發現自己與北斗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置身於一座巍峨壯麗的宮殿中,身著戎裝的士兵配著刀劍守在宮殿的出入口,侍女們忙碌地進進出出,卻沒有人發現他們突兀的站在那裏……不,不是沒發現,而是看不見,她們看不見他們。

    北斗不等她詢問便開口:“我們現在正在西元前兩百三十七年的秦宮。”

    殷薔低呼:“西元前兩百三十七年?!秦宮?!我們穿越了時空嗎?”

    “是的。”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她戒慎的看著他,“北斗,你……你該不會是鬼怪吧?”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天界的星君。”

    如果這些話是出自別人口中,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斥為無稽,但是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卻教人不得不相信。

    北斗續道:“接續你上回的夢境之後,舞姬懷胎十二月產子,安國君駕崩,贏子楚即位為秦莊襄王,在位十三年後崩殂;接著,舞姬之子贏政十三歲沖齡踐祚,贏子楚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兒子的親生父親。”北斗娓娓說道:“我們所在的今日,是贏政即位十年後,就在今天,秦宮將發生一件大事……與你有關,殷薔。”

    殷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和我有關?”

    北斗沒有回答她,只是低眉斂目,結起手指在胸前巧妙地變幻著手勢,僅僅一瞬間,周遭的景色又變了。

    他們進入了其中一個殿堂。

    這座殿堂很顯然是女性的居處,粉櫻色的簾幔,精巧而華麗的妝台,以及席間繡工講究的坐墊,說明了這位女性身分的尊貴。

    “這裏是朝陽宮,太後寢宮,也就是你前世的居處。”北斗說道。

    我前世的居處?!殷薔不可置信地撫摸著精緻的簾幔、鑲著玉片的矮桌,對此處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此時,有一個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同時遺走了所有的奴僕。

    殷薔知道他就是那個商人。雖然每回在夢中只能看見他的輪廓,而始終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她知道他就是舞姬的第一任丈夫。

    “舞姬!”他對著空蕩蕩的屋內輕喚。

    一會兒後,舞姬由內殿走了出來,首度喚了他的名字——

    “不韋。”

    聽見這個名字,殷薔抽了口氣。

    這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竟是她前世的戀人!

    男人在其中一個席位坐下,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中,殷薔第一次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嚴灝!”她失聲驚呼。

    北斗沉沉地道:“是的,他是你的丈夫,無論是前世或今生。”

    這整件事不但離奇又詭譎,簡直像是……像是刻意安排出的巧合!

    殷薔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千頭萬緒,一時間竟理不出條理來。

    北斗看出了她的念頭,便道:“先往下看,或許……你的疑問會在這裏得到解答。”

    殷薔只好點點頭,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

    男人微蹙著眉,對舞姬道:“我們不能在宮裏見面,要是傳到政的耳裏,他會起疑的。”

    舞姬笑了笑,她的神情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從容。

    “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

    他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問道:“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

    “政……我們的兒子,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這就表示我們分離了足足二十三個年頭。

    為了你的理想,我懷著政嫁給子楚,從太子妃、王後,一直到如今的秦國太後:我是大王的母親,而你是大王的臣子,這樣的關係,使得我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悲哀,續道:“我不希望直到我死去,還要埋葬在子楚的身邊,永遠陪伴著他。”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他握著她的手,輕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的兒子竟然能當上秦王。舞姬,你所給我的,已超過了我畢生所求。

    如今的商人已不再是低賤的階層,商與農並稱百工之首。而我的妻子是母儀天下的太後,唯一的兒子是秦王,我今生再無所求,上天已經太厚待我了。”

    “再無所求?”舞姬用力地抽回手,怒視著他,“你是說,你甚至不求我與政回到你的身邊,讓我們一家團圓嗎?”

    “舞姬……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政是子楚的兒子,這個謊言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他姓贏而不姓呂,就因為他是贏氏子孫,他才能當上秦王,我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他從王位上扯下來啊!”

