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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 -【馴潑妻(馴妻記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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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萌 - 馴潑妻(馴妻記之三)

開什麽玩笑!?
雖然老爹答允已過逝的娘,
要把她們五個姐妹嫁給好人家,
但也不是就這麽青青菜菜的決定了她的婚事吧!?
拜託!人家陸叔叔只是上門來訪友敍舊而已,
她那怕麻煩的爹,說沒什麽“東西”好送人的,
竟然就逼著人家“順便”把媳婦娶回去!
連她未來的夫婿人在哪都不知道,
她是要嫁去陸家守活寡嗎!?
哼!既然爹爹這麼不講“義氣”,
這嫁出門的女兒可不是潑出去的水,
爹要她上花轎,她就當遊山玩水,
不拜堂之前,她隨時高興想回家就回家!
嗟!年紀大又怎樣!?還怕沒人要嗎?
看吧,不就有人當面攔轎搶親嗎?
管她那無緣的倒楣夫婿,她可是笑著……等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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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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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宋原德遙望著遠山一片新綠,心情卻極度的沉鬱煩悶,原因無他,一切都只為了他那五個雲英未嫁、待字閨中的女兒。

  前朝覆滅後,他便帶著當時還年幼的女兒們隱居在這座山嶽之中,並在此建立了遠近皆知的雲霞山居。

  這座大宅以他早已過世的妻子莫雲霞為名,也借此表達他對妻子的懷念及眷戀。

  因為宋家是前朝重臣,而他也曾在朝中當官,所以妻子一直想為他生個男丁繼承;豈知,他們夫婦兩人始終未能得子,而原本體弱的妻子在一連生下五個女兒後也因病而逝。

  這些年來,他一直未有續弦之念,也是為了他那任勞任怨、盡心付出的妻子;因為,他宋原德永遠是莫雲霞的夫君,到死都是。

  一、二十個年頭過去,他的五個心肝寶貝們也都到了適婚年齡,最大的二十有三,最小的也有十八了。

  雖說好不容易將女兒們撫養長大,他也有些捨不得將她們嫁出去,不過女大不中留,他總不能因為自己捨不得而虛擲了女兒們的青春。再說,他的五個女兒也不是說要嫁就嫁得掉的……

  這可不是說她們有啥殘疾或缺陷,而是她們和一般的女兒家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同。身為貴族之後,她們理應要精通琴棋書畫、吟詩作賦、針線女紅這些東西,但是他的女兒們卻一樣都不會。

  她們有著相當自我且獨立的主張,從不認為聽話、順從是女人的天命,總是不按牌理出牌,有著異於一般女子的強烈性格;她們不屑成為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而寧可擁有更多的自我。溫馴的小羔羊不是她們的代名詞,她們是竭盡本事撒野的小母貓。

  其實這也怪不了她們,畢竟她們很小就沒有了母親,當然也沒有母親可作為榜樣。

  要她們嫁給一般的市井小民,她們是手不能提、腰不能落;要她們嫁進名門望族的話,她們是除了樣貌端麗,其他一無可取。這樣的女孩兒想許個像樣一點的夫家……還真是不容易。

  眼看著她們一個個都到了該嫁的年齡,他這個老爹爹可真是傷透了腦筋。

  “原德,請你一定要替女兒們找到一個好夫家,一切都拜託你了。”想起妻子臨終前的交代,他就更是心急如焚。金銀財寶,他多的是,所以他並不要求未來的女婿必須要家財萬貫、富甲天下;權勢威望,他更不缺,因此他也不在意未來女婿是否叱吒風雲、位高權重。

  他要的只是那種負責、上進、溫柔的好男人,可以代替他繼續疼惜憐愛女兒們的好男人。

  為了替女兒們尋覓理想的另一半,他一定要先想個方法,將那些適合的物件們全吸引過來……

  拋繡球?唔……這招實在太冒險,也不知道到時候接到繡球的,是什麼阿貓阿狗之輩……

  “有啦!”靈機一動,他決定發帖天下,幫女兒們挑選出這天底下最完美的五個男人,當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女兒們有多“恐怖”。

  其實,他也不想做這種“缺德事”,無奈他已經答應妻子在前,當然也要履行諾言在後,免得他百年後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亡妻。

  沒辦法,他只能叫那些“不小心”娶到他五個女兒的男人們“自求多福”了;畢竟“解決”了這天底下最棘手的五個女孩,那些男人也可說是“功德無量”啊!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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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爺,莊外有位陸大爺求見。”李管家在宋原德的書房外稟報著。

  “陸大爺?”宋原德擱下手裏的書卷,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一個熟悉的面孔。他就只認識一個姓“陸”的,難道是……“快請他到廳裏坐,我馬上就來。”他吩咐道。

  “是,我這就去。”李管家應了聲,立即前去引領客人。

  因為宋家要替五位元小姐們招親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最近上山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他猜想這個姓陸的應該也是其一。

  不過看他家老爺如此熱絡,想必跟這名姓陸的已是舊識了吧?

  不一會兒工夫,宋原德便到大廳接待遠客;而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姓陸的客人就是當年曾受他恩惠的陸東堂。

  “陸賢弟!”一見故人,宋原德十分開心。

  “宋大哥!”陸東堂一看便知是個習武之人,行止之間都充滿了一種江湖豪氣。

  宋原德與他互擁一把,然後上上下下細細地端詳他。“看來……你這十幾年來過得不錯……”

  “托大哥的福,要不是大哥當年義氣相助,東堂無法活到現在。”陸東堂感念甚深的道。

  宋原德在他肩上一拍,“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也是敬重你是好漢一條,才會不顧一切鼎力相助的。”

  “大哥……”陸東堂欲言又止,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陸東堂在前朝曾是個小武官,因為被奸人所陷害而遭到通緝;當時人人自危,即使知道他是無辜受害的,卻也沒有任何人願意冒險相救。

  然而當時官任朝中大夫的宋原德,因不滿奸臣當道迫害忠良,於是甘冒牽連之險,義助了舉家逃亡的陸東堂遠離中原;陸東堂逃離中原不久,前朝覆滅,而宋原德也攜家帶眷地來到了這兒。

  這些年來,他們失去了彼此的消息,陸東堂也是察訪多時,才得知早已隱居山林的宋原德的下落。

  “你家裏人可都安好?”宋原德關心地詢問著。

  陸東堂點點頭,“謝謝大哥關心,他們都很好。”

  “這幾年,你都做些什麼?”

  “我創立藏劍門,閒暇之餘也做藥材買賣。”

  “是嗎?”宋原德是個文人,對江湖上的事並不清楚,不過“藏劍門”這名號聽來倒也響亮,應該是挺有分量的。“那真是太好了!”

  陸東堂謙虛地說:“跟大哥相比,那可真是微不足道了。”

  “鎮淮呢?”陸鎮淮是陸東堂的獨子,當年隨他逃出中上時也有十五歲了。“算算他都有三十了,成家了吧?”

  陸東堂搖頭一歎,“說起這小子,我就心煩。”

  “怎麼說?”宋原德疑惑地問。“鎮淮不是個成熟懂事的孩子嗎?”

  “大哥有所不知,鎮淮自從遠離中土後就在塞外跟了位使刀的高人,接下來的日子,他醉心刀法的修煉,行蹤總是飄忽不定,我已經幾個月沒見他了呢!”談起不願安定下來的兒子,陸東堂可是一肚子苦水。

  “噢?”知道當年的書香少年竟變成熱衷武學的青年俠客,宋原德不覺有些錯愕。

  陸東堂又是沉沉一歎,“我就這麼個兒子,偏偏他就是不肯討房媳婦安定下來,看來我含飴弄孫的夢想是無望了。”

  聽完他的話,宋原德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為了兒女婚姻大事操心的,還不只他一人哩!

  “唉……”宋原德忍不住跟著喟歎著:“你只煩一個兒子,可我卻要煩五個女兒呢!”

  陸東堂一怔,“難道五位小姐都還……”

  “唔。”他點點頭,無奈地苦笑著。

  “對了,我來的路上看見各路人馬上山,究竟莊裏是出了什麼事?”話鋒一轉,陸東堂問起了他來時所見的奇特景象。

  宋原德蹙眉笑歎,“還不就是為了我那五個寶貝女兒嗎?”說著,他將自己發帖招親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陸東堂,一為了替她們尋覓夫家,我只好發帖招親了。”

  “啊?”聽見這事,陸東堂不禁一愣。

  倏地,一個念頭鑽進了宋原德的腦海之中……

  “賢弟,大哥有個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哥請說。”

  宋原德勾起一記歡喜的笑容,“既然鎮淮未娶,而我們家的水脈亦未嫁,不如就將他們撮合成一對……”

  陸東堂一聽,立刻面露喜色,但旋即又愁眉一揪,“好是好,不過……”

  “你怕水脈配不上鎮淮?”宋原德微微失望地說。

  “大哥千萬別這樣說,真是折煞小弟了。”見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陸東堂連忙解釋著:“能娶水脈小姐為妻,那可是我們家鎮淮三生修來的福氣,就怕這小子不成器,委屈了水脈小姐。”

  委屈?宋原德在心裏一笑。還不知道是誰委屈了誰呢?

  “這你不必擔心,我對鎮淮很有信心。”

  “既然大哥這麼說,那一切就讓大哥作主吧!”獨子能娶恩人之女為妻,陸東堂也是樂見其成。再說,只要替鎮淮先討了房媳婦,也許他會因此而安定下來也說不定……

  宋原德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大女兒的婚事,當下笑得闔不攏嘴。

  其實,這也真是“緣分”,他才剛想替女兒招親,陸東堂就突然登門拜訪,而那麼湊巧地,他的兒子也還未娶,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那賢弟打算幾時來提親呢?”宋原德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兒嫁出去。

  陸東堂皺皺眉頭,“鎮淮前些日子捎信回來,只說他人在關外,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他並沒有明說。”

  “噢?”聽著,宋原德又揪起眉心。剛想著女兒好不容易能推銷出去,這會兒卻又是遙遙無期了。

  睇著他失望的模樣,陸東堂連忙又說:“不過以他過去的習慣,他只要每捎信回來,應該也離返家之期不遠矣。”

  “真的?”宋原德的心又燃起了一線希望。“那麼乾脆這麼辦吧!你先替鎮淮將水脈迎娶回去,待鎮淮回家再讓他們正式成親。”

  “啊?”看宋原德急成這樣,陸東堂不覺滿腹疑問。不過他只有一個兒子都忍不住心急如焚,更何況宋原德有五個女兒呢!

  再說掐指算來,水脈已有二十三歲,就算再如何花容月貌,也早過了適婚年齡,實在也怪不得宋原德要如此焦急了。

  他雙拳一抱,“全憑大哥作主。”拜訪恩人還順便討了房媳婦回去,他這也可算是一舉兩得了。“希望這次能把鎮淮那小子留下來。”他衷心期望著。


  一得知父親要將自己嫁給“碰巧”上山來拜訪的陸叔叔之子,水脈氣得在母親莫雲霞的靈前大吵大鬧。

  她是沒見過陸叔叔的兒子,對他當然也沒有什麼偏見,不過她對父親將她當成“紀念品”一樣,“倉促”又“隨意”地嫁了出去的事,可就有千萬個不願意、不甘心。

  “人家陸叔叔是來拜訪的,您卻這樣半強迫式地將女兒嫁出去,這教女兒日後怎麼在陸家立足!?”雖說她已經二十三了,父親也不該如此隨便地就決定她的婚事。要她一輩子當人家的笑柄,她寧可當一輩子的老處女。

  “別胡說!”宋原德臉一沉,語意嚴厲地說:“你都已經二十三了,還想磨蹭到什麼時候?”

  “爹,人家……”她蹙起眉心,一臉的委屈。

  他打斷了她的話,又說:“這次上山提親的人,大多鎖定你那幾個妹妹……”

  “您是想說她們比我年輕吧?”她鼓起臉頰,一副可憐又無奈的模樣。

  宋原德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她一記,“知道就好。”

  水脈低垂著臉,似乎已經認命了一樣。其實,她只是在思忖著該如何跟她父親唱反調。

  “你就別再任性了,鎮淮是個好物件,未來又是藏劍門的繼承人,他……”宋原德話未說完,水脈便突然跪倒在母親靈前。

  “娘!”她語帶泣音,“您為什麼要那麼早就離開我呢?您瞧,爹現在居然要這麼隨便地就將我嫁出門,我……我……”說著,她哇哇地哭了起來。

  宋原德一歎,趨前細細一睇她的臉,忍不住地笑了。“你別裝哭了……”

  “爹,”水脈抬起淚濕的眼,“人家是真的難過……”

  “你假哭的時候只有左眼會流下淚水,而你現在就只有左眼有眼淚。”女兒們是他一手帶大的,誰肚子裏養了什麼蟲,他會不知道嗎?

  見詭計被識破,水脈只好擦去眼淚恢復正常。“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這麼就嫁了啦!”

  “好啊!”宋原德突然改口,“你不嫁給鎮淮也無妨,我就替你答應了江員外的大公子那門親事。”

  聽到江員外,水脈立刻想起江家公子那腦滿腸肥、一臉色相的模樣。

  “不!”要她嫁給那傢伙,那她還不如先上吊自殺算了。

  “他有什麼不好?”宋原德知道她絕不會願意嫁給江家公子,於是拿這個來威脅她。

  提起那傢伙,她隨隨便便都可以舉出他一百個缺點。“他一副癡肥樣!”

  “我倒覺得他長得挺福氣的……”他故意誇讚江公子。

  水脈哭喪著臉,“才不呢!”她噘起小嘴,抱怨地說:“要我嫁給他,那我寧可削髮為尼。”

  “不嫁江公子,就嫁陸鎮淮。”他堅決地說。

  “爹……”見父親非常堅持,她不覺蹙起了眉頭。看來她這次是非得“二選一”了。

  江公子……她是絕對不列入考慮範圍的;但陸鎮淮的話……倒還可以跟他賭上一把,反正到時候不喜歡或不合意,她大可包袱一背蹺回家來。

  陸家受過她宋家恩惠,應該會對她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沒得商量?”她試探性詢問。

  宋原德搖搖頭,“沒有商量的餘地。”

  觀著他那一副堅定的模樣,水脈知道這次自己是“插翅難飛”了。

  “好吧!”

  “你決定啦?”他睨著她問。

  “嗯。”她使勁地點點頭,“我就嫁陸叔叔的兒子吧!”

  “太好了!”他喜出望外,“我馬上傳令下去,讓李管家去張羅一切。”說完,他在莫雲霞靈前一拜,欣慰地說:“雲霞,我們的水脈終於可以嫁出去了。”

  終於?水脈一聽見這字眼,不覺又蹙起了眉心。

  這一刻,她真覺得自己像極了什麼山產之類的東西,十幾年沒見的陸叔叔上山一趟,她父親就把她當成“紀念品”送給他帶走……

  唉,真是悲哀!


  一頂花轎、幾擔嫁妝、十幾名轎夫及挑夫……她居然就這麼給嫁出門了。坐在花轎裏,水脈繃著一張臉,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

  “水脈小姐,”陸東堂在轎外輕聲問著:“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媳婦是恩人之女,陸東堂免不了還是客氣。

  “我不累,陸叔叔。”聽見自己的未來公公稱呼她為水脈小姐,她聽得真是不自在。不過想想,她不是也叫他陸叔叔?

  雖說她父親和陸東堂已是舊識,但對她來說,他終究還只是個陌生人;才那麼幾天時間,她就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的媳婦,而且也即將變成另一個陌生人的妻子,這……這真是晴天霹靂!

  正想得出神,轎子突然一震,隨即便停了下來。

  “來者何人?”她聽見轎外的陸東堂大聲地喝著:“攔住我藏劍門的花轎,所為何來!?”

  攔轎的人一身黑色勁裝,手裏只提著一柄長劍,動也不動地擋在轎前。

  因為轎子停住不前,水脈好奇地直想往外看;她手一掀簾,簾子外的陸東堂立刻阻止了她,“水脈小姐,別出來。”被他這一攔,水脈只好又坐回了轎內。不過,她還是好想瞧瞧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朋友,你若不表明來意,休怪陸某無禮!”陸東堂說罷,提劍便迎向那黑衣人。

  幾回合下來,陸東堂並無法占到上風,而黑衣人似乎也沒有傷人之意。

  過了一會兒,陸東堂漸覺不敵,一個閃神,他的劍竟被黑衣人撥得飛射而出。

  趁陸東堂心慌之際,黑衣人飛身欺近花轎。

  “不准你動我恩人之女!”陸東堂焦急地大喝。

  而黑衣人仿若未聞地一劍挑起轎簾,定睛看著轎內早已掀起頭蓋的水脈。

  水脈怔望著突然掀簾的黑衣人,臉上不驚不悸,只有一絲微微的好奇。

  迎上黑衣人露出的一雙眼睛,她心上莫名地一震。那是雙很迷人的眼睛,自信而充滿霸氣。

  忽然,她的胸口狂震了起來,而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那對眼睛就像是兩口深潭般,直將她的心、她的靈魂全吸了進去。她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好像全身力量都快被吞噬掉的感覺。

  她不想接受父親這種安排,她不想接受這種既定的命運,她……她要向世俗的一切挑戰。而這個不明來歷的黑衣人,也許就是她的一個“契機”!

  “帶……帶我走。”驀然間,她聽見自己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他微微一愣,遲疑地伸出手來輕撫她的臉頰。

  刹那間,她覺得被他所撫摸的地方一陣熱燙,然後心跳也跟若狂亂起來。

  她怔怔地與他相望,而他也以一種奇異的眼神回望箸她。

  “大膽!”陸東堂飛身向前,提劍直取黑衣人。

  黑衣人抽回了手,眉眼間似笑又非笑。他縱身一躍,刹那間便消失在高聳參天的樹梢上。

  陸東堂緊張地跑過來,“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她失神地說。

  驀地,她發現到一件事,就在那黑衣人一躍而去的同時,她的心也被他給帶走了。

  “門主。”陸東堂的隨扈迅速地走近,“不知道這黑衣人的目的是什麼?”

  “唔……”他沉吟片刻,“他掀花轎似乎只為了看看裏面坐著什麼人,也許……是認錯人了。”

  和黑衣人交手之後,他發現黑衣人並沒有惡意及殺機,而且他使劍的招式十分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劍式。怪了,這人究竟是誰?他想看的又是什麼?

  “該不會是在這一帶橫行的山賊、盜匪吧?”那隨扈又提出疑問。

  陸東堂沉吟半晌,“不像。”要是山賊盜匪有這樣的本事,那可真是世道險惡呀!“總之這趟路,大家都要小心一點。”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轎裏坐著的不只是恩人的女兒,還是他未來的兒媳婦,他還是小心為上。


  黑衣人飛出林子,但並未即刻離去,只是遠遠地望著花轎漸行漸遠……

  摘去頭巾,他露出了一張性格的俊臉。風吹拂著他散開的黑髮,更添他豪邁不羈、桀驁不馴的迷人風采。

  “哼。”他撇唇一笑,有點高深莫測。

  他約莫三十歲上下,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樑讓他看起來有些驕傲,他的唇片豐潤而飽滿,勾起一邊唇角時帶著幾分邪氣及英氣,是個十足的俊挺男子。

  “宋水脈……”他喃喃自語。

  這攔轎的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東堂那行蹤飄忽的獨子陸鎮淮。

  他從塞外回來經過此地,聽說雲霞山居的宋家正在為女兒招親;他閑來無事,正打算要上山瞧個究竟,順便也拜訪當年的救命恩人,沒想到才到山門就聽見宋家大小姐已許配給藏劍門少主之事。

  他父親逕自幫他決定婚事,也不問問他的意見,就隨隨便便地替他覓了一個媳婦兒,這真是太教他震驚了。

  他天性喜愛自由,又習慣雲遊四海,豈有讓一個不知名的女人套牢他之理?

