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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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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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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身世異

  紫雲宮外,姬行歌焦急地等待著。

  陣破後一直沒出現的應韶光,此刻就站在她身側。

  「怎麼還沒來?」姬行歌抓耳撓腮,「他不會沒領會到吧?」

  應韶光很有信心:「不會,耐心等著吧。」

  兩人身後,紫雲宮騰起陣陣黑霧,仙魔正在交戰,但光罩將它護得嚴嚴實實,並無攻破之危。

  沒錯,剛才的鐘聲是姬行歌謊報軍情,紫雲宮防衛森嚴,按現在這個強度,守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

  他們原來計劃,把人都引去封魔大陣,自己悄悄進黃泉救人。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魔宗先一步發難,淩步非不得不跟過去。

  好在形勢大體沒變,應韶光偷溜回來後,姬行歌靈機一動誇大危機,光明正大傳遞消息。現在就看淩步非能不能隨機應變,借這個機會脫身。

  一道劍光飛速掠近,應韶光大喜:「來了!」

  淩步非飛近至前,一眼掃過他們,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們傳的信,怎麼樣,這邊沒事吧?」

  「沒事,都安排好了。」姬行歌反問,「封魔大陣呢?能守住吧?」

  淩步非頷首:「天門大陣加持,又有諸多傳世法寶,除非魔尊現身,否則魔宗沒有勝算。」

  他料想子鼠的底牌便是魔尊,如此一來,只要他們救回白夢今,魔宗的計劃就會失敗。

  是以,他們進黃泉救人,非但不會給仙盟加壓,反而能釜底抽薪,徹底解決危機。

  只是寧衍之對白夢今深惡痛絕,絕對不可能答應這個行動,淩步非不想浪費時間說服他,不如做了再說。

  「行歌!」後邊傳來呼喚。

  姬行歌轉回身,有點心虛:「爹!」

  姬南風飛過來,目光一一掃過,無聲嘆了口氣:「你們要去黃泉?」

  姬行歌驚訝:「爹你怎麼知道的?」

  姬南風嗤笑一聲:「老爹養了你幾十年,撅撅屁股就知道你……」粗俗的話他就不說完了。

  姬行歌撒嬌:「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計劃周密,成功率很高的!」

  「我又沒說不行。」姬南風橫了她一眼。

  姬行歌驚喜:「爹,你不反對嗎?」

  「反對有用嗎?」姬南風臉上浮起無奈,「為朋友兩肋插刀,你這般重情重義,為父很是欣慰。」

  看到他眼裡的悵然,淩步非心中唏噓。當年他父親戰死溟河,姬谷主多少感到後悔,沒能救下好友。現在輪到姬行歌了,他自然不會阻止女兒。

  「那爹你來是……」

  姬南風吹鬍子:「你這一去,也不知道回不回來,難道爹還不能來跟你告個別?」

  姬行歌先是羞愧,隨後自信道:「爹,我一定能回來的。」

  姬南風笑笑,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就算計劃再周密,那也是魔窟啊,他們親眼看到魔尊實力有多可怕,出什麼意外都不奇怪。

  淩步非正色道:「世伯,我不能保證一定把小姬帶回來,但我保證,一定死在她之前。」

  應韶光也點頭:「我也是。」

  姬南風很欣慰,口中卻道:「說什麼胡話?無論誰回來,都是一樁喜事。」

  說完,他從懷裡取出一截斷鞭。

  「這是什麼?」姬行歌好奇,「法寶嗎?都斷了沒靈氣了。」

  淩步非卻看出有點不對:「這是魔道法寶吧?隱約帶著一絲邪氣。」

  姬南風點點頭,遞給姬行歌:「還記得為父說你生來體質有異的事嗎?」

  姬行歌點點頭:「您說用了許多天材地寶,才將我養好。爹,我沒感覺自己先天不足,到底怎麼回事?」

  姬南風露出一絲苦笑:「因為,你母親是個魔修。」

  此話一出口,其他四個人都嚇了一跳。

  「世伯……」

  應韶光若有所思:「怪不得,我從沒聽說谷主夫人的事,姬師妹自己也說不清楚。」

  沒聽說過,因為從來沒這個人。姬南風沒成過親,姬行歌是出生後才被抱回來的。

  「我娘是魔修?」姬行歌茫然,「怎麼可能……」

  姬南風並不打算細說自己的情史,只道:「我與你娘萍水相逢,意外有了你。但是仙魔有別,她留下你就走了。」

  姬行歌追問:「我娘是誰?她在哪兒?」

  姬南風搖頭:「我沒有細問,但是後來一想,她這樣的高階魔修,多半就在魔宗內。如今跟你說這些,一是再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二是如果有幸遇到你母親,說不定能給你些助力。」

  姬行歌乍然之間得知自己身世,腦子紛亂,只茫然接過斷鞭。

  紫雲宮戰況激烈,姬南風準備回去了。

  「如果遇到你母親,告訴她,為父……很思念她。」

  姬南風駕著遁光離去,只留下了這句話。

  四人默默站了一會兒,淩步非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這下好了,我們去黃泉又多了一個目的。若是你們母女有緣,說不定這回就見面了。」

  姬行歌收起斷鞭,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不用見面的好。仙魔不兩立,如果她真出現了,我該如何面對她?倒不如什麼也不知道,各為其道,不必糾結為難。」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其他人都有點惆悵起來。

  最後還是淩步非率先從情緒裡拔出來,說道:「時間緊迫,我們別在這裡浪費了。」

  姬行歌擠出笑容:「說的對,趕緊走吧!」

  離去之前,應韶光轉向封魔大陣的方向,心裡默默向師父道別。淩步非亦看向紫雲宮,師伯祖和師叔祖都在那裡,想必此時也念著他吧?

  但他最終也沒說什麼,只將劍光一捲:「走了!」

  陰山石柱下,陽向天突然停下來,望向天際。

  「陽師弟,怎麼了?」元松喬靠過來。

  陽向天輕聲道:「生死存亡,在此一舉。」

  元松喬看過去,那邊隱隱露出一道劍遁的光芒,他自然能認出,那是淩步非的,於是微微一笑:「宗主運氣很好的,我們要相信他。」

  陽向天淡淡一笑,表示認同,重新投入戰鬥。

  寧衍之瞥了他們一眼,也停了下來。

  「師兄?」霍沖霄看過來。

  寧衍之搖搖頭,重新架起劍光:「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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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夥伴聚

  封魔大陣打得如火如荼,冷秋風卻悄悄溜回了結界——好不容易擺脫子鼠他們,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於是他化身灰霧,悄無聲息地潛伏結界旁的林子。正要藏起來,他忽然眉頭一皺,一掌擊出:「誰?!」

  對方實力不容小覷,一枚金印甩手而出,燦燦金光壓了下來,與灰霧對了個正著,「轟」一聲爆開波動。

  對完這一招,冷秋風看著緩緩現出身形的化神修士。

  此人形貌文雅,氣質斯文,他並不認得。

  商少陽面露訝色,這灰霧,這招術,一看便知出自白夢今之手。是她身邊的人嗎?

  他非但不敢有絲毫輕忽,反而更加警惕。

  白夢今已經是魔尊,今天的行動最要緊的是保密,越是她身邊的人,越不能留!

