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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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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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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重相見

  自從大戰開啟,清川一直在前線。

  因為建木被毒害的緣故,不能親臨溟河,他就成了陵蒼山的代表。

  草木精靈們少有花花腸子,在他的帶領下可說是盡心盡力。

  現在聽說他受了傷,葉寒雨不敢怠慢,忙道:「請清川司教上來吧!」

  清川面色蒼白,在弟子的相扶下上了飛舟。

  葉寒雨給他讓了讓位置,關切地問:「清川司教可還好嗎?我這裡有些丹藥,要不要服上一些?」

  清川擺擺手:「多謝葉長老,我們精靈自有獨門療傷法子,只是借個地方罷了。」

  葉寒雨也就是一問,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多話了。

  清川飲下一口果酒,身上騰起綠色光芒,他的生機也在迅速地恢復。

  隨著狀態好轉,他自己倒是閒不住問起話來:「葉長老傷勢如何?可能再戰?」

  葉寒雨答道:「還好,待傷勢稍復,就去再戰。」

  清川頷首,又看向飛舟內側繁復的機關,帶著幾分好奇問:「這飛舟是何時弄的?我一直駐守紫雲宮,竟然全不知曉。」

  葉寒雨目光往旁邊一瞥,岳雲俏答道:「清川前輩,您不知道就對了。這是淩宗主準備的秘密手段,我們事先也不知曉。」

  「是嗎?」清川帶著幾分嘆息,「淩宗主好手段,把我們這些人都蒙在了鼓裡。寧掌門也不知道吧?」

  說到這個,葉寒雨難免心中不滿。有用歸有用,瞞著他們丹霞宮算怎麼回事?沒有絲毫信任不說,眼裡還有仙盟嗎?

  「我能否瞧瞧?」清川再次提出要求。

  葉寒雨還沒說話,岳雲俏已然開口:「清川司教見諒,淩宗主有交待,此戰未平,他人不可靠近。」

  清川「哦」了一聲,意味深長:「葉長老,這是你丹霞宮的弟子?」

  葉寒雨雖然對淩步非不滿,但也覺得岳雲俏這話沒錯。飛舟關係重大,想看結束後再看就是了。

  於是她道:「清川司教莫怪,這孩子一根筋……」

  話沒說完,突然有藤條從天而降,意圖將她囚住。

  「葉師叔!」岳雲俏大吃一驚,抬手便要幫她斬去藤條。

  只見綠光一閃,又是一根粗大如桶的藤條,直直向她刺來。

  清川這一招毫不留手,如果刺中,憑岳雲俏的修為必定當場身死,連元嬰逃生的機會都不會有。

  好在岳雲俏身上有長陵真人昔日給的保命手段,一道靈光閃過,牢牢將她罩住,那藤條只將人甩了出去。

  「啊!」岳雲俏從飛舟上跌了下來。

  「師妹!」霍沖霄發現,扔下對手衝過來,險險將她救起。

  同時,其他人也發現了飛舟上的變故。

  「清川司教!」溫如錦大吃一驚,「你……」

  「葉師叔!」寧衍之飛身去救援。

  可清川是猝然發難,再上葉寒雨傷勢不輕,靠著保命法寶硬挨了幾下,便從飛舟上落了下來。

  寧衍之劍光一展,將她撈回,卻發現葉寒雨傷及經脈,重傷垂死。

  「師叔稍待,我來護你心脈……」

  「不用忙了。」葉寒雨勉力撐住,「我這樣子,你費力也是白搭,過後送我轉生便是,先把眼前事料理了吧!」

  寧衍之悲痛難言,師父身死,長陵師叔沉睡,葉師叔無私地幫他撐起宗門,現在這個對他最好的長輩竟然就這樣被害死了。

  淩步非劍光橫劈過去,意圖搶回飛舟。

  可惜清川已經佔據有利地形,他將一根青枝拋出,在飛舟四面迅速結成藤牆,攔住了劍勢。

  同時,他那弟子已經撲到機關前,在粗略地打量後,迅速將其倒轉。

  飛舟發出一聲低鳴,前後倒轉,聯結成的陣法也就被打斷了。

  「司教,你在幹什麼?」陵蒼山的碧縧仙子喊道。

  在場還有幾位陵蒼山精靈,亦是面露茫然,被這變故驚呆了。

  陽向天沉聲問:「清川司教,你到底是誰?」

  清川站在船舷前,手裡拿出一張面具往臉上一戴,赫然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隨後,一個牛頭配飾往腰上一繫,完全就是無面人的裝扮!

  「丑牛!」

  清川是丑牛這件事,遠比狄玉鳴是卯兔,甘若琳是辰龍更叫人震驚。

  因為他是建木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陵蒼山的代表,地位等同於溫如錦、葉寒雨,在主事者不能到位的時候總攬宗門事務。

  這樣的身份,居然也是無面人!

  仙君們心都涼透了,對著周圍的戰友不免有了幾分提防。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也突然掏出一張面具來?

  淩步非恍然,怪不得丑牛從未出現過,狄玉鳴也好,甘若琳也罷,她們要麼閉門療傷,要麼有職司在身,捏個化身別人也看不出究竟,清川卻要陪著建木,區區化身又怎麼瞞得過?

  ——不對,丑牛應該現過身。玄冰宮一戰後,那個把淩雲舟是子鼠的消息傳出去的灰袍人!當時狄玉鳴等人都不在,唯一一個在現場的內奸就是清川!

  碧縧仙子醒過來,面露怒色:「山長的毒是你下的?」

  清川微微一笑,說道:「何必明知故問?」

  「好好好!」性情平和的草木精靈也不免動怒,「既如此,我們必要清理門戶!」

  只是,再怎麼放狠話,形勢還是因為清川的反水逆轉了。

  子鼠哈哈一笑,揚聲道:「丑牛,這麼多年,你總算現身了!」

  清川也笑回:「我自然要在最有用的時候現身。」

  他雖然沒入黃泉,但做出的貢獻不少。最要緊的是毒倒了建木,叫這位天底下最接近天道的修者成了擺設。其次借著建木的卜算之術,找到了天命所歸之人,才有了這三十年的安穩。而現在,他又及時搶奪了飛舟,壞了仙盟的圍剿之策。

  「可惜啊!」子鼠嘆息一聲,「我們若早上一刻相會,說不定能保住尊上。」

  「這有何妨?」清川倒是樂觀,「雖然沒能留住魔尊,但能毀掉一個救世之人,我們不虧!」

  救世之人!仙君們想起了建木曾經放出來的讖語。

  這世間將會出現一個滅世之人,一個救世之人。白夢今入魔後,許多人都以為她應驗了滅世之人這條,居然她會是救世之人嗎?那滅世之人又是怎麼回事?現在她毀了,豈不是救世無望?

  「是嗎?」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然響起,聲線既熟悉又陌生,「你們真毀掉了嗎?」

  話落,一柄黑白分面的骨傘輕飄飄地飛過來,周遭靈魔二氣忽然狂湧,因飛舟被奪而廢棄的陣法再次運轉起來!

  眾人轉過身,看到白夢今執傘而立,面帶微笑:「諸位,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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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還活著

  熟悉的陰陽傘,熟悉的面容,又透著微妙的不同。

  陰陽傘上魔氣充盈,分明還帶著魔尊法身的氣息,但十足乖順地縈繞著。幽暗的紫衣垂落下來,相比起以前的仙子風范,反而透著捉摸不透的自信從容。

  ——莫名有一種感覺,以前那位白仙子只是表象,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白夢今!

  「夢今!」淩步非大喜過望。

  「二妹!」白夢連幾乎要落淚。

  「白師妹!」

  「白姑娘!」

  其他人各有一番激動。

  白夢今目光柔和,向他們點頭示意。

  最驚訝的無疑是子鼠,他難以置信:「你竟然還活著!」

  三十年前,他分明親眼看到她與魔尊意志相鬥,最後落敗而被其主宰,就算保留下些許,也不可能毫無損傷吧?照子鼠的想法,她就算救回來,也只是個抹掉了意識的傻子罷了。

  可眼前的白夢今,分明自我尚存!不但尚存,還很完好!

  這怎麼可能呢?她到底用什麼法子避過魔尊意志的絞殺?