    “一己之私?!就連一家團圓這麼平凡的希望,都被你指責為一己之私!”舞姬氣紅了雙眼,“什麼王後、太後,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希罕,我要的只是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我完成了你的理想,而你競要剝奪我的希望?!不韋,你狠!”

    她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往大門走去。

    他追了過去,在門前攔住她。

    “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見政!”她一字一字地道:“我要他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不!”他拖住她,低吼:“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只要說了,一切就全毀了。不光是我們,連政也難逃一死!”

    “我只告訴我們的兒子,其他人不會知道的!”她掙扎著,“放開我!”

    他不肯鬆手,“不行!你什麼都不能說。就是死,也要帶著這個秘密入棺!”

    “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她哭泣道:“我一輩子的幸福,就是因為你的一意孤行而葬送的!”

    他震住了。

    心愛的女人第一次對他喊出心底最沉痛的心聲,她的話徹底擊潰了他。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竟虧欠了她一生的幸福!

    趁著此時,舞姬奮力掙脫了他的鉗制,像一隻急於衝破蛛網的蝴蝶般不顧一切,即使摧折了翅翼也要奪回自由。

    不!不!她不能說!他不能任由他們犧牲幸福所堆砌起來的一切,毀於一旦!他不能不為他的兒子著想!

    他無意識地抽出腰間的天地劍,決絕地刺入她的背心——

    那一劍,毀滅了她對幸福的希冀;那一劍,粉碎了他的誓言與真心,但是那一劍,卻穩固了兒子的王者之路……

    “不——”殷薔失控的尖叫,雙腿一軟,趺坐在地上。

    太殘酷了!這就是最終的一夢嗎?

    這就是她可憐、可悲的過去嗎?

    殺害她的人,竟是她今生的丈夫!

    中劍的舞姬瞪大了眼,倒入他敞開的臂彎裏。

    她的血濺人他的眼,順著頰流下來,像帶血的眼淚。

    “不韋……”她艱難地開口,血絲淌下唇角,“我們終究……不能在一起,也……不該在一起。”

    他無法說話,也掉不出淚。

    他心中所盛載的悲哀,早已超過了眼淚及言語所能負荷的程度。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的臂彎中斷氣。

    秋風蕭瑟,白色的蘆葦迎風翻飛。

    雪白的花絮似皚皚冬雪,逐風飄進朝陽宮,溫存地依附在女子的鼻翼下,靜止。

    他伸出手,愛憐地撫摸著那蒼白容顏,一再地、一再地,將她的形貌牢牢地鏤進他的心田。他悉心地將她的散發梳成一個髻,然後從懷中掏出那只白玉簪,簪回她那濃密的雲鬢。

    此時,大門被猛地推開,贏政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年輕的面容慘白,他僕在舞姬的屍首旁,痛喊:“母後!”

    他接獲眼線的通報,得知母後的“姦夫”呂不韋潛入朝陽殿。他埋伏在殿外,想要一舉成擒,將他碎屍萬段,但他卻聽到了他出生至今,一直不知道的事實——原來,呂不韋竟是……他的……

    贏政抬起臉,以破碎的聲音問道:“仲父!回答我,我到底是誰的兒子?”

    他凝視著自己的獨子,甯死不改其志。

    “你是先皇的兒子,是贏氏子孫!這一點,你毋庸置疑!”他斬釘截鐵地說。

    贏政不相信。

    “但是……我聽見……”

    他不理會他,逕自以食指沾著舞姬的鮮血,用絕望的深情以吻立誓:“舞姬,今生,我負了你。來世,我必償還!”

    他拿起那把染了血的絕世名劍,毫不猶豫地橫過自己的頸項——

    殷薔尖叫地抱住了頭,耳邊充滿贏政淒厲的吼叫——

    “不要!仲父!”