  於是商少陽一言不發,抬手一揮,一只古樸的筆放了出來。

  這是他當年從雷雲之海的仙宮裡得到的法寶,原本有些殘破,費心溫養修補多年,才終於恢復大半威力。

  只見仙筆一抹,周圍黑霧彷佛被圖去一般,清掃得乾乾淨淨。再一抹,仙筆所過之處,出現一條禁鎖之鏈。

  冷秋風同樣表情凝重。他不知道這裡怎麼會出現仙盟修士,總之救援行動不能提前洩露,他得趕在淩步非到來前解決掉意外。

  於是他也沒留手,灰霧中驟然化出一柄血色大刀,轟然落下。

  禁鎖之鏈與魔刀相觸,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雙方一開始就下了死手。

  仙筆化出一道道無形索鏈,將範圍逐漸縮小,意圖把冷秋風困死。

  而冷秋風的魔刀配合著灰霧,帶著死亡之意,直奔商少陽面門。

  「住手!」三道遁光飛來,落在結界旁。

  冷秋風和商少陽停下來,同時出聲:「淩宗主。」

  然後看向彼此,面面相覷。

  淩步非歉然道:「抱歉,我來遲了,險些讓你們內訌。」

  商少陽反應過來,拱了拱手:「原來是自己人,怪我沒問,對不住了。」

  冷秋風微微一笑,抬手摘下面具,露出熟悉的臉龐。

  「好久不見,淩宗主。」

  確實好久了,眼前的冷秋風和當年大不相同,真摯的老好人也學會了耍弄心機,想來這三十年的臥底生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冷道友。」淩步非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這些年,你在黃泉還好嗎?當初你只留了幾句話就走了,叫我們好生擔憂。」

  冷秋風笑道:「你看我的修為和裝扮,便知道我混得不錯。當年我進黃泉見到了白姑娘,她讓我留在身邊做事。後來,她魔息不穩,將一部分功力傳給了我,這才叫我一舉化神,還讓我頂了老掌門的未羊身份。」

  姬行歌忙問:「魔息不穩是什麼意思?白師妹她怎麼了?」

  「沒有大礙。」冷秋風說,「依我推測,應該是她的法力與魔尊法身不能完全融合之故。那部分法力傳給我後,就平息了。」

  淩步非鬆了口氣,隨後面上露出遲疑之色,多少有些情怯:「她……怎麼樣?」

  他問得含糊,但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意思,緊張地盯著對方。

  冷秋風回道:「如果淩宗主想問,白姑娘是否還保留自我意識,那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淩步非不無失望:「不知道?」

  「嗯。她看起來很正常,還記得前身的事,但我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她露出相關的情緒。她好像套在一個叫魔尊的殼子裡,強大,平靜,高高在上,不可捉摸。」

  淩步非半晌沒有說話。

  百里序看出他的憂慮,安撫道:「公子,就算白姑娘保有自我,她也不會顯露出來的。她體內有魔尊的法身,只要有丁點痕跡,就會引來攻擊。再說,她要被人看出來,子鼠豈會容她坐在魔尊的位置上?」

  「這話很是。」應韶光讚同,「白師妹為了自保也得瞞住。」

  淩步非心裡好受了些。他們說的沒錯,憑白夢今的本事,就算還有自我意識,也不會讓人知道,他得相信她。

  商少陽終於逮著機會:「冷道友,你可見過我那侄孫?他叫商連城。」

  冷秋風恍然:「原來閣下是商總管的長輩,他很好,比我混得還好。」

  商連城資質一般,卻擅長經營,正是魔宗需要的人才。在他的調度之下,魔宗諸事有模有樣,於是職位一再攀升,很快成了執事總管。

  子鼠他們對冷秋風提防排擠,對埋頭幹活的商連城就好多了。

  商少陽放下心頭大石:「他活著就好。」

  簡單說了一下現狀,冷秋風問:「淩宗主,你們是不是要去救白姑娘了?」

  淩步非點點頭:「前些天收到冷道友的消息,我們便知結界突破之日不遠了。原本計劃把人都引到封魔大陣,我們悄悄進去救人。不料魔宗先一步發難,乾脆因勢利導。」

  冷秋風露出笑容:「我們也算是心有靈犀,方才在封魔大陣遇到應仙君,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應韶光抱拳:「還要多謝冷兄,剛才若非你暗中相助,我沒那麼容易脫身。」

  冷秋風笑著回應:「都是自己人,客氣話就不用說了。時間緊迫,想救白姑娘,我們得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時機,先進黃泉吧!」

  淩步非轉頭對百里序道:「阿序,你留在這裡。我們出不來還罷,要是能出來,後面的事就靠你了。」

  百里序鄭重應下:「公子放心,我會竭盡全力。」

  淩步非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身:「走吧!」

  冷秋風帶路,淩步非、應韶光、姬行歌、商少陽緊隨其後。只見冷秋風手中逸出道道灰白霧氣,死亡之意將周圍的黑氣腐蝕。姬行歌喚出鳳羽,霸道的鳳凰真火一點點在林子裡燒出一條路來。

  五人一個接一個踏入通道,很快消失在林子裡。

  人走後,百里序又等了一會兒,天際又來了幾道遁光。

  先到的是白夢連和岳雲俏,然後趕至的是崔心碧。

  「百里!」

  「百里兄!」

  百里序微微一笑,向三位姑娘說明:「公子他們進黃泉去了,順利與內應接上了頭。崔掌門,你師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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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鎖牢籠

  黃泉內出奇地安靜。

  子鼠領著大部分魔修出去了,只留下一些低階小魔守門。他們既聽不到外頭的動靜,也無從得知大戰的狀況,就懶懶散散地聊著天。

  「大人們出去大半天了,也不知道外頭怎麼樣了。」

  「我們肯定佔上風啊,這還用說。」另一個魔修很自信。

  「這不一定吧?仙盟有很多厲害的化神呢!」前頭說話的小魔吃過仙盟的虧,心裡存著畏懼。

  另一個就說:「哪怕大人們打不過,還有尊上呢!你瞧尊上都還沒出動,顯然戰況還不緊急。」

  這句話在理,其他小魔點頭讚同。

  正說著,夜空掠來一道遁光,很快落在大門前,化出未羊踉蹌的身影。

  「未羊大人!」小魔們吃了一驚,迎上前來,扶了他一把,「您這是……」

  冷秋風衣裳上都是血跡,撫著胸口緩了緩,方才吃力地說道:「戰況有變,我來回稟尊上!」

  這是大事,小魔們不敢耽擱,當即引著他進去了。

  穿過廣場,大殿就在眼前,冷秋風快走幾步,忽然旁邊轉出來一個人,攔在他面前。

  冷秋風愣了下,問道:「申猴?你怎麼這兒?」

  與崔道玄、秦佑風這些人不同,申猴原本就是個魔修,實力強勁,平日沉默寡言,子鼠很信任他。

  當年玄冰宮一戰,他受傷頗重,後來便很少現身。

  這麼多年過去,他傷勢早已恢復,修為還大有精進,怎的沒跟子鼠去封魔大陣,反而留在這裡。

  申猴淡淡道:「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尊上不是罰你去封魔大陣了,你回來作甚?」

  冷秋風道:「前方戰況有變,我來稟告魔尊。」

  「是嗎?」申猴盯著他,卻摸出一道魔符,「什麼戰況,我來問問子鼠。」

  冷秋風神情無異:「好,你問吧!」

  看他這麼淡定,申猴反倒拿不準了。但叫他就這麼放人過去,那是決計不可能的,倒不如問個明白。

  就在他側過身密語之際,冷秋風忽然暴起,灰霧驟發,血色魔刀同時凝聚成形。

  申猴原本提防著他,只這麼一瞬間略微放鬆了警惕,讓冷秋風抓住了時機。

  他一揮手,魔鞭憑空出現,抽向魔刀。

  擋住了這要命的一擊,化玉已經到了面前。申猴身上騰出護體魔雲,硬挨了這一下,重重摔了出去。

  這番變化驚動了其他人,不用申猴吩咐,旁邊的小魔已經往大殿奔去,口中喊道:「尊上!稟告尊上!未羊……」

  話沒說完,一塊碎玉迅雷般擊穿了他的身體。

  其他小魔哪敢再靠近,立時一轟而散。

  幾個留守的元嬰魔修見狀不妙,準備啟動防護大陣。

  但他們鑽進安置陣眼的箭樓,發現裡面已經站了一個人!

  淩步非扯了扯嘴角,一道劍光揮出去。對方一聲都來不及吭,就被擊中了。

  他扯下對方身上的牌符,確定能打開防護大陣,傳音:「你們怎麼樣?」

  分列於顧家別院四角的箭樓傳出聲來。

  「我好了。」

  「當然成功了。」

  「完成。」

  「那就開吧!」淩步非說完,將牌符往陣眼一按,法力輸入進去,只聽「轟」一聲,四面升起護罩。

  ——這防護大陣是反著啟動的,如此一來,整個顧家別院都被隔絕,給他們要做的事爭取時間!