  再說,宋家是陸家的恩人,他實在很擔心父親會為了報恩,而委屈地娶回一個不知哪裡有缺陷的女人回來。

  為了先一探究竟,他喬裝攔轎,甚至改換兵器,就是想“先睹為快”。他打定了主意,要是這宋家大小姐差強人意,他是打死都不會回藏劍門“自投羅網”的。

  不過這驚鴻一瞥,他卻讓宋家大小姐那沉魚落雁般的姿色所震懾住。

  她有一張白淨的鵝蛋臉,彎彎的秀眉看起來很有脾氣,小巧的鼻子讓她不覺小了幾歲,還有那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就像是會說話似的……最引人遐思的是,她那張櫻桃般的小口掀動著,彷彿在期待著誰一樣……

  真是個標緻的姑娘家,那姣美的樣貌比起醉心樓的花魁——月影姑娘,可是一點也不遜色。

  帶我走……

  她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人說出這種話?莫非她坐上花轎是情非得已?什麼樣的女人會對一個陌生人提出這種要求呢?好奇怪、好不可思議的女人!

  這一刻,她的特別引起了他心底強烈的好奇及探索的渴望。

  他不是個能被拴住的男人,但這一回,他卻覺得自己也許還挺適合安定的。

  此刻,他只想趕緊回藏劍門去等著花轎上門。

  想著,他縱身跳入林中,然後以他傲人的輕功在林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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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幾日的路程,花轎終於回到了藏劍門。

  一下花轎,水脈就被眼前這氣派宏偉的大宅給震懾住;她原本以為藏劍門不過是個江湖上的小門小派,沒想到其建築之雄偉,根本已賽過雲霞山居。

  中門一開,入目的就是幾可亂真的庭園造景,奇石飛泉,好不壯麗。

  雖說藏劍門位於城中,卻有著一種超脫世俗的清靜,絲毫不見一丁點的塵囂味兒。

  “水脈小姐,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你要什麼都儘管吩咐底下的人。”陸東堂依然未改口。

  “陸叔叔,”她凝望著陸東堂,“別再叫我水脈小姐了,您喊我一聲水脈就行了。”

  陸東堂釋然一笑,“好、好……”他一直不敢直接喊她的名字,就是怕她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現在看來,她似乎調適得很好。

  “門主,”幾名護院驅前迎接陸東堂及水脈,“路上辛苦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陸東堂的心情顯得相當高亢。“快找幾名俐落一點的丫頭來服侍水脈小姐,聽見了嗎?”

  “屬下馬上去。”護院恭謹答道。“對了……”說著,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少主回來了。”

  陸東堂一怔,“鎮淮回來了?”這可真是稀奇,他從沒見過他在捎完信後,這麼快的時間裏就返回藏劍門的。莫非……這只倦鳥終於想回家了?

  不過這真是太好了,既然他已經回來,那麼這樁婚事就可以早辦早了。

  “他人呢?”他急忙問道。

  “少主他又出去了。”護院面有難色地說。

  他髯眉一揪,“又出去?去哪裡了!?”這渾小子真是一刻都坐不住!

  護院覷了水脈一記,囁嚅道:“少主他……他到……”

  “怎麼吞吞吐吐的?”陸東堂臉上一沉。

  “是醉心樓……”護院的聲音已經儘量壓低了,但醉心樓三個字還是傳進了水脈的耳朵裏。

  醉心樓?聽起來是挺典雅的,不過看那護院吞吞吐吐的,想必不是什麼正經的地方。

  好呀!這陸鎮淮要真是個不長進的紈絝子弟,看她不立刻蹺回家才有鬼!

  陸東堂眉梢一挑,想發怒卻又因為水脈在旁而隱忍下來。“去把他找回來。”他沉聲命令著。

  “是!”那護院應聲,旋身就往大門口跑。

  陸東堂的臉上明顯地不悅,和剛才相較實在是天差地別。他畢竟是武官出身,什麼都藏不住,什麼都往臉上擱。“陸叔叔,您沒事吧?”水脈瞅著他問。

  他一回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來,我帶你去見見你未來的婆婆。”

  “噢。”她訥訥地點點頭。


  陸東堂的夫人是四川唐門的小姐,年輕時亦是個名號響亮的人物;當年,提起唐門小姐“唐霜”,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霜霜。”陸東堂一進東廂,就急著呼喚妻子的名字。

  聽見陸東堂還叫夫人為霜霜,水脈不覺想笑,看他一派嚴肅的模樣,卻喊自己的夫人霜霜!?真像是在喊小娃兒。

  東廂的門一開,一名略顯富態,但面容高貴的婦人姍姍而來。“東堂……”

  “咦?”睇見陸東堂身後的水脈,她臉上有著一絲驚喜,“她不會就是……”

  陸東堂回來的路上已經以飛鴿傳書向家裏告知了所有事情,因此唐霜不難猜到他身後的這位小姐就是當年恩人的千金。

  “是的,她是水脈小姐。”陸東堂說。

  唐霜趨前握住水脈的手,臉上滿是欣慰之情。她滿意地端詳著水脈,“我們家淮兒真是好福氣,居然能討到這樣的媳婦兒。”

  自幼便失去母親的水脈對眼前的唐霜有著一種無以名狀的親切感,她喜歡這個婦人,但……她還不習慣當任何人的媳婦兒。

  “夫人……”雖說她們姐妹五人自小就被父親給寵壞了,但該有的禮儀應對還是有的。

  唐霜微皺起眉,“夫人?你真是太見外了。”說著,她拍撫著水脈細嫩的手背,“你該叫我一聲娘或婆婆,不是嗎?”“唔……”她睇著唐霜,還真有點喊不出口。

  “不打緊。”唐霜似乎看出她還有點不習慣,十分體諒地說:“慢慢來,不急。”

  “霜霜,”陸東堂打斷了她,“水脈一路風塵僕僕地也累了,你先讓她休息去吧!”

  唐霜一頓,笑說:“倒是,你瞧我樂昏了頭,居然還在這兒叨絮個沒完。”話罷,她喚來兩名丫環,“春棠、秋菊。”

  兩名聞聲而來的丫環恭恭敬敬地問:“夫人,有什麼吩咐?”

  “快帶少夫人回房裏休息,順便備水讓少夫人梳洗一番。”唐霜叮囑著。

  “是。”春棠和秋菊一欠身,恭謹地走向水脈,“少夫人,這邊請。”

  水脈向陸東堂及唐霜告了退,便隨著兩名丫環離開了東廂。


  被花轎震了十幾天,水脈覺得腰脊都快斷了似的。坐在浴桶中,她舒適地伸展著腰肢。

  突然,門外傳來了丫環們細細碎碎的談話聲……

  “少夫人來了呀?”那顯然是另一個丫環的聲音,而不是剛才的春棠和秋菊。

  “嗯。”春棠應著。

  “聽總管說,少夫人是門主的恩人之女,是不是?”

  “聽說是這樣……”

  “門主該不是為了報恩才……”那丫環低聲說著,語氣中帶著謔意。

  秋菊低聲喝止,“別亂說,人家少夫人花容月貌,可不是因為嫁不出去才強迫推給咱們少主的。”

  “唉……”春棠突然感慨地一歎,“花容月貌又有何用呢?”

  “春棠,你怎麼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她語意惋惜,“少主根本是個浪子,一直以來又跟月影姑娘走得那麼近,看來少夫人這空閨是守定了。”

  “噓!”秋菊年歲較長,跟這些嘴碎的小丫環還是不一樣的。“別在這兒亂嚼舌根了,要是讓少夫人聽見,看你們怎麼辦!?”

  “放心,我們說得這麼小聲,她聽不見的。”春棠心存僥倖。

  但不幸的是,水脈的耳力一向好過尋常人,因此丫環們的談話可是一字不漏地進了她的耳朵。

  月影姑娘?她是誰?是陸鎮淮的相好?

  哼!原來陸鎮淮不只是個行蹤飄忽的浪子,還是個貪好女色的登徒子呢!這麼看來,剛才那護院提及的醉心樓,應該就是那月影姑娘住的地方 ?

  要她嫁給一個喜愛流連在鶯鶯燕燕之間的男人?真是做夢!

  不成,趁現在還未正式拜堂成親,她還是早早蹺頭回雲霞山居才是!

  想著,她倏地自浴桶中站起,伸出手,東摸西摸地要撈回擱在床上的衣物,但無論她怎麼摸就是摸不著東西……

  “奇怪?”她疑惑地轉過頭,當下嚇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床上坐了個男人,而且正用一種興味的眼神凝睇著她。

  她怔怔地望著他,忘了尖叫,也忘了自己正一絲不掛地站在這陌生男人面前。

  這男人有著一雙深邃又深沉的眼睛,看起來有種強硬傲慢、我行我素的味兒,他的眉斜飛入鬢,十分英氣,而那鼻樑高挺而端正;他的唇飽滿而迷人,微微揚起時還帶著點無傷大雅的邪氣;他的髮絲隨性地披散在肩背上,鬢邊及兩頰還有些許的胡渣,雖然感覺有點不修邊幅,卻又格外地豪邁性感。他是個俊逸男子,不過……

  他是誰?

  天呀!她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兒欣賞他?被陌生男人看見身體,她不是應該要大叫,然後趕緊拿個什麼東西遮掩住自己的身子嗎?

  “你找衣服?”他笑問著,那聲線既低沉又渾厚。

  她像失了魂地瞪著他,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還是……你不想穿衣服了?”他撤唇一笑,有一絲狡黠及使壞。

  被他這麼一狎戲,水脈終於回過神來。

  “啊!救命呀!”她扯開喉嚨,放聲地尖叫起來。

  “少夫人!”門外的丫環們一聽見她可怕的叫聲,七手八腳、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見她們少夫人一絲不掛地坐在浴桶中,而床上又坐著一個男人,她們不禁都傻了眼。

  不過最讓她們震驚的是……坐在床上的人居然是她們少主。

  “少……少主?”

  “你們都出去吧!”他氣定神閑地一笑,抬手揮退了丫環們。

  “是。”丫環們低著頭,迅速地退出門外。

  聽見丫環們恭敬地稱呼這陌生男人為“少主”,水脈驚愕得張大了嘴。

  他……他是那個浪子兼登徒子?也就是她即將下嫁的陸鎮淮!?

  觀著她那好笑的表情及反應,鎮淮對她的興趣不覺又濃厚了些。太可愛了!要是換了月影,一定不是這種反應。那倒是,月影是醉心樓的花魁,雖不是來替下泡的接客姑娘,但至少應付男人也是有著相當的經驗,而眼前這宋水脈想必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吧?

  “把衣服還給我!”看他的眼睛還不規矩地在自己身上遊移,她忍不住怒斥著。

  她素來強悍得很,一向也都不吃男人的虧,但這會兒全身光溜溜的,就算她多想當一隻發狠的母老虎,看起來也像極了一隻虛張聲勢的小貓咪。

  他霍地站起,手裏拿著衣裳,緩緩地欺近了她。

  “別過來!”她滿臉羞紅地斥喝著他,“你……你這可惡的登徒子!”

  他嗤地一笑,“你早晚都得和我‘袒裎相見’,現在不過是提前練習罷了。”說著,他便將她從浴桶中拉了起來。

  水脈雖已二十有三,卻還不曾經驗過男人,更甭提是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了。她驚羞地反抗他,卻不敵他的強勁臂力。

  “放開我!”她朝他叫囂著:“我還沒決定要嫁給你呢!”

  “噢?”他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你已經坐著花轎進門了,還說沒決定要嫁給我?”

  她張開嘴,氣得想咬他;但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她根本傷不到他。

  “你無賴!”因為咬不到他,她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直忘了自己還一絲不掛地“晾”在他面前。

  “還沒進門前,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說著,他低頭欲一親芳澤。

  感覺他想親吻自己,水脈頓時又叫又跳的,“不要碰我!你這不要臉的東西!”

  雖然親不到她,陸鎮淮倒是被她那撒潑嬌悍的模樣給逗笑了。“聽說你已經二十三歲了……”

  “是又怎樣?”水脈氣衝衝地哼道。

  “都二十三歲還像個娃兒,難怪你嫁不出去。”他借機戲弄她。

  她怒視著他,眼睛像要噴出火來。“誰嫁不出去!?你……你以為我是別無選擇才嫁給你這個登徒子的嗎?告訴你……”

  就在她嚷嚷的同時,鎮准低頭攫住了她喳呼個不停的小說嘴。從他第一眼見到她,他就一直想這麼做,而她那柔軟濕潤的甜美唇瓣果然沒教他失望……

  當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她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他的唇片像火焰般燃燒著她,教她的身體莫名地灼燙起來;她想推開他,而他的手臂卻箍得她動彈不得。

  水脈倒抽了一口氣,顫抖地睬著近在眉睫的他。

  他沉眼凝視著她,那神情專注得彷彿她是他惟一見得到的東西似的。

  驀地,她覺得自己似乎看過這雙眼睛……

  不知為何,剛進陸家就莫名其妙地被陸鎮淮如此無禮侵犯的她,除了氣惱外,竟還有一股不知名的心悸。

  他吮吻著她的唇片,仿若她的唇是什麼甜蜜的糕點般。

  那光滑如絲絹的皮膚、那柔若無骨的身架,還有……那吐息如蘭的檀口……雖說他見識過的女人不算少,而且還和月影那般人間難尋的花魁來往甚密,但她卻讓他有一種新鮮且鍾情的感覺。

  “水脈……我可以叫你水脈嗎?”他在她緋紅的耳際低語著。

  “啊……”當他那濃沉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她竟感到一陣顫慄。

  溫香軟玉在抱,陸鎮淮的男性本能迅速地勃發。他的掌心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她細緻的渾圓,那柔軟的觸感教他恍似遭到電極般的震撼。

  “啊!”她驚呼一聲,猛地推開了他。

  這可惡的傢伙居然敢這麼侵犯她?她……她才不要嫁給他呢!

  “我不是醉心樓的月影姑娘!”她恨恨地瞪著他。

  他一怔,旋即撤唇而笑,“你知道月影的事?”想不到她才第一天進藏劍門,就已經知道月影這一號人物了。

  “你那些骯髒事瞞得了誰!?”她嚴厲地斥道。

  “骯髒事?”他哼地一笑,“看來你離‘女人’還有一段距離。”居然把風花雪月的情事說成“骯髒事”,真是嫩!

  見他非但沒否認,反而還大方地承認了月影的存在,她更氣得聲線顫抖,“你……你下流無恥!”

  要是她父親知道陸家的兒子已經變成這樣,一定恨不得當初沒對陸家中力。援手吧?

  “出去!”她指著門口大喊。

  “這裏是我們的新房。”他一笑。

  水脈搶過他手中的衣物往身上一掩,義正辭嚴地更正,“在還沒拜堂之前,我還不是你的人!”

  鎮淮眉頭一揪,若有所思。“好。”他突然哼地一笑,“我現在就去準備。”

  她瞪著他,“準備什麼?”

  “準備跟你拜堂成親呀!”他說。

  “什麼!?”她秀眉一豎,氣極敗壞地道:“我才不嫁你呢!告訴你,我待會兒就回雲霞山居去!”

  聽完,他不由得揚眉一笑,笑意中還帶著些嘲諸,“你上了花轎,如今又被我看了身子,我看你這輩子是非我莫嫁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她氣得從浴桶中跳出,一個勁地往他欺近。

  她一手抓著衣服、一手直指他的鼻尖,“我宋水脈寧可一輩子孤獨,也絕不嫁給你這種沒正經的色胚!”

  鎮淮一臉興味地睇著她,氣定神閑地說:“你再靠過來,可別怪我對你出手唷!”

  她一怔,臉上又染上紅霞。“無賴!”她慌忙退後,遠遠地離開了他。

  鎮淮勾起一抹瀟灑的微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是娶定你了。”

  他可是對她一見鍾情才回藏劍門來的,如今怎能讓她說不嫁就不嫁呢!

  “你……”她又氣惱又無奈地瞪視著他。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成親。”說完,他逕自從窗子跳了出去。

  水脈羞惱地瞪著他跳出去的那扇窗子,整個人竟因為過度的激動及震驚而顫抖著。

  而在此時,那黑衣人的眼睛又進到她的記憶之中,想起他那一雙能讓她安心的眼眸,她的情緒也漸漸地緩和下來。

  如果物件是那黑衣人,她一定能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下嫁吧?現在想想,就算那黑衣人真是山賊盜匪,她也寧可嫁給他當押寨夫人。

  “帶我走?”天呀,當時她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說出那種話?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攔轎掀簾?他……認識她,還是他只是找錯了人?如果他找的不是她,為何那手心卻能那麼的溫柔且深情?

  不……她現在怎麼還有時間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陸鎮淮說明天就要跟她成親,那也就是說她今晚就必須設法離開藏劍門 ?

  想著,她迅速地穿上了衣服,並且順便打理了一個小小包袱。

  開什麼玩笑!?她宋水脈就算嫁不出去,也不用委屈自己嫁給陸鎮淮這種看來人模人樣的登徒子吧?

  不過被他看了身體又給他親了嘴,這回……她真是虧大了!


  一離開水脈的房間,鎮淮就被聞訊而來的陸東堂逮個正著。

  “鎮淮!”

  一聽這聲呼喝,他就知道是他那個嚴肅、正直又古板的父親來了。

  “爹……”他想一定是那些丫環們去通風報信的。

  陸東堂一臉肅然地盯著他,“你終於知道要回來啦?”

  他氣定神閑、泰然自若地一笑,“孩兒知道爹幫我討了房媳婦,當然要趕緊回來。”

  “哼!”陸東堂沉聲一哼,“水脈可不是醉心樓那些鶯鶯燕燕,你別嚇著她了。”

  看來他跑進水脈房裏欣賞她芙蓉出水之事,已經傳進他父親耳裏了。“孩兒不敢,宋家是我們的恩人,孩兒就算再膽大妄為,也絕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你知道就好。”陸東堂觀了他一記,“聽說你又去月影姑娘那兒了?”

  “孩兒哪次回來不去她那兒?”他不以為意地反問。

  陳東堂神情一凝,“荒唐!”他瞪視著鎮淮,微慍地道:“水脈都進陸家大門了,你居然還……”

  “我只是去跟月影敘敍舊,什麼都沒做。”他閑閑說著,好像還挺理直氣壯的。

  “你……”他真沒想到這樣荒誕不羈的兒子,居然會是他陸東堂生的!?

  鎮淮看得出他父親為他到醉心樓去的事極不能諒解,不過月影是他的知己,甚至還有點像是兄弟哥兒們,他沒理由不跟她提提他即將娶妻的事。

  “我只是去告訴月影我就快要成親了。”他說。

  陸東堂半信半疑,“是真的?”

  “千真萬確。”他咧嘴一笑。

  看他不像是在胡謅,陸東堂也就姑且信了他,是好是壞,好歹他還是他陸東堂的兒子。

  “唉!”陸東堂喟歎一聲,“你年紀也不小了,拜託你趕緊安定下來,也好讓我和你娘了了心願吧!”

  鎮淮裝迷糊地一愣,“心願?”其實他哪會不知道他爹娘有什麼心願。

  陸東堂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又來了。”說著,他又逕自沉沉一歎,“水脈是個好姑娘,你可別欺負她……”

  “我欺負她?”鎮淮忍不住一笑,“爹,她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呀!”他意有所指地說。


  月隱星稀,四野闋寂,這樣的夜晚最適合“逃跑”。

  水脈提著包袱,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然後摸索著找到了來時的路線:不一會兒,她便溜到了莊院的正門牆邊。

  因為正門有人守著,她只好改變路線往側門而去。

  莊院裏種植了不少樹木,有的高過牆垣,有的則是低於腰際;鑽著鑽著,一道急速閃過的黑影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隻突然沖出來的黑狗。

  “噓……”她松了口氣,下意識地往那黑狗竄出的方向看去。

  這一瞥,她瞧見了牆角下的一個小洞;其實這洞說小也不小,足夠一個身型嬌小的人鑽過。

  “天助我也!”她喃喃自語。

  要是從這個狗洞鑽出去,那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覺。想著,她抓起包袱,低下身子,整個人往地上一趴……

  她像條蛇似的往那狗洞裏鑽,只一會兒工夫就鑽出了半個身子。

  “真順利!”她逕自高興著,也不管自己已經灰頭土臉,一身狼狽。

  鑽著鑽著,突然她再也不能前進了。

  她感覺自己的裙擺像是被什麼給扯住,而那力道大得她再也不能往前爬。

  “什麼東西呀?”她怕是裙子被樹根或什麼給勾住,連忙伸手去撥。

  然而,她撥不到什麼東西,卻反而整個人被往後拉了回去。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已將她像拎小雞似的扯了起來。

  “啊!”她驚叫一聲,像見鬼一樣地瞪著眼前的人。

  “不要叫。”鎮淮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並出手阻止了她的漏夜潛逃計畫。

  水脈錯愕地望著他,對於他的“神出鬼沒”及“來無影去無蹤”感到相當的震驚。

  睇著她灰頭土臉的模樣,他嗤地一笑,“你這是幹嘛?”