    殷薔埋在膝上痛哭著,說不出來為了什麼而哭,也許是為舞姬,也許是為呂不韋,也或者……是為那不幸的命運而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吼叫聲聽不見了,她顫抖地抬起頭來……

    舞姬不見了。

    呂不韋與贏政不見了。

    朝陽宮也不知所蹤。

    就連北斗都消失了。

    眼前,是她原先所在的庫房。

    佈滿銅銹的天地劍,冰冷地躺在她跟前。

    然後,她看見了她前世與今生唯一所愛的男人——

    嚴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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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殷薔。”嚴灝輕喚。

    她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瞪視著他,那眼神好似將他當成一個陌生人。

    當嚴灝看見她的眼神之後,他就知道什麼都完了。

    他拾起地上的天地劍,收回石英玻璃櫃裏,然後彎下身想要扶起她。但是,當他的手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受驚般的跳了起來,遠遠的躲到另一個角落去,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充滿了懼意。

    她怕他!

    天哪!她怕他!

    當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嚴灝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

    他強自咽下喉中的苦澀,低啞地道:“我不會過去,不會再碰你,但是,我希望你聽我說幾句話。”

    殷薔別過身去,幾不可見地輕輕點了下頭。

    “我想,天地劍已觸動了你最後的記憶,引你看完了所有的夢境,同時,也知道了舞姬的死因——殺害她的人,是我。”

    聽見他親口承認,她顫慄了一下。

    “誠如你所見,我背棄了舞姬的愛情,在我以死相殉之後,我到了人類所謂的……陰間。”

    他縹緲的眼眸穿過了空氣中的某一點,幽幽的傾訴千年前的往事。

    “你先我而去,但我卻找不到你,北斗告訴我,你早已投入輪回轉生,藉此永遠的離開我,不再與我相見。我不死心,我不肯離開陰間,非要等到你,親口向你說聲抱歉……”

    這些話,放在心裏整整兩千年,直至今日,他才能夠親口對她說。

    “有好幾次,我見到了你,可是你早巳不記得我。不管我對你說什麼,你都沒有反應,只有我還牢牢的記得那一世的種種。

    我不肯投胎,就是為了記得那早已無人記得的過去……秦朝覆滅了,漢朝取而代之:漢朝亡了,唐代替之……我就這麼過了兩千多年。”

    殷薔搗著唇,哭了。

    嚴灝想走過去擁抱她,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再度看見她恐懼的目光,那會使他崩潰。

    “然後,北斗特地來找我。他問我,要繼續等下去,還是要搏它一回?我很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我害怕一旦轉生,會將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但更害怕遇不到你。

    北斗告訴我,他可以賦予你與我相同的夢境,同時他會留給我們兩樣東西,一是白玉簪,一是是天地劍。這兩件物品會輾轉經由別人,到我們的手中,再加上我後來所寫的著作‘戰國導論’,即是三塊前世記憶的拼圖,它們會幫助你想起過去的一切……這就是你為什麼會不斷夢見前世種種的原因。”

    “既然你希望我記起一切,又為什麼要施法封印白玉簪?”殷薔迎向他震驚的眼,知道自己猜中了,“是你吧?封印白玉簪的人就是你吧?”

    他痛苦地道:“是的,是我做的。但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殘酷的真相!我害怕當你看見我殺害你的那一幕之後,你不會原諒我。

    我寧可你的夢境只到中間為止,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是你命中註定的男人,這樣就夠了!所以,我封印了白玉簪,直到……北斗施法破解。”

    到此為止,所有的疑團都解開了,剩下的,是她的判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祈求你的原諒……不!我甚至不敢奢望你的原諒,我想做的只是向你道歉,儘管這句抱歉……遲來了兩千年。”

    殷薔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流淚。

    北斗帶她穿越時空所見的一切,仍然震撼著她,她彷彿還能感受到舞姬被利刃穿心的時候,無法與戀人廝守的不甘,與被戀人背叛的怨慰,那些都不是一句抱歉所能夠了結的。

    經過了許久,她突然顫抖地問:“你怎麼下得了手?舞姬是你最愛的女人,你怎麼忍心……”

    “我愛你,但我也愛我們的兒子。他是一個那麼驕傲的孩子,自認為天子,我們怎麼能告訴他,他真正的父親只不過是一名卑賤的商人?你要他怎麼面對贏氏祖先?怎麼面對天下人?