  這會兒申猴緩過神來了,他只是防備不及挨了這一下,並沒有傷到根本。

  他身上騰起魔雲,如同鎧甲一般將自己裹了起來,手臂隨之變粗,彷彿戴了一個厚重的拳套,大踏步走回來。

  「未羊,子鼠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奸細!」

  冷秋風並不意外:「所以你留在這裡,就是為了逮我?」

  申猴沒有否認,身上飛出了一道魔符。

  可惜防護大陣合圍已成,這道魔符被阻住,很快劍光飛來,將它斬落。

  申猴眉頭皺了皺,並不是很擔心。尊上就在這裡,這些人難道以為自己對付得了?

  然而,護罩形成後,那四個人並沒有停止。

  應韶光拋出山河圖,裡面的山川河流在半空形成虛影。隨後商少陽擲筆而出,筆鋒劃過,將一道道虛影勾連起來,化成禁鎖之鏈。

  待到索鏈成形,姬行歌出手了。鳳羽飛出,一聲鳳唳,真火驟然鋪展,加持到禁鎖之鏈上。

  最後,數道劍光掠至,穿過道道禁鎖之鏈,猛然一帶,激刺而出,重重落在大殿上。

  「轟——」這是比剛才更大的一聲,地面搖動,陰氣滾蕩,若非防護大陣的隔絕,這動靜必定傳到外頭去。

  「咔啦啦……」索鏈拉動,整個大殿被覆蓋住,形成牢籠!

  申猴吃了一驚,喊道:「尊上!」

  他想去求援,卻被冷秋風攔住了:「你的對手是我!」

  殿內閉目靜坐的白夢今,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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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鼠扭頭問:「你見到未羊了嗎?」

  狄玉鳴操縱著簽筒,以分神馭使魔物,過了一會兒才有空答他:「這小子出工不出力,陣中陣破的時候我就沒瞧見了,必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去了。」

  說完,她抱怨:「我就說他有問題,你幹嘛要留著他?」

  辰龍馭使著黑色水龍沖散幾個化神的包圍,抽空接道:「又不是子鼠留下的,是尊上要留他,我們能怎麼辦?」

  想到白夢今那高深莫測的樣子,狄玉鳴縮了縮。

  「再說,當初要不是他在,尊上對沖的法力無處可去,可就壞了大事。」

  狄玉鳴一想也是,說不準尊上就是為了這個,他們功法同源,不就是血包嗎?

  「以前的事不提,關鍵是他現在去了哪裡,不會壞我們的好事吧?」

  「放心,我留了後手。」子鼠說著,又望向黃泉。

  申猴沒有信傳來,應該還沒有壞事,不過,未羊不在,說明對方已經行動了,不能被絆住手腳。

  心中計定,他道:「原定計劃可能有變,我們想法子轉移戰場。」

  狄玉鳴不解:「轉移到哪?紫雲宮?」

  那裡極有可能是重要的陣眼,若能破壞掉,這個天門大陣必定威力大減。

  「不。」子鼠說,「回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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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破法身

  禁鎖之鏈轟然下落,將大殿困成一個結結實實的牢籠。

  淩步非胸中被壓了三十年的鬱氣,此刻洶湧滾蕩。

  忍耐這麼多年,不顧一切地苦修,耗盡心力地謀劃,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一躍而起,面對大殿上方,揚聲道:「魔尊,還不現身嗎?」

  短暫的沉默後,一股龐大的力量從殿內升起,禁鎖之鏈被沖刷得「咔啦」作響,黃泉陰風來回捲蕩,凝出厚厚的魔雲。

  「尊上!」申猴喊。

  白夢今沒有回應,但那股氣機有增無減。無數魔頭在魔雲裡誕生,爭先恐後衝出來,發出桀桀的怪笑聲。

  周遭降下威壓,越來越強,直令人顫抖。

  「噗!」修為低的小魔們率先撐不住,紛紛口吐魔血,掙扎著尋找藏身之地。

  那些留守的元嬰魔修同樣瑟瑟發抖,畏懼地伏下身去,口稱:「尊上!」

  三十年了,尊上潛居殿中,幾乎讓人忘了她的強大。此刻熟悉的威壓,讓他們憶起曾經讓人仰望的身影。

  她曾經一個人,把所有化神魔修壓服!

  「老祖宗!」商連城從一眾魔頭中狂奔而出,欣喜若狂。

  這三十年,他為了在魔宗生存下來,戰戰兢兢,埋頭苦幹,不敢有一絲一毫出格,終於在今天等到了救兵!

  商少陽抬手幫他擊退阻路的魔頭,溫和地看著奔至身邊的後輩:「連城,這些年委屈你了。」

  一句話說得商連城熱淚盈眶,他一邊抹眼睛一邊說:「不委屈,我知道老祖宗一定會回來救我的。」

  他修為並無寸進,反而有所倒退。商少陽沒有在意,黃泉裡不是陰氣就是魔氣,能保住不被腐蝕就不錯了,這趟如果能活著回去,好好修補就是了。

  高盛、華如灼也出現了,但他們都沒有過來。

  他們和商少陽不同,生命與白夢今相連,她在仙,他們就在仙,她在魔,他們只能在魔。

  陰風刮得更劇烈了,屋簷殿宇彷彿都在搖晃,大殿後面的高台上,石柱繪的符文亮起光芒。

  淩步非等人神情凝重,商少陽輕輕一推,把商連城推到安全地帶,扔給他一件防禦法寶:「且等著。」

  這時,魔雲凝聚到極致,轟然一聲,在大殿上方化出一道巨大的影子。

  周遭安靜下來。

  陰風平息,魔頭收起羽翼,伏下身軀,乖順臣服。

  連申猴也低下身,恭敬施禮:「拜見尊上。」

  眾多魔修低眉順眼:「拜見尊上。」

  魔頭怪異的聲音合在一處,隆隆迴響:「拜見尊上!」

  淩步非抬起頭,看著垂落下來的暗影。

  深紫色的袖袍隨風輕輕搖擺,帶著令人畏懼的寒意,原本纖薄的身形此刻高不可攀。再往上是冷玉般的面容,眼波無情無緒,彷彿至高無上的神佛,冷眼看著世間興亡生滅。

  「夢今……」他看著朝思暮想的臉龐,輕輕說道。

  這一次分別得太久太久,久到新一代弟子可能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了,但她的模樣,在他心裡從未失去顏色。

  「白師妹!」三十年了,姬行歌幾乎要落淚。

  只有應韶光還冷靜,提醒:「這是魔尊的法身,它不一樣了。」

  魔尊的法身!這句話讓其他人迅速恢復警惕。不錯,它雖然是白夢今的模樣,卻不能把它當成白夢今,確切地說,只有擊敗它,才能見到真正的白夢今!

  魔氣太過濃厚,鳳羽被自動激發,一聲鳳唳,鳳凰真火在索鏈上燃起,向魔尊法身灼燒而去。

  「尊上!」申猴飛身而起,試圖相助。

  但他再次被冷秋風攔下:「我說過,你的對手是我!」

  申猴戴了面具的臉上閃過冷意,身上魔氣張揚開來:「既然想找死,那就先收拾你這個叛徒!」

  不收拾掉冷秋風,他根本騰不出手,於是魔氣中化出巨大的鐵拳,毫不留情地擊去。

  冷秋風身影連閃,灰霧在手中凝出血色魔刀,迎面斬出!