  既然被抓到,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想逃離藏劍門?”說著,她虛張聲勢地瞪視著他,“識相的就放我走。”

  “如果我不識相呢?”他興味地一笑。

  “我……我就搞得你藏劍門雞犬不寧、人仰馬翻!”她威脅著他。

  他做出一個很心驚的表情,“唉呀,我好怕唷!”

  看出他是在嘲弄自己,水脈氣呼呼地直想咬他。

  他眼明手快地捏住她脆弱的下巴,戲謔地道:“原來你不只喜歡鑽狗洞,還喜歡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你說我是狗!?”她瞠怒地直視答他。

  “別說你不是,”他哼地一笑,“人是不會鑽狗洞的。”他從沒碰過她這種野蠻得讓人又憐又愛的女人,跟她鬥氣簡直是人間一大樂事!

  聽到這兒,水脈再也忍不住地嚷了起來,“你這烏龜王八登徒子!我鑽狗洞走是為了給你們藏劍門面子,好,現在我不鑽狗洞,我……我走大門!”說著,她猛地甩開了他的手,“放開我!我就從大門走給你看!”

  他蹙眉苦笑一記,倏地將她拉了回來。

  “放開!”她潑辣的掙扎著。

  鎮淮緊緊地將她箍在懷中,低頭靠近了她。“你到底想走到哪兒去?”

  當他那男性的濃沉氣息欺近,她不自覺地臉紅心悸。“我……我要回家!”

  “回家?”他一笑,“這兒已經是你的家了。”

  “我們還沒成親,而且我已經打定主意不跟你成親。”她不甘示弱地朝他吼著。

  他眉心一擰,“為什麼?”這可不行,他可是為了她才回來的。

  “沒有為什麼。”其實她心裏明明怕得很,卻還是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他臉色一沉,語氣帶點懊惱地說:“你已經被我抱過、親過,算來已經是我的人了。”

  想起今天被他無禮輕薄之事,她的心跳又開始紊亂了起來。

  她強自鎮定,力持語氣平穩地嗤道:“笑話!”她斜睨著他,一臉不以為意,“抱過我、親過我,我就是你的人?哼,告訴你,抱過我又親過我的,你可不是第一個!”

  水脈這一番話狠狠地敲上陸鎮淮心口,驚痛得他不由自主地火大起來。“還有誰抱過你、親過你?”

  驚見他眼底的怒焰,水脈不覺心驚膽顫。不過,她絕不在他面前示弱。

  “你管不著!”她相信自己在他心裏並沒有那麼重要,因為他身邊還有個叫月影的女人。

  “我管不著?”他猛地攫起她的皓腕,滿滿的嫉妒漫淹過他的胸口。“是我陸鎮淮的女人,只准我抱、我親!”

  迎上他充滿怒意及霸氣的眼眸,水脈一時心驚得發不出聲音來。

  太奇怪了,當他這麼吼著她的時候,她居然覺得他迷住了自己……不不不!她才不會被他這種壞胚子迷惑住呢!

  “你這癩蝦蟆!”她使勁地想掙開他突來的鉗制,“我不要嫁給你,聽見了沒!?”

  “為什麼?”他神情認真而嚴肅地盯著她。

  “為什麼?”太好笑了!難道他會不知道她為何不想嫁給他嗎?任何正常的女人都不會選擇一個登徒子當夫婿的。

  不過看見他那自以為是、霸道專橫的模樣,她就好想氣氣他、要耍他。

  “我有心上人了!”其實這也不算是謊話,她是真的對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黑衣人念念不忘,要說他是她的“心上人”,那倒也不為過。

  “什麼?”對陸鎮淮來說,這簡直就像是晴天霹靂般。

  她是第一個讓他動了安定念頭的女人,而她居然告訴他,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此時,他的心口燃起熊熊妒火,足以燎燒她,也焚毀他自己。

  睇見他眼底可怕的怒焰,水脈不覺縮了縮脖子。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發起火來,竟是這般地嚇人,畢竟她父親從沒對她們發過多大的脾氣。

  他猛地將她攔腰一抱,然後往肩上一扛。

  “放開我!你……你想怎樣?”她又驚又怒地槌打著他的背,卻始終都掙脫不出他霸氣的栓桔。

  鎮淮氣極敗壞地在她翹臀上一拍,“我要殺了你的心上人!”說著,他大步地往後廂房的方向邁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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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進後廂房,鎮淮就將水脈往那張為他們新婚之夜而準備的大床上丟。

  “啊!”水脈一驚,瞪大了雙眼怒視著他,“你瘋了!?”

  鎮淮猛地欺近,兩隻眼睛像著火似的射向她。“我是瘋了……”對,他的確是瘋了,不然他不會讓一個只見一眼的女子迷惑住。

  即使是面對月影那樣的女人,他也不一定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而她……她不過是個從小被寵壞的小女人,不,她還稱不上是“女人”。

  水脈從沒被這麼粗魯對待過,當下氣憤難平地瞪著他,“你這個癩蝦蟆,你……”

  她話未說完,陸震淮忽地攫住她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印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唔!”一肚子的惱怒突然被這樣封堵住,水脈更是火冒三丈。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踢開他,卻不敵他強而有力的臂膀。

  他牢牢地箍住她,彷彿她是一隻小鳥,一隻只要主人松了手就會飛走的小鳥。

  被這麼強吻著,水脈只覺得昏沉恍惚,他的唇重重地擠壓著她的唇片,教她想呼吸都難。

  “不……”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被他親得昏死過去。“我……我沒氣了……”

  他稍稍離開她的唇,沉眼凝睇在懷中臉色潮紅的她。

  她倒抽了一口氣,又氣又羞地槌打著他。“你這個瘋子!”天呀!她是造了什麼孽,居然碰上這種清緒不穩定的渾球!

  陸鎮淮一聲不吭地望著她,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

  迎上他熱切的眸子,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襲上了她的心頭。“你……你看什麼?”她心驚地質問他。

  他頓了頓,沉聲問道:“你那個心上人這麼親吻過你嗎?”

  “他……他才不像你,”她皺起眉心,開始批判起他來,“你是個登徒子,是個無禮的東西,可他不是,他……”她戛然而止。

  其實她也不瞭解那個黑衣人,他和她不過是驚鴻一瞥,惟一交會的只有眼神。

  “既然他那麼好,你怎麼不嫁他,卻偏偏上了陸家的花轎?”他對女人一向隨性,從不曾有什麼人讓他這麼期待渴望過,而她卻莫名其妙地牽動了他的心……而最讓他感到挫折的是……她心裏有著別人。

  她眉心聚攏地瞅著他,“你以為我願意?”

  要不是答應陸家在先,而那個黑衣人又身份不明,她幹嘛讓轎子扛進他家來?

  “他是誰?”他沉聲問道,神情有點陰鷙駭人。

  原來她是真的不想嫁他,難怪那時她會對“陌生人”的他提出“帶我走”的要求。

  他是誰,她也不知道啊!她露出一記困惑的表情,怔怔地望著他。忽地,她想到他剛才說要殺了她的心上人之事。

  “不告訴你!”她賭氣地道,“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而且……而且他的武功了得,你還未必傷得了他呢!”

  鎮淮一聽,心中的醋壇硬生生地又打翻了幾缸。“就算你不說,我一樣殺得了他。”

  瞞見他那憤然的神情,她不禁一陣心驚。原來這登徒子也有這麼一面啊?

  不過他說的是哪門子笑話?既然她不說,而他也不知道,那他又怎麼能殺得了那黑衣人呢?

  哼,這登徒子竟然還是吹牛大王呢!

  “你別瞎吹了。”她不以為然地斜覷他一記,眼底充滿了嘲笑意味。

  “哼!”他冷冷地低哼一聲,“我殺不了真實的他,卻能殺了在你心底的他。”

  水脈迷惑地望著他,有一瞬間的恍神。殺了她心底的他?他在說什麼東西呀!?

  正當她還在思索之際,鎮淮突然將她壓倒在床上,趁其不備地將手往她胸口一探……

  “啊!”她又尖叫了起來,不過這回他沒阻止她尖叫。

  “這後廂是我們的新房,根本不會有人來,你就算喊破了喉嚨也沒用。”他沉聲提醒著她。

  她一愣,傻了似的望著他。完了,她這回真是貞操不保了……

  慢著!她才不是那麼容易就投降的人呢!

  “拿開你的髒手!”她朝他怒斥。

  “你忘了你今天才剛被我的髒手摸過嗎?”他不以為意,反倒譏諷起她來。

  他一手攫住她的手腕,一手則拉開了她的衣襟,直探那最裏層的胸兜兒。

  水脈使盡吃奶的力氣,就是推不開他侵犯的手。“不要!”這是她有生以來所受過最大的一次屈辱,而對她施暴的居然是她即將下嫁的男人。

  “別碰我!”她好想哭,可是她不能。

  她絕不在他面前掉眼淚,她絕不讓他發現她的脆弱及恐懼!

  “宋水脈,”他俯身欺近她,將那憤怒而嫉妒的濃沉氣息吹向了她,“記住,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心裏有別的男人。”

  她倔強地瞪著他,“陸鎮淮,你也給我聽好——”她力持聲線平穩地道,“只要我一天不跟你拜堂,我就不會是你的妻子!”

  他頓了一下,迷人的唇角勾起了一記報復的、冷冽的、毀滅的微笑。

  “錯了。”他冷笑著說:“只要行過周公之禮,你就會是我的妻子。”

  周公之禮?一聽這四個字,水脈就不覺頭皮發麻。

  在她上花轎前,雲霞山居的沉嬤嬤就曾跟她教授過一課“含蓄”的閨房常識,怕她不瞭解,還特地在她箱裏壓了本畫冊,而畫冊裏描繪的全是一些教臉紅心跳、血脈債張的東西。

  不,要她跟他做那些事,她寧可一頭撞死!

  “我是你陸家的恩人之女,你……你敢那麼對我!?”為了保住貞節,她不惜以宋家對陸家有恩之事威嚇他。

  他微微一怔,旋即又哼地一笑。“你爹對陸家是有恩,但我也沒虧待你。”

  “還說沒有!?”他都這麼侵犯她了,居然還敢說他沒虧待她?

  “和丈夫行周公之禮,是你身為一個妻子應該要做的事。”他的指頭在她衣襟邊一句,緩緩地勾開了她的領口。

  水脈覺得胸口一涼,全身寒毛不覺倒豎。

  “不……”她的聲線終於顫抖起來。

  他睇著她,唇邊是一抹略帶著邪氣的笑意;俯下身,他重新印上了她顫抖而溫潤的唇瓣。

  她的驚羞及恐懼透過唇齒間的打顫傳至他唇上,他感覺到她的驚惶,但她卻又表現得相當強悍而嬌蠻……

  她是個有趣的女人,而這也是他頭一次發現到,這世上有比刀刃更使他亢奮的事情。凝睇著胸兜下那急促起伏著的酥胸,他的心跳跟著狂震起來。

  水脈瞪著他,像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似的。

  “不……不要……”當他的手一次比一次更深入她的胸兜裏,她忍不住喊道。

  他一手扣住水脈,一手在她胸口上肆虐,刷地一扯,就將她上身惟一可遮蔽身體的胸兜給拉下,那渾圓而細緻的酥胸一覽無遺地在他眼前呈現,讓他不禁讚歎出聲。

  “你這該死的色胚,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她還在虛張聲勢地叫駡著。

  陸鎮淮沒理她,逕自將掌心往她那高聳的峰巔上一覆,輕緩地揉弄著她,彷彿在摩挲著什麼寶貝般。

  水脈只覺得有一股氣鬱結在喉頭及胸口,讓她有一種幾乎快停止心跳的痛苦感覺。

  “啊……”她猛地吞咽一口氣,惱恨地瞪視著他。

  她踢著雙腿,企圖擺脫他的進犯,卻反而讓自己的裙擺一寸寸地往上掀。

  鎮淮移開他揉弄著她胸脯的手,悄然轉戰至她的玉腿上。

  她大驚失色,更是強烈地反抗了起來。

  “不要摸我!不……”她想打他,可是她的手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她要踢他,而他粗厚溫熱的掌心正在她腿上摩挲不停。

  驀地,一股火熱由腳底往她腦門直竄,接著,她的腦子有了一陣子的渾沌。

  正當水脈想再度放聲大叫之際,鎮淮的唇緊緊地封鎖了她的嘶喊。

  他的唇像是火苗似的在她唇上引燃,而那如蛇般靈活的舌尖則鑽進了她口中予取予求。

  “唔!”她緊閉雙眼,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場夢,然後一醒來,所有的事都恢復原狀。

  他不是個因為欲望而對女人強求的男人,但今天,他卻因為她的抗拒而莫名慍怒著;她越是抵抗、越是掙扎,他心裏的男性權威也就越益高漲著。

  “我會把你變成一個‘女人’,絕對的女人。”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不發一語地抗議著他的侵犯。

  他撩起她的裙子,肆意地往她裙裏一探,才撫弄著她柔軟細嫩的大腿,一陣不知名的悸動就毫無預警地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倒抽一口氣,欲望便充滿了他的身體。

  “唔!”他低吟一聲,難忍亢奮地蹙起了眉心。

  他趴在她裸露的身體上,細細地品味著她的味道;他吮吻著她的頸項、耳垂,輕緩而溫柔地挑動著她身體裏的女性意識。

  被他這麼一啜吻,水脈頓覺酥癢難耐。雖然她不願意讓他如此對待,但當他這般撩弄著她的身體,她又隱隱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慰。

  這是肌膚接觸所帶來的微妙感覺嗎?她明明不肯接受他,卻為何迷惑在他的掌溫及唇溫之下?

  漸漸地,她口中的怒斥變成了低喘,身體裏也彷彿蠢動著什麼……

  “啊……”她急喘一記,失神地吟出像在暗泣似的嚶嚀。

  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他摸清了她的身體,並讓她莫名的焦躁不安;這種感覺對她來說是很新奇,但也正因為新奇而顯得更加可怕。

  他細細地吮吻著她因為被撫慰而慢慢興奮起來的頂端,不斷地吻她、撩撥她。

  水脈的身子熱了起來、她的雙頰也漲紅著,她的反應單純卻也真實——

  “我會教你忘了他……”他在她已經幾乎聽不見什麼聲音的耳邊低語著。

  水脈眼神迷離地瞅著他,既無力又柔弱。她是想繼續抵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身上的力量仿若全被吸幹掏空了一樣。

  鎮淮滿意地勾起一抹微笑,而那只擱在她腿上的手也已經滑到了她雙腿內側。

  “陸……陸鎮淮……”她一驚,雙腿不由自主地併攏起來。

  他深情的凝視著她,語聲溫柔地說:“我不是粗人,也不是莽漢,你不用害怕。”

  就算是沒有感情的一對男女,也會因為日久相處而漸生情愫,更何況他對她還有著那麼濃厚的感情。

  她的反應告訴他,她並不是全然厭惡著他,至少在他如此撫慰著她的這一刻,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水脈……”他輕撫著她緋紅的臉龐,聲音低沉而富磁性地喚著她。

  水脈抬起眼睫,方才的惱怒及憤恨已不見了大半。

  正當他要再度俯身親吻她的同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拔尖的叫嚷,硬生生地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意亂情迷——


  “少主!少主!”門外傳來護院的焦急叫喚。

  他臉色一沉,極度惱火,“什麼事?”最好是重要到不得不打斷他的好事,不然……他一定會氣得殺人。

  睇見他那懊惱而慍怒的神情,水脈暗暗地咽了咽口水。她一直以為他是個一無是事、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但有時候,她又覺得他高深莫測、深藏不露。

  “少主,”門外的護院戰戰兢兢地道:“剛才有人夜闖大廳,而且還留下了一封戰帖……”

  一聽“戰帖”二字,鎮淮的神情不覺嚴肅了起來。他坐在床沿,順手拉下了大床兩側的垂簾。

  “給誰的戰帖?”他睇了水脈一記,示意要她別下床來。

  “是給少主你的……”護院又說。

  “噢?”他微微一怔,旋即下床走向了門口。

  打開門,護院一臉小心的遞上了戰帖。“門主已經在大廳等著你了……”

  他接過戰帖一看,邊拆著邊吩咐那護院,“跟我爹說我馬上去。”

  “是。”那護院一抱拳,轉身便急急離去。

  拆開信封,他迅速地將信上內容看了一遍,瞥見最後的署名是範長志,他不禁心頭一震。

  範長志?難道是范辛的兒子?他……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了,

  他十幾歲時就成了師父“狂刀”的入室弟子,在狂刀身邊的這些年,他看過不少上門向師父挑戰的武林人士,其中更有一些在江湖上早已名聲響亮的高手,而在江湖上有著“刀王”美名的范辛亦是其一。

  范辛在江湖上早有盛名,對自己的刀法及武藝亦是相當自滿,但當他敗在狂刀手中後,便一蹶不振,日日買醉,最後竟步上了悒鬱而終的路子。

  他這一次從師父那兒離開時,曾聽師父提及范長志這個名字。據師父所說,他這些年拜遍名師,苦習刀法,為的就是要打敗狂刀,以為當年慘敗的父親討回面子。

  在正式向狂刀挑戰之前,他不停地向江湖上其他使刀的前輩或同進下戰書宣戰,而他刀法快狠犀利,近來已打敗了不少的武林中人,在江湖中,甚至有人為他起了個“刀神”的封號。

  想不到範長志居然找上藏劍門來了。不過那倒也不驚訝,他是狂刀的惟一弟子,在打敗狂刀前,他可說是範長志的一塊試金石,所以就算是接到他的戰帖也不足為奇。

  “你也有仇家?”聽見護院說戰帖是下給他的,水脈不禁訝異地問。

  像他這種行蹤飄忽又流連青樓的男人,會有什麼了不起的仇家?怕是在青樓裏爭風吃醋的“同好”吧?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不自覺地泛起一陣微酸……

  “看來喜歡月影姑娘的男人,可不只你一個。”她語帶嘲諷。

  聽出她話中那一絲絲醋勁,他不禁一笑,“你吃醋?”

  她是那種什麼都放在臉上的人,不管是什麼情緒,她都藏不住,當然……也藏不住醋意。

  “你做夢!”她羞惱地掩上衣服,氣憤地瞪著他,“你最好被砍死,然後就別再回來!”

  他一笑,緩緩地欺近了她,“那你不是要守寡了?”

  “嫁給你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我還寧願守寡。”她言不由衷地說。

  “真的?”他坐到床沿,使壞地將臉湊近了她。

  他一逼近,水脈就忍不住想起了剛才的事;想著,她的臉倏地紅熱了起來。

  他睇著她漲紅的雙頰,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想起什麼?”說著,他將臉靠得更近,近得他的氣息足以融化她的故作冷漠。

  “我……我……”水脈心如擂鼓,警戒地盯著他。

  不行,她已經被他占了夠多的便宜,斷不能再被他的誘騙伎倆給詐了!

  她可不能忘了他習慣和女人打交道,而且隨隨便便都能將黃花閨女騙上手,尤其是她這種沒有經驗又“意志薄弱”的……

  老天,她怎麼能這麼沒個性、沒定力兼沒志氣?

  “水脈……”

  一聽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就忍不住一陣顫抖。“別叫得那麼親熱,我不是……”

  “住嘴。”他打斷她,猛地在她唇上一啄。

  她一愣,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鎮淮離開她的唇,露出那男性迷人的微笑。“我們已經是做了一半的夫妻了。”他若有所指地說。

  “低級!”她臉上一熱,氣惱不已,抬起腳便想也不想地往他踹去。

  他輕易地攫住了她柔若無骨的腳踝,笑得十足可惡。“怎麼?你想跟我做‘完全’的夫妻?”