    當時我們都老了,死不足惜,但政才二十三歲而已,你要他背負著這個秘密,於心不安的度過他的餘生嗎?殷薔……”他朝她走過去,她卻驚叫一聲,如同驚弓之鳥般,將自己縮到一隻收藏瓷具的木櫃子旁。

    當嚴灝看見她的反應,他便知道一切了。

    終究……他仍是無法得到她的一句原諒,但是至少他的宿願已償。

    他極力克制著碰觸她的渴望,瘩啞地道:“我想……知道這一切後,你一定沒有辦法忍受跟我住在一起,所以,等會兒我會收拾一些行李搬到旅館住,搭明天上午九點的班機到北京去。”

    頓了頓,他艱澀的繼續往下說:“北京大學希望我能在九月開學時過去任教,我也打算那麼做,也許我會在那裏住下來……不過這都還是未定之數,我會再跟你聯絡,好讓你知道……如果你想離婚,離婚協議書該寄到什麼地方。

    另外,我不會跟你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但是我該償付的贍養費絕不會少給,我也會請律師將這幢房子與我三分之二的財產,都登記到你的名下,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每年見你們兩次……或是一次,我會很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贍養費!我根本就不——”

    他僵了一下,但仍迅速介面:“但我堅持,養育孩子處處需要錢,我不要你辛苦的工作,我是他的爸爸,我堅持要執行每一分養育他的權利。”

    聽見他這麼說,她只能木然地呆立著。

    “殷薔,我會在機場等待著你的判決,不管你的判決是什麼,我都會全盤接受。我只要你知道……我將愛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這一次,我不會再背叛我的誓言。”

    說完,他轉身走出庫房。

    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殷薔清楚的看見他的眼底漾滿了淚。


    紐約JFK機場

    已經九點了。

    嚴灝聽見廣播重複著他所將搭乘的那班飛機將要起飛。

    他該走了。

    可是他走不開。

    他想要再等等,也許她正在趕來的路上。

    可是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妄想。

    如今他已過了海關,坐在登機門的前方,即使她想見他,也進不來,再者,經過了昨天,他認為殷薔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想要見到他了。

    “凡諾先生?你是葛羅斯•凡諾先生嗎?”一名棕發空姐彎身詢問著坐在長椅上的嚴灝。

    他抬起頭來。“我是。”

    “飛機就要起飛了,麻煩您儘快登機。”她親切地提醒他。

    沒有藉口再拖延,嚴灝只能帶著遺憾與心碎登機。


    北京除了歷經明、清兩朝在此定都之外,亦是現今中國的首都。在過去,它不僅承襲了五百年的文化薰陶與歷史變遷:在未來,它更扮演著領導中國走向時代尖端的角色。

    身為中國通史系教授,北京曾是嚴灝一心嚮往的城市。

    在這裏,處處是歷史,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他不只千百次的想過,當他來到這裏,他一定要親自造訪故宮紫禁城,他要登上長城瞭望群山,他要親自走下地宮去看明代帝後十三陵……

    但是,他到這兒一個月了,哪裡都沒去。

    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待在北京大學的宿捨裏虛度晨昏。

    嚴灝知道在開學前,他必須要寫出本學期的教學計畫,但是……天哪!他半點動力也沒有,也根本不在乎什麼該死的教學計畫。

    他想回美國、想回家,想念他的妻子、想念他那尚未取名字的兒子,還有那只叫雀斑的小狗……不管怎麼說,它總是家裏的一分子。

    嚴灝煩躁地站了起來,從書櫃下層的抽屜裏拿出一封信。

    那封信已貼好了郵票,收件人位址也寫好了,信件的內容他更是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他只要將封口上膠,投入郵筒,就一切OK。

    然而,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卻辦不到。

    他怕殷薔一旦得知他的地址,她就會毫不遲疑地將離婚協議書寄到他手裏,而他現在還承受不了那樣的打擊。

    他頹唐的抱住頭,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門板上傳來兩聲禮貌的輕敲。

    “嚴灝?”

    嚴灝望向來者,勉為其難的露出微笑。

    “什麼事?唐教授?”