  魔氣與化玉撞擊的爆裂聲,直接引爆了激烈的戰鬥。

  商少陽回過神來,喊道:「它的法身暫時被禁錮住了,我們快動手!只要消耗掉它的氣機,白仙子就能脫出來了!」

  說罷,他率先點出仙筆,根根索鏈向魔尊法身纏去。

  應韶光折扇一擺,山峰的虛影在半空現形,壓了過去。

  受到連番攻擊,法身眼中冷芒閃過,長袖擺動,魔光降落。

  「咔嚓……」山峰的虛影被魔掌一兜,輕輕一碾,便重新化為虛無。

  仙筆化出的索鏈纏過去,魔霧一蕩,就這麼被扯斷了。

  反倒是商少陽受到反擊之力,連連後退。

  姬行歌張口吐出一顆靈珠,化出明亮虹光,阻住了法身的攻擊。觸到魔掌時,轟然化為火光,燎燒過去。

  淩步非就是這時候動的,止殺劍掠出,一化為二,二化為四,轉眼連成浩蕩一片,每一片都盈滿了湛湛青光,映照了半空。

  「去!」他伸手一指,密密麻麻的飛劍向法身激射而去,瞬息便到了面前。

  「淩宗主,我來助你!」商少陽再次投出仙筆,點點落墨交織,迅速形成了一張網。

  這張網裹向魔掌,試圖施展禁錮之能,然而魔掌輕輕一轉,便將之粉碎,同時迎向劍陣。

  劍光與魔氣相交,劍身震顫不止,很快止住去勢。

  姬行歌的火靈珠再次爆燃,助劍氣一臂之力。

  應韶光折扇展開,一株參天大樹從天而落,風助火勢,木助火燃,配合著漫天劍氣,給了魔尊法身一下重擊。

  四個人完全不敢放鬆,道道術法,招招絕技,毫不吝惜地使出。

  他們耗費多年研究的法陣,只能困住魔尊一時,如果不能趁這個時間把它的法身擊潰,等它脫出禁鎖之鏈,恐怕就沒有希望了。

  與此同時,陰山石柱下,寧衍之在斬殺了一隻魔頭後,暫時停了下來。

  「師兄,怎麼了?」霍沖霄朝他喊。

  寧衍之看了看那些魔修,又看了看元松喬等人,擰起眉頭:「不對勁,無極宗的人變少了。」

  「不就是淩宗主走了嗎?應兄……先前陣中陣破,或許他陷在那裡,遇到了麻煩。」

  寧衍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你真的不知道?」

  霍沖霄搖頭,目光純粹。

  寧衍之選擇相信他,說道:「憑應韶光的實力,陣都破了怎麼可能脫不了身?還有姬行歌也不見了,他們仨湊到一塊,能有什麼好事?」

  「……」

  霍沖霄還沒回應,卻聽那邊陽向天喝道:「魔頭,想去哪裡?留下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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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填法寶

  走?寧衍之凝目看去,發現子鼠等人似乎想要突圍,而無極宗的人拼命在攔。

  他心念一動,脫口而出:「不好!」

  霍沖霄一劍斬落附近的魔頭,轉頭問:「什麼?」

  「他們定是偷偷去黃泉了。」寧衍之冷笑,「好個無極宗,竟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霍沖霄馬上領會過來,說道:「淩宗主去對付魔尊了?那我們要攔住無面人,免得被他們破壞。」

  寧衍之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沖霄有些心虛,但還是勸道:「師兄,事已至此,便是要跟他們算賬,也得等此戰結束。」

  寧衍之豈會不知,只是淩步非這先斬後奏的做法,委實讓他生氣。

  堂堂一宗之主,仙門領袖,做事只憑自己爽快,完全不顧大局。要是因此壞了除魔大業,以死謝罪都挽回不了!

  「師兄!」那邊戰況激烈,霍沖霄再次喊道,「淩宗主想救白姑娘,必要除去魔尊法身。一旦讓無面人回去,就會壯大他們的實力!」

  「……」寧衍之閉了閉眼,終於下了決心,「攔住他們!」

  他是要殺白夢今,但他不會學淩步非,大局為重——

  無極宗死命糾纏,丹霞宮緊隨其後,陰山石柱下的戰況越發激烈膠著,弄得子鼠煩躁不已。

  他在黃泉留了後手,但申猴一直沒有傳訊來,必定出了事。再加上淩步非遲遲不回,他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不行,現下正是最關鍵的時期,魔尊絕對不能出事!

  於是他向辰龍和卯兔使了個眼色:「不計一切代價,我們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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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家別院,防護大陣內魔焰滔天,靈光四散,已經成了血腥的戰場。

  留守的低階小魔首先遭了殃,無論是淩步非的劍氣,應韶光等人的術法,還是魔尊的手段,都沒有顧及他們,短短的時間裡,便被絞殺殆盡。

  剩下一些元嬰魔修,也只能躲起來苟延殘喘。

  法身袖口拂動,魔氣一層層爆開,其中一根禁鎖之鏈「咔啦」鬆動了。

  商少陽毫不猶豫,取出一枚玉質小刀拋出去。

  小刀化出層層金光,迅捷落下,將禁鎖之鏈釘回去。

  魔尊法身目光垂下,周身魔雲聚集,數不清的魔頭從中鑽出,襲向周圍。

  很快玉質小刀靈光耗盡,碎成粉末。

  應韶光隨後出手,亮出一隻棋盒,黑白子顆顆飛出,落在陣法鬆動處,又一次補上了缺失。

  這一幕落在申猴眼裡,眉頭不由蹙緊,這群人果然有備而來!

  先是以鳳羽為鎮守,山河圖聚地脈靈機,再出仙筆禁錮,直接把魔宗防護大陣變成了禁鎖之陣。

  這座陣法,以顧家多年打造為基,後期卯兔費了極大的心力改造,能用的手法全都用上。他們之所以這麼放心地去封魔大陣,就是有這座陣法托底。

  可現在,它非但托不了底,反而成了禁錮魔尊的手段。

  再加上他們有這麼多法寶,陣法略有鬆動就填上去,乾坤袋跟沒有底似的,看得他都忍不住嫉妒了。

  真是仙門上宗的敗家子,也太富有了!

  其實淩步非並沒有動用宗門法寶,無極宗最厲害的鎮宗之寶,除了應韶光手裡的山河圖,全都留在封魔大陣。他手裡這些,是用父母外祖留下的資材,加上個人多年經營,由鳳梧城商會收購所得。

  應韶光和姬行歌也湊了錢。他們一個世俗皇族出身,一個家裡有礦,把能摳的地方都摳出來了。要不是姬南風不許,姬行歌可能連礦也給賣了。

  最厲害的法寶,則是他們親自去遺跡尋來,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現在,這些尋常修士得一件都不易的法寶,全都被拿來填了陣法,死死地壓著魔尊法身。

  論實力,他們萬萬及不上魔尊,所以只能消耗。這尊法身在黃泉藏了萬年,遠不如當年強盛。只要把它魔氣消耗得差不多,就能破掉!

  黑白子一顆顆碎裂,很快棋盤也空了,應韶光喊道:「宗主!」

  淩步非劍鋒一指,金光中隱現雷霆,向法身劈去。

  這是當初他替白夢今扛天劫的時候領悟的金雷之劍,經過多年苦修,對魔修克制極強。此時萬千雷光降下,轟隆聲震動天地,所有人耳邊只剩雷鳴聲,視野也被金雷淹沒。

  當金雷消去,魔雲淡去不少。

  姬行歌適時出手,一支青翠竹笛飛出,將禁鎖之鏈鎮回原處。

  「你怎麼樣?」她騰出手喊道。

  金雷消耗極大,尤其他們一直在高強度戰鬥,也不知道他靈力還有多少。

  「還行。」淩步非淡定地回,「倒是你,撐得住嗎?」

  鳳凰真火同樣是靈力消耗大戶,不見得比他少。

  姬行歌哼了聲:「你少瞧不起我!就算根基淺,難道我還不會吃藥嗎?」

  淩步非不由一笑,再次出劍:「那就繼續!」

  眼看形勢對己方不利,申猴目光一厲,身上驟然冒出滾滾黃煙,向冷秋風裹去。

  冷秋風是另類的淬玉之體,對付魔修時天然佔據優勢,這黃煙無法腐蝕,卻是實實在在的污濁之氣,能阻擋他的視線,也干擾他的神識。

  趁著冷秋風晃神,申猴一拳擊出,便飛速退離。

  冷秋風振臂,哪怕不清楚對方的具體位置,魔刀分化開來,無差別揮了出去。

  申猴手中化出一根魔鞭,一路往前飛奔,將冷秋風的魔刀一一擊碎。

  「攔住他!」商少陽喝道,「他要傳信!」

  申猴自然知道防護大陣的弱點在哪裡,淩步非被魔尊法身牽制著,商少陽實力本就弱他們一截,應韶光騰得出手卻有點遠。

  他抵達光罩,身上魔光鎧甲一振而脫,化成巨大的魔拳,轟了出去。

  這一拳卻沒能破開防護大陣,一聲鳳唳,鳳凰之影忽現,明亮的光芒耀人雙目。

  當火光散去,申猴正面對上了姬行歌,立時祭出了魔鞭。

  姬行歌消耗甚大,無法再閃避,就想著硬扛這一下,呼嘯而來的魔鞭卻停在了她面前。

  她疑惑地抬起頭。

  申猴的目光定在她臉上,眼神復雜無比。

  過了一會兒,他啞著聲音問:「你是姬南風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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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第一面