  「我為什麼不能活著?」白夢今含笑看著他,「你想說我明明被寄生奪舍了,是嗎?」

  子鼠沉著臉,狄玉鳴替他說出來了:「魔尊意志降臨,你怎麼可能逃過?難道這些年,這具身體裡主宰的意識一直都是你?」

  「這倒沒有。」白夢今總算沒打碎她的認知,「當年我確實落敗了,只不過我及時躲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再上冷道友的到來,讓我遭遇魔氣衝突時能夠傳導出去,這才有了喘息的空間。」

  她向冷秋風點點頭,對方回她一笑。

  這事剛才冷秋風說過了,子鼠等人一直被蒙在鼓裡,以為他接收了化玉功,那麼白夢今向魔尊轉化就更純粹,是以對冷秋風諸多容忍,沒想到他幫白夢今排出去的是魔尊法身的部分。

  子鼠心裡多少有些後悔,當初為何自信滿滿,讓冷秋風入黃泉?若不是自己鬆懈了,她就撈不著機會!

  「當然了,僅僅如此,想要擊倒魔尊意還是太過艱難,於是我想了個法子。」白夢今不急不徐地說著,也不管打到一半的戰場,偏偏這會兒沒有人敢忽略她,俱都停下來聽她說,「忘川林會讓魂魄忘記過往,豈不是消磨魔君意志的好法子?於是我就用忘川草熬湯練功,你們以為魔尊想把這具身體徹底化為己用,任由它去!」

  子鼠霍然抬頭:「你居然……」

  冷秋風這環出事,多少有點預料,這點卻是他沒有想到的。但他以為白夢今的自我意識已經消亡,魔君意志如何並不重要,不想埋下了禍患。

  「喂喂,這明明是我想出來的法子好不好?」陰陽傘裡逸出一縷青煙,化成藥王的模樣,「你怎麼還搶功呢?」

  白夢今哈哈一笑:「藥王前輩說的對,多虧了你。」

  「明明還有我們。」胡二娘扯出無念真人,「要不是我們想法子遮掩,你們焉能瞞過魔君溝通?」

  他們兩個一現身,便有舊識驚呼。

  「胡二娘,你竟活著?」

  「無念師伯祖!」崔心碧驚喜,「你在這兒啊!」

  無念真人笑得有點尷尬:「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師伯祖不在這兒還能在哪?」

  師兄安好,師門長輩也存活,崔心碧笑呵呵傻樂:「太好了!等諸事平定,我在玄炎門擺宴,師伯祖你可得跟我回去。」

  無念真人擺擺手:「現在說這個還太早,等我們贏了再說。」

  話題拉回來,白夢今笑著看向子鼠:「現在知道自己輸得不冤了吧?足足三十年,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魔尊意志鬆動,偷出一縷神念附在那小魔身上,以此開啟結界……」

  子鼠臉色再沉:「結界也是你開的?」

  「是啊!」白夢今表情無辜,「你不知道我有一項秘術,叫入夢術嗎?」

  子鼠長長吐出一口氣,不得不接受現實:「怪不得,你是那個救世之人。」

  「錯了。」白夢今還是笑,「建木前輩的卦象裡,滅世之人和救世之人都是不確定的。我可以是救世之人,也可以是滅世之人。這就是天道,有著無限的可能,從來都不絕對。」

  比如上一世,世界走向和今生完全不一樣。

  她回來以後,發現自己做了出格的事,並沒有引來天道的反撲,便明白了這個道理。

  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畏懼命運。

  不過,子鼠還有個事情不明白。

  「安全的地方又是什麼地方?竟能躲避魔君意志的絞殺。」

  白夢今慢條斯理:「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她手中陰陽傘猛然轉動,整個顧家別院的靈魔二氣都被牽動,原本被清川截斷的飛舟大陣再次運轉起來。

  這彷彿一個信號,被打斷的大戰重新開啟。

  陵蒼山的精靈們率先撲向飛舟,幾個人將清川的去路堵住。

  「叛徒!回陵蒼山受死!」

  清川淡淡道:「你們可未必能做到。」

  話落,巨木參天而起,落葉盡數化為殺機,掃向曾經的同門。

  精靈們亦不示弱,化藤的化藤,變花的變花,一時花瓣飛舞,綠葉漫天,藤條橫掃,戰成一團。

  有飛舟相助,再加上白夢今坐鎮主控,他們非但沒有被黃息之息削弱,反而實力加強了。再加上人數佔優,其他人各有對手,淩步非和寧衍之不約而同逼向了子鼠。

  兩位仙盟領袖今非昔比,在這三十年間實力漲得飛快。

  二人聯手,子鼠不得不拿出十成的功力。如此一來,便顯露了些許痕跡。

  寧衍之一招對罷,心中一突,喝問:「你是誰?怎麼會丹霞宮的劍術?」

  子鼠哼了聲,並不言語,身上劍氣一轉,萬千劍光驟然迸發,疾雨般打了過去,和淩步非對個正著。

  劍氣兩兩消解,淩步非也皺了眉:「這是無極宗的秘技,你從何處學來?」

  無極宗雖然不以劍著稱,但也有元松喬、宋致一兩脈劍修,當然有自家秘法。

  子鼠並不作答,繼續攻去。

  旁邊有人若有所思:「卯兔是狄玉鳴,辰龍是甘若琳,丑牛是清川,那子鼠呢?」

  這話說眾人心口一跳。

  是啊,那子鼠呢?他會丹霞宮的劍術,有沒有可能是丹霞宮的人?但他又會無極宗的秘技,也有可能是無極宗出身?

  對了,當年子鼠用的魔軀是淩雲舟的,有沒有可能那不僅僅只是一具魔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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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誰是誰

  子鼠沒有回應,只一招接一招攻去。

  他劍法委實厲害,且對淩步非和寧衍之兩人的劍招十分熟悉,一時之間竟奈何不得,弄得別人都疑惑起來。

  「他劍術怎的拔升這麼多,先前與他對戰,似乎沒有這麼強,是在隱藏實力嗎?」

  「元仙君,如此劍招,比你如何?」

  元松喬很乾脆地承認:「當在我之上,宋師弟,還有無名劍派幾位劍君恐怕也有所不及。」

  頓了下,他補了一句:「大概也比岑掌門強一些。」

  已經故去的岑慕梁,加上元松喬、宋致一,以及無名劍派的劍君,便是公認最強的劍修。如此說來,子鼠豈不是當世第一劍修?

  於是有人想到了無名劍派的申商劍君,她淬煉飛劍走火入魔,便一直閉關養傷,和狄玉鳴的情況幾乎一樣,難道……

  「我師父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的弟子何霜遲大聲喊道,「那次其實是我被魔物盯上,以至於淬煉飛劍時出了差錯,師父為了救我才會走火入魔,和狄玉鳴不一樣!」

  眾仙君半信半疑,何霜遲自然會為自家師尊說話,不過都這個時候了,不認也沒什麼意義。

  話才說完,子鼠在淩步非和寧衍之圍攻之下,竟是埋伏了一手。數道青光齊發,眨眼飛了出去,卻是懸而不落,有如星辰運行,相互呼應,在白夢今掌控的靈機結界中,拉扯出了一點不受牽制的空間,於絕境中將兩位新任宗主掌門逼退。

  此招一出,溫如錦等人陡然色變,七星門的范掌門更是喊了出來:「這、這不是淩雲舟的絕技天星鎮嗎?」

  陽向天仍想為自家師兄辯一辯:「他既然能使出丹霞宮的劍術,說不得有什麼法子偷學了這些。」

  話雖如此,眾人仍然疑心難去。

  這和之前不同,宗門劍術不會只傳一人,天星鎮卻是淩雲舟的成名絕技,既為絕技,決不可能外傳。

  恰在此時,甘若琳從背後襲殺過來,淩步非一時分神,叫她得了手,劍光道道碎去,自身遭了反噬,不得不被逼退。

  甘若琳大笑起來,說道:「師侄,你既疑心,不如問我。看在多年同門的份上,我必定答你。」

  淩步非咽下翻湧的血氣,冷冷道:「哪裡敢讓甘師叔辛苦,你還是顧著自己性命要緊。」

  說著,他一劍揮出。

  這一劍沒有劍氣,不見劍光,就是靠蠻力。

  甘若琳倉促之下硬生生挨了一記,險些摔了下去,好在子鼠撈了她一把,才穩住身形。

  「好小子!」甘若琳氣笑了,轉向子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打算認他了嗎?他可是你選定的下一代子鼠!」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淩步非握劍的手一頓,連寧衍之也忍不住向他看來。

  「下一代子鼠?」他想起了什麼,「就像周月懷一樣?」

  「是啊!」甘若琳答道,「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十二地支的名號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姓周的丫頭是卯兔選定的繼承人,可惜死於玄冰宮一戰。至於辰龍,我名下亦有弟子。子鼠當然也選好了,你們以為會是誰?」

  子鼠是劍修,淩步非也是劍修,而且他生來被魔氣灌體,是絕佳的修魔材料!