    唐華,一個年約五十歲的老教授。從嚴灝來到北京大學的第一天,他就特別照顧這個遠道而來的後生晚輩。

    “我就猜你一定還在宿捨裏。”唐華露出慈祥的笑容,“一起去吃晚飯吧!我今天在‘全聚德’訂了位子。”

    “噢,不了,我……”他正想婉拒,但老教授已經不由分說的拉了他就走。

    北京人大剌刺的率性,嚴灝告訴自己必須學著習慣。

    全聚德的烤鴨,名動天下,到北京來的人,沒上過全聚德就等於白來了。

    要吃烤鴨,世界各地都有得吃,但是創立於清同治三年的全聚德烤鴨,就是特別不一樣,皮脆、肉嫩、汁多,夾著手工面餅一起吃,堪稱是人生一大享受。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全聚德餐廳內的樑柱與天花板,全是鍍金的景泰藍,其鑲工精細已極,金碧輝煌,令人歎為觀止。

    全聚德的烤鴨風味自然是沒話說的,唐華一面吃一面讚不絕口,而嚴灝則是完全的食不知味,只是機械式的重複著咀嚼的動作而已。

    “怎麼樣?還合你的胃口吧?”唐華問。

    他扯出一抹禮貌的笑容,“嗯。”

    “吃過烤鴨,接下來得嘗嘗大口喝酒的滋味!”唐華將燕京啤酒注滿兩人的杯子,道:“咱們的燕京啤酒又便宜又順口,來,幹了!”

    失意的人總離不開酒,嚴灝自然藉酒澆愁,一仰而盡。

    “好樣兒的!爽快!”唐華拊掌大笑,“嚴灝,你有‘傍家兒’沒有?”

    “傍家兒?”

    “就是女朋友、情婦、二太太、如夫人……噯,隨你怎麼講,反正現在年輕人流行這一套。嘿,嚴灝,連這都聽不懂,顯然你的北京話學得還不夠好。”

    被唐華這麼一消遺,他苦笑了下,“我已經結婚了,而且有個一個月大的兒子。”

    “哦?”他很意外,“怎麼把她留在美國不帶過來?”

    嚴灝苦澀地道:“我們之間有些……問題。”

    聽見嚴灝這麼說,唐華立刻識相的不再追問:“來,再喝點酒吧!女人啊!你是永遠也搞不懂她們的。”

    嚴灝露出今晚第一抹笑容,“唐教授,連你也不懂嗎?”

    “不懂,當然不懂,從來沒懂過!我寧可去寫十篇電力學論文,也不要去懂。”他朝他舉杯,“乾!”

    酒酣耳熱之際,兩人的話匣子也開了。

    “嚴灝,你的老婆是做什麼的?”

    “她是普林斯敦大學葛斯得東方圖書館管理員。”

    “哦!挺好!挺好!她一定非常有氣質,長長的頭髮,偏愛穿白色絲襯衫或套裝的那種女人,對吧?”

    “是長頭髮沒錯,但是其他你沒一個說對的。”嚴灝笑道:“我的妻子乖乖坐著的時候,是很惹人憐的,不過她經常是調皮搗蛋,一刻也靜不下來,而且特別喜歡跟我鬥嘴。

    還有,她也不穿什麼絲襯衫,套裝更是半件也沒有。我第一次到她家吃飯時,她穿著一件淺駝色羊毛連身裙,你要不要猜她腳上穿什麼?”

    唐華興味濃厚地問:“穿什麼?”

    “中統靴!而且磨損得亂七八糟。”

    “哈哈哈……有意思!”