  姬行歌初時疑惑,隨後目光被他手中的魔鞭吸引住。

  申猴鬥法時身覆魔氣凝成的鎧甲,魔鞭只是偶爾作為輔助,直到此時,她才發現他手中的魔鞭似乎有些眼熟。

  呆怔片刻,姬行歌急忙從懷裡掏出那截斷鞭,果不其然,樣式材質與申猴手中幾乎一樣。

  「你……」她一時失語。

  收到斷鞭的時候,姬行歌根本沒想過真能找到母親的線索,也根本沒有留意申猴這個人,沒想到會以為這種方式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申猴看著那截斷鞭,語氣裡不無唏噓:「他還留著啊!這麼多年了……」

  姬行歌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誰?跟我母親有什麼關係?」

  「什麼情況?」不遠處,淩步非被這發展震驚了。

  應韶光面露喜色:「姬師妹可能找到親人了,可喜可賀。」

  有個化神魔修在旁邊礙手礙腳,對他們很不利,牽制著冷秋風不說,還得防備他傳信出去。如果此人真與姬行歌有關,說不定能打打感情牌,豈不是省事很多?

  冷秋風掃開黃煙,原本要追擊上去,這時也停住了,謹慎地觀察著。

  他與申猴不熟,此人是無面人中相對沉默的一個,只知道是個天生魔修,與仙門並無干係。當年玄冰宮一戰,他負責鎮守一個方位,重傷而歸,因此一直閉關養傷。

  寥寥現身的幾次,申猴不怎麼說話,跟話多的辰龍、暴躁的卯兔比起來,幾乎沒有存在感。但他也不挑事,對子鼠的安排從不拒絕,冷秋風便想,能讓子鼠留下來,定是他的心腹。

  就算此人與姬行歌有關,到底會不會念著情分,真不好說。

  出乎他的意料,申猴短暫地沉默後,很乾脆地抬手揭開面具,身上的魔氣也隨之散去,偽裝的身形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這是一個女子,身形清瘦,略長的臉龐襯著沉靜的眼睛,帶著淡泊的孤意。

  她和姬行歌氣質天差地別,但上半張臉像得出奇。

  姬行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你的母親。」申猴說道。

  姬行歌張了張嘴,想叫又叫不出來。

  申猴卻笑了一下,身上魔氣重新聚攏:「沒想到我們母女第一次相見,會在這樣的場合。當年我入黃泉的時候,聽說你已經是棲鳳谷的少主,上三宗外弟子第一人,心裡很是欣慰。沒想到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優秀,短短三十年,已經突破化神……」

  姬行歌自小受到關愛,心裡對母親並無執念,但此刻聽她這麼說,心裡不免生出些許孺慕之情。雖然母親從小不在她身邊,但一直在關注自己。

  「母親……」

  申猴無聲一嘆,轉頭看向魔尊法身:「你來這裡,想好後果了嗎?」

  姬行歌從情緒裡拔出來,點了點頭:「我知道。」

  頓了一下,她問:「母親,你還是要攔我嗎?」

  申猴一時沒回答。

  姬行歌繼續道:「這斷鞭是來之前爹交給我的,他說你很可能在魔宗,如果有緣的話我們母女說不定能相見。我沒有多想,不料我們真的相見了,這何嘗不是上天垂憐?母親,如果你願意跟我回去,我們一家三口就能重聚了。」

  申猴凝視著她:「你想叫我背叛魔宗?」

  「這不叫背叛,這是棄暗投明。」姬行歌說,「這些年魔宗在九州掀起多少風雨,害死多少生靈?一旦魔宗得勢,九州將生靈塗炭。母親,你又何必助紂為虐?」

  申猴搖了搖頭:「你不懂魔宗,我們並不是要將九州變成人間地獄。」

  姬行歌不解:「難道你還想說魔宗幹的好事不成?這些年,仙門死傷多少,凡人又死傷多少?九州成為魔域,凡人的身軀如何能承受?到時必會淪為地獄。」

  申猴仍然沒有動搖。

  姬行歌都有點著急了。鎮壓魔尊法身有時限,她並不想與生身母親為敵,如果不能說服她,那今天只能刀劍相向,骨肉相殘了!

  「你……」

  旁邊的冷秋風忽然開口:「誰說凡人的身軀不能承受魔氣?如果把他們都改造成我這般,那魔氣與靈氣又有什麼區別?」

  姬行歌愣了下,應韶光等人也向他看過去。

  冷秋風直視申猴:「我懂魔宗,甚至我自己就是最成功的作品。但你猜我為什麼站在他們那邊?」

  申猴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冷秋風便仰頭看向上空,白夢今模樣的法身神情冰冷,周身魔氣翻湧,出招不留一絲情面。

  「因為,照你們的做法,凡人會全部死過一遍!或許,最後抵禦住的凡人能重獲新生,但死去的人不會再復活。」

  冷秋風說著,按住了胸口,那裡還藏著陸傲霜的魂魄。他眼中浮起淡淡的溫柔,說道:「我失去過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有多痛,只希望世間不再有這樣的慘事。」

  這話說得淩步非心下動容。冷秋風乍看性格大變,但骨子裡的悲天憫人始終保留著。

  應韶光靈機一動,喊道:「前輩,你能這麼認為,無非仗著姬師妹是修士,真有那一天也能扛過去。但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凡人,還有千千萬萬的低階修士,他們扛不過去。便是有新生的世界,也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申猴默了默,卻說:「這是你們仙門的立場,我們魔修從來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你們每回下山除魔,除的不就是我們嗎?角色互換就受不了了?」

  「這話對也不對。」淩步非開口,「除魔是因為魔害生靈,而不是排除異己。這世間許多事,本意是好的,最後卻扭曲了。但解決的方法,絕對不是扭曲到另一個方向。你想叫世間生靈都有淬玉之體,為什麼不看看本尊,反而擁護沒有七情的怪物?它真的會幫你實現願望嗎?」

  申猴不由看向魔尊法身。

  他們說了這麼多,它仍然不喜不怒,如同一具傀儡。

  眼看時間流逝,法寶消耗得越來越多,姬行歌心一橫,說道:「我今日決不能讓你過去,母親,如果你想報信,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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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眾回援

  母女二人從未見過面,論情面委實不多。姬行歌並不是拿性命去威脅母親,只是表達自己堅定的決心。

  申猴沉默不語。姬行歌並不知道,在自己的成長生涯裡,母親雖然缺席但從未忘記她,每年都會找機會遠遠看一眼,直到她長大成人。要不然,她怎麼會一眼就認出來?

  叫她親手殺了女兒,那是不能的。但若叫她為此放棄多年的夙願,那也是不能的。總有些事高於愛情,甚至高於生命。

  她的心思姬行歌不懂,淩步非和應韶光也不懂,但冷秋風在魔宗混了三十年,他懂。

  既然有希望爭取,又何必打破頭?想殺一個化神魔修畢竟不是易事。

  他便道:「申猴,你就這麼相信子鼠嗎?」

  申猴向他看過來,眼神冷冽:「你和子鼠的恩怨,跟我沒關係。」

  「我與他何來恩怨?」冷秋風淡淡說道,「玄炎門裡害我的是老掌門,進黃泉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與他作對,只有一個原因,他會毀掉我想要的未來。」

  申猴微微蹙眉。這一點上,她倒是相信冷秋風,因為他不但是魔修,還是一個成功的作品。

  「什麼意思?」

  冷秋風轉向魔尊法身:「收回玄炎門的時候,白姑娘把我從養魔池裡救了回來。她告訴我,有了我這個例證,以後再有人被魔氣感染,她可以給別人施術了。申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申猴目光微微震動。這意味著,以後魔修不會再被腐蝕心智,不再被當成邪物除掉,能夠和仙門一樣存世。

  「你覺得子鼠明不明白這點?可他選擇了什麼?把魔尊法身喚醒,讓它侵佔白姑娘的神智,把她改造成沒有七情的冰冷的傀儡!就算你們成了九州大地的主人又怎麼樣?未來真的比白姑娘選擇的要好嗎?」

  申猴答不上來。

  姬行歌看出她動搖了,接道:「母親,如果世界真的是那個樣子,你當初就不必離開我們父女了。」

  申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下了決心:「我不能因為你們幾句話,就否定自己幾百年的人生。但你們所說也有道理,所以,我交給命運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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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玉鳴簽筒裡的簽盡數飛出,「怦!怦!怦!」重重落下,激起溟河層層浪花。

  子鼠捏起劍訣,用力一劃,溟河水被吸起。

  辰龍一指點出,道道藍光垂落,如繩索繫住腳下的溟河,隨後嘿然一聲,這條蜿蜒滾蕩的河流生生拔起,如同一條巨大的黑龍,騰飛於天!