  “你!”這可恨的東西,居然用那種不正經的言辭跟她說話!?他……他當她是醉心樓裏的姑娘嗎?“告訴你,在還沒有成親之前,我不許你碰我半下!”

  他不以為然地笑笑,振臂一推,她整個身子立刻向後仰去,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俯身在她身上。

  “啊!”她心頭一揪,不自覺低呼一聲。

  鎮淮低下頭,一點一點地欺近她。

  水脈又驚又羞地望著他,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抗拒還是期待,她只覺得自己的情緒及身體都變得好奇怪。

  就在他幾乎要吻上她的時候,他忽地一抽身,然後迅速地落坐在床沿,低頭興味地睇著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她。

  “抱歉,我還有正經事要辦,今天到此為止。”說罷,他毫不留戀地轉身而去。

  當然,他絕不是真的毫不留戀,而是為了看她臉上那種複雜且矛盾的掙扎神情。心上人?哼,他會教她知道,他比她那什麼心上人好得多。

  眼見著他瀟灑地步出房門,水脈驟然有著一種被要了的感覺。

  “爛東西!”抓起鴛鴦枕,她氣恨地往門口丟去。

  什麼正經事嘛?他這種人哪會有什麼正經事可辦!?簡直胡說八道!


  陸鎮淮快步地來到大廳,而被護院驚醒的陸東堂早已和衣在大廳裏候著。

  見他姍姍來遲,陸東堂頗有微辭。“你磨蹭什麼?”

  知道戰帖是下給他的,陸東堂是既急又惱,急的是不知是何方神聖向他宣戰,惱的是行蹤飄忽的他居然在這種時候惹了麻煩回來。

  “我總得穿好衣服、安撫妻子後才能來吧?”他又是一貫氣定神閑的模樣。

  陸東堂一聽,心上不覺一震。“你……你和水脈在一起?”

  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那不是太讓人驚愕了嗎?

  今天是水脈在藏劍門的第一個晚上,而他卻說他和水脈在一起?假如是水脈首肯同意的,那也就罷了,他怕的是……

  “你沒欺負她吧?”水脈是恩人之女,他可不容許這家裏有任何人對她不敬或教她受了委屈,即使是他的兒子也一樣。

  鎮淮忍不住揪起濃眉,灑脫地一笑,“爹,這房媳婦兒可是您幫我討回來的。”

  “你……”這大廳上還有一些護院及隨扈,他實在不想跟陸鎮淮在這兒談論“某些事”,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對他耳提面命一番。

  他壓低聲音,語帶警告地說:“水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你可別把醉心樓那一套搬回來!”

  鎮淮一聽,竟縱聲而笑。“爹,我對您替我討的媳婦兒非常滿意,難道您不高興?”

  “聽你沒一點正經的!”陸東堂眉頭一皺,又惱又無奈。

  罷了,如果他真對水脈無禮,水脈應該會跟他抗議哭訴,既然沒有,那就代表他們倆處得還不錯。

  他的兒子除了放蕩不羈外,倒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也許水脈見了他後,對他亦有好感也說不定。

  “對了,”現下當務之急是那封戰帖,其他都是後話。“戰帖是誰下的?”

  “範長志。”陸鎮淮說著,臉上的神情平靜得教人驚訝。

  他的泰然及平靜讓身為父親的陸東堂都不覺一震。不知不覺地,他居然已經磨練得如此冷靜沉著,是因為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是那個最近在江湖上被讚譽為刀神的男人?”這個名字對見多識廣的陸東堂來說並不陌生。“你是怎麼惹上他的?”

  陸鎮淮漠然一笑,“有時候就算不去招惹,麻煩也會自己上身。”

  “別跟我打啞謎。”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在這兒跟他打迷糊仗?

  陸鎮淮啜了口熱茶,慢條斯裏地說:“刀王范辛這名字,爹應該聽過吧?”

  陸東堂一怔,旋即聯想到范辛與範長志的關係,“他是范辛的兒子?”

  “嗯。”他點點頭。

  當年范辛與狂刀的決戰在江湖上也算是沸騰一時,據說范辛一生自滿,因此在敗給狂刀後就開始意志消沉、整日買醉,一代刀客最後竟落得鬱鬱而終。

  如果范長志是范辛的兒子,那陸東堂就不難想到他為何要向鎮淮下戰帖了。不過既然他想為父親雪恥,為何不乾脆向狂刀宣戰呢?

  “我是師父的入室弟子,他會先向我宣戰也不奇怪,畢竟只要打得過我,他挑戰師父的勝算就更大了些。”

  聽完鎮淮的話,他頓時了然,“原來如此……”暗忖片刻,他望向鎮淮,“你打算赴約嗎?”

  “嗯。”他點頭一笑,“我沒有不赴約的理由。”要是他不赴約,就等於否定了他師父狂刀。

  陸東堂沉吟著。站在父親的立場,他當然不希望兒子赴這種死亡之約,但站在男人的立場上,他卻沒有勸阻他的理由。

  “時間地點呢?”

  “一個月後,黃山天都峰。”他說。

  “黃山天都峰?”陸東堂一怔。此去黃山若不眠不休,兼程趕路最少都要十天半個月,範長志為什麼要大老遠地跑到天部峰?

  鎮淮觀出父親的疑惑,“當年刀王就是在那裏敗給師父的。”他說。

  經他一解說,陸東堂這才明白範長志為何要約鎮淮到那裏去了。“看來這範長志是鬥志激昂、非贏不可呀!”

  鎮淮勾起一抹沉穩而自信的笑意,“我也不想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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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大早,唐霜就來到後廂探望剛剛進到陸家的水脈。

  她凝視著這個讓她一看就喜歡、越看越滿意的准媳婦兒,臉上是一抹怎麼都闔不攏的笑意。

  “水脈,昨兒夜裏睡得可好?”

  其實她早聽說了鎮淮在她房裏的事,這麼問不過是想探探她的口氣罷了。

  想起昨晚的事,水脈還是忍不住心悸。“還好……”問也是白問,她總不好說自己受到陸鎮淮的“嚴重騷擾”吧?

  “是嗎?”唐霜是過來人,不難睇出水脈眼底那一絲羞意及迷惘,不過什麼事都不好直接戳破,總得給人留點餘地。

  “這樣就好,你要是有哪兒不習慣,可別跟我客氣……”

  “水脈明白。”雖說她性格嬌悍,自小又嬌生慣養,但面對長輩,水脈還是溫順得很。

  “對了,”唐霜瞅了她一眼,“你知道淮兒昨夜接到戰帖之事嗎?”

  她微愣,“聽說了。”

  “唉,”唐霜喟歎一記,“淮兒他醉心刀法,十幾歲時就被狂刀收為入室弟子,沒想到現在卻為自己招來麻煩……”

  麻煩?聽她這麼一說,水脈不禁有點愕然。難道說那封戰帖不是因爭風吃醋而來的?

  唐霜看得出她心裏有疑惑,旋即補充著:“你年紀輕又不問江湖事,當然不會知道狂刀是何許人也,不過在當年,他可是個江湖上名聲響亮的高手唷!”

  “是嗎?”水脈半信半疑地瞅著唐霜。

  哼,什麼高手會收陸鎮淮那種登徒子為入室弟子呀?

  唐霜一笑,“別看淮兒吊兒郎當的,他可是狂刀的惟一傳人呢!”說著,她又繼續跟水脈聊起狂刀這號了不起的人物。

  “淮兒他師父是個隱居關外的高人,性格乖張怪戾,行蹤虛無縹緲,對所謂的江湖浮名又極為不屑;他一生未娶,身後更無子嗣相承,淮兒可是他挑上繼承其武功的惟一人選。”

  水脈怔愣著。如果那狂刀真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物,那麼他會挑選上陸鎮淮必然是因為陸鎮淮有著什麼過人之處 ?怪了,那傢伙會有什麼長處呢?

  是,他長得是夠好,又深諳調情之道,不過這也算不上是什麼“高尚”的長處吧?

  “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名為刀神的範長志,他是已故刀王之子,而當年刀王就是因為敗在狂刀手下才會一蹶不振、鬱鬱而終,這次向淮兒下戰帖的就是這範長志……”說著,唐霜的臉上露出了憂心的神情。

  聽完她的解說,水脈終於知道戰帖是誰下的,為的又是什麼。看來,她昨天是誤會陸鎮淮了。

  “水脈呀……”唐霜握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說:“淮兒馬上就要動身赴約,所以你們拜堂之事可能要延後了。”

  聽到“延後”兩字,水脈差點沒跳起來狂笑三聲,不過在唐霜面前,她畢竟還是忍下了。

  “噢……”她故作平靜,“沒關係,這事兒不急。”

  太好了,只要他們一天不成親,她就還有機會蹺回家去;再說這藏劍門裏就只有陸鎮淮一個人知道她想逃跑,如今他為赴戰帖之約而遠行,這莊子裏就再也沒有別人能關得住她了……想著,她不禁露出了一記賊賊的微笑。

  瞥見她臉上那抹賊笑,唐霜不作聲地全看在眼裏。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水脈是個難惹的小辣椒,她唐霜可也是個如假包換的老薑哩!


  因為即將動身前往天都峰,陸鎮淮特意到醉心樓去跟月影辭別。

  月影住在醉心樓後廂的閣樓上,這兒除了她,就只有一名專責服侍她的丫環,因此環境清幽得很。

  “小姐,陸少爺來了。”丫環綠兒輕敲門板,笑睇著身後的陸鎮淮。

  “進來吧!”房裏傳來了一聲嬌柔平緩的聲音,雖只聞其聲,卻能想像這聲音的主人會是怎樣的出塵佳人。

  陸鎮淮推門而入,順手也帶上了門。

  月影身著素衣,似乎是剛起床的樣子。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粉頸琢玉、秀眉侵鬢、璀璨星眸、嫣紅小嘴……十足是個美人胚子。

  她身形窈窕婀娜、玲瓏有致,任誰看了都不得不動心。

  “這麼早就來?”月影睇了他一記。

  “我是來跟你話別的。”他在桌前坐下,逕自倒了一杯水喝著。

  月影一怔,旋即步下床來。“你要走?不是說要成親了嗎?”前天他來的時候還說這趟回來是為了成親拜堂,怎麼一眨眼,他又要離開了?

  “我接到戰帖,馬上就要動身前往天都峰。”他說。

  一聽天都峰,月影更是驚訝,“天都峰?你要上黃山?”

  “嗯。”他一笑,“所以才來跟你說一聲。”說著,他將戰帖擱在桌上,“這就是我接到的戰帖。”

  月影從信封中抽出戰帖,迅速地掃眼讀過。

  “範長志?這名字真耳熟……啊,是那個被稱為刀神的人?”身為花魁的她見多識廣,人脈繁多,對江湖上的事也時有耳聞。

  “就是他。”

  “他為什麼找你?”月影將戰帖置入信封中,疑慮地望著他。

  “他是刀王的兒子,而刀王當年就是被我師父打敗的,所以……”

  “所以他就先找你這個狂刀的傳人下手?”她打斷了他,又說:“你打算赴約?”

  他攢眉一笑,“我沒有不去的道理。”

  月影輕聲一歎,緩緩地坐了下來。“那你的婚事怎麼辦?”她睇著他,似笑非笑地,“不是說她讓你動了安定的念頭?”

  一提起水脈,他的臉上出現了溫柔卻又微微悵然的笑意。“是沒錯,不過她似乎不太想嫁給我。”

  “咦?”她訝異地問:“她不喜歡你?”

  “她不只不喜歡我,而且還有著一個心上人。”說著,他瞅了月影一記,“她知道你的事。”

  她一愣,“是……是嗎?”想不到她和鎮淮的事,居然這麼快就傳入了那位宋小姐的耳中。“那她是不是很生氣?”“生氣?”他苦笑,“她不生氣,只是瞧不起我罷了。”

  觀見他眼底那一絲懊惱無奈,月影的心裏不覺有點微酸。雖說她與鎮淮也有過身體上的結合,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並沒有把她當一個女人看待,她在他心中,應該比較像是……朋友,或是有著肉體關係的哥兒們。

  有時候這樣的關係也讓她覺得有些心酸無奈,但她想,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一種關係——外人或許很難理解,但她心裏卻明白得很。

  大概是因為有著這樣的認知,所以就算是得不到他,她還是衷心祝福他能有個美滿的姻緣。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對那個她不曾謀面並教鎮淮動心又動情的女人,她是充滿著好奇的。

  “她……”他認真地思索著,“她還不算是女人。”

  “嗯?”她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他撇唇一笑,“跟你相比,她還是個丫頭,是個未經琢磨的丫頭。”

  “可是這個丫頭卻吸引了你?”她笑歎。

  “她霸道、任性、強悍,一點都不像是個官家千金,不過……”說著,他的眼底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種純粹的愛戀,“她是個有趣的妞兒。”

  月影莞爾一笑,“看來你對這個媳婦兒很滿意。”

  說到滿意,他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如果她能乖一點,我應該會更滿意。”

  “乖?”她有些困惑,又不是養貓養狗,說什麼“乖”呢?

  他瞅著她,一副說了你可能不相信的表情,“她想逃家。”

  “逃家?哪個家?”她問。

  “當然是陸家。”他略帶懊惱地說。

  月影噗哧一笑,“她剛進門就想逃家?你們處得還真是‘不錯’……”她趁機挖苦他。

  他皺眉苦笑,無可奈何地歎著:“好不容易有個女人讓我想要安定下來,結果她卻不想留在我身邊。”

  “這算不算是你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一種報應呢?”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月影狠狠地糗了他一頓。

  她的揶揄倒也沒教他惱怒,只是更添無奈罷了。“別糗我了。”

  “對了,你要出遠門,不怕她趁機逃走?”她話鋒一轉。

  他突然露出了一記“先知先覺”的得意笑容,“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跑掉的。”

  “怎麼說?”她疑惑地望著他。

  “我要帶她一起去。”他說。

  她一怔,“帶她一起去?你是去赴戰帖之約耶!而且此去黃山路途遙遠,她怎麼……”

  “我有我的想法。”他打斷了她,高深莫測地笑道:“這一趟,我帶她是帶定了。”

  觀見他臉上那堅決的神情,月影不覺滿心驚疑。太奧妙了,這個向來獨來獨往的男人,居然想帶個女人在身邊?看來,那位宋家大小姐真不是個普通的女人。想到這兒,月影對她真是既羨又妒;畢竟她和鎮淮相識多年,他可從未動過要她贖身從良的念頭。

  觀見她臉上那抹悵然若失的神情,鎮淮不難猜到她在思忖著什麼。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只不過他一直沒想過和她發展到另一種穩定的關係。她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卻不是能教他停止流浪的女人。

  “月影,你……”

  “嗯?”她盯著他,似乎已經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她釋然地一笑,“你不必為我的事煩心,別忘了我是醉心樓的花魁,想得到我的男人多得是,而且裏頭也不乏一些不錯的男人。”說著,她喟歎一記,又說:“我不是你等待的那個女人,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月影……”她的體諒及溫柔教他心疼,也教他感激。

  “鎮淮,我祝福你,真的。”她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個好男人跟的。”

  “真的?”聽她這麼說,他心裏安穩多了。

  “當然是真的,我還年輕貌美,什麼男人找不到?”她嫣然一笑,“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你從沒綁住我,是我將自己困在這裏。鎮淮,該是結束關係的時候了。”她凝望著他,眼神十分溫柔。

  “咦?”他一震,“你是說連朋友都……”

  她倩然一笑,“當然不是,我們一輩子都是朋友。”說著,她難得調皮地眨眨眼,促狹地說:“不過日後,你可不能再上我的床 !”

  他放心地撇唇一笑:“謝謝你,月影。”

  “說什麼謝?記得成親時請我喝喜酒就行了。”她說。

  “少不了你的。”說著,他霍地站起,“我該走了。”

  她一愣,有點悵然,一這麼急著走?”

  他點點頭,“還得回去準備一些東西呢!”

  “噢,那我就不留你了。”她笑歎一記。

  “從天都峰回來後,我再來看你吧!”說完,他轉身便步出了她的房間。

  月影沒送他,只是一個人孤單地坐在桌邊,逕自思量。

  她十三歲進入青樓,十五歲開苞,十八歲就成了醉心樓的花魁,早些年她過得淒涼,但近幾年來因為認識了鎮淮,她的世界竟再度光明起來……

  鎮淮一直來去自如、行蹤飄忽,而她也以為他們這樣的關係會永遠的維持下去;可是如今他有了鍾情的女子,也即將娶妻成家,她知道他以後再來的機會,勢必是越來越少了。

  “小姐,”丫環綠兒推門進來,“你想吃點什麼?”

  “我什麼都吃不下。”她神情悒鬱。

  綠兒皺起眉心,“可是……”

  “綠兒,”月影打斷了她,“我是不是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呢?”

  “咦?”綠兒微怔。

  她嫣然一笑,但隱隱透露著一種悲涼無奈。“這次我是真的看破了。”

  綠兒似懂非懂地凝視著她,什麼話都搭不上。

  眼尾一瞥,她睇見了鎮淮遺留在桌上的戰帖,“他居然忘了……”

  “我替陸少爺送回去吧!”綠兒自動自發地說。

  月影思忖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自己送去。”她要看看擄獲鎮淮那顆“浪子心”的宋水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為了自保,吃過晚飯,回到房間,水脈就封死了所有門窗,以免陸鎮淮那“神出鬼沒”的傢伙又跑進她房裏來。

  雖說這裏是他們的新房,但只要一天不成親,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新房。

  和衣躺在床上,她開始想起了家裏的父親和妹妹們,不知道妹妹們是否也像她這樣被強制推銷出去,如果是的話,她們都被推銷到哪兒去了呢?

  “唉……”翻了個身,她無意識地喟歎著。她原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留在山上,卻沒想到竟會被父親硬逼著上了花轎。

  其實這兒也沒什麼不好,陸叔叔照顧她、陸夫人待她也和善,吃得好、睡得飽、用的都是上等的東西……惟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有陸鎮淮。

  但是真要嚴格說起來,陸鎮淮也不算是太差,撇開他和月影姑娘那一段不說,事實上他是個英俊倜儻、豪邁不羈的男子漢,要不是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個相好的月影姑娘,她應該不會排斥他吧?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在還沒真正見到他之前,因為已經聽聞了不少有關他的風流韻事而對他心生反感;但真正見到他之後,他卻給了她一種奇妙而特殊的感覺,她……覺得他似曾相識。

  她明明不認識他,也沒見過他,卻為何覺得她已經和他相識?

  想著想著,她漸漸地感到有點疲憊,雖然剛進陸家一天,但她經歷的事還真是不少哩!

  仔細回想起來,來這麼一趟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在雲霞山居是碰不上這麼多新奇又刺激的事情。

  打了個呵欠,她眼皮酸澀地眨了眨。“睡覺吧!”她自言自語地說。

  和衣躺下,她閉上了沉重的眼皮。由於疲倦過度,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不知睡了多久,她隱隱地聽見了細微的呼吸聲,她以為那是她自己發出來的,但那呼吸聲似乎過分“濃沉”了些……

  半夢半醒間,水脈睜開了眼睛——

  “陸鎮淮?”她揉揉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不,不會的,她明明已經封死了所有門窗,他怎麼可能……

  “喂!”她一把推開了躺在她身邊的他,然後霍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鎮淮睇著她,“做什麼?”他打了個呵欠,一副還沒睡飽的模樣,“我才剛睡著,你就吵醒我……”

  聽見他的抱怨,水脈頓時火冒三丈。有沒有搞錯?擾人清夢的可是他呀!

  “你為什麼又跑進來!?”她瞪著他質問道。

  他皺皺眉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兒是我的房間,不回這兒睡,難道要我上醉心樓去睡?”

  一聽見醉心樓三個字,她胸口就鼓漲得更加難受。只是……既然她不在乎他,又為何對那名叫月影的女人如此介懷?

  “那裏不是你最愛去的地方嗎!?”她隨口頂了他一句。

  他笑而不應,一副你奈我何的無賴樣。

  門窗都沒有被撬開的痕跡,那他到底是如何進來的呢?