    “她最喜歡的活動就是跳舞,尤其是佛朗明哥舞……裙子掀得半天高,兩條腿在我面前踢呀晃的,每次都挑逗得我情不自禁。”

    “哈哈!你那洋妞兒老婆有本事。”唐華笑著一拍桌子,“我真該叫我家那黃臉婆去學學,增加點夫妻情趣。”

    “她才不是洋妞兒!”他反駁,“她可是百分之百的中國人。”

    “真的?她會說中文吧?有機會介紹給我老婆認識。”

    他的笑容一凝,低語:“當然……如果我還能再見到她的話。”

    唐華挑眉,“你在說什麼傻話?只是個小爭執,何必看得那麼嚴重?再怎麼說,她總是你老婆,不管分隔多遠,總會再聚首的。”

    嚴灝淡淡一笑,沒有向他解釋他與殷薔之間的情況。

    唐華看了看表,道:“不早了,我得比我老婆早一點回家才行,不然等她打牌回來,又得被她嘮叨一番,耳根子不得清靜。”

    嚴灝隨著唐華起身,有感而發地道:“有老婆嘮叨總比沒有得好。”

    “這是你的感觸?”

    “是啊!”他笑笑,“以前她跟我鬥嘴時,總把我氣得牙癢癢的,現在就算是要我不回嘴,靜靜聽她罵,我都願意。”

    唐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真的很愛她,是吧?”

    嚴灝慨然長歎,“是啊!除了愛,我真不知道還能怎麼形容?”

    “還有一種說法——”唐華老頑童似的眨眨眼,“一物克一物,宿命!”


    今晚的月色朦朧,而他的視線也是蒙朧的。

    嚴灝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酒量沒有上輩子好。他上輩子雖稱不上千杯不醉,可也是海量,不像這輩子,才一瓶啤酒就讓他醺醺然。

    他獨自走在寂靜的校園裏,四下無人,只有影子作陪。

    也許這條路,他永遠都得一個人走下去。

    宿捨就近在眼前,他卻不想進去。

    進去坐什麼?瞪著天花板想她到天明?

    不!夠了,他再也不要忍受那種寂寞。

    嚴灝掉回頭,打算找間PUB坐一晚。

    “喂,你要去哪裡?”

    聽見熟悉的嬌斥,嚴灝如遭電殛,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在這裏,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他所聽到的聲音一定是酒精在作祟。

    “如果你還呆呆站在那裏,我可要回美國陪兒子去了。”

    殷薔!是殷薔!

    他猛地轉過身,看見她站在他宿捨門口,雙手環胸,朝著他露出甜蜜的笑顏。

    是夢嗎?還是幻影?就算是幻影也罷,不要消失……拜託不要消失!

    嚴灝緊緊地盯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他的動作是那樣小心翼翼,唯恐嚇跑了她……最後,他終於站到他所朝思暮想的人兒面前。

    “殷薔?”他低喚,同時想伸手碰她,又怕她瞬間消失般的縮回手。

    “你為什麼不敢碰我?”她不高興了。

    “你一定是個幻象,如果我碰了你,你就會不見。”他灼熱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我只要看著你,跟你說說話就好。”

    殷薔發現自己的眼眶立刻就潮濕了,但是她強忍著,對他綻出一抹微笑。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的聲音有絲哽咽。

    “我想對你說,我好想你,沒有你,我的日子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還想求你原諒我,給我機會,讓我彌補我前世所犯的錯。

    我想請你不要和我離婚,不要讓我往後的每一天,全花在等待著與你意外相遇。

    我想請你允許我偶爾去看看兒子,當然……如果你不想讓他知道我是他的父親,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告訴他,我也會發誓絕對不說出去……”

    “這怎麼可以!”

    她的拒絕讓他臉色一白,但是更讓他震驚的是——她哭了!

    “殷薔?”

    她哭著叫道:“你怎麼可以說你想偶爾去看他?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我會拋棄你,不讓我們的兒子有爸爸嗎?

    你知不知道光是幫兒子取名字,我就一個頭兩個大?最後只好叫我奶奶想辦法。聽好了,你兒子英文名字叫Roy,中文名字叫嚴政!”

    嚴灝的呼吸停住了。

    她的回答是他從來不敢奢求的答案。

    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使她誤以為他並不喜歡。

    “我話說在前頭哦!你現在反對也沒用了,因為我已經用這名字去幫兒子登記戶口了。”

    他慌忙搖頭,“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還有,你剛剛說什麼……不希望往後的每一天,全花在等待著與我意外相遇,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想繼續待在這個沒有我的國家,一天到晚巴望著我會飛過半個地球,出現在你面前嗎?”