  仙君們倒抽一口涼氣,這可是溟河,之前向它借水還在情理之中,現在居然把整個溟河給掀起來了!如此實力,簡直駭人聽聞!

  「防禦!防禦!」他們大聲喊著,提醒門人。

  弟子們乍然見此情形,不免驚慌,好在仙盟長期處於戰事中,組織能力極強,在指令下紛紛祭出防禦手段,法寶、靈符、秘術能使的全使出來。

  只是黑龍遮天蔽日,陰魂所形成的煞氣無與倫比,哪怕他們手段盡出,所到之處仍然死傷慘重。

  仙君們不得不分出心神回護弟子。

  趁著這個時機,子鼠一使眼色,黑龍開道,無面人身化遁光,瞬息遠去。

  「不好!」陽向天騰出手來,「他們回黃泉了!」

  溫如錦等人面色微變,淩步非就那麼點人手,絕對不能讓子鼠他們回去攪局!

  「追上去!」

  另一邊,丹霞宮等人看向寧衍之。

  「師兄?」

  「掌門?」

  寧衍之冷冷道:「追!天門大陣已開,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霍沖霄等人領會了,齊聲應道:「是!」

  化神修士遁速何其快,只一眨眼,無面人便回了結界入口。

  辰龍衝在最前,毫無防備地一頭撞上去,「哎呀」被彈了回去。而結界受到激發,一聲嗡鳴,發出淡淡的魔光。

  「怎麼回事?」子鼠看向狄玉鳴。

  狄玉鳴指尖逸出一道細煙,探完罵了一句髒話,說:「有人改了結界!肯定是未羊那小子!我就說他突然不見影子,絕對沒安好心!」

  「能破開嗎?」

  「當然……」

  話沒說完,黃泉裡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一道華光沖天而起。

  辰龍吃了一驚:「這是什麼?好像是……中央石柱!」

  無面人齊齊變了面色。

  「宗門果然出事了!尊上呢?」

  「申猴怎的沒報信?她在幹什麼!」

  「快,我們先破開結界再說!」

  子鼠眉頭緊皺,轉頭看向後方。

  溟河化成的黑龍只能阻擋一時,仙盟的人快追過來了。偏偏狄玉鳴在陣中受傷不輕,出來又強撐著動手,這會兒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緊張之時,結界裡面傳來波動,狄玉鳴「咦」了一聲,隔絕兩界的旋渦忽然向兩側旋轉著分開,露出破千軍的身影。

  看到外面站著的人,他大喜:「子鼠大人,果真是你們回來了!快,無極宗那位淩宗主把別院的防護大陣封閉了,還用手段鎖住了魔尊!」

  子鼠拍了下額頭,想起來了。因為引白夢今入魔的陷阱是他實施的,留著破千軍怕是會礙她的眼,於是他就把人調到忘川林去鎮守,然後就忘記了。當年無意的一個安排,這會兒反倒成了轉機。

  「聲東擊西,他可真會算!」子鼠勾起嘴角,「走!且讓我看看他有幾分本事!」

  仙盟眾人趕到時,魔修已經一個不剩,結界又重新封了回去。

  范掌門上前探了探,說:「這個結界被改過,而且最重要的溟河之力被抽走了。」

  寧衍之問:「你能破開嗎?」

  范掌門扯著嘴角冷笑:「狄玉鳴能破開,我有什麼不能的?卓師叔,且來助我!」

  卓長老應聲出列。

  溫如錦說:「我學過陣法,也出一份力吧!」

  寧衍之漠然道:「你們無極宗確實得出力,這結界你們研究得很深吧?」

  這話暗有所指,其他人都不敢出聲,只有陽向天說了一句:「大敵當前,旁的事都不重要,先克敵再說。」

  不料這句話撩起了寧衍之的火氣,他難得一見露出諷刺的笑容:「你們無極宗知道大局就好!當前我先按下,待事情解決,你們必須給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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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魔宗至

  高台上的石柱崩裂落下,連帶的申猴也跌了下來。

  姬行歌喊了一聲:「母親!」

  申猴身上魔氣溢出,緩住下墜之勢。

  她看著陣心石柱坍塌,不由嘆了一聲:「天意!」

  子鼠還沒有回來,顧家苦心布設多年的陣心先塌了。這是魔宗在黃泉立足的根基,沒了它,魔宗隨時都會被攻破,或許這就是上天替她做出的選擇。

  淩步非心中一鬆,申猴不再與他們為難,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大增。

  這時,結界開啟的波動傳來,他沉聲喝道:「快點,他們發現了!」

  應韶光意外:「這麼快!」時間比他們預計的要早一點,不過無所謂,不管遇到什麼困境,他們早就做好了拼死的準備。

  姬行歌擲出鳳羽,身上血脈完全激發,鳳凰真火映紅了半邊天,禁鎖之鏈火光更亮。

  應韶光身上騰起靈光,山影由天而落,高聳的山脈、奔騰的山川,還有鬱鬱蔥蔥的樹木,最後化為一條青龍,重重覆壓下來。

  「咔啦……」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禁鎖之鏈拖著魔尊法身沉沉下墜。

  鎮魔鼎隨後顯現,淩步非周身劍氣流淌出來,如同天河倒洩,金雷在其中隱現,轟然炸開。

  黃泉震蕩。

  當動靜慢慢平息,光罩內的魔氣掃蕩一空,魔尊法身雖然還在,但周身魔氣大散,露出白夢今光潔的面容來。

  下一刻,天際光芒閃現,子鼠等人終於趕到了。

  看到防護大陣內的情形,狄玉鳴首先開罵:「堂堂無極宗宗主,不敢當面對戰,跑過來當小賊!你母親和外祖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

  淩步非只瞥了一眼,訝然道:「卯兔竟是狄仙君,呵呵,仙盟透得跟篩子似的。」

  崔道玄,陸景丹,秦佑風……哪怕不算身為散修的紀遠思和破千軍,也夠駭人的。

  不知道剩下的無面人,面具後面都是誰的臉?子鼠,辰龍,還有從未現過身的丑牛。

  姬行歌回嘴:「誰有你丟臉啊!堂堂七星門長老,假裝遇襲受創,背地裡卻投靠魔宗,你家祖師爺都要氣活過來了。」

  狄玉鳴冷笑:「你個黃毛丫頭懂什麼?姑奶奶本來就是魔門中人!」

  「行了。」子鼠制止她們的嘴仗,「都什麼時候了,救尊上要緊!」

  狄玉鳴不甘心地哼了聲,倒是聽話地把簽筒喚了出來。

  「他們把防護陣逆轉了,需得費點功夫。不過陣心石柱已斷,我們齊力而為,必能破陣!」

  說到這裡,她有幾分悵然。

  魔宗決定在這裡立下根基,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加固陣法,現下竟然就這麼破了。

  事已至此,糾結這個沒有意義,先助尊上脫困再說。

  子鼠帶出去的魔修委實不少,很快護罩外便被魔氣包圍了,魔浪一波又一波地湧過來,一次比一次凶猛。

  破陣中,辰龍發現了申猴,喊道:「申猴,你在幹什麼?快幫我們一把!」

  如果能夠裡應外合,當然攻破更快。即便她打不到護罩,也能牽制一二對手。

  然而申猴只看了他一眼,便垂目不語,就地在破損的石柱旁盤坐下來。

  辰龍驚怒:「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一再追問,申猴嘆了口氣,說道:「我有一句話,想問子鼠。」