  周圍看向淩步非的目光頓時不同了。

  溫如錦見狀不妙,當即喝道:「甘若琳,你自己當了叛徒,還要污蔑宗主嗎?區區幾句話,就想離間我們!」

  甘若琳的笑容帶著幾分惡意:「說事實而已,怎麼就成了離間?不信你們自己問他。」

  子鼠抬手劃過,溟河虛影隱現,隔絕了攻勢,方才對淩步非道:「你的劍術是元松喬所授,為何路數大不相同?」

  淩步非愣了一下。

  他的劍術基礎確實是元松喬打的,但方向是白夢今指把控的。不過真正大改,還是當年黃泉一戰後,因為他從顧家秘藏裡得到了一本劍譜……

  「想到了?」子鼠露出微笑,「那便是我留給你的東西。」

  淩步非瞬間臉色鐵青:「你一直監視我?!」

  子鼠含笑:「我原本選定的繼承人不是你,可誰叫你機緣巧合,得了我的信物?」

  什麼信物?淩步非沒明白。

  子鼠顯然不會解釋,繼續笑道:「大概這就叫父子連心吧!」

  !!!

  這句話一說出來,戰場幾乎停滯。

  元松喬一劍逼退交手的魔修,喝道:「胡言亂語,休要污我淩師弟名聲!」

  溫如錦應和:「魔頭,你冒犯淩師弟遺軀,還冒他之名,壞他聲譽,其心可誅!」

  子鼠笑道:「怎麼,卯兔是狄玉鳴你們信,辰龍是甘若琳你們也信,子鼠面具下是淩雲舟的臉,你們就不信了?」

  「你……」

  是啊,當初玄冰宮遁逃,子鼠留下淩雲舟的魔軀是事實。清川都可以是丑牛,淩雲舟為什麼不能是子鼠?

  「淩宗主……」范掌門猶疑著開口,「你是不是退到一旁比較好?」

  在無極宗眾人怒目之下,他解釋:「不是我疑心你,而是魔頭狡詐,他既然早盯上了你,說不定在你身上留下了什麼。」

  要知道,白夢今被盯上,隨後就讓法身寄生成了魔尊。就算子鼠不是淩雲舟,他既選定淩步非為繼承人,是不是也有埋下的禍根?

  范掌門這話合情合理,同時也正中旁人下懷。

  疑心既起,沒有絕對的證據很難消除,現在正是搏命的時候,總不能叫大家擔心他可能反水吧?

  姬行歌的鳳凰真火剛燒完一片,怒聲道:「你們在幹什麼?不要中了魔頭的計!要不是淩步非,我們現在哪有這麼好的局面?別忘了這些都是他搏命贏來的!」

  是啊,如果不是他們幾個偷溜進來解決了魔尊,就算有天門大陣,也得用命來填,哪像現在,還有心情吵架?

  但,這事跟信不信任沒關係,白夢今當初也不是真心想成為魔尊的。尤其子鼠還是淩雲舟,畢竟是父子啊……

  不知不覺,仙君們已經信了。

  還是那句話,清川可以是丑牛,淩雲舟為什麼不能是子鼠?當初那具魔軀本來就是證據,再加上獨屬於淩雲舟的絕技天星鎮,可以說八九不離十了!

  僵持中,寧衍之開口了:「淩宗主,要不你還是暫且休息一下吧?」

  淩步非聞言大怒:「寧掌門,連你也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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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想通了

  寧衍之神情平靜:「淩宗主別忘了白姑娘是怎麼中招的,正當仙魔決戰之時,你要是出了差錯,便是影響戰局的大事,為何不避開?」

  他這番話倒是合情合理,但說穿了,還是不信任的緣故。

  淩步非冷聲:「寧掌門這麼說,對方的目的就達到了。魔尊法身已破,現在是敵弱我強。子鼠幾句話,便挑得我們互相起疑,自斷手腳,不能同心協力,平白給了魔宗機會。」

  寧衍之停頓片刻:「那淩宗主能否起誓,哪怕子鼠真是淩仙君,你也能大義滅親?」

  淩步非毫不猶豫:「假如子鼠是尊師,寧掌門能坦然相對,我自然也能!」

  聽他提起岑慕梁,寧衍之雖然面色不快,但語氣堅定:「先師教導,我輩仙門中人,當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不惜一切代價。他若身軀為人竊奪,定會捨身取義!」

  「好!」淩步非斷然道,「我淩步非以無極宗歷代祖師起誓,不管子鼠是誰,必定秉公而行,無私無偏!」

  寧衍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好,我就再信你一回!」

  兩位仙門領袖談妥,重新回到戰局,合力對付子鼠。

  其他人見此情狀,心下稍安。

  淩宗主都這麼表態了,他們還能如何?再者,他說的也對,好不容易形勢好轉,互相起疑豈不是正中對方下懷?當下還是同心對敵要緊。

  白夢今那邊,胡二娘和無念真人都出戰去了,留在她身邊的只有修為稍遜不擅鬥法的藥王。

  她飄在陰陽傘旁邊,看了一會兒鬧劇,嘖嘖道:「你不出聲嗎?」

  白夢今手執陰陽傘,穩穩地撐起結界,從容回道:「沒有必要。」

  「這都沒有必要?你的宗主大人已經變成魔頭之子了。」

  白夢今只是笑笑:「仙盟內如此之多的內奸,與魔頭扯上關係的多不勝數,誰能一清二白?」

  這話很是,清川、狄玉鳴、甘若琳,哪個沒有徒子徒孫?總不能每個都是魔門中人吧?

  說罷,白夢今將目光落在寧衍之身上,沉了下來。

  話說得冠冕堂皇正氣凜然,若是輪到你,真會大公無私嗎?

  哦,對,你確實大公無私,前世對日夜相伴的師妹,說拔劍就拔劍了。

  藥王瞥到她的表情,不由往旁邊飄了一步。

  白夢今接著自言自語:「信物,子鼠說的信物是什麼?」

  得自顧家秘藏的劍譜……七殺劍君……對了,止殺劍!

  「你想到什麼了?」藥王好奇。

  白夢今神情肅然,繼續思索下去。

  止殺劍今生被淩步非所得是意外,前世如岑慕梁所願傳給了寧衍之。其後寧衍之攜它降魔無數,功勞赫赫,直到被傷了劍體……

  所以,子鼠原本選定的人是寧衍之?那前世寧衍之不再出山門,莫非是……

  「怎麼會這樣……」她心神震動,喃喃說道。

  藥王察言觀色:「什麼這樣?」

  心緒不平使得結界波動,白夢今深吸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說道:「我想通了一個秘密。」

  她怎麼也想不到,前世耿耿於懷心結難解,今生居然意外推斷出了真相。

  悵然之餘,她更加憤怒。

  前世她墮入魔道,吃盡了苦頭,居然是因為這麼兩個人!

  「我大概知道子鼠是誰了。」

  藥王問:「誰?」

  --------------------------------

  排除了干擾,戰場很快鋪開。

  不論仙魔,聚在這裡的化神修士有幾十位,大家各出絕技,不死不休。

  此戰過後,仙魔兩道必亡其一!