  “你從哪裡進來的?”她語氣不快地質問。

  鎮淮一笑,抬手便指著屋頂。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驚見屋頂的瓦片已被撬開幾塊。

  “啊?”她忍不住驚呼一聲。

  這屋頂這麼高,他居然能從那裏一躍而下,還一點都沒驚動她?看來……他真的是個武林高手。

  “前無門、後無路,我只好‘從天而降’了。”陸鎮淮打趣地說。

  “你……”水脈既氣惱又無可奈何地瞠視著他。

  鎮淮一手攫住她的玉腕,“你攔不住我的。”說著,他猛地將她扯進懷中,低頭欺近了她,“我想要的,沒有要不到的道理。”

  迎上他熾熱的眼眸,她不覺心慌意亂。他的眼神好專注、好深沉,就像漩渦似的直將她吸進其中……頃刻間,她沒了反應,也沒了動作言語。

  睇著水脈那迷惘的神情及失神的美眸,陸鎮淮的心湖就猛地泛起漣漪。他知道她心裏有著別人,也知道她並不鐘意他,以他的個性,他早該放手讓她回去,但這一次……他就是捨不得放手,就是想把她占為己有。

  “水脈,”他端住她尖尖的下巴,“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嫁給我?”

  “什…什麼?”面對他如此認真的問題,她還真有點恍惚了。

  “我是說……給我一個機會。”他說。

  “機會?什麼機會?”她疑惑地盯著他瞧。

  他神情一凝,沉聲說道:“愛你的機會。”

  水脈一怔,兩隻眼睛倏地驚愕得瞪大。愛她?他真會只愛她一個?那……那個什麼月影姑娘呢?他的心不是全在那女人身上嗎?

  “你說謊。”她語氣平靜地說。

  “我很認真。”他正色更正道。

  她冷漠地觀著他,哼地一笑,“那你對月影姑娘就不是認真的嗎?”想起在她進到陸家的第一天,他人卻還在醉心樓的事情,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著。

  “我和月影的關係不是外人能理解的。”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他知道不管他再怎麼解釋,水脈還是無法諒解。

  她揪眉一哼,“我也不想理解。”話落,她伸手推開了他的胸膛。

  “水脈……”屢次遭到她的排斥及拒絕,陸鎮淮不由得也懊惱起來。

  他忽地掐住她的手臂,神清微慍地凝視著她,:“不管你心裏是否有著別的人,我都不在乎!”他將臉欺近了她,神色一沉,“既然你上了陸家的花轎,就只能是我陸鎮淮的妻子,聽見了沒?”

  “你!”她不是個讓人一威脅就會手軟腳軟的女子,“除非我心甘情願嫁你,不然你永遠得不到我!”

  鎮淮心頭一震,倏地揪痛了起來。

  “在我們還未成親之前,你休想碰我半下!”她狠狠地在他胸口上“伺候”一拳。

  “好!”他沉聲低喝,目光如炬地盯著她,“我不碰你,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教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水脈嗤哼,“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其實她並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不想嫁給他,不過為了賭氣,她還是那麼說了。

  陸鎮淮神情瞬間變得陰沉嚇人,“你等著。”說完,他忽地翻身坐起,並站了起來。

  他下了床,兩隻眼睛定定地注視著神情略為驚疑的她。

  “我們來打個賭。”

  “打什麼賭?”水脈好奇地問。

  “我賭你一個月之內會愛上我。”他自信滿滿地說。

  水脈一怔,旋即不以為然地哼笑著:“你別……”

  “你敢不敢賭?”他打斷了她的話,強迫她作下決定。

  她是個性急的人,禁不起別人言語相激,吃定了她這一點,他誘騙她跟他賠上一局。

  水脈果然上當,一下子就沖口答應,“賭就賭!”她瞪著他,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

  見她上了當,陸鎮淮暗暗得意著,“真的賭?你可別後悔……”

  “你放心,願賭服輸,我不會耍賴的。”她口氣篤定,“怎麼個賭法?”

  他一笑,“我要上天都峰赴約的事,你知道吧?”

  水脈點點頭,“別忘了你接到戰帖之時,就在我房裏……”

  陸鎮淮微微一頓,然後淡然一笑,“那倒是。”說著,他神情嚴肅而認真地望著她,“我要帶你一起赴約。”

  “咦?”她一愣。

  “如果在抵達天都峰之前,你還沒愛上我的話,我親自送你回雲霞山居,並成全你和你那心上人。”他一言九鼎似的承諾著。

  心上人?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心上人身在何處,不過……這賭法倒是可行。只是她原本是打算趁他出遠門時逃跑的,而現在卻變成得跟他一起上黃山。

  罷了,反正她從沒到外頭見識過“江湖”,能有這種機會見見世面倒也不錯;何況到了外面,只要一見苗頭不對,說跑就跑,可比在這兒方便多了。

  “好,一言為定。”水脈爽快地答應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陸鎮淮忍不住在心裏狂笑著,但他卻怎麼都不能表現出來。

  “嗯。”水脈彷彿為增加賭誓肯定度似的,更加用力地點點頭。此刻,她心裏也正打著她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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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什麼?”一聽鎮淮說要帶水脈同行,陸東堂可是第一個反對的。“這又不是兒戲!”

  此去天都峰足足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水脈那種自幼便受盡呵護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受得住這種長途跋涉呢?

  再說赴戰帖之約又不是出門遊山玩水,就算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也許底下卻是暗潮洶湧也說不定,要是水脈有個什麼閃失,他該如何向恩人交代?

  “爹,這是我和水脈之間的一個約定,我一定要帶她一起去。”鎮淮堅決地說。

  陸東堂一怔,“什麼約定?”

  “我不能說。”他一笑。

  “亂來!”陸東堂一拂袖,絕決地道:“我不會答應的。”

  鎮淮微微地揪起眉心,瞥了一旁的唐霜一眼。

  唐霜了然地一笑,立刻幫腔:“東堂,你就讓淮兒帶水脈一起前往吧!”

  “怎麼連你也……”眼看他們母子同聲同氣,陸東堂不覺蹙起了眉頭。

  “你聽我說。”唐霜面帶微笑、話聲輕柔,“他們兩人彼此並不熟悉,而婚事又因為戰帖之事耽擱,這次水脈跟著淮兒一同前往,不失為一個培養情感的機會。”

  知陸東堂者,唐霜是也!她熟知他的弱點,一向也深諳平撫其情緒之道。

  陸東堂若有所思地沉吟著,“可是江湖險惡,要是水脈有個損傷,我……”

  “唉呀,”唐霜笑歎著:“淮兒武功高強,想近得了他身可下容易,水脈跟他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了。”

  “這……”陸東堂眉心緊鎖,仍是一臉猶豫不決。

  “東堂,”唐霜拍著他的臂膀,輕聲地道:“淮兒好不容易想安定下來,難道你不打算趁這機會拉近他們小倆口的距離?”

  唐霜條理分明,辯才無礙,三兩句就打動了陸東堂的心。

  他暗忖片刻,終於點頭答應,“好吧!”

  得到父親的首肯,鎮淮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爹放心,我會好好保護水脈,絕不讓任何人碰她一根寒毛。”他承諾著。

  “嗯。”見他難得如此認真,陸東堂心裏其實也是欣喜的。

  唐霜與鎮淮交換了一個眼色,笑而不語。

  “那孩兒這就去準備……”

  “去吧!”陸東堂嚴肅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明顯卻也隱藏不住的慶倖。

  “孩兒告退。”鎮淮背過身,迅速地離開了內堂。


  翌晨,月影拿著戰帖來到了藏劍門,名為送還戰帖,實則想一窺水脈的廬山真面目。

  在門房的通報下,她順利地進了藏劍門。尾隨在護院身後,她蓮步輕移,好不優雅。

  藏劍門她已經不是頭一回來了,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兒還是讓她有著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少夫人!?”突然,走在前面的護院發出了一聲叫喚。

  少夫人?是鎮淮的妻子?月影心裏暗忖著,一邊也為自己能如此順利地見到宋家小姐而慶倖著。

  往前一看,距離不到十步的地方走來了一位身形嬌美、面容清麗的姑娘,她的樣子看似柔順,但那眼底的嬌悍自信卻是隱藏不住的。

  直覺告訴她,這位宋家小姐的確不像是一般的官家千金。

  那護院似乎並不打算對她引見那位宋家小姐,只是一徑地往前疾行。

  那也是,她是鎮淮的舊相好,又是青樓的姑娘,那護院總不可能那麼沒眼沒腦地將她介紹給這位准少主夫人。而既然他不敢開口,她倒是不介意主動。

  “你是宋家大小姐?”她忽地停下腳步,凝神注視著一臉疑惑的水脈。

  水脈微怔,“嗯,姑娘是……”

  那護院一臉驚慌,急著阻優兩人之間的任何交集。

  “我是月影。”月影沒讓他如願,如迅雷般地截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水脈怔愣地望著眼前這位貌美如花、豔光四射的美人,心裏紛亂得連她都吃驚。她就是月影?那個教陸鎮淮流連醉心樓的花魁……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像她這樣的美人不正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女人嗎?難怪陸鎮淮要流連在醉心樓了。

  不過月影本人給她的感覺是“好”的,她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月影並不像她原本所想像的那般俗豔妖美.!她看起來聰明、溫柔、友善,感覺上像是個知書識墨、見多識廣的不凡女子。

  “鎮淮提過你,”月影嫣然一笑,細細地端詳著她,“你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像他所說的那樣?陸鎮淮在月影面前是如何形容她的呢?

  “是嗎?”水脈一挑眉,漫不在意地應著。

  “他說你是第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月影笑說。

  這種話即使是經月影轉述,還是教她心跳不已。一見傾心?她會是陸鎮淮一見傾心的女人?

  月影笑睇著她,又說:“我和他相識多年,這可是我頭一回看到他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癡迷。”

  “他不也為你癡迷?”水脈略帶醋意地道。

  月影微微一怔,旋即掩嘴而笑。“癡迷?不,我們的關係比較像是知己、哥兒們。”

  “沒有人會爬到自己哥兒們的床上去。”水脈打斷了她,沖口而出。

  “宋小姐……”月影臉上倏地有著一種難堪尷尬的神情。

  驚見她臉上那受傷的神情,水脈頓時為了自己的嘴快而感到歉疚,“對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

  月影搖頭笑歎,“我不怪你有這種想法,而且我也挺替鎮淮高興的。”

  “咦?”水脈一怔。

  “你介意我的存在,那就代表你心裏對他並不是全無好感的。”她說。

  水脈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反駁著,“我……我才沒……”

  “宋小姐,”月影凝睇著她,溫柔一笑,“等你真正瞭解了鎮淮,相信你會喜歡上他的。”

  喜歡那傢伙?不可能!水脈心裏暗忖著。

  月影將手中戰帖交給了水脈,“這是他遺落在我那兒的,請你轉交給他。”

  水脈瞥了戰帖一記,淡淡地說:“你何不親手交給他?”

  “你是他的妻子,由你交給他不是更好嗎?”月影心平氣和地道。

  “我還不是他妻子。”她斷然地說。

  月影莞爾一笑,“你遲早會是他妻子的。”說著,她不管水脈願不願意,就將戰帖往她掌心裏擱。

  水脈掙扎了下,終究還是接下了她強遞過來的戰帖。

  月影凝望著她,幽幽地說:“宋小姐,祝福你跟鎮淮能兩情相悅、白頭到老。”

  水脈回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我先告辭了。”月影一欠身,轉身便往正門的方向走去。

  凝望著她窈窕婀娜的背影,水脈的心裏不覺泛起一股微酸——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有點悵然、有點沮喪、有點消沉、有點……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月影對陸鎮淮絕不是一般恩客與青樓姑娘間的情感;那麼,陸鎮淮對她呢?他只是把她當一般青樓姑娘,還是……

  唉,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怎會如此的複雜呢?

  這一瞬,她居然同情起月影的境遇……


  終於,鎮淮帶著水脈離開了藏劍門,動身前往目的地——黃山天都峰。

  他倆共乘一匹馬,一路朝著皖南山區前進。

  數日奔波,水脈漸有倦態,她本是個受盡嬌寵的千金小姐,怎堪如此的勞頓。

  要不是賭著一口氣,她斷不會隨他上天都峰,更不可能和他打什麼賭。

  途經一處茶棧,鎮淮決定在此稍作歇息。

  “在這兒休息一下再走吧!”他附在她耳邊說著。

  “唔。”每當他靠近她,她的心裏就一陣狂震,要不是她力持鎮靜,驚羞之色必然顯露無遺。

  他躍下馬來,伸出了手,“手給我。”

  水脈蹙起眉心,不領情地說:“我自己行。”有時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鬧起彆扭,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就不能像個女人一樣依賴我嗎?”他苦笑一記,拉住了她的手。

  她掙了掙,但他卻相當堅持。

  茶棧裏還有其他過路人,個個都一臉奇怪地望著僵持不下的兩人。

  “放開!”水脈是騾子脾氣,一拗起來就是不肯退讓求全。

  鎮淮沉下臉,沉默地注視著她。

  正當兩人僵持之際,茶棧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沒聽見這位姑娘說‘放開’嗎?”一名青色華服的男人自座位上站起,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勢。

  鎮淮斜觀了那男人一記,臉上明顯地有著慍色。水脈唱反調已經夠他懊惱的了,現在還來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不干你的事。”他冷冷地道。

  誰不知道這傢伙是看上水脈的姿色,借機在美人面前逞威風。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男人說著,下意識地提起掛在腰際的劍。

  鎮淮哼地一笑,“拔刀相助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話罷,他神情慍惱地望著堅持坐在馬背上的水脈,“你下不下來?”

  原本看見有人上前挑釁,水脈是有點軟化的,但當他又口吻強勢地對她說話時,她那脾氣不覺地又提了上來。

  她一臉倔強地瞪著他,以沉默表示著她的抗議。

  “姑娘,你若受了委屈或挾持,請你點個頭。”青衣男人擺明瞭介入的決心。

  水脈睇了他一眼,再看著站在一旁的陸鎮淮,一股莫名的叛逆熱流直沖腦門。就在那一瞬間,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青衣男人劍一出鞘,直指向鎮淮。“放開這位姑娘!”他喝道。

  “你還真想管!?”鎮淮沉聲喝問。

  “當然!”青衣男人一哼。

  茶棧裏有一些尋常的販夫走卒,也有一些來歷不明的道上人物,個個都睜大了眼等著看好戲。

  青衣男人並非獨自一人,他身邊還帶了兩名隨扈似的壯漢,那兩名壯漢見狀便霍地站起,筆直地朝著鎮淮下馬之處走來。

  “有幫手?”鎮淮冷眼睇著三人,唇角掀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意。

  “退下。”青衣男人揮退兩名壯漢,睥睨著眼前的鎮淮,“對付這種下流胚子,輕而易舉。”

  聽見青衣男人叫他下流胚子,他不覺揪眉冷哼著:“你們最好一起上,我怕就你一個,恐怕會很難看。”

  “大膽!”兩名壯漢的其一挺身而出,“我們少爺是飛鷹堡的繼承人,怎容你在這兒大放厥辭!”

  飛鷹堡?原來他是飛鷹堡主顏飛的兒子顏世駿。

  鎮淮一挑濃眉,哼地一笑,“原來飛鷹堡的繼承人是這種不長眼睛的東西。”

  “你!”顏世駿怒眉一揚,飛身上前,長劍直取鎮淮的首級。

  鎮淮縱身一躍,不知何時已飛身至他身後,他刀未出鞘,只是以刀鞘迎敵。

  三招不到,顏世駿手中的劍已被鎮淮的刀勁橫劈而斷。

  “啊!?”顏世駿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三招內便劍斷落敗,當下驚愕得瞠目結舌。

  鎮淮不急不喘地冷睨著他,“我早說過你會很難看。”

  “少爺!”兩名壯漢飛也似的沖上前去扶住顏世駿。

  顏世駿惱羞成怒地一振臂,“放開!”他恨恨地瞪著眼前的鎮淮,沉聲道:“報上名來!”

  鎮淮撇唇哼笑著,“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說罷,他一躍上馬,喝地一聲便策馬離去。

  顏世駿懊喪地看著兩人離去,臉上除了憤怒,還有羞愧之色。

  “你不該惹他的。”突然,茶棧中傳出了另一名男人的聲音,那是一名英偉又深沉的男子。“他是藏劍門的少主陸鎮淮,也是狂刀的惟一傳人。”

  “什麼?”顏世駿一驚。

  “那名女子是雲霞山居的大小姐,亦是陸鎮淮的妻子。”男人說罷,意味深長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他要是那麼容易就被打敗,我也不用找他了。”

  顏世駿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見男人究竟說了些什麼。陸鎮淮教他在眾人面前出了糗、丟了顏面,他一定要教他付出代價!


  鎮淮悶聲不吭,而水脈也不敢再多作聲。剛才他和那個顏什麼的打起來的時候,她真的是心驚膽跳。

  當他三兩下就擊敗對手時,她更是驚愕。要不是親眼看見,她真的無法相信,他竟是那麼了不得的高手。

  她知道他非常生氣,不然他不會一句話都不說地只是策馬前進。

  不知何時,他們來到了一條山澗邊,鎮淮扯住韁繩,勒停了馬,然後沉默地躍下馬來。這次他沒有問她下不下馬,一把就將她給扯了下來。

  “啊!”因為他手勁極大,疼得水脈忍不住叫嚷起來。

  鎮淮冷睇了她一記,逕自將馬牽到山澗旁喝水。他蹲下身來洗了洗手臉,神情依舊是無情無緒地。

  水脈揉了揉被他扯疼的手臂,負氣地瞪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她不悅地問。

  他抬眼睨著她,臉上有著一種莫名的懊惱及無奈。

  “你高興了?”他突然問道。

  她不明白地望著他,“什麼?”

  “讓兩個男人為你大動干戈,你很得意吧?”他冷冷地問。

  水脈心頭一震,一股慍氣直往胸口填塞。她根本不想害他和那顏什麼的大動干戈,是他們男人喜歡逞英雄,又總自以為是弱女子的救星,關她什麼事!?

  “對,我就是喜歡看你們這些自以為了不起的臭男人為我動刀動劍!”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她還是賭氣地說了這些話。

  “你!”他一把攫起她的手腕,怒不可遏的欺近了她。

  當他濃沉而熾熱的憤怒氣息接近了她,她的心不禁因惶恐而狂跳了起來。她從沒看過他如此惱怒的神情,而他陰鷙且帶著侵略性的眸子教她不由得打起寒顫。

  她不知道自己有激怒他的本事,因此一方面得意,一方面卻又心驚。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生氣,但不知為何,當別的男人為她出頭,他又無法控制地惱火起來。

  迎上他炙熱的眸子,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的眼眸之中有著怒火,卻也隱隱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熾烈。

  這是風暴來臨前的預兆,她知道他將因為這件事而躁狂發怒,她也曉得只要自己低個頭,這場風暴隨即就會過去,但……她並沒有那麼做。

  “我就是這種女人!”她掙開他的手,嚷著:“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為何不乾脆送我回雲霞山居去!?”

  鎮淮濃眉一揪,“送你回去?”

  “沒錯!”她微過頭,“反正還有個月影姑娘守候著你,你大可……”

  “宋水脈!”他忽地沉聲一喝,猛地將她擒入懷中。

  她驚慌地望著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話來。

  他眉丘隆起,眉心處也爆出青筋,惱火地瞪著她,“你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故意氣我的?”

  她一怔,頓時有點恍神。真心話?不,這不是她的真心話,雖說他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種男人,但對他,她的確是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對他的感覺,只能用“複雜矛盾”四個字來說明她不是非他不可,但當她發現只要自己一鬆手,他就會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時,她又捨不得就如此放手。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的心意如此反復不定?為什麼每當面對他時,她的心就不住地動搖著!?

  等不到水脈的回答,陸鎮淮耐性全無地對著她吼了起來,“如果你是想激怒我以達成和你的心上人廝守的目的的話,你是下錯棋子了!”