  子鼠擰了擰眉:「什麼?」

  申猴抬起頭:「你說,要讓天下人再不受魔氣困擾,那看到未羊的時候,為什麼不依法炮製呢?」

  「……」子鼠沉默片刻,回道,「時機未到。」

  「什麼時候才是時機?」

  「當我們成為九州主宰的時候。」

  「我們是誰?尊上,還是你自己?」

  子鼠還未說話,辰龍已經厲喝:「申猴,你在說什麼?懷疑子鼠嗎?」

  申猴看向魔尊法身,坦然回道:「是。我們與那位白仙子好像沒有不可調和的仇怨,為何一心為敵呢?」

  「你失心瘋了嗎?」狄玉鳴呵斥,「她是仙門中人,便是魔修又如何?她成名殺了我們多少同道,你忘了嗎?」

  「那些沒有靈智只會憑本能傷人的魔物,難道你沒殺過?」申猴反問,「子鼠,以前我同意你的看法。仙門與我們勢不兩立,只有把他們壓下來,才有我們的機會。但那位白仙子出現後,我們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你不信她,只管取她秘法來用就是,為什麼不呢?」

  一連番問題,子鼠卻不再回答,只嘆了口氣,說道:「申猴,你是為了你的女兒吧?」

  此言一出,狄玉鳴辰龍等都是一怔:「什麼女兒?」

  子鼠看向姬行歌:「你當年化名出行,遇到棲鳳谷谷主姬南風,與他有了一段情。這些年我從未疑你,如今看來,到底女兒對你更重要。」

  魔修們聞言大嘩,尤其狄玉鳴怒火攻心,張口又罵。

  申猴閉口不言,一句反駁都沒有。她心中失望不已,子鼠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拿姬行歌的事挑動魔修們的怒火,實在不夠光明正大。

  她信了子鼠這麼久,到頭來才發現他是這樣的人。

  申猴的反水行為,讓魔宗諸人怒意更盛,攻擊防護陣的魔浪越發凶猛,光罩晃動得一次比一次劇烈。

  「咔嚓!」裂縫出現了。

  「淩宗主!」商少陽不由看向淩步非。

  緊要關頭,如果不能及時拿下魔尊法身,後面再難再有機會,計劃就失敗了!

  「仙盟已經在破結界了。」應韶光看了看遠處的光芒,「我們只要再撐一撐,援兵就來了!」

  淩步非看著光罩上越來越多的裂痕,果斷道:「撐不了了,全力一搏吧!」說完,喚出了鎮魔鼎本體。

  他手指一劃,鮮血淋漓而下,滴落在鼎上。

  「嗡!」鎮魔鼎光芒大放,排山倒海般的威壓鎮了下來。

  姬行歌受到激勵,大聲道:「來了!」

  鳳凰血脈激發,鳳羽化出大片火海。

  應韶光笑了一聲:「一起!」

  龍脈之力噴湧而出,山川流水的虛影鎮下。

  最後是商少陽,他大喝一聲,仙筆劃過,將這些全部連了起來,鎮魔鼎、鳳羽、龍脈互相激發,形成一股澎湃浩蕩、生生不息的力量。

  魔浪拍擊下,防護罩上的裂痕終於到了極限,「咔」一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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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除魔種

  「咔啦……」護罩破了,魔浪拍了進來。

  商少陽被衝擊,差點跌出去,仙筆所劃出的索鏈隨之晃動,禁鎖之陣也不穩了。

  但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魔修們進來了!

  子鼠、辰龍、卯兔……還有其他無面人,顧家別院剛剛清除的魔氣再次聚攏。

  姬行歌抬起頭,看向應韶光和淩步非。

  幾人目光相對,都有了決絕之意。

  禁鎖之陣不能撤,魔尊法身只差些許就能打散。為山九仞,這最後一步一定要邁出去。

  那就只能硬扛了。鎮魔鼎,鳳羽,龍脈,仙筆……他們花費三十年的心血打造的除魔絕陣,就不信一下也扛不住!

  要麼破,要麼死!

  魔浪拍來之際,禁鎖之陣虹光越發明亮,帶著玉石俱焚的赴死之意。

  這時,一道灰白的光芒升起,碎玉相擊的泠泠之聲讓淩步非怔了怔。

  「冷兄!」應韶光喊道。

  「未羊!」狄玉鳴橫眉怒目,「你這個叛徒!」

  冷秋風縱身而起,擋在魔浪之前,眼中帶了笑意:「有件事,我好像沒說過。」

  他仰頭看向白夢今模樣的法身:「你們以為,我能突破化神,是尊上將化玉功傳給我之故。其實恰恰相反,當日她魔氣相沖,傳給我的是魔尊之氣。」

  「什麼?」幾位無面人大驚,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冷秋風終於哈哈笑出聲:「我確實是個血包,只不過跟你們以為的方向相反罷了!」

  話落,他身上亮起血光,魔紋一寸寸延展出來,現在手上、脖子上,最後到了臉上!

  瞳孔裡血光閃動,冷秋風儼然魔性大發的樣子。

  但他的目光是清醒,嘴角甚至帶了笑,這一幕正好驗證了淩步非的猜測。

  淬玉之體並沒有失效,它在魔尊的魔氣下依然不受腐蝕,白夢今所謂的入魔,其實是一種假相!

  假如她的自我並沒有被吞噬,再將魔尊意志驅逐出去,就能重新恢復神智!

  冷秋風這邊還沒完,當他露出魔化之態後,禁鎖之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他引動了。

  狄玉鳴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道:「你們看,尊上!」

  白夢今的魔尊法身上,魔氣正在飛快地剝離,向冷秋風湧去。

  魔修們試圖阻止,然而禁鎖之陣的虹光毫不客氣地反擊過來。

  法身越來越淡,一點點虛化,終於露出深藏其中的人影。

  「夢今!」淩步非喊道。

  白夢今靜靜立著,隨著魔氣的剝離,身上魔紋越來越淡,皮膚逐漸轉白。

  終於,禁鎖之陣化成一隻金色大手,在她身上狠狠一抓,那顆若隱若現的魔種脫離出來,被捏成齏粉,就此消散。

  黃泉裡濃重的魔氣,也因為法身的散落失去約束,無法再維持魔域的狀態。

  「不!」子鼠目眥欲裂,恨得咬牙切齒。

  他的心血,上千年的心血!

  苦心布了這麼多年的局,賭上了一切!

  眼看曙光即將到來,澆灌多年的樹木即將結出甜美的果實!

  竟然就這麼碎了……

  「黃毛小兒!壞我大事!」

  子鼠怒不可遏,周身騰出暗紅的血光,帶得魔焰滔滔,竟和白夢今釋出來的魔尊之氣十分相似。

  此時此刻,淩步非等人力竭,已經無法維持禁鎖之陣。

  冷秋風整個人被魔尊之氣浸染,已經到了極限,軟軟墜了下去,被應韶光勉力接住。

  申猴雖然反水,但她要護的僅僅只是姬行歌一人,而且勢單力孤。

  是以,哪怕魔尊法身消散,淩步非謀算成功,他們仍然是魔宗案板上的肉,只要子鼠發難,先前的成果都會化為烏有,一同葬在這寂暗黃泉之中。

  子鼠確實打算這麼做了。

  但他的劍氣剛剛飛出,天際便響起暴烈的劍嘯聲,兩道顏色不一、屬性不同的劍氣飛掠而至,將將攔在他面前。

  動手的是元松喬與宋致一,他們先行一步,身後數艘飛舟快速行來,正是百里序等人所駕馭。

  「魔頭!往哪裡走!」

  陽向天立在飛舟上,手握著卷軸,身上靈光吞吐,隨時準備動手。

  援兵到了!應韶光鬆了口氣,腦袋一陣暈眩,有種脫力之感。

  「應師兄。」百里序走過來,「你還好嗎?」

  應韶光點點頭,把冷秋風交給他:「只是力竭而已,恢復一下就好了。」他笑道,「你趕得及時,再晚一點我們可就完蛋了。」

  他們幾個進黃泉救人,百里序領著白夢連等人在外頭等著。如果援兵遲遲不至,他們要及時發訊號叫人。如果援兵來了,那麼他們手裡有摒除黃泉之息影響的飛舟,速速送人來此。

  問完這邊,百里序遲疑看向那邊:「白姑娘……」

  魔尊之息散去,露出白夢今的身形,淩步非及時接住,目光不願稍離。

  看著熟悉的臉龐,感受溫暖的體溫,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三十年了,丟了她三十年後,他終於找回了她!