  「呼……」不知道哪裡來的陰風,捲動黃泉之息。

  「咔啦啦!」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頻繁,卻是密密麻麻的白骨從黃泉水裡爬出來,數量之多讓人頭皮發麻。

  這些白骨皆是死物,根本不怕再死,一窩蜂地擁上來,被斬殺後又扭動著爬到一起,重新攻上去。

  這種殺不死的陰物雖然攻擊力不足,卻十分噁心人,且它們身上帶的死亡之息不但抵銷了飛舟護陣的加持,還附加了腐蝕之效。

  最後還是姬家父女出手,鳳凰真火燎燒而去,將白骨焚為灰燼。

  陽向天盯上了甘若琳,死死咬著她不放。

  甘若琳在無極宗長老中原本實力尋常,只精於陣法之道,所以當了千機閣閣主。沒想到她藏得極深,全力施展非但不輸陽向天這個太一殿殿主,甚至因為能兼容靈魔二氣而略佔上風。

  她那水龍能強奪靈息,兼之腳下就是黃泉水,佔盡地利之便。

  好在元松喬趕至,在旁策應,終於挽回了頹勢。

  范掌門就有點倒黴了,他意圖清理門戶,追著狄玉鳴跑。不料對方聲東擊西攻他徒弟,他急於去救,中了陷阱。

  危急之時,旁邊玄冰宮的徐掌門趕到,總算救回他一條命,但實力大損,無法再戰,只能回飛舟暫歇。

  ……

  到處都是氣息波動,陰氣和魔氣纏成一團,雷光與靈光閃動不止。饒是黃泉地質特殊,在這等規模的化神之戰下,也是處處崩裂。

  忘川林的異草拔地而起,蘆葦一般的須葉散落漫天。黃泉被截流,陰魂號哭不止。

  顧家別院這裡,圍攻子鼠的自然是淩步非和寧衍之。

  魔尊不存,子鼠就是魔宗之長,亦是無面人之首,只有殺了他,才算是擊破魔宗!

  寧衍之沉下心境,身前劍光綿綿密密浮現出來,竟然多達千道。他一振臂,千道劍光如疾芒掠出,直奔子鼠而去。

  這千道劍光他心隨意動,分列組合,藏著無盡變化,圍剿而去。

  子鼠見狀讚了一聲:「寧掌門入化神未久,就有這般功力,想必下了苦功。」

  嘴上這麼說,他頭頂星辰轉運,牽動周圍氣機變化,眨眼便化出浩浩劍氣。每道劍氣都與星光呼應,每每搶佔先機,寧衍之無論怎麼變動都被先一步破去。

  淩步非見此情境,便不再施展劍陣,反倒把劍氣一收,飛身掠起,突入其間。

  子鼠劍光來擋,他揮劍斬去,頭頂星光落下,他以劍意逼退。就這麼闖過重重防備,到了子鼠面前。

  沒有劍氣,也沒有劍光,一身力氣凝於止殺劍,然後抬起,重重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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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鬼蜮伎

  這一劍毫無花巧,憑的就是蠻力。

  淩步非從正式入道起,便一直苦練的鍛體之術終於發揮了作用。

  「鏗——」相擊聲響起,初時子鼠的劍光擋在前面,隨後被劍鋒艱難破開,接著越來越快,最後轟然破滅!

  子鼠被迫後退,寧衍之趁此機會切入,千道劍光如芒而至,他只來得及一揮手,頭頂星辰輪轉,使之稍微一滯,自己借機脫出。

  偏偏寧衍之緊追不捨,子鼠不得不回頭還擊,雙方各有損傷,才停了下來。

  子鼠吐出一口氣,看著這兩位年輕的宗主掌門。

  「三十年,兩位成長得好快啊!便是岑慕梁、淩雲高活著,也不見得能做得像你們這麼好。」

  寧衍之剛才是搏命之舉,傷得比子鼠還要重些,還沒緩過來,便冷聲道:「住口!休提我師尊!」

  子鼠仰頭一笑:「岑慕梁有什麼不能提的?他在世時威風八面,故去後一看,也不過爾爾。論威望不如江風辭,論能力不見得比得過兩位。也就是淩雲高太廢,襯托得他頗有能耐。」

  師父是寧衍之心中的明燈,引著他走上大道,又推著他成為仙門領袖,近百年的教導,嘔心瀝血不足以形容。聽子鼠這般貶低師尊,怒上心頭,一言不發便千劍齊出。

  淩步非在旁邊看得真切,當即喝道:「不可!寧掌門冷靜!」

  但寧衍之將師父奉若神明,豈容一個魔頭詆毀於他?這一招發出去,幾乎沒給自己留手的餘地。

  子鼠等的就是這麼一刻,頭頂星辰飛速轉動,牽引著道道黑光向寧衍之附了過去。

  寧衍之不可謂不小心,意識到那是黃泉水,立時結陣掃蕩。然而子鼠這黃泉水外層卻裹了劍光,他一招恰巧把劍光破去,裡面的黃泉水便趁虛而入,千道劍光立時染了污濁。

  淩步非不得不出手支援。只是他主修的劍譜本就是子鼠所遺,對方豈能不知曉?盡力施為,也只能形成牽制的局面。

  「你怎麼還不出手?」藥王忍不住問。

  白夢今平靜以對,憑借著手中陰陽傘,延伸著結界,以掌握戰局,傳信調度。

  這活絕對不容易幹,現在化神們的戰場遍布黃泉,要極強大的神念才能探知情況。而且,黃泉特殊,也只有她能夠不懼黃泉之息,掌控全局。

  但藥王知道,她還有餘力。魔尊法身那龐大的修為,除了被擊破的,還有冷秋風吸走的,剩下的在哪裡?別人不知,藥王卻清楚,經此一劫,白夢今實力必定大漲。

  面對藥王的問詢,她只是笑了笑:「還不到時候。」

  「幾時才算時候到了?」

  白夢今仰頭看著廝殺的仙魔兩道修士們,慢慢說:「你覺得,破了魔尊法身和此處大陣,魔宗就能任我們宰割了嗎?」

  藥王想了想,搖頭:「若是如此,子鼠現在應該讓手下魔修盡數突圍,拼力撕開封魔大陣,求一個翻盤的機會。」

  「不錯。我聽他們說,外面有天門大陣,那麼魔宗在失去黃泉倚仗的情況下,封魔大陣便是他們唯一的勝機。」說到這裡,白夢今淡淡笑了,「可是子鼠沒這麼做。」

  「他有後手!」藥王肯定地說。

  白夢今點了點頭。

  她在魔宗三十年,雖然自我意識縮在角落,但一直清醒著,對子鼠自然了解。他為十二地支之首,實際上的魔宗主事人,城府極深。到這個地步,他不但不去封魔大陣,反而擺出搏命的姿態,必定有鬼!

  隨著大戰的進行,廝殺越發慘烈。

  先是低階魔修死傷幾乎殆盡,而後雙方元嬰修士相繼敗亡。運氣好的,還能逃出元嬰去,運氣差的,被此間黃泉之息干擾,就此魂魄消散。

  哪怕是化神,也有好幾個不得不棄軀逃生。

  剩下的也都是在勉力支撐。

  姬南風伸手入懷摸了個空,才發現自己丹藥用盡,不禁頭疼。

  恰在此時,有魔修偷襲而來,卻聽一聲鳳唳,姬行歌逼退來人,將他救了下來。

  「爹!你還好嗎?」

  姬南風身上法衣早已殘破,可以說相當狼狽,只能勉強回應:「還行。」

  「你就別瞞我了,是不是丹藥吃完了?」姬行歌早就看出來了。

  姬南風苦笑一聲,尷尬點頭。

  姬行歌道:「我的丹藥也都吃完了,先前破魔尊法身的時候消耗太大。不過,我有鳳羽,法力還可支撐,這裡交給我,你去飛舟上調息一番!」

  姬南風一邊感嘆女兒長大了,一邊堅決地搖頭:「為父怎麼能留你獨自對敵?」

  姬行歌微微笑著,故意做出活潑的姿態:「母親就在附近呢,我要真撐不住,她一定會來救我的。」

  「但……」

  話音才落,又有魔修殺到。父女二人不得不停下交談,全力對敵。

  此戰極為艱難,雙方都是如此,彼此撐著一口氣,就看誰先把這口氣用完。

  顧家別院這邊,淩步非和寧衍之已經渾身浴血,將子鼠逼到了極限。

  「魔頭!還不受死!」寧衍之深恨他辱及師尊,已然決定拼命。耀目劍光沖天而起,以一往無前之姿向子鼠衝去。

  淩步非一言不發,縱劍相隨。此時此刻,他只能捨命相助,不然被子鼠分而擊之,先前的辛苦就盡付流水了!