    “我沒有那麼想……”

    “我告訴你,我才沒打算跟你離婚。你說你上輩子欠我的,要用這輩子來還,結果呢?你居然丟下我們母子,一個人跑到北京來逍遙!怎麼?你該不會學台商在這裏養一個傍家兒吧?”

    嚴灝十分錯愕。

    傍家兒?她幾時學會這句話的?

    他這麼個一遲疑,殷薔就冒火了,“你真的在這裏包二奶了?”

    “沒有、沒有!我怎麼能這麼做?我愛你愛得那麼那麼深,這輩子還有誰能讓我付出這麼多?一個你就夠了!”

    殷薔破涕為笑,用力地撲進他的懷裏。

    將嬌妻抱了滿懷,嚴灝不可置信地叫道:“天!你是真的……你是真的……我不是在作夢吧?”

    “是不是作夢,試一下就知道。”殷薔攬下他的頸,柔柔地送上雙唇。

    她的吻逗瘋了嚴灝,他猛地低吼一聲,熱烈、激情地回吻她。

    她就在他的懷裏,不再怕他、不再拒絕他,此刻,他就是死也無憾了。

    他們吻了許久許久,直到兩人幾乎窒息,才分開彼此。

    嚴灝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了門,握著她的手進入房間後,他迫不及待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審視她嫣紅如醉的臉龐。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問哪!我只知道你住在北京大學裏,找人問一問就知道了。”

    “不氣我了?”他低問。

    “氣呀!怎麼不氣?”她埋進他的胸前,報復地戳戳他的胸膛,“我氣你竟然認為我會不要你,氣你把我看得那麼扁、想得那麼薄情!”

    嚴灝苦笑,“你當時甚至不讓我靠近你,也不肯面對我,我以為你恨我——”

    她歎息,“我只是被夢境最後的結局給嚇到了,你是我最親密的愛人,卻在上輩子砍了我一刀,當時我甚至連自我調適的時間都沒有,你要我在面對你的時候如何自處?告訴我。”

    嚴灝啞口無言。

    她氣呼呼地瞪他,“最氣人的是你一直自說自話,馬上就打算離開美國到中國去,憑良心說,我有說過任何一句不想再見到你的話嗎?”

    的確是沒有。

    “但……至少……在我說我堅持要負責兒子贍養費的時候,你沒有拒絕。”

    她雙手擦腰,擺出久違的戰鬥姿勢。

    “那你也得搞清楚,在你說這句話之前,我被你打斷的那句話是什麼。”

    “是什麼?”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不需要你的贍養費,因為我根本不打算離婚,所以你得繼續為我和兒子效命才行。”

    “還有,你為什麼不去機場找我?”

    “那是因為你沒說清楚你是在JFK機場,還是Newark機場啊!紐約有兩個國際機場耶!你知不知道我跑得累死了?我都沒怪你了,你還敢來怪我?”

    嚴灝長長地呻吟了一聲。天哪!他真是個笨蛋。

    她捏捏他的挺鼻,“知錯了嗎?”

    “知錯了,甜心。”他在她唇邊偷去一吻。

    “很好!”她溜下他的膝,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窗邊左右張望著。

    嚴灝則挑起眉,不明白自己的嬌妻在搞什麼名堂。

    “甜心?你在做什麼?”

    “誰住隔壁房?”她沒頭沒腦的問。

    “沒有人,這排宿捨只有我住這裏。”

    “離這裏最近的建築物是什麼?”她再問。

    “是辦公大樓,遠在方圓五百公尺之外。”他不解地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做什麼?”她砰砰砰的關上窗戶與大門,轉過身來對著他邪氣地笑,“你是說,你從沒想過要和我做我同樣想做的那件事?”

    嚴灝笑了。

    他的嬌妻總是與眾不同,而且總是能帶給他無窮的……呃,活力。

    嚴灝開始脫衣服,“從我見到你站在我面前開始,我沒有一刻不想。”

    “那你還等什麼呢?”她坐在床沿淘氣地對他拋媚眼。

    是啊!他還等什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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