  說著,他低下頭,狠狠地壓上了她的唇瓣。

  那報復似的強吻讓她柔軟的唇片發疼,也教她的心驚顫不已。

  “不……”她逞強地想推開他,但他卻將她箍得死緊。

  “別忘了我們的賭約。”他懊惱地逼視著她,“一個月過後,若你仍執意離開,我願賭服輸,不過在這之前,你休想用任何方法逃離我的身邊!”

  她眉心一皺,羞惱地喊著:“放開我!”

  她的心全亂了,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討厭他,還是如月影所說,對他並非全無好感。只是,如果她真的對他有著什麼,那月影呢?

  就算他們兩人真的就像他們自己所說的那麼“單純”,而沒有一絲一毫男女間的情感,她能相信他們日後不會再有牽扯嗎?

  只要想到他還有另一個“她”,她就無法真正敞開心胸去接受他的求愛示好,甚或是她對他有著好感的事實。

  “你聽見了沒?”他使勁地搖晃她。

  她咬著下唇,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脅見她那委屈的模樣,鎮淮的心已經軟了,但臉上的慍色卻沒那麼容易一褪而盡。

  “聽見了、聽見了!”她略帶泣音地嚷嚷。

  她的心好亂,她從沒想過事情會變得如此複雜,本來整件事只是她要不要、肯不肯的問題,而現在卻又牽涉到另一個女人的悲喜。

  如果她真和他在一起,那月影不是註定孤獨一生嗎?想到有另一個女人將因為她的選擇而落入地獄,她就忍不住躊躇著。

  鎮淮一鬆手,水脈就蹲在溪澗邊掩面而泣,為了不讓他見到她的眼淚,她將臉埋在腿上,抵死不肯抬起頭來。

  睇見她第一次真正在他面前淌下淚來,他的心居然揪疼著……驀地,他為了自己方才的粗暴狷怒而自責。

  “水脈……”他歉然地伸手拍撫她的背。

  “不要碰我!”她大叫一聲,但始終不肯抬起頭來。

  “水脈……”他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你哭了?”

  她仍然將臉藏在腿上,倔強地否認著:“我才不會為了你這種人哭呢!”她想儘快收住淚水,但越是壓抑,委屈的淚水就更是氾濫。

  他一歎,半哄半強迫地想扳起她的臉,“我看……”

  “不要!”她氣呼呼地叫囂著。

  “水脈,”他抓住她兩隻手腕,強硬地將她縮在一塊兒的身體拉了開來,“你……”驚見她滿臉的淚水,他震住了。

  水脈眉眼一揪,“放開我!”不想被發現的脆弱,如今卻毫無隱藏地在他面前呈現,她的語音不覺更加哽咽了。“你……你這……放開……”

  她那嬌弱可憐的模樣牽動了他內心的溫柔,他不忍地問:“你真的哭了?為什麼?”

  “沒什麼!你……”她抽抽噎噎地,“都是你……是你弄疼了我的手!”

  “真的?”聞言,他抓起她的手腕細細審視著。雖說他力道大,但應該不至於弄傷她吧?

  她拽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說著,她的眼淚又淌了下來。

  “水脈,你到底是……”

  “沒什麼!”她朝他吼著:“反正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賭局,你輸了我,回頭還有個月影;我輸了你,大不了就乖乖地當藏劍門的少主夫人,怎麼賭都劃算。”她口不對心地說道:“雖然你總是說你對月影不是那種男女間的感情,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地愛著你,我想她不會介意‘撿’我不要的!”

  他心上一震,一個念頭迅速地竄進了他腦裏。“你見過月影?”

  那天月影將戰帖交給她之後,她便轉交給護院呈給陸震淮,並已交代不可提起她與月影照面之事,因此他並不知道她曾與月影見過面。

  “見過又怎樣!?”本來她是打算不讓他知道她見過月影的,豈料一時口快,還是說出來了。

  “她說了什麼嗎?”他驚疑地問。

  儘管他十分相信月影的為人,也確信她不會在水脈面前胡謅些什麼,但聽水脈這一提,他卻不得不疑心。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只是祝福我們,她……”想起月影,她更是心緒紛亂。

  她不願傷害月影那樣的女人,反正她跟他不過才相處了十幾天,要說有什麼感情其實也還談不上,與其如此,她倒還不如成全月影。

  “你不能拋下她,她是個好女人,她……她真的是……”說著,她突地哽咽難言。

  這會兒,他全明白了。原來她見了月影、原來她有意要成全他和月影……

  “水脈,”他笑歎一記,憐愛地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和她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感情。”

  她含淚凝望著他,眉眼全擰在”塊兒。

  “我們的關係很奇怪,認真地說……應該是互解寂寞的關係。”他喟歎一聲,淡淡地說道:“我認識月影時,她還不是花魁,而是個受盡男人屈辱的青樓女子。到醉心樓去的男人,只要肯花大錢就能得到她的身體,他們不把她當‘人’看,也不把她當,女人。看,我尊重她,讓她拾回了做人該有的尊嚴,於是在她終於成為花魁之後,我便成了她惟一的入幕之賓。”

  水脈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情也漸漸緩和下來。

  “在外頭一年半年,我不會特別想到她,回到藏劍門,我會以拜訪舊識的心情去探望她,我不是感覺不到她的心意,只是我從不曾為了她而動過安定下來的念頭。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很無情,但這是我們兩人之間都有的共識,她自己也清楚得很。”

  聽完他的解釋,她已經慢慢能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若是連月影那樣的女人都留不住他,那麼她又算什麼呢?

  她不過是他父親拜訪昔日恩人時,“順道”帶回來的媳婦兒,他對她不瞭解,更甭提會有什麼感情,這樣的她又如何能留得住他這顆浪子的心?

  “我知道你心裏有別人。”說著,他伸出手來輕撫她的臉頰,“不過既然命運安排你我相會,你總該給我機會的。”當他的手心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著。啊,好熟悉的感覺……

  他的手心溫暖而深情,就像她是他手中獨一無二的珍寶般,這種奇妙的感覺及他那掌心裏熟悉的溫度,她似乎曾經感覺過……在哪裡呢?

  啊!她心頭一震,驚疑地凝視著他。

  黑衣人?這一瞬間,她不知怎地竟將他和當日那黑衣人聯想在一起。

  不,他不會跟那個黑衣人有任何關係的,畢竟他不需要攔轎看自己將過門的新娘子,何況若那黑衣人是他,那陸叔叔也不可能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

  她真是昏頭了,居然會有這種古怪的想法及念頭。

  見她那出神時的迷惑神情,他不覺心情浮動著。俯下頭,他攫住了她濕潤而柔軟的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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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這荒山野嶺、了無人跡的地方,鎮淮心無旁騖、專心地親吻著他鍾情的女人;而她,也因為剛才的情緒激動而顯得脆弱許多。

  他輕吻著她淌在臉頰上的淚水,細細地撫摸著她的粉頰;水脈感受著他溫柔的撫觸,腦子裏有一陣的空茫。

  她的唇片雖然因方才的哭泣而微微顫抖著,卻還是生澀地回應著他。

  星眸微眯、朱唇半啟,她的神情充滿著魅惑男人的魔力。

  鎮淮將她緊緊地鎖入懷中,更深刻地吮吻著她:他的唇重重地擠壓著她柔嫩的唇瓣,像是強烈需索著花蜜的蜂蝶般。

  幾度,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但那種幾乎不能呼吸的感覺,卻又教她全身充斥著莫名的興奮及快感。她的身體漸漸地燃燒起來,腦子也是。

  “陸……陸震淮……”她呢喃著。

  “你可以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嗎?”他一笑。

  “呃……”她怔了怔,呆呆地望著他。

  他的唇再度壓在她唇上,並以他強勢索求的舌尖探訪她甜蜜的唇齒;他在她口裏翻騰,幾番試探著她的回應。

  終於,她開始生澀地回應起他的探索,並試著與他舌尖交纏。

  “水脈……”她的反應讓他有點吃驚,當然也有點興奮。他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覆上她起伏急遽的胸脯。

  “啊!”她一驚,羞怯地怔望著他。

  雖說這兒人煙罕至,但畢竟還是在外面。

  “不行……”她試著扳開他的手,但他卻十分堅持。

  天曉得他得用多大的自製力,才能抵抗她對他強烈的吸引力!

  “不!”他沉聲一喝,使勁但不粗暴地緊擁著她。

  “你……”她怔愣地睇著他,在他火熱的眼眸中,她看見了某種跳動的、閃爍的、熾熱的、強烈的火,那是一種充滿著霸氣、佔有、需索、渴望的目光,而她竟被它吸引著。

  鎮淮將她緊緊地扣在懷中,每當她一掙扎,她那柔軟豐盈的渾圓便摩蹭、擠壓著他結實的胸膛,那柔軟的觸感教他的腦子像著火似的焚燒起來。

  他的手忘情且無法控制地探進了她的衣襟裏,一層一層地探尋著、摸索著。

  “不……”儘管他的撫摸讓她血脈逆流,她還是儘量理智地回絕著他。

  只不過她不強勢的回絕在他眼中,都是虛張聲勢、欲拒還迎的小伎倆;他渴望著她,非常強烈而衝動地渴求著她。

  “水脈,做我的妻。”他的大手覆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輕柔地撫摸著,“自從第一眼見到你,我的心就被你牽動著。”說著,他的手輕撚她柔軟的耳垂,然後是白玉般光潔的頸項。

  他扯松她的領口,將他火熱的吻落在她細緻的頸子上;沉下眼,入目的是她呼之欲出的白皙渾圓。

  “嗯……”當他的吻像烈火燎原般地吻上她的頸子,她開始全身輕顫。

  他彷彿知道如何做才能撩起她的情潮般,熟稔地撫弄著她的身體;雖然僅是隔衫之撫,卻足以教她心蕩神馳。

  漸漸地,她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從身體裏抽離般,讓她完全無法思考,只能由他帶領著自己,茫無頭緒地往前走去。

  她不知道他會將自己帶到什麼樣的境地,只知道在這一刻,她對他的渴望並不少於他對她的。

  原來他在她心裏是有位置的,難怪她會在乎,難怪她會懊惱、會生氣……

  她閉上眼睛,細細地感受著他帶來的快慰,當她再微微開啟雙眼,竟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山澗旁的平坦大石上。

  正午過後的赤陽射穿茂密可遮天的樹叢,一線一線地射一止他倆身上。

  他俯身在她身上,為她遮去了強烈的光線,這一瞬間,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他所呵護、愛惜著。

  也許是身體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及撫慰,她的心防漸漸撤除,餘下的只有潛藏的女性意識。

  “水脈……”他一邊吮吻著她細緻的頸子,一邊低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試圖平緩自己強烈激蕩著的情潮。“可以了……”她嘗試著要他到此為止。

  “不行。”他說著,半認真半玩笑的吮吻起她的頸項。

  他在她耳頸間廝磨著,直教她酥癢得想笑。“喂……別……好癢……”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像個頑皮的小女娃般。

  林子裏十分安靜,幾乎只聽得見水脈銀鈴似的笑聲;但此時鎮淮突然神情肅然,戛然地停下了所有動作。

  他揚起頭,望向枝葉茂盛的林梢,“朋友,你該看夠了吧?”說著,他動手幫水脈整整衣襟,神態一派自若。

  水脈驚慌地拉攏衣襟,揚首張望著樹梢。她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但鎮淮卻說上面有人?

  正當她想發問的同時,林梢上枝葉擺動,一道黑影忽地從天而降……


  面對著眼前身著黑衣的陌生人,鎮淮不驚不戒,反倒氣定神閑。此人沒有惡意,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水脈注視著這突然從天而降的黑衣人,記憶一下子又翻回了二十幾天前。是他嗎?是當初那個掀她簾子、撫摸她臉頰的黑衣人嗎?

  這黑衣人和當時的黑衣人一樣,只露出兩顆眼珠子,而那眼神相同的散發出一種自信及霸氣。真的會是他嗎?為什麼他又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他的目標是陸鎮淮還是她呢?

  這一瞬,她發現自己的心臟正不規律且急遽地枰抨跳著。


  那黑衣人似乎發覺水脈正用一種驚異的目光注視著他,旋即對她一笑。

  見黑衣人的視線在水脈身上一掃而過,鎮淮的臉上明顯地浮起了慍色。

  “失禮,我是路過這林子,不小心撞見二位的……”黑衣人抱拳一揖,“若有打擾,請勿見怪。”話落,他一個縱身,飛出了林子。

  鎮淮望著他飛出林子,暗暗驚歎著:此人輕功與我不相上下。

  這江湖上充斥著各路人馬,有善有惡、良莠不齊,如今他帶著水脈同行,更是得隨時提高警覺。

  見時候也不早,若不儘早起程,恐怕掌燈時候無法到達下一個落腳地點。

  “水脈……”他回頭一睇,發現水脈居然發怔出神。

  “嗯?”水脈神情奇怪、眉頭深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他疑惑地問。

  她猛地搖搖頭,“沒事。”她怎麼能跟他說剛才那黑衣人,或許就是她所說的“心上人”?她怎能說她曾經要一個陌生人帶她走?

  只是……剛剛那黑衣人真是當日那黑衣人嗎?

  天呀,她的思緒全亂了。

  “我們該上路了。”他說。

  “嗯。”她點點頭,被動地由他扶上了馬背。

  鎮淮一蹬上馬背,從她身後拉住了韁繩,喝地一聲向林外馳去。


  掌燈時分,鎮淮帶著水脈住進了鎮上的一家客棧。

  他要小二替他們準備了一間上房,同時也點了幾道店裏最拿手的好菜及好酒在房裏享用。

  “水脈,”看她連吃飯時都能吃到發愣,鎮淮終於忍不住地開口詢問:“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她裝傻充愣地笑笑,“沒有呀……”

  “沒有?”他存疑地睇看她,“自從那黑衣人出現後,你就變得很奇至,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支支吾吾地,“我……我是……”她不能說,這是她的秘密,絕不能告訴陸鎮淮。更何況這件事要是讓陸鎮淮知道,他就算追到天邊海角,也必定會將那黑衣人找出來不可。

  迎上他澄澈卻熱情的眸子,水脈不覺莫名心虛。

  她已經接受了他的撫觸,也回應了他的渴望,她不曉得那只是自己單純對情欲的一種好奇及期待,還是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上他……

  這種心猿意馬的事實在不是她該做的,她必須理出個頭緒,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麼。

  “水脈,”他突然抓住她擱在桌上的手,嚴肅而警戒地注視著她,“不准瞞我什麼事,因為我從沒瞞過你什麼。”

  她心上一震,心虛驚懼地回望著他。

  他發現了嗎?不,她絕不能有一丁點的不尋常,況且她也還沒確定那黑衣人是否就是當日那一個……

  “沒什麼,真的。”她淡然一笑,“我想也許是……我有點受驚了吧?”

  “受驚?”他眉頭一挑。

  她頷首,“嗯,那黑衣人突然這麼蹦出來,我……”

  她未說完,鎮淮忽地笑了起來,“你是這麼膽小的人嗎?”當日她都敢跟一個陌生人提出“帶她走”的要求了,怎會今天卻因一個黑衣人的出現而驚慌呢?

  “我……”她確實不是個膽小的人,不過當下她無論如何都得承認自己膽小如鼠。“我其實是很膽小的。”

  “是嗎?”他露齒一笑,“我可不覺得。”說著,他逕自低頭吃著飯菜。

  水脈偷偷覷著他,心裏有一點不安穩。

  她總覺得陸鎮淮這個人不像他表面上看來這麼簡單,他的眼睛澄澈透明,彷彿沒有任何事可以逃得過他的眼睛;也許,他什麼都知道……

  “ㄟ……”

  “ㄟ什麼ㄟ?”他抬起眼睇著她,“你就不能叫我一聲鎮淮嗎?”

  她皺皺眉,“我叫不出口。”想起月影可以那麼自然又親熱地喊他一聲鎮淮,她的心就無由地揪緊著。老天爺,她……她竟在吃醋!?

  “怎麼叫不出口?”他問。

  “因為……”她抬眼直視著他的眼睛,沖口便道:“這麼叫你的不只我一個。”

  他一愣,旋即嗤地一笑,“那我可以叫我爹以後都喊我淮兒。”他說。

  “不是陸叔叔,是……”她秀眉緊蹙,略帶埋怨地說:“月影姑娘不也是這麼叫你的?”

  鎮淮微怔,“月影?”月影已經喊他鎮淮喊了幾年了,他也一直覺得沒什麼不對,而她居然介意?

  睇著她顰蹙眉心的吃味神情,他不由得一陣暗喜。原來,她是在吃月影的醋。

  “你不喜歡她也那麼喊我?”他眉眼帶笑地瞅著她瞧。

  迎上他微帶促狹意味的眼神,水脈不覺有些害臊。“我……我管不著。”

  鎮淮縱聲大笑,豪邁地仰頭飲下桌上那壺美酒佳釀。發現水脈竟然如此介意月影的存在,他的心裏就填滿著暢快及歡欣。

  他以為只有他會在意她心裏有個心上人,原來她也在乎他身邊曾有個身為花魁的月影。

  “我們扯平了。”他突然說道。

  “咦?”她有些迷惑。

  他抿唇一笑,“我吃你那心上人的醋,你吃月影的醋,咱們誰都沒占上風,誰也沒吃虧。”

  “誰說沒吃虧?”她小嘴一噘,“我可吃了大虧呢!”

  “你吃了什麼虧?”他略帶諸意地笑問著。

  水脈狠瞪了他一記,“你看了我、親了我還抱了我,我當然是吃虧了。”說著,她的頰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霞。

  鎮淮揚眉而笑,“那我也讓你看、讓你親、讓你抱,這不就行了?”

  “想得美!”她含羞帶怯地嗔罵著。

  其實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似一開始那樣反感了。

  他這個人雖然也會有因為惱怒而對她大聲咆哮的時候,但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體貼且溫柔的。

  他總是氣定神閑、泰然自若,偶爾也像個孩子般逗她笑;在他面前,她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個被他捧在掌心上的珍寶,倍受呵護、重視、寵溺。

  難怪像月影那見過各式各樣男人的女人,也會對他動心動情。想著,她不覺又思及他是不是也如此對待著月影?和月影在一起時,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會怎麼擁抱她、親吻她?當他們做那件事時又是怎樣……

  突然,她的心情又無端沉重起來。

  她不該想這麼多,他們還未拜堂成親,他還不算是她的;況且,她目前心意未決,日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狀況也不得而知。

  也許她選擇了他,也或者……她會提出回雲霞山居的要求。

  她的心思總是一日多變,誰知道明天一覺醒來,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對了,”話鋒一轉,水脈談起了即將和陸鎮淮決戰的範長志。“那個範什麼的厲害嗎?”

  “範什麼?”他一笑,“人家有名有姓,叫範長志。”

  “我哪記得住這麼多?”她噘起小嘴嬌嗔著。

  他凝睬著面前嬌美可人的她,又是一記滿意的微笑。“他應該很厲害吧!”既然範長志能打敗眾多高手而被稱為刀神,應該不是個泛泛之輩。

  “你和他相較……誰厲害些?”她好奇地問。

  他微頓,“他約我決戰就是想知道他與我誰厲害些。”說著,他笑望著她,“你希望誰勝出?”

  她沉吟著,“誰勝誰敗……真有那麼重要?”

  “名譽對男人來說,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他一臉嚴肅地說著。

  “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她微怔,不解地問:“你是說……這次決戰是一次生死之鬥嗎?”

  他點點頭,臉上依舊是波瀾不興,仿若無事。

  水脈神情大變,滿臉驚疑,“你……你會不會死在天都峰啊!?”開什麼玩笑?還說要她做他的妻子,這會兒他要是死在那範長志的刀下,那她豈不是真成了寡婦?

  他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你怕我會死?”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她又氣又急地瞪著他,“你為什麼要去赴約呢?你……你也可以拒絕的呀!”一急起來,她就像只滿園子亂跑的小雞似的。

  見她如此擔心自己的生死安危,陸鎮淮不覺欣慰,“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麼辦?”

  她微愣,訥訥地凝視著他。如果他死了?她或許會回雲霞山居去吧?不過,她……她希望他最好別死。這一刻,她突然好怕他會從這世界上消失……

  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真的在擔心害怕,於是她故作無所謂地說:“放心吧!正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才沒那麼容易死呢!”