  兩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御劍而至。寧衍之千劍出擊,淩步非單人獨劍——

  當劍光散去,三人俱都往下落去。

  子鼠在如此重擊之下,終於周身魔光大散,露出敗相來。

  這時,不遠處傳來劇烈的爆聲,只見一名魔修與一位仙君幾乎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決死。

  那仙君肉身被洞穿,元神險險逃出,而那魔修也落到差不多的下場。

  子鼠見此情況,竟大笑出聲。

  「你幹什麼?」淩步非感覺不對。

  子鼠笑完,直起身來。

  他此時形容狼狽,臉上的面具都不太貼合了,但越發無畏。

  「時機終於到了。」

  他說完這句,陰風無端刮了起來。

  陰風越來越大,很快,那戰死的仙君元神與魔修神魂無法自控,被捲了進去,挾裹著匯入黃泉水。

  沒有魂魄能逃過黃泉水的束縛,這是天地法則。

  「嘩啦啦……」黃泉水加速流動,流淌過整個黃泉地界,所有脫離了軀殼的神魂都受到吸引,被迫匯了進去。

  那些死傷慘重的小魔,戰死的元嬰修士,甚至化神仙君魔修……

  黃泉水越來越急,力量也越來越龐大,陰風越來越盛,直到所有人都意識到不對,停下了戰鬥。

  「呼……」龐大的陰影從忘川林,從亂石間,從水裡鑽出來。

  幽暗龐大的身軀,厚重的怨死之氣,每一個都帶來沉重的威壓——

  「鬼王!是鬼王!」有見多識廣的修士失聲喊了出來。

  子鼠的後手終於露出了端倪。

  他在黃泉各處養了鬼王!用無數陰魂餵養出來的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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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面目

  鬼王!當初魔尊法身剛剛現身的時候,就被他們當成了鬼王!

  這足以說明,鬼王的實力有多強,而現在出現了這麼多個!

  「啊!」慘叫聲接連響起,已經有人遭了殃。

  這些人不拘仙君還是魔修,全都無差別餵了鬼王。

  化神元神何其強大,每吃一個鬼王便實力大漲!

  仙君魔修們自然要逃,可黃泉本就是魂魄的歸處,黃泉之息對神魂有天然束縛之效,再加上鬼王特殊的吸引,極難掙脫。

  「子鼠,你瘋了嗎?」淩步非喝道,「你想要九州大地所有化神以上修士都葬身於此?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寧衍之也難以置信,雖然大家除魔抱著必死之念,但沒想過是這樣的同歸於盡!仙魔都餵了鬼王,魔是除了,但天下也完了!鬼王肆虐,黃泉不存,天地法則都亂了!

  「子鼠!」狄玉鳴也有點慌,「這鬼王怎的連我們也不放過?」

  「這樣不是很好嗎?」子鼠卻是微微一笑,從容淡定,「我本不想做得這麼絕,奈何淩宗主本事大漲,竟提前除了魔尊。事到如今,我們只能玉石俱焚。屆時黃泉關閉,仙盟留在外面的那些人實力不足,必然守不住封魔大陣。等到破陣之時,便是九州洗牌之日——」

  說完,他看向狄玉鳴,還有緊接著趕過來的甘若琳和清川:「你們入魔宗的第一天,就該知道我們的目標,現在到了絕境,難道沒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嗎?」

  這話說得魔宗眾人都沉默下來。

  最後清川長嘆一聲:「你說的是。在此之前,仙盟做好了跟我們同歸於盡的準備,現在局面轉換,該輪到我們同歸於盡了。能把這麼多化神仙君坑殺在這裡,也是值了。」

  天門大陣一立,雙方就是你死我亡的架式,只不過先前是魔宗佔優,現在是仙盟為上。哪怕鬼王不出,魔宗今日也是覆滅的結局。現在能把仙盟一並除掉,當然大好!

  「妖言惑眾!」隨之趕來的陽向天呵斥,「你我仙魔無論生死,九州仍是九州。你放出鬼王,仙魔覆滅還罷,黃泉無法再輪迴轉生,天地法則就此破壞,九州豈不淪為廢土?魔修亦是人,此後如何生存?!」

  子鼠朗聲一笑,目光輕蔑:「無知!天道在上,法則破壞自會重來。之前的法則適於仙道,焉知重建之後會不會適於魔道?這正是我魔宗改天換命的機會!」

  說到最後,清川、狄玉鳴、甘若琳都一臉肅然,甚至有幾分凜然之態。

  淩步非見狀,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便將劍身一立,揚聲道:「諸位同道,魔宗包藏禍心,意圖滅世,到我等捨身取義的時候了!鬼王既出,今日必須不惜代價,掃蕩黃泉,如此才能給天下蒼生留下一線生機!」

  「不錯!」寧衍之向魔宗諸人冷冷看過去,「除掉你們以後,我們會把鬼王一並鎮壓,天下仍是仙盟的天下!」

  狄玉鳴脾氣最爆,當即冷笑:「那就試試!」

  言罷,她擲出簽筒,根根靈簽飛出,織出一張網,卻是試圖與飛舟法陣對抗。

  子鼠隨即出手,將法力注入進去。清川,甘若琳等人緊隨其後。這些還有餘力的魔修俱都加入進來。

  不等仙君們做出反擊,那邊已經生變。

  「不好,鬼王來了!」

  狄玉鳴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以天網對抗飛舟法陣,護持著鬼王四下追索斬殺。至於死的是魔修還是仙君,他們就不在意了。局勢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只要黃泉裡的人都死光,就是己方勝利!

  應韶光迎面撞上一個鬼王,險些被襲殺,好在胡二娘就在左近,紅線一捲,將他及時扯了出來。

  他匆匆謝了一句,急忙忙去幫姬行歌了。

  而這一幕遍及黃泉,局面陷入混亂。如果找不到應對之法,最終必定如了子鼠的意,仙盟魔宗一同覆滅在此處,任由鬼王肆虐。

  便在這時,白面黑底的骨傘沖天而起,靈魔之氣驟然狂捲。

  一股強大氣息爆開,翻湧動蕩,引得黃泉裡的魔氣盡數飛向那處,就連狄玉鳴剛剛拉扯開的天網也受其吸引。

  仙君們這才發現,剛才打得太激烈,他們好像忘了一個人。

  隨著陰陽傘徐徐下落,魔氣盡歸一身,白夢今持傘而立,看向子鼠:「說了這麼多,問過本尊了嗎?」

  這姿態,這語氣,儼然以魔尊自居。

  甘若琳驚訝出聲:「你、你居然保有尊上法力?!」

  子鼠卻是目光沉沉,緩緩說道:「你竟能忍到現在。」

  「這是當然。」白夢今身上再次爆開威壓,仗著淬玉之體,不拘靈氣、魔氣還是陰氣,盡數捲入陰陽傘,法力節節攀升——

  「畢竟你還沒露出真面目,我怎麼能把底牌交待了呢?」

  話音落下,周身靈機狂捲,一圈一圈泛開,漫過諸仙君,漫過眾魔修,漫過飛舟,漫過天網,最後漫過鬼王。

  「嗡……」低鳴聲中,鬼王被按在了原地。

  「夢今!」淩步非擔心地喊道。

  「白師侄!」溫如錦等人大為驚訝。

  「白仙子!」姬南風等其他仙君甚至有些茫然。

  發生了什麼?這些凶悍無比的鬼王怎麼突然停住了?

  白夢今吐出一口氣:「諸位還在等什麼?真叫我一人獨鬥鬼王嗎?」

  仙君們如夢初醒,急忙釋出法力,投入陰陽傘。

  這一加入,魔宗那邊立時感覺到壓力。

  子鼠呵斥:「都穩住!尊上法力大半都被消磨,又叫未羊得了不少,她身上還能剩下多少?不過強撐罷了。」

  這句話穩住了軍心,魔宗其他人全力施為。

  白夢今不禁笑了。子鼠到底是子鼠,將她的狀況猜得八九不離十。她現在全力而出,鬥一兩個鬼王不難,但眼下有五六個。不過,她又不是只有一個人,怕什麼?