  有個人緩緩往這邊走來,在他們面前站定。

  淩步非沒有抬頭,卻知道是誰。

  「你來遲了,寧掌門。」他輕聲說,「夢今已經除掉魔種,你不能再殺她了。」

  寧衍之一言不發,握著劍的手卻緊了緊。

  半晌,他道:「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所以一意孤行,陽奉陰違,假公濟私!」

  淩步非勾起嘴角:「假公濟私的人不是你嗎?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報自己的私仇。」

  寧衍之並不反駁,只冷聲道:「魔修都該死!什麼淬玉之體,便是這一回好了,下一回誰知道又會惹出什麼事來!」

  這話說的,淩步非抬起頭,有點意外,更有幾分好笑:「寧掌門,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仁人君子,向來心胸大度,常懷悲憫之心。」

  寧衍之漠然道:「以前的我會讚同你,但現實給了慘痛的教訓。」

  淩步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反倒笑了起來。

  罷了,寧衍之話放得再狠,反正自己是贏家,隨他說去。

  他看向另一邊,陽向天和子鼠已經互相放完狠話,要動手了。

  「此事以後再議,先把魔宗解決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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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都是誰

  魔尊法身的消散,使得魔修們怒不可遏,子鼠的劍氣出手,大戰便再次爆發了。

  黃泉有地利之便,魔修施法佔據上風。好在淩步非早有謀劃,以四艘飛舟為憑,排除黃泉之息的影響。

  他伸手招來白夢連,說道:「大姐,勞煩你看著夢今。」

  白夢連自知無法插手化神之戰,頷首道:「放心吧。」遲疑了下,她又問,「你還有餘力嗎?是不是太勉強了?」

  淩步非吞下一把丹藥,笑著回道:「我是個走體修路子的劍修啊!」

  言罷,他縱身而起,持劍斬殺過去。

  靈氣不足?那有什麼所謂,他的身體經過千錘百煉,直接蠻力砍人不就行了?

  冷秋風那裡,崔心碧過去接手:「百里仙君,你去調度飛舟吧,我來看顧師兄。」

  百里序頷首,鬆開冷秋風。

  崔心碧看著魔頭形態的冷秋風,卻笑了起來:「冷師兄,你這模樣還挺霸氣的。」

  冷秋風也笑:「多年不見,重逢卻是這個樣子,讓你見笑了。」

  崔心碧臉上笑著,心裡卻百般滋味,柔聲道:「這些年,你受苦了。」

  她雖不知他的經歷,但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想也知道吃了不少苦。

  冷秋風還是笑,轉頭看著白夢今的方向:「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然我如何化神呢?」

  他語氣輕快,兩人之間氣氛鬆弛。

  崔心碧放下大半的心,索性與他說笑:「是啊!師兄原就比我修為高,現在更叫我追不上了。哦,對了,陸師姐還好嗎?」

  「沒事。」冷秋風按了按胸口,「跟你說個好消息,我用化玉功裹著師姐,她神魂恢復得差不多了,等我休養幾年,便可以送她去投胎。」

  「太好了!」崔心碧懷念地說,「好想陸師姐啊……」

  另一邊,姬行歌大聲喊爹。

  姬南風落下來,看著申猴半晌不敢靠近,最後還是女兒把他拉了過去。

  好一會兒,他道:「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老天終究待我不薄,餘生能再見你一面。」

  申猴微微一笑:「謝謝你,把女兒教得這麼好。」

  姬南風眼眶有點濕,說道:「她本來就很好。」

  戰況激烈,只說了幾句話,姬家父女便要加入戰局。

  姬行歌問:「母親,你要怎麼辦?」

  申猴道:「子鼠負我,但魔宗終究是我多年歸處,便是今日我決心不再走這條路,亦不能對他們刀劍相向。」

  姬行歌明白,說道:「那母親就遠遠觀戰吧!千萬不要靠近,免得雙方都對你不利。」

  申猴點頭:「知道了。」

  她口中應下,但自知不會遠離。姬行歌方才經過一場大戰,幾乎處於力竭狀態,就算服了丹藥也不可能馬上恢復,如果她遇險,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救的。

  負責接應的人裡,岳雲俏是唯一一個沒下飛舟的,因為她在乎的人就在上面。

  看到白夢今的模樣,霍沖霄感懷不已:「沒想到白姑娘真的救回來了。」

  岳雲俏側頭笑問:「師兄,我多少還是做了些事吧?」

  霍沖霄眼中帶著欣慰:「沒有你們幫忙破除結界,還駕馭飛舟,我們很難及時趕到。」

  岳雲俏滿足了:「只要有心,就算我修為不足,總有發揮作用的地方。」

  霍沖霄笑著稱是,眼見前方戰起,說道:「師妹,我去了,飛舟這裡交給你了。」

  岳雲俏鄭重應是:「我會好好守住,做你們的後盾。」

  前方的戰局,已經白刃見血。

  陽向天卷軸一擺,一條青龍從中飛出,一路掃蕩。

  迎擊的人是辰龍,水龍捲蕩,二龍正面相對,扎扎實實地撞了上去。

  經過天門一戰,辰龍消耗甚大,出手便有些控制不住,洩出一絲氣息來。

  陽向天忽然停頓了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甘師妹?!」

  這個時候,隱瞞身份也沒什麼意義了,辰龍嗤笑一聲,乾脆撕掉臉上面具,露出來的果然是甘若琳甘長老的臉。

  眾仙君大嘩,尤其無極宗長老們。

  甘若琳掌千機閣,是無極宗實權長老之一,這些年一直鎮守宗門,沒想到真身竟然在這裡!

  李矗、狄玉鳴、甘若琳……還有誰?子鼠這張面具下又是誰的臉?!

  淩步非和百里序倒是平靜以對,先前沈涵秋露出魔身,他們已有猜測。七星門,丹霞宮都有內奸,自家難道還能逃過?就說陵蒼山,建木前輩不也被內奸毒得功力大失嗎?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

  「甘師妹,為何是你?」溫如錦面露怒容,「宗門待你不薄!」

  辰龍,也就是甘若琳,說的話和狄玉鳴一模一樣:「我本就是魔宗中人!」

  仙君們心中透著涼氣,所以說,魔宗圖謀良久,早早派人潛伏於各大仙門,還一個個坐上了高位!

  淩步非目光掃過,沉聲道:「諸位,魔尊法身已經消散,便是他們細作再多,又能怎麼樣?無需口舌,殺了便是!」

  聽了他這句話,士氣總算又揚了起來。

  淩步非便轉頭吩咐:「動手吧!」

  百里序點了點頭,發出指令:「各飛舟,啟陣!」

  四艘飛舟各自傳來應答,舟上一陣忙碌,繁復的機關隨之打開——

  虹光乍起,直破天光,黃泉永恆的夜空亮如白晝。

  狄玉鳴變了面色,喝罵道:「姓范的,你對我不也瞞得緊?利用飛舟布設移動陣法,好大的手筆!」

  范掌門大怒:「莫說此陣不是我做的,就算是,你個叛徒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狄玉鳴對叛徒兩字沒什麼反應,疑惑道:「這真不是你幹的?沒有超絕的陣法造詣,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范掌門懶得回她,其實他也想問無極宗是怎麼弄出來,但現在不是時候。

  到了這個時候,雙方再不留手,凡有絕技,盡數使出,一時間黃泉內風雲翻湧,二氣交雜,到處都是術法劍光,稍不留意就落得肢體分離的下場。

  葉寒雨先前就被李矗重傷,這會兒勉力支撐了一會兒,再次受創,不得不到飛舟上療傷觀戰。

  她見子鼠劍風掃蕩,一連擊敗數人,劍術比想像中更強,不由自言自語:「他先前是不是隱瞞了實力?」

  旁邊的岳雲俏疑惑:「葉師叔,你覺不覺得子鼠的劍術看著有些眼熟?」

  連她都能看出來,葉寒雨怎麼會看不出?她心中疑竇叢生,卻不敢說出口,隱約感覺那是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沉默中,有人往這邊飛舟而來。

  「葉長老,我們司教受了傷,可否在此暫歇?」

  兩人轉頭看去,卻是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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