  他嗤地一笑,“你還真會拐著彎罵人。”

  “要說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我當然是比不上月影姑娘。”她回他酸溜溜的一句。

  鎮淮瞅著她,“看來你是真的很在意月影和我的事。”

  “誰說的?”她死鴨子嘴硬地頂了一句。

  “你呀……什麼都寫在臉上了。”說著,他親昵地在她頰上一捏。

  他如此親昵的舉動惹得水脈臉上一陣火熱,“哪有?”她揉揉被他輕捏過的地方,強自鎮定。

  他忽地沉默地凝視著她,眼神之中滿溢著對她的籠溺及愛意。“水脈,我可以為你放棄一切。”

  睇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心頭不覺一撼。“你肯?”

  “肯。”他堅定地道。

  “為什麼?”她難以置信。他與她不過才在一起十幾天,他怎能那麼篤定的說他能為她放棄一切呢?

  他那迷人的唇向兩側拉出了一道性感而成熟的弧線,“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知道。”

  聽著他的話,她的心頭不覺一陣甜蜜,但甜蜜之餘,又有著一種茫然、不確定的感覺。

  “如果你真想娶我,那你可千萬不能死……”她幽幽地說道。

  他一笑,“我儘量。”他一向是個輕鬆看待事情的人,即使是這種生死交關的決戰前夕,他還是一徑的灑脫。

  說罷,鎮淮欺身上前,作勢要親吻她。

  “什麼儘量?”她推開他,微微地皺起眉心,羞惱說道:“在你決戰之前,我不准你碰我半下。”

  他眉頭揪結,“為什麼?”他們都已經進行到那種地步了,為何現在才告訴他到此為止?

  “不為什麼。”她小嘴一噘,嬌嗔道:“要是我跟你‘怎麼’了以後,結果你卻在天都峰上一命嗚呼的話,那我豈不是成了寡婦?”

  他擰起眉丘,“我還沒上天都峰,你就急著咒我死?”

  “我是說‘如果’,你怎麼知道你一定贏呢?”她當然不希望他死在天都峰上,只不過刀劍無眼,要是他真那麼倒楣地死在那兒,她不是一輩子淒涼?

  她才不要呢!若是他不幸掛了,她留著清白身子還能尋到好人家哩!

  “你在想什麼?”見她出神,他一臉狐疑地問。

  這丫頭鬼靈精怪,滿腦子奇奇怪怪、離經叛道的念頭,這會兒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她咧嘴一笑,“我只是在想……若是你死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順地去找我那心上人了。”

  鎮淮眼底的笑意倏地一收,代之而起的是一股駭人的妒意及惱火。

  她明知道他不喜歡聽見她在他面前提起那個什麼心上人的,但為什麼又總愛……該死!她是故意激怒他的嗎!?“你再敢提他半字,我就……”他逼視著她,眼底跳動著教她心悸的熾焰,“我就睡了你!”

  水脈一怔,呆呆地盯著他瞧。睡了她?他是指……

  驀地,她的耳際一熱,一把不知名的火迅速地在她體內竄燒。

  迎上她羞澀卻又隱隱期待的眸子,他不禁衝動地將她擒入懷中。“水脈,你……”他眉心揪結著,聲線低啞而濃沉,“別激我。”

  水脈一愕,“我不是……”她抬起慧黠的大眼,怯怯地說道:“我只是希望你活著,千萬別死……”

  鎮淮胸口一震,眼中的怒火瞬間澆熄。“水脈……”他眼底的情緒既複雜又激動,“我不會的。”

  他猛地將她的頭壓向了自己的胸膛,感性地說:“為了你,我會活著。”

  “嗯。”水脈在他懷中使勁點頭,驚憂的淚水竟不知不覺地滑落……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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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仍然同床共枕,但鎮淮卻非常守信地未再對她“出手”。

  水脈說得對,他要是在這時候要了她的身子,卻又不幸在決戰中一命歸西,那豈不是毀了她一生幸福?

  為了她,他斷不能做出這種可能會毀她幸福之事,反正現在水脈似乎已經比之前更能接納他,他不必如此急著佔有她的一切。等從天都峰平安歸來,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帶著她回藏劍門正式拜堂成親,共偕連理。

  清晨用過客棧的早膳之後,他們旋即起程趕路。

  此去黃山,路途遙遠,再加上天都峰又是黃山三大峰中最險峻的,想登上峰頂並不是一件易事,若不儘早趕抵黃山山腳下,恐怕會誤了約定之期。

  水脈一向起得晚,因此在這樣的清晨,她的精神還是顯得恍恍惚惚。因為身後有個溫暖的“靠山”讓她依偎,所以她安心地靠著他的胸膛繼續打盹。

  鎮淮偶爾低頭睇著臂彎中安睡的她,唇邊不時地露出了愛憐的微笑。

  此時的她,是個十足的小女人,而她也惟有在如此安靜睡著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小女人”的姿態——他珍惜這一刻,非常珍惜。

  此次決戰乃生死之戰,非死即傷,雖說他對自己的刀法有著相當的自信,但範長志既能打敗武林中眾多高手而成為刀神,想必也是不容小覷。

  假如他還是從前的那個陸鎮淮,根本就不會把此戰的生死問題擱在心上,然而如今,他心裏卻已經有了牽掛……

  他捨不得放下水脈,他想守護她、愛她、陪伴在她身邊,所以,他不能輸,更不能死。

  正當他想著的同時,前方不遠的林徑中卻出現了一名手提長劍、身披紅色斗篷的紅衣姑娘。

  那姑娘一臉冷豔,身形瘦高,冷冷的眼神及緊抿著的唇角都顯示著她是來者不善。

  鎮淮微勒住馬,緩下了速度,但懷中安睡的水脈仍未察覺。

  待與那紅衣姑娘只余幾步距離,那紅衣姑娘眼中出現了一閃即逝的異采。

  “你就是陸鎮淮?”她指名道姓,擺明瞭就是找他。

  她這一喝問,水脈終於醒了過來,瞥見前頭擋著一個紅衣姑娘,她怔愣了一下。

  那紅衣姑娘冷睇了她一眼,十分不友善。

  水脈雖然還有點昏昏沉沉,但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與她不對盤,因為她在這紅衣姑娘的眼中睇見了不屑、輕蔑及微妙的妒意。

  “在下正是,請問姑娘……”

  “我是飛鷹堡的顏虹。”她聲線冷漠地道。

  一聽飛鷹堡,鎮淮已經大略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他撇唇一笑,“顏姑娘有何指教?”

  “我是為我弟弟的事而來的。”她口氣挺沖的,臉上也明顯的有著慍色。

  水脈聽她自稱是飛鷹堡的人,又說是為她弟弟而來,立刻就聯想到昨天因為想出鋒頭,而被鎮淮打得落花流水、顏面盡失的顏什麼駿。

  她噗哧一笑,“你弟弟打不過人家,居然連姐姐都搬出來了?”

  顏虹一聽,更是火大。

  她弟弟一向喜歡強出頭,她是知道的,但看見眼前這個仙肌玉骨、麗質佳容的女子之際,她的心底更是無由地竄起一股惱火。

  她應該是來找陸鎮淮算帳的,然而現在,她卻將這滿腔的怒火全傾注在陸鎮淮懷中的女子身上。

  “你這個小狐狸精,還敢在這兒碎嘴!?”她不客氣地罵道。

  一聽見顏虹罵她是小狐狸精,她當下氣得什麼睡意都沒了。若前朝未滅,她可也是個正正經經的官家千金,而這叫顏虹的女人居然敢說他是狐狸精!?

  “你說誰是狐狸精?”要不是鎮淮將她鎖在懷中的話,她非得沖上前去賞那自稱顏虹的女人一耳光。

  顏虹冷哼一記,“我說的就是你。”她繼續嘲諷著:“明明身邊有了男人,還有意無意地去招惹其他男人,你要不要臉?”

  鎮淮看得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怪了,打顏世駿的人是他,顏虹要是想替自己的胞弟出口氣的話,找的也應該是他,怎麼這會兒卻跟水脈槓上了呢?

  水脈受不了激,七手八腳地掙扎著想下馬。

  “水脈,”陸鎮淮拉住她,“別惹事。”

  她回瞪了他一記,“我惹事?”她氣鼓鼓地叫著:“是她先惹我!”說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跳下了馬。

  見她下馬,鎮淮隨即也跟著躍下馬背。“水脈,”他一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夠了。”對方是個大姑娘,他不想跟女人鬥氣,甚至是鬥武。

  水脈難以理解地嚷著:“她侮辱我耶!”說罷,她一個勁地沖上前去。

  顏虹似乎沒料想到她竟是如此潑辣的女子,顯得有點錯愕。“你……”

  “你嫉妒我有男人為我動刀動劍,對不對?”水脈不甘示弱地說:“是,我是狐狸精,但也好過有些人孤芳自賞沒人憐!”

  顏虹柳眉一挑,氣極敗壞地吼道:“你說誰孤芳自賞沒人憐!?”

  “你說還有誰?”水脈的確是手無縛雞之力、技不如人,但論牙尖嘴利,她可不輸任何人。

  “你!”顏虹好歹也是飛鷹堡主之女,向來就是嬌縱成性,哪受得了水脈如此言語相譏。

  見水脈姿色過人已夠教自視甚高的她懊惱了,現在看她身邊又有著陸鎮淮如此出色的美男子相伴,她心緒更是難以平衡。

  “你找死!”顏虹拔劍出鞘,毫不留情地往水脈刺去。

  她突然出招嚇壞了水脈,也教水脈身後的鎮淮大吃一驚。

  “啊!”水脈驚叫一聲,卻嚇得腳下發軟,動彈不得。

  鎮淮大手一捉,猛地將水脈往後提;在將她往後拉的同時,他另一隻手已順勢拍開了顏虹的手。

  “啊!”顏虹被他一拍,長劍飛脫而出。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一臉憤怒陰鷙的他。

  水脈大概是嚇傻了,只是安靜地偎在他懷中沉默不語。

  顏虹撿起掉落在地的長劍,恨恨地怒視著兩人,“陸震淮,今日所受的屈辱……我會記住的!”話罷,她背身疾行離去。

  見顏虹漸行漸遠,鎮淮不覺喟歎一聲。這些江湖上的恩怨對立,有時候都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所引起,難怪他師父老人家要歸隱塞外、不問塵事。

  “水脈?”低頭睇著水脈,她還是一臉木然,像掉了魂兒似的。看來,她這次是真的嚇壞了。

  “你沒事吧?”他一手搭住她的纖腰,聲調溫柔地問著。

  她抬起眼,聲線微微顫抖著。“疼……我好疼……”

  他一驚,這才感覺到自己手心有些濕濕黏黏的,仔細一看,他震驚的差點沒叫出聲來。水脈受傷了,就在腰際。

  “糟了!”他暗叫不妙。原來剛才顏虹那一劍雖沒直接刺中她,卻在她腰側劃下了一道傷口。

  水脈細皮嫩內的,即使是一點皮肉傷,也夠教她哭爹喊娘的了。

  “我流血了對不對?”因為怕,她甚至不敢低頭去看自己的傷處。

  “沒關係。”鎮淮一手按在她傷口上,一邊輕聲地安撫著她。

  其實他比她還心驚,即使這是個不會要人命的傷口。但他寧可顏虹是在他身上劃上千刀萬刀,也捨不得讓水脈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我們去找點水。”他將她扶到馬背上,“來,按著。”他捉著她自己的手去按壓住傷口。

  “我會不會死?”水脈眼眶含淚,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蹙眉一笑,“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說,你會不會這麼容易死?”

  水脈揪起眉心,又氣又想笑地,“我要是死了,一定做鬼纏著你!”

  “傻丫頭……”他既心疼又愛憐地笑歎著。

  跳上馬背,他迅速地在林中找尋水源。


  不多久,鎮淮在林子裏尋到了一條溪澗,於是緊急地停下馬來為她處理傷口。

  “坐著。”他將她安置在溪邊一塊平坦的石頭上,然後扯下一隻袖子沾滿乾淨的溪水。

  水脈安靜地坐在一旁,但臉上卻難掩傷口疼痛的揪結起來。

  他小心地解開她的腰帶,敞開了她的外衣,“疼嗎?”

  “當然。”她沒好氣地應著。

  他一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逞一時之快?”說著,他翻開了她的胸兜,先以清水擦拭那還流著血的傷口。

  “啊!”她疼得驚叫一聲,原本想反駁他的話也硬生生地吞了進去。

  以他的經驗看來,這道傷口其實只是個皮肉傷,算不上什麼,大概是水脈細皮嫩肉、捱不住疼,所以才會這樣大呼小叫。

  他覷了她一記,“忍著,沒事的。”話罷,他從懷中取出一瓶金創藥,仔細地為她塗上一層,待金創藥凝結在傷口上,他便為她拉上了衣襟。

  “行了。”

  水脈眼眶底下懸著淚滴,不甘不願地瞪著他。

  “怎麼了?”他不解。

  她眉心一皺,眼淚撲簌簌地直落。“都是你!”

  “我?”他一愣。

  “要不是你拉得慢,我怎麼會受傷?”因為“無端遭殃”,她將所有怨氣全出到他身上。

  陸鎮淮無奈地苦笑一記,“大小姐,是你自己一直靠上去的,我擋都擋不住呀!”

  她秀眉一橫,一臉委屈,“還有……你……你為什麼不教訓她!?”

  鎮淮哭笑不得地望著她,“大小姐,你……”

  沒等他說,她連珠炮似的又一陣責怪,“你為什麼不像昨天修理她弟弟一樣地修理她?”

  “水脈,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小妞也不想想是誰去挑起戰火的。

  “什麼?”一氣起來,她也忘了疼。“你是說我活該?”

  “我沒說你活該。”對於她的斷章取義,他只覺哭笑不得。

  水脈一惱起來,向來是只有野性沒理性。“你就是這個意思!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見她有幾分姿色,所以捨不得動手是吧!?”

  鎮淮歎了口氣,索性在她身邊坐下,隨她言語發揮。

  “陸鎮淮!”見他一臉閑閑的樣子,她更是火冒三丈。

  今天要是刺傷她的是個男人,那也就罷了,但偏偏刺傷她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頗具姿色的女人……

  “我就知道你這人靠不住,你……你簡直是可惡!”她揪住他的袖口,像是恨不得低頭咬他一口似的。

  鎮淮莫可奈何地又是一歎,“好吧,那你現在想怎樣呢?”說著,他玩笑似的問道:“要我去殺她一刀?還是我讓你砍一刀?”

  她一頓,不知如何反應地瞪著他。其實那顏虹實在沒理由因為言語衝突就拿劍刺她,一定是還有什麼原因,畢竟打她弟弟的是陸鎮淮,她想打想殺也應該找陸鎮淮下手,為什麼矛頭一轉,居然把帳全算到她頭上呢?

  回想起剛才那顏虹見著陸鎮淮時的神情,突然她什麼都明白了。

  “都是你啦!”她抬手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他一怔,不明就理。“又怎麼了?”看她沉默,他還以為這場戰爭就快打完了,沒想到她稍作歇息後竟又捲土重來。

  她又氣又妒地吼道:“她嫉妒我!”

  “她嫉妒你?”他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了。“她嫉妒你什麼?”

  “你沒見她看著你時的那種眼神嗎?”不說還好,一提起來,她就覺得怒火中燒、渾身顫抖。“她一定是看上了你,所以才會拿我出氣!”

  鎮淮聞言,嗤地一笑。“你瘋啦?”這小妞可真能扯,竟然有辦法扯到他身上來。

  “我才沒瘋,我清楚得很!”不會錯的,她看得出那個叫顏虹的女人對陸鎮淮有意思。因為……她第一眼見到陸鎮淮時,就是那種眼神,那種燃燒著的眼神。

  鎮淮搖頭苦笑,“這下可好,顏世駿看上你,顏虹看上了我,真了不起。”女人的想像力真驚人,尤其是她這種古靈精怪的女人更甚。

  見他一副沒事人兒的悠閒狀,水脈氣惱地捉起他的手臂,低頭就發狠地一咬。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但想到顏虹看他時的眼神、想到顏虹劃她一刀、想到他好像是蠻不在乎的神情、想到……

  總之她就是好恨、好氣、好惱!

  她這一口咬下去,打定了沒那麼容易就松回的主意。

  鎮淮先是一陣錯愕,但旋即又平靜得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地凝望著還咬著不放的她。

  好一會兒,水脈抬起頭來看他,卻發現他臉上不驚不惱,波瀾不興。

  見他沒有反應,她就像只發瘋的小野貓似的張口又咬。感覺到嘴裏有著鹹腥味,她這才發覺自己在不經意中竟咬傷了他。

  她心頭一驚,急急地甩開了他的手。而就在摔開他手的同時,一股不知名的酸意襲上了她的鼻頭。

  “氣消了吧?”鎮淮無視自己手上的傷口,兩隻如火炬般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她。

  見他總是那麼泰然地面對她的嬌悍任性,她又是一陣揪心。為什麼每當她不講理、耍脾氣時,他都能如此包容她那該死的衝動及壞脾氣?為什麼!?

  他該甩開她的,卻任由她將他咬傷,這就是他對她的體貼和溫柔嗎?

  “陸鎮淮,你可惡!”瞥見他淌著血的手臂,水脈不知自己該氣還是該急。

  她胸口滿塞著虧欠和內疚,可是……她又不想承認自己錯了。

  “你讓她劃了一劍,我讓你咬上一口,這樣總可以了吧?”有時,他真惱恨她的衝動及嬌蠻不講理,可要命的是,這似乎也是她吸引他的一部分。

  水脈抹去淚水,“你想讓我覺得內疚?你……你做夢!”她朝他咆哮著。

  “我沒打算讓你覺得內疚。”他蹙眉苦笑一記。

  “如果不是為了讓我內疚,那……那……”她非常懊惱地說:“那你是在替她贖罪 !?”

  他一怔,“我替她贖什麼罪?”

  她吸吸鼻子,繼續發揮她無窮無盡的想像力,“因為我要你去替我討回公道,但你捨不得傷她,所以只好拿自己的皮肉讓我消氣,對不對?”

  鎮淮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他真沒想到她居然有這麼豐富又亂七八糟的想像力,這簡直是無中生有、胡謅一通嘛!

  “怎麼?你承認了吧!?”這會兒,水脈也忘了剛才自己還在呼天搶地的喊疼。

  陸鎮淮搖頭一歎,“你鬧夠了沒?”男人的忍耐總是有個限度,即使面對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還說什麼心裏只有我,你根本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鬼!”她知道自己該收聲,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借題發揮。

  “你心裏不也有著一個我不知道的心上人!”他沒好氣地回她一句。

  “我不管!”她激動得幾乎失去理智,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都沖口就說,“我不要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話一出口,她立即後悔了,只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在她後悔的同時,她困見他臉上那懊惱又受挫的神情。

  “我……”此際,她恨透了自己的衝動。

  他爹常說,總有一天她會讓自己的嘴給害死,這下子全都應驗了。

  “我是你‘不要’的?”他沉下臉,那陰沉的表情教她無由地一陣寒顫。

  說罷,他撤唇冷笑一記,卻隱含苦悶。他站起身子,沉默地走向了馬匹。

  他早知道她心裏還有別人,在她幾乎要接受他的同時,她其實還期待著那個他不認識的男人;他曾誇口說會讓她愛上他,但這一刻,他卻感到無比沮喪及挫折。

  水脈後悔極了,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

  她絕不是有意要傷害任何人,甚至她剛才那句話其實是沒有什麼惡意的,她……她只是氣極了才會脫口說出那種口不對心的話。他不是她不要的,絕不是。

  在這一瞬間,她清楚地知道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早就超越了那不知名的黑衣人。

  她會這麼不講理,甚至說出那種莫名其妙的氣話,都是因為她妒嫉、她小器,她不要其他女人也注意他。

  “陸鎮淮,我……”她想道歉,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淡漠地睇了她一記,“如果你不想在荒郊野外露宿,就趕快上馬吧!”