  如此情境,不由叫她與前世對應起來。當時這些仙君們一個個欲殺她而後快,現在卻拼盡全力幫她。

  這般差別,不過是因為其中一個人弄鬼——

  「這麼多年,你裝得可真好啊,岑、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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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面具下

  這三個字說出來,四周忽然安靜了。

  淩步非呆了好一會兒,才問:「夢今,你說什麼?」

  白夢今的目光掃過去,在寧衍之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後看向子鼠,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我說,子鼠是岑慕梁。」

  短暫的沉默後,仙君們嘩然了。

  「岑……岑掌門?怎麼可能!」

  「岑掌門不是為了除魔尊就義了嗎?」

  「對啊!我們眼睜睜看著的。」

  「白仙子,是不是弄錯了?」

  白夢今沒有理會他們,看向了霍沖霄和岳雲俏:「長陵真人被誣,是一個破不了的局,因為主導者正是岑慕梁。我曾用元神潛入丹霞宮的死牢,察知長陵真人的狀況。他身上的魔氣是由外而內強加的,迫得他不得不強行關閉識海,避免入魔。」

  「他為岑慕梁所騙,以為自己去抓內奸,實際上,他與內奸相鬥之時,岑慕梁從背後偷襲了他。」說到這裡,白夢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內奸是那位李長老。單憑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做下這個局。」

  岳雲俏震驚不已:「這……怎麼會是這樣?」

  霍沖霄沒說話,臉色卻白得可怕。因為他知道白夢今說的大概率是真的!當時的情形,岑慕梁身受重傷,長陵真人埋伏在側,即便被李矗襲殺,也不至於弄不清真相。所以,要麼長陵真人和李矗都是內奸,要麼岑慕梁隱瞞了。

  而白夢今證實長陵真人並非真正入魔,那問題就出在岑慕梁身上。

  霍沖霄不由看向寧衍之:「師兄……」

  寧衍之整個人都是懵的,白夢今說出那句話後,他就好像墜入了一個迷夢,周圍遍布迷霧,什麼也看不清,腦子混沌,難以思考。

  「子鼠是岑慕梁。」

  「子鼠是岑慕梁。」

  ……

  這句話反反復復在他耳邊迴響,第一時間生出來的是憤怒,但很快被一種荒謬的情緒壓了下去。

  直到霍沖霄喊他,他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這只是你一家之辭,算不得證據。」他聽到自己說,聲音冷靜得可怕,「雖說化神修士能塑化身,但修為不可共存。我師父與子鼠曾經正面對敵,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子鼠真身。」

  白夢今早就等著了,回道:「寧掌門這話說其他人是對的,但說子鼠卻是錯的。」

  寧衍之眯起眼:「你什麼意思?」

  白夢今淡淡道:「別忘了,玄冰宮那一戰,子鼠丟下了一具魔軀。」

  仙君們被她一點,若有所思。

  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如果子鼠另外準備了一具魔軀,確實可以做到兩個人同時出現。

  ——怪不得他玄冰宮明明只剩元神逃生,沒過多久黃泉現身的時候實力就已經恢復了大半,因為他的修煉方式異於常人,只要重新弄一具魔軀,就可以恢復!

  「那修為呢?」寧衍之仍然不服,「照你這麼說,修為就得一分為二。倘若子鼠與我師父是同一個人,他真實修為豈不是天下之最?」

  白夢今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諷刺:「你們剛才不就認為子鼠是天下第一劍修嗎?為什麼他的實力會突然高漲?因為岑慕梁死了,他們合二為一了!」

  「……」寧衍之抖了抖嘴唇,竟駁不出來。

  白夢今所說的一切,有著完善的條理,順著她的話一想,許多事情都講得通了。

  當初岑慕梁以元神之身飛遁至此,正面與魔尊對決,完全就是個飛蛾撲火的舉動,成功的可能性極低。

  他是堂堂仙盟領袖,在淩雲高去位,淩步非資歷過淺的情況下,他即便只是活著,對仙盟的作用也是極大的,但他選擇了這種無意義的犧牲。

  或許,那並不是犧牲,而是金蟬脫殼。

  若是如此,仙盟這麼多人,豈不是都被他玩弄於股掌?

  但誰說不可能呢?清川暴露之前,誰想得到他會是丑牛?

  「胡言亂語!」

  白夢今抬起頭,駁斥她的人是葉寒雨。

  飛舟上,葉寒雨撐著半殘的身子,死死盯著她:「白姑娘,你這是倒因為果!預設我師兄是子鼠,再來解釋其中的理由,自然編得妥妥當當!你若有本事,就讓他揭下面具,那才是鐵證!」

  仙君們默默點頭。這話也有道理,這裡邊唯一稱得上證據的,是長陵真人的魔化狀態,但除了白夢今,其他人無法證明。

  「但是,」淩步非遲疑著說,「用我父親煉制的魔軀已棄,岑掌門當初坐化,肉身留在丹霞宮,想必已經歸葬。那麼子鼠現在用的軀殼,很可能與他真身毫無干係,便是摘了面具,也無法驗證啊!」

  這一說,大家都無奈了。是啊,這事除非子鼠主動暴露元神,否則根本拿不到證據,只能是個推論。

  白夢今卻笑了:「是嗎?」

  隨後,她笑容一收,陰陽傘倏然轉動,一把骨劍從傘柄抽了出來。

  眾人的驚呼聲中,她拋開傘,身化驚雷,單人獨劍,猛然向子鼠掠了過去。

  骨劍出手,流光如虹,帶起周身風雷,眨眼便到了子鼠面前。

  劍光落下,如同一抹溫柔至極的月光,殺氣卻充盈天地。

  元松喬、宋致一,還有無名劍派的劍君們駭然,寧衍之亦變了面色。

  只聽何霜遲喃喃道:「她居然會劍術?還這麼高超?」

  這一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宗那幾人倒是反應過來了,但他們要撐起天網,脫不開身,只有拋出法寶等物,試圖阻上一阻。

  子鼠倒是還有餘力,手中劍一轉,將之格開。但他同樣被天網絆住,雖然避開了要害,卻沒能避開帶起的劍風。

  原本就已經不貼合的面具,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底下露出岑慕梁的臉。

  驚呼聲中,白夢今身影一晃,退回原來的位置,接住陰陽傘,將骨劍還於傘柄中,重新撐起飛舟法陣,壓住鬼王。

  她看著那張痛恨了幾百年、每每讓她痛苦掙扎的臉,輕輕說出那句話:「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這具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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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先輩事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陰風在周圍捲動,連鬼王的呼號聲都變得伶仃起來。

  子鼠直覺掩了一下臉,隨即意識到無用,緩緩抬起了頭。

  這張毫無疑問屬於岑慕梁的臉,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聲音。

  丹霞宮的前掌門,天下仙盟的領袖,竟然就是魔宗的領頭人!

  要不是事實擺在面前,簡直荒誕得可笑。

  「師兄?」葉寒雨難以置信,抖著嘴唇喚道,「不是你對不對?」

  等到岑慕梁抬頭對她一笑,葉寒雨的眼淚奪眶而出,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之前明明……」

  溫如錦等人同樣不解。站在無極宗的立場,岑慕梁有時候確實讓他們不爽,但是行事大體出自公心,他怎麼會是子鼠,無面人的頭領?

  「這不是真的……」寧衍之那邊,已是神情呆滯,「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喝道:「子鼠,你偷入我丹霞宮,盜走我師尊遺體,是也不是?!」

  既然淩雲舟是子鼠煉製的魔軀,那眼前這個也可能是子鼠偷去的魔軀啊!

  回應他的是岑慕梁平靜的目光。

  寧衍之的心一點點涼下去,死死盯著他:「我不相信!師父一心為公,一心為我,做出了那麼多犧牲,怎麼可能有人偽裝得那麼逼真?倘若真相如此,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做手腳,玄炎門外那場大戰,玄冰宮的危局……只要他稍加動作,仙盟便會大敗虧輸。這些他都沒有做,怎麼可能是他?!」

  白夢今冷冷看著他,心裡沒有一絲同情:「還記得玄炎門崔道玄嗎?」

  寧衍之怔怔看過來。

  她續道:「崔道玄便是原來的未羊,他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分裂出一個自我應對外界。岑掌門功力更深,想必這項秘法更加運用自如。」

  不遠處的無念真人想起來了,附和道:「不錯。我那不成器的師侄,平日完全看不出入魔的痕跡,直到魔宗意圖將玄炎門變成駐地,才露出真面目。寧掌門,你不必太傷心,你心中那位師尊大概真心為你好,可惜那只是已經入魔的本尊捏出來的一個傀儡……」

  有無念真人這話,仙君們慢慢信了。

  「這不就是捏化身的法子嗎?只是更加巧妙一些,與原身共用一具軀殼。」

  「是,只消把那化身的神念隔絕開,時時傳輸給他一些假象便可。當然,要做到全無破綻,對元神要求極高。」

  竊竊細語傳到寧衍之耳中,他非但沒有被安慰,反而更加崩潰。

  所以那個嘔心瀝血教導他,煞費苦心給他謀劃未來,甚至臨死都要為他鋪平道路的師父,只是一具傀儡嗎?那他這近百年的修道生涯算什麼?他為此立下掃平世間魔頭的志向算什麼?拼了三十年,甚至押上餘生的除魔大業算什麼?

  只是一個魔頭潛伏仙門,閒極無聊的戲耍嗎?

  真是太諷刺了……

  岑慕梁仰頭看天,長長嘆息一聲。

  那些亦師亦父的情誼,彷彿都在這聲嘆息裡,呼出來,被陰風一捲而過,就這麼輕飄飄地散了。

  「我確實不捨得這具軀殼,終究是原身,用起來順手些。」岑慕梁淡淡道,「把它偷出來,頗費了一番功夫。若非李矗裡應外合,恐怕就丟在丹霞宮了。」

  這句話徹底絕了寧衍之的希望,他怒極喝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天下修士以你為尊,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個問題問出來,所有人都等待著答案。

  是啊,身為上三宗之一丹霞宮的掌門,在陵蒼山建木中毒不出山門,無極宗淩步非資歷過淺的情況下,他就是實際上第一位的仙門領袖,他有什麼理由反叛?

  白夢今也看著,但眼中一片冷漠。

  前世,她痛苦於師父為師兄捨棄她,痛苦於師兄為自己的仙途犧牲她,問了自己幾百年都得不到答案。

  直到她猜出子鼠身份的那一刻,心中只剩荒唐。

  現在的寧衍之自以為成了玩物,那前世的她呢?岑慕梁種種行為,皆是為了逼她入魔。若真叫他得逞,不會有另一個淩步非來救她。那才叫葬送了一生。

  經歷過那些,叫她如何同情別人?

  「天下修士以我為尊?呵呵……」岑慕梁仰起頭,臉上露出幾分嘲弄,「你才當了幾天掌門,就這般天真了?」

  寧衍之面上泛起薄紅,既是羞惱,也是氣怒。

  就算他的掌門之位是師父所傳,但面前這人已經是魔宗頭領,哪來的資格教訓他?!

  但岑慕梁很快接了下去:「論起威望,不要說執掌仙門區區三十年的你,便是兩百年的我,又如何與我師父相比?可他落了個什麼下場?」

  這番話說出來,仙君們都是怔了怔。

  淩步非疑惑道:「你說的是七殺劍君?他老人家確實運氣不佳,感染了魔氣而兵解,但踏上仙途,誰敢說自己一定活到壽終坐化?」

  眾仙君紛紛點頭,是這麼個道理。

  岑慕梁露出冷笑,卻將目光對準了在場資歷最老的無念真人:「真是這樣嗎?無念,你不會忘了吧?」

  無念真人目光閃避,小聲嘀咕:「這事我又沒參與,你問我作甚?」

  「你沒參與,但在外面望風了不是嗎?」岑慕梁目露凶光。

  無念真人垂下頭,不敢應答。

  仙君們意識到不對了,姬南風沒忍住,喝道:「七殺劍君到底怎麼了?有話直說便是,婆婆媽媽作甚!」

  岑慕梁終於說了:「當年我師父入北溟斬魔而歸,不幸感染魔氣。仙盟擔心他實力太強,魔化後制不住,乾脆把他叫來黃泉,圍殺了事!就在此地,就在這顧家別院,他死無葬身之地!」

  陰風捲過,別院再一次陷入沉默,只有岑慕梁憤恨的聲音在風中飄蕩:「為了掩蓋真相,他們把這事說成我師父自行兵解!呵呵,這就是仙門領袖的下場!」

  「……」

  仙君們震驚之餘,無言以對。

  岑慕梁看著淩步非露出諷笑:「其中領頭之人,便是你的外祖,江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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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當事人

  一道道目光投向淩步非。

  江老宗主已經去世,連他的愛女也死在守衛溟河的戰事中,淩步非是他留在世間唯一的血脈。而且他繼承了無極宗宗主之位,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負擔起這一切的責任。

  淩步非倒還冷靜,轉頭看向唯一證人:「無念前輩,真相果真如此嗎?」

  無念真人面上透出幾分無奈,說道:「這事也不能怪江老宗主,當時七殺劍君確實已顯出魔化的徵兆,如果不及時處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丹霞宮。」

  岑慕梁冷笑:「僅僅有魔化的徵兆,就該死嗎?那白仙子都已經成了魔尊,為何淩宗主還鍥而不捨,拼著性命不要來救人?怎的你們家的性命寶貴,到別人家就心狠如斯?」

  此言合情合理,眾人不由點頭。

  為仙盟犧牲可以,但不能雙標吧?當初那位白仙子與寧掌門有殺師之仇,淩宗主還一力維護,到七殺劍君就圍殺了事?

  狄玉鳴更是嘲諷出聲:「淩宗主搶先一步來黃泉,應該沒跟寧掌門商量過吧?為了救這位白姑娘,真是費盡心思呢!」

  溫如錦等人想為自家說話,但當年的事委實不清楚,只能張了張嘴又閉上。

  淩步非心知有異,岳雲俏幫他查卷宗的時候,捎帶過來七殺劍君的消息。他和應韶光探討過,這位聲名赫赫的劍君八成已經入魔,不得不兵解。但他沒有切實的證據,光憑嘴說無疑是為外祖開脫。

  倒是姬南風說了一句實在話:「江老宗主為人寬和,這事八成有內情。可惜無念前輩並未完全參與,如果有當事人在此,那就能說得明白了。」

  仙君們不由點頭。他們始終是仙盟的人,不想己方理虧。再者,江老宗主坐化還不到一百年,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接觸過,本能地相信對方的人品。

  ——偏偏眼下既無證據也無證人,如何駁得了岑慕梁?

  靜默中,一道聲音響起:「當事人嗎?我這兒倒有一位。」

  眾人望過去,很是意外:「白仙子?你年紀小,都不曾聽聞此事,哪裡來的當事人?」

  商少陽想到了什麼,「啊」了一聲:「江老宗主!三十年前,我們初入黃泉,在忘川林遇到了江老宗主的魂魄!」

  白夢今輕輕點頭,伸指一引,一道青氣從陰陽傘逸出,落在她手心變成一顆灰白色的魂魄丸子。

  「江老宗主在我傘中溫養,想來已經恢復不少。」

  隨著話語,魂魄丸子一點點化開,漸漸顯露出眾人熟悉的影子。

  「江老宗主!」

  「江老前輩!」

  「老宗主!」

  仙君們激動不已。無極宗眾人不必多說,江老宗主引領仙盟幾百年,人品行事在場化神沒有不敬仰的。沒想到他坐化將近百年,竟還有再見的機會。

  岑慕梁亦是驚疑,這也太巧了,說到江老宗主,居然就能見到江老宗主?

  不管他如何懷疑,江老宗主的魂魄終於顯現於眾人面前。

  樣貌,裝扮,確實與他死前一般無二。肉身可以偽裝,魂魄卻是裝不了的。

  此人,千真萬確就是江老宗主江風辭!

  江風辭初時茫然,待聽得陣陣呼聲,以及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神智慢慢恢復過來。

  「如錦,松喬……你們怎麼來了黃泉?」

  溫如錦熱淚盈眶,代表眾同門出聲:「師伯!沒想到再見您一面。我們與魔宗大戰,於此決一勝負。」

  「原來如此。」江風辭目光掃過,感懷萬千,最後定在近旁的淩步非身上,「你……」

  淩步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風辭已經笑了:「你就是我那外孫吧?和小月兒長得真像。」

  淩步非眼眶便濕了,喊道:「外祖……」

  「乖孩子。我在傘中雖不能言語,卻聽了許多事。」江風辭嘆息一聲,神態慈愛,「你做得很好,比外祖想像中好很多。」

  淩步非得了這句肯定,反倒有萬般委屈湧上心頭。尚在襁褓就失去至親,便是有師伯祖和師叔祖的愛護,終究替不了血緣親人。年幼被叔父欺壓時,魔氣發作苦捱時,多少次幻想,假如父母外祖能有一兩個活著該有多好。

  這些情緒在心頭轉過,他很快控制住了。畢竟他已經不是小孩,而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老宗主。」白夢今出聲,「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江風辭含笑點頭:「你在師門排輩上續了月兒,便算是我的孫輩了。」