  “噢……”她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是軟軟地心虛地應了一聲。


  “什麼!?”顏世駿見顏虹頹然地歸來,一臉驚愕,“姐,連你都……”

  “別提了!”沒等他說完,顏虹就冷冷地打斷了他。這一刻想起陸鎮淮那張臉,她都還覺得心悸。

  完了,她居然對那個男人一見傾心!?

  她從來不是這麼容易喜歡上一個男人的,為什麼卻在見到他之後,有了這麼大的反應及震撼?

  “姐,你也吃了虧?”顏世駿以為她能替自己掙回面子,沒料到她居然也是如此收場。

  她瞪了他一眼,“閉嘴!”她已經夠惱火了,他還不識相地在這兒添柴揭火。

  顏世駿見她是真的動了氣,不禁皺皺眉頭,有點自討沒趣。

  “陸震淮功夫高強,以你我的劍法,根本贏不了他。”顏虹語氣中還帶著些慍惱。光是想起那小狐狸精的樣子,她不惱才有鬼。

  她轉頭瞠視著顏世駿,劈頭就問:“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小狐狸精的美色才強出鋒頭的?”

  “姐……”顏世駿仗著自己是飛鷹堡的少堡主,平常總是耀武揚威,不過,對他的親姐姐顏虹,他卻是敬畏三分,相當順從。

  顏虹哼地一聲,一就知道是你貪圖美色壞事!”

  “姐,我本來以為姓陸的他強搶良家婦女,誰知道那小妞居然會是他的妻子。”見顏虹氣未消退,他接著又說:“那小妞向我求救,我才出手的。”

  聽到這兒,顏虹不禁又想起那小狐狸精的臉。“哼,你們這些男人見人家有一點姿色,個個就像蜂見了蜜似的黏上去,沒出息!”

  “姐,”他涎著笑臉,討好地說:“你別生氣,我還有別的辦法。”

  顏虹不以為然地斜觀著他,“你能有什麼辦法?”她這個弟弟有幾斤幾兩重,她還不清楚嗎?

  顏世駿露出一記詭異而狡怪的笑,“你等著瞧吧!”

  明的行不通,他總可以來暗的吧?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這世界上有他顏世駿撂不倒的人!

  “你想做什麼?”覷見他臉上那奇異的笑容,顏虹疑惑地問。

  “先不告訴你……”他故作神秘地說:“總之,我一定會替咱姐弟倆扳回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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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住進這家客棧,鎮淮就隱約聽到店小二跟幾個住宿的客人在閒聊-

  “這兩天這兒出現了一個采花大盜,而且專門找未出嫁的閨女下手,現在已經有幾個閨女受害了呢!”

  聞言,一名帶著青衫女孩的老翁驚驚畏畏地說:“是嗎?”他下意識地看著身邊的閨女,“那我可得小心一點。”

  “應該的,應該的……”店小二望著老翁身邊的年輕女孩,說:“老爹的千金生得好,是該小心。”

  店小二說完,這才注意到等著他招呼的陸鎮淮及水脈。

  睇見水脈,他一臉驚豔,但一見鎮淮臉上那幾乎快要結冰的神情,他又倏地變得畏畏怯怯。

  “客倌,住宿還是吃飯?”

  “都要。”鎮淮說。

  “那……”店小二一臉猜疑地問:“您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一間上房。”說著,他狠很地瞪了店小二一記。

  那店小二縮縮脖子,“是、是……請跟我來。”他小心翼翼地帶著路。

  把兩人帶到後廂的上房後,鎮淮打賞了一些碎銀給他。

  那店小二拿了好處,不嫌麻煩地叮嚀了幾句:“客倌,我們鎮上這兩天很不安寧,您夫人如此嬌美,可要特別小心。”說著,他又多觀了水脈幾眼。

  鎮淮濃眉一揪,神情陰驚嚇人,“行了。”

  店小二覷著他腰際的長刀,不覺咽了咽口水。依他的見識,眼前這英偉不凡的客人,想必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吧?

  江湖中人惹不得,他還是早走早好,免得沾上什麼不該沾的麻煩。“客倌您早點歇著……”

  “慢著。”他突然喚住了店小二,吩咐著:“先幫我準備幾道小菜。”

  “是。”店小二忙不迭地點著頭,“馬上來。”話落,他急急忙忙地轉身而去。

  鎮淮推開門,逕自往裏面走。

  水脈怯怯地跟在他身後,隨口找著話題聊。“原來這鎮上這麼不安寧,還有采花賊……”

  他倒了杯水喝,不怎麼搭理她的話。

  水脈咬咬唇片,一臉頹喪。

  他突然瞅著她,淡淡地說:“他找的是閨女,不是你這種有了丈夫的女人。”

  她眨眨眼睛,不經大腦思考地又說:“我又還沒嫁給你……”

  他神情一凝,“那倒是。”他冷笑一記,又是沉默。

  水脈恨透了自己有事沒事就火上加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會兒,她真是自打嘴巴,沒趣!


  洗過澡,陸鎮淮一個人坐在客房前的欄桿上吹風。想起今天水脈說的那番話,他的心情就更加沉鬱,他是她“不要”的……真傷人!

  既然她認定他不是她想要的,為何要跟他打賭?為何要對他欲拒還迎?為何要說什麼希望他別死的話?她究竟在想此仟麼?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明白?這一回,他真是輸慘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認真的結果,竟是如此的不堪,難道真應了月影所說,這是他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報應嗎?

  出神的同時,他聽見了房門輕悄推開的細微聲響……

  “人……”水脈來到他身後,怯怯地喊了聲。

  他沒回頭,只是淡淡地問了句:“什麼事?”

  見他如此冷淡,她知道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皺皺眉頭,她一臉苦惱。

  “你……我……”她該找些話說,可是……說什麼好呢?

  他瞥了她一記,逕自沉默。

  水脈驚驚怯怯地來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觀著他,“你……你的手沒事吧?”她隨口問了句。

  “死不了。”他無情無緒地回答著。

  她有點沮喪地蹙起眉心,囁嚅地問:“我看看好嗎?”說著,她主動且討好地伸手去翻他的袖子。

  鎮淮抽開手,不領情地說:“不必了。”

  見他一再地冷落她、漠視她,水脈再也忍受不住地掉下眼淚。她寧可他凶她、數落她,或者乾脆給她一個耳刮子,也好過他現在這麼對她。

  發現她不再說話,他下意識地瞅她一記。其實他也沒那麼容易說放就放,如此冷落她不過是在嘔氣罷了。

  瞥見她眼眶裏飽蓄著淚水,陸鎮淮心頭不禁一震。她哭了?這會兒,她是為什麼而哭呢?因為他的冷漠嗎?

  他想安慰她,但只要一想到她所說的那句話,他就又猶豫了起來。

  不論她那句話是真是假,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都得懲罰她一番,至少得讓她知道,他不是每一次都能無所謂的。

  水脈抽噎了一會兒,斷斷續續地道:“你……你想怎麼樣嘛?”她抹著臉上燙人的淚水,一顆心揪得她頻蹙眉頭。“我……我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的跟你妥協了,你……你還要我怎樣?”說著,她委屈地啜泣著。

  她低垂著臉,抽顫不停的纖細肩膀,教人看了是既愛又憐。

  “我不是……有心的,我……”她胡亂地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地說:“你……別不理我……”

  他凝視著她,依舊是一聲不吭。

  她抬起淚濕的小臉,可憐兮兮地說道:“如果你要繼續不理我,那……那乾脆送我回去……”

  “回哪裡去?”順著她的話,他隨口卻又認真地問了一句。

  她一愣,呆愕地回望著他。是呀,她想回哪裡去呢?是藏劍門還是雲霞山居?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冷冷地替她回答:“是不是回雲霞山居去和你那心上人雙宿雙棲?”

  她一怔,“不……不是的……”

  “我以為自己能以真情感動你,但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的真情。”他受傷而心冷地說道。

  她焦急地想解釋那所謂心上人的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雲霞山居那根本就沒有什麼心上人,那只是一次偶遇,只是她一開始時拿來拒絕他,然後氣他、激他的幌子。

  “我說的心上人其實是……”

  她還來不及解釋,客棧西廂的屋頂上突然飛過了一道人影,細看之下,那人肩上還背了個昏迷的女人……

  采花賊?念頭一閃,陸鎮淮當下就要追上去。

  “喂!”水脈一把拉住了他,“我也去!”

  他蹙眉睇了她一眼,“你留下!”話剛說完,他又突覺不妥。

  要是采花賊不只一人,那麼根本不會武功的水脈,一個人留在這兒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兒,他想也不想地將她攔腰抱起,飛身一躍地追了出去。


  雖說因為水脈而耽擱了一點時間,但憑他了得的輕功,還是在鎮郊的地方追上了那采花賊。

  那采花賊一出鎮外便直往林子裏沖,陸鎮淮見狀,不加思索地跟隨而去。

  追了一會兒,那采花賊跑進了一間荒廢的柴房裏,隨即,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該死的東西!”鎮淮暗咒一句,迅速地沖進柴房之中。

  他抱著水脈剛沖進柴房裏,一道黑影就倏地飛掠離去,只留下一名神情惶恐的少女。

  他一向眼力過人,一下子就認出少女便是今天在客棧中與一名老翁一起投宿的姑娘。放下水脈,他緩緩地步向少女……

  “姑娘,沒事了,你別怕……”他趨前檢視著少女是否受了傷。

  他才一靠近,那少女忽地像八爪章魚似的巴上來,“哇……”她哇哇痛哭,兩手緊緊地抱著他。

  他一怔,不知如何是好地望向水脈,而水脈正以一種嫉妒且不悅的眼神瞅著他。

  “水脈,你過來。”同樣身為女人,他認為還是由水脈來安撫這少女的情緒比較妥當。

  水脈怔愣了一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上前去。

  突然,陸鎮淮悶哼一聲,而那少女也猛地推開了他,逃命似的往門外沖。

  這突發狀況可嚇傻了一旁的水脈,她望向門外拔足狂奔的少女,再睇睇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的陸鎮淮。

  “做什麼?”她一臉迷惑。

  他抬起臉,眉心糾結地望著她,“水脈,你……快離開。”

  “咦?”她一愣,“什麼?”

  此時,門口忽地出現了一個人,定睛一看,竟是日前在茶棧被鎮淮打得落花流水的顏世駿。

  “哼!”顏世駿冷笑著,“陸鎮淮,你中計了吧?”

  “卑鄙!”鎮淮惱恨得抓起刀子就想起身。

  原來那客棧的店小二、老翁及少女,都是顏世駿買通來騙他中計的棋子。

  “你最好別動。”顏世駿哈哈怪笑道:“你身中西域奇毒,若動了真氣,恐怕是活不過一個時辰。”

  聞言,水脈氣得沖上前去追打顏世駿,“你這個卑鄙小人,打不過人家就用這種下流手段!”

  顏世駿攫住她的小手,“小美人,”他在她下巴上一掐,邪氣地笑說:“可惜我喜歡的是未破身的閨女,不然就……”

  “拿開你的髒手!”鎮淮沉聲一喝,霍地站了起來。可是當他一動,他就發現一股火熱迅速地在他的下半身竄燒了起來。

  方才那少女一針紮在他大腿近下盤處,不知究竟是什麼樣的奇毒?

  顏世駿知道他正因毒性遊走而痛苦著,不禁倡狂大笑,“說了別動,你還動。”

  水脈推開了顏世駿,急急地奔向了鎮淮,“你坐下,快!”

  眉心聚攏、臉色漲紅、額頭沁汗……她從沒見他臉上有過這麼痛苦的神情,這究竟是什麼毒藥!?

  “解藥拿來!”水脈伸手向顏世駿催討解藥。

  顏世駿一笑,“這解藥我可沒有。”

  “沒有?”她眉心一挑,惱恨地瞪著他。

  顏世駿邪狎地睇著她,“你丈夫中的是西域奇毒‘一爆春’,也叫做‘處女血’,在一個時辰內若找不到處子與他行房,就會全身筋脈俱裂而死。”說罷,他陰險地瞅著坐在地上穩住氣息的鎮淮,“你這次是死定了!”

  他以為水脈已為人婦,斷不可能還是處子之身,因此便十分篤定鎮淮此次必死無疑。

  “你……你無恥!”水脈咬牙切齒地咒駡他。

  “再見了,二位。”顏世駿得意一笑,背身便離開了柴房。

  水脈愁著一張臉,欲哭無淚。什麼一爆春?根本就是要人命的強力春藥嘛!

  “水脈,”鎮淮睇著她,低聲地說:“你走吧!”

  她轉身走回他身邊,緩緩地蹲了下來。“我不走……”說著,她聲線哽咽。

  “客棧裏有盤纏,你拿著回雲霞山居去。”他說。

  “不要!”她哭叫著:“你帶我來,就得帶我回去,你……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他蹙起眉頭,“他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我……”

  “陸鎮淮。”忽然,門口傳來了一記女人的聲音。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門口望去,只見一身紅衣紅斗篷的顏虹正站在那兒;她臉上有著隱隱的憂色,還有一點點微妙的羞赧。

  “你想做什麼!?”水脈雙臂一張,橫擋在鎮淮前面,“你們姐弟倆還想怎樣?”

  “陸夫人,我沒有惡意。”顏虹支支吾吾地,“我弟弟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我是……來幫你們的。”

  她發現顏世駿行跡鬼祟,於是一路跟蹤,卻沒想到他居然會用這樣陰險的手段對付陸鎮淮。

  “誰知道你和他是不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水脈憤怒地瞪著她。

  顏虹一蹙眉頭,“你再拖延下去,他會沒命的,我……”她一頓,臉上出現羞色,“我還未破身,我……我願意幫忙……”

  沒等她說完,水脈已明白她的意思,“你休想!”她又氣又恨地指著顏虹,“我就知道你對他有意思,我……我不答應!”幫什麼忙?她哪需要別的女人來幫這種忙!?

  顏虹憂心地說:“陸夫人,他真的會死的……”

  “就算他死了,也用不著你管!”她堅定地瞪視著顏虹,“如果他跟別的女人做了那件事,我還寧可他死了!”

  “你……”顏虹沒想到自己一片真心相助,而這女人居然罔顧丈夫的生死,斷然拒絕她的幫忙。

  “你走!”水脈指著門口,氣極地道:“他是我的男人,是死是活都輪不到你來管!”

  聽見她說出“他是我的男人”這句話,鎮淮不覺一陣激動。“水脈……”

  水脈轉身扶著他的身子,眼眶垂淚,“我才不要你跟她做那種事呢?”

  他笑歎著,然後轉而望著顏虹,“顏姑娘,謝謝你一片好意,陸某不能接受。”

  “陸鎮淮……”顏虹眉心一皺。

  “我就是死,也絕不會對不起我妻子。”他毅然決然地說。

  顏虹一震,難以置信地盯著互相扶持的兩人。

  須臾,她無奈地笑歎一記,“那好吧!既然你們如此堅持,我就……”

  說著,她解下斗篷一擱,“這兒冷,我把斗篷留下。”她悵然地睇著陸鎮淮,“告辭。”話罷,她一臉惆悵地轉身離開。


  當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這斗室裏突然因為太過安靜而冷了起來……

  水脈將顏虹的斗篷拿來蓋在鎮淮身上,埋怨地道:“我不是說她對你有意思嗎?你還不信呢!”

  他一笑,“你現在還有心情說這些?”說著,他又揪起眉心。

  “很難受嗎?”她擔憂地問著。

  他微點著頭,“說穿了,這‘一爆春’其實就是春藥,中了這種毒不折騰也難。”

  “嗯……”她低頭暗忖著,不知想些什麼。

  突然,她動手解開腰帶,動作迅速而堅定。

  見她忽地寬衣解帶,他不禁一震,“水脈,你做什麼?”

  “我還是處子啊!”她頰上緋紅,神情羞怯,但寬衣的動作卻一點都不猶豫。“顏世駿一定想不到我還是未破之身吧?”

  “你……”他驚愕地說:“你不是說過未成親前絕不……”

  “算了。”她打斷了他,“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再說……我已經把本來打算獻身救你的人趕走了,現在當然得自己來。”說著,她已經脫得只剩下胸兜及褻褲。

  微弱的月光下,她那白哲的肌膚透著一種魅惑的光澤,直讓他更覺血脈僨張。

  “水脈,你不必這麼犧牲……”他笑歎著。

  “犧牲什麼?”她在他胸前一偎,輕聲地說:“我們是夫妻耶!”

  “你不是說我們還不是?”

  她白了他一記,“我說是就是!”說著,她端著他的臉,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迎上了自己的唇片。

  他沒料到她會這麼做,當下怔愣地瞪大了眼睛。

  水脈稍稍離開了他的唇,“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教我怎麼做。”說著,她臉上又飛起兩朵紅霞。

  “可是……”雖說她是自願的,他還是有著顧忌。

  因為即使他現在不死,天都峰之戰也不知是否能安然歸來,要是真要了她的身子,那她豈不是再無另許人家的機會?

  “鎮淮,”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不許你死。”她端著他的臉,眼神堅定地凝視著他。

  “水脈……”陸鎮淮瞅著她,什麼都沒再多說。

  此刻,他們不需太多言語……

  她穩住急促的呼吸,力持平靜地在他身邊躺了下來;解開胸兜的帶子,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當她緊閉上雙眼的那一瞬,她彷彿只聽見自己急遽而響亮的心跳聲;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裸露身子,但卻是她頭一回自願且自動獻身於他。

  隱隱地,她感覺到他的掌心輕悄地撫上了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唔……”倒抽了一口氣,水脈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鎮淮有點猶豫地拿掉她的胸兜,兩眼定定地凝視著她如凝脂般的渾圓;他知道在這麼急迫而有限的時間裏,他可能無法給她什麼難忘的第一次經驗,但是他想……他會盡其所能地減緩她第一次的痛楚及驚悸。

  “怕嗎?”雖然體內的毒性迅速地流竄著,他還是力求沉穩。

  她突然睜開眼睛,定定地望住他,“你別管我怕不怕,時間不多了。”在這節骨眼上,難道他還想跟她調情不成?

  她忽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大膽而主動地剝開了他的衣服,“我怕、我疼總好過你死吧?”話罷,她重重地印上了她濕潤的唇瓣。

  他微微一怔,旋即就迷醉在她主動的攻勢之下;他知道她現在是為了救他一命,才會難得的如此熱情大膽。

  不過她如此的熱情不但未能替他解危脫困,反而將他推向更熾烈的折磨境地裏。

  他忘情地揉弄著她的豐盈,仿若已經忘了生死的問題般。

  她原本因為驚悸及憂懼而僵硬的身軀,在此時也因他的撫摸而漸漸鬆軟。

  她的雙臂緊緊地環住了他,“鎮淮……”他的溫柔撫觸令她不再因為即將發生的第一次而驚慌惶恐。

  “對不起……”想到她的初夜居然要在這種破舊荒廢的柴房裏發生,他就覺得很對不住她。

  水脈抬起眼看他,“什麼對不起?”

  “我應該給你更美好的經驗。”鎮淮歉然地說。

  水脈一笑,“如果你別  嗦嗦的,也許會更好。”說罷,她勾住了他的頸項,附在他耳邊說道:“這不會是我們惟一的一次,下一回,你可以給我最好、最美的,不是嗎?”

  “水脈……”他難掩激動地使勁圈抱著她,低頭便深深地吻上她……


  她輕喘不已,眼神渙散,似乎還沒真正回過神來。

  他腺著她,這才發現她頰邊掛著兩行清淚。“水脈,很疼嗎?”

  “嗯……”她無力地應著。

  他在她冒汗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對不起。”

  她搖著頭,溫順地偎進他臂彎之中,“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所以,……”她抬起眼,深情地凝望著他,“所以你絕對不能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他承諾著。

  “還有……你也不能死。”她眼神中再度出現了憂懼之色,“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他一怔,“為什麼?”

  “你死了,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留在世上,那還不如死了好。”她幽幽地說。

  “別那麼想。”他將她的臉壓向自己的胸膛,低聲地說:“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得好好活著。”

  “你休想!”她話聲哽咽,“你要是敢死的話,我非追著你去不可!”

  他心頭一震,難掩激動地緊擁住她,“我答應你,我……絕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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