  白夢今倒不客氣,直接改過稱呼:「師祖,現在有一樁陳年舊案,需要您這個當事人來分說一二。」

  她看向岑慕梁:「丹霞宮前掌門說,當初七殺劍君為魔氣所污,您怕釀成禍患,夥同幾人將他騙來此地,圍殺至死,是也不是?」

  江風辭看向岑慕梁,見他魔氣縈繞的樣子,不免想起往日,痛惜道:「小岑啊小岑,當年七殺前輩不幸入魔,你如何就步了你師父的後塵?」

  他一張口,岑慕梁對他的身份再無疑問,聽到這番話,怒上心頭:「住口!我師父當年只是感染魔氣,未必不能救回。你膽小畏事,將他騙來黃泉圍殺,竟還有臉對我說這些!」

  江風辭不意他這麼記恨,說道:「你師父確實是我與幾個老夥計圍殺的,但並非膽小畏事,而是他已經徹底入魔。」

  岑慕梁勃然大怒:「胡說!他若徹底入魔,怎的我們丹霞宮不知道,你這個外宗之人反而清楚?」

  江風辭沒有回答,而是慢慢說起:「當年七殺前輩從魔域回來,苦熬了些時日,請我到紫雲宮一會。他說自己記憶出現了空白,期間做了些不好的決策,疑心自我有被侵奪的跡象。所以拜托我,一旦他控制不住,便想法子結果了他……」

  說完,場上一時嘩然。

  「所以,是七殺劍君自己做的決定?」

  「自我被侵奪,那就是魔化啊!」

  「而且十分隱蔽,身邊人稀裡糊塗就遭了毒手。」

  「但是,為什麼請江老宗主動手?丹霞宮偌大門派,自己人不行嗎?」

  這個問題拋出來,所有人都看過來。是啊,丹霞宮為三上宗之一,這種事為何不能內部解決?

  江風辭苦笑起來,看向岑慕梁:「你是七殺前輩的幼徒,為何最後接任掌門的是你?因為你的師兄師姐,盡數在你之前隕落了,被七殺前輩的魔化之身騙殺。」

  「什麼?」眾人大吃一驚,岑慕梁也愣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李矗也沒有告訴過他——哦,對了,李矗本來就是魔宗之人,怎麼會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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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舊因果

  七殺劍君於在場的人而言,都是前輩。但他的弟子,還是有不少人識得的。

  溫如錦想起來了:「我記得,七殺前輩那幾名弟子,陸陸續續因除魔而犧牲了……」

  與她年紀相仿的仙君們點頭稱是。

  七星門那位卓長老神情有異,被范掌門看到,問:「卓師叔,你想起了什麼?」

  卓長老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不得不道:「七殺前輩的三弟子岳盈光是我的好友,他死前我們曾有一晤。當時他心神不寧,我問他何故,他說感覺師門內有些不對勁,幾位同門死因可疑。沒過多久,他的死訊傳來,我本有意往丹霞宮一行,但很快傳來了七殺前輩感染魔氣兵解的消息。」

  他吐出一口氣:「我當時便明白了,他說的不對勁就是這件事。只是七殺前輩已死,我又何必提起污其威名……」

  這番話側面證明了江風辭所言。想來這事被掩蓋,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七殺劍君威風赫赫,生前為仙盟做了那麼多貢獻,何苦叫他死後為人非議。

  如此想來,江老宗主三緘其口,倒是好心了。

  淩步非轉頭喝道:「岑慕梁,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岑慕梁半晌沒有言語,末了道:「這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辭,我怎知道不是編來哄騙我的?」

  聽他這麼說,仙君中不免有人動怒。江老宗主一個人這麼說,他可以不信,有卓長老這個旁證在,還不信就是嘴硬了。

  七星門是丹霞宮的下宗,兩派關係緊密,卓長老根本沒有理由陷害他們。

  眾人氣怒中,白夢今淡淡開口:「七殺劍君的事算是交待清楚了,岑慕梁,你的事呢,是不是也要交待一下?」

  這話不免讓大家感到奇怪,他真身都是子鼠了,還能有什麼事?

  於是白夢今說了幾個字:「八十多年前,溟河之畔,封魔陣下。」

  八十多年前……淩步非轉頭看向她,目光震動:「我父母……」

  胡二娘憶起來:「是莫愁身死的那一戰……」

  還有其他有同門死在那一戰的仙君們。

  「白仙子,這一戰是他謀劃的?」

  「不然呢?」白夢今說,「那一戰死了多少化神?憑仙盟對封魔大陣的看重,便是出了差錯,不至於援救都來不及吧?」

  溫如錦讚同:「那一戰最詭異的就在此處,戰事進行得太快了,援兵到的時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有人急不可待:「白仙子,證據何在?」

  白夢今轉頭,對江風辭道:「師祖,你且回去歇息,我先料理餘下的事。」

  江風辭頷首:「好孩子,你處理便是。」

  於是白夢今將他收回傘中,換了一顆魂魄丸子出來。

  這顆魂魄丸子現出形狀,現場再次震動。

  「江師妹!」

  「江仙子!」

  淩步非沒想到忘川林一別後還能再見,又驚又喜:「母親!」

  岑慕梁出乎意料,心情復雜:「江上月……」

  「江師叔。」白夢今喚道,「今日請你出來,是想說清一件事。當初溟河一戰,究竟發生了什麼,導致你們那麼快就潰敗了。」

  江上月的魂魄比江風辭要凝實些,在傘上也早早恢復了神智。她向淩步非點了點頭,便先答了這邊的問題:「溟河那一戰,這些年我時時回想。一開始我們以為,封魔大陣只是像往常一樣出現了少許漏洞,所以照常去堵塞修補,誰知道猝然破開大口,高階魔頭大舉入侵。我們想要啟用備用防線,卻發現無法傳遞消息……」

  此言既出,仙君們嘩然。

  簡短的一句話,關鍵的線索已經出現了。要知道,封魔大陣是有守陣人的,比如卓長老,此戰前一直在陰山石柱下值守。大陣可以出事,但不可能破開大口的同時,就已經有許多高階魔頭等著了。這說明了什麼?封魔大陣早就出現問題,被守陣人給掩蓋了!

  後面半句話,更驗證了這個推論。備用防線無法啟用,做手腳的除了守陣人還能是誰?別人做決計瞞不過他!

  眾人的目光不由投向范掌門。守陣人從來都是七星門的化神長老,從無例外。

  范掌門臉色青白,啞著聲音道:「當時守陣的是吳師叔,他也死在了那一戰。」

  所以,死無對證了。大家又去看岑慕梁,他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夢今沒再糾纏,繼續問:「江師叔,坊言傳聞,溟河之戰之所以如此慘烈,是淩師伯勾結魔界投敵之故,你以為呢?」

  江上月平靜回道:「我確實疑心有人投敵,但絕對不是師兄。當日我動了胎氣誕下孩兒,為保他的性命,將一身功力全數傳給了他。師兄退無可退,死守溟河,我眼睜睜看著他被殺,甚至元神化為精元助我恢復法力。後來他的屍身落下溟河,我亦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死在那裡……」

  說到這裡,江上月微微一笑,身上騰起微弱的靈光,現出一個模糊的虛影,又引起了一番驚呼。

  「淩師兄,是淩師兄!」

  那虛影極淡,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形貌,淩步非一眨不眨地盯著,這是他第一次可能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見到的父親。

  靈光很快淡去,淩雲舟的影子隱沒了,江上月接著說:「我死後,元神裹著師兄殘餘神魂,追著他的屍身順著溟河流入黃泉,最後停在忘川林邊。」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向岑慕梁看過去:「有一天,河邊來了一個人,他發現了我師兄的屍身,將它從河中撈起,做成了自己的軀殼……」

  「是這位岑掌門嗎?」白夢今想到了一些事。

  江上月緩緩點頭:「是他。他當時用的別的軀殼,神魂出來的時候我才認出來。他帶著師兄軀殼走過忘川林,我想追過去,卻被留在了那裡。」

  她是魂魄,很難逃過忘川林的束縛之力。

  江上月停頓了一下,繼續講下去:「過了一陣子,我看到他帶了一個女孩出來。那個女孩卻是個活人,修為只有築基,也不知道怎麼進的黃泉。」

  白夢今目光微動,輕聲道:「是我的母親,北溟顧氏最後一個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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