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271|回覆: 1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唐婧 -【冒牌皇子(落難龍鳳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5-4-16 00:02: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婧 - 冒牌皇子(落難龍鳳之一)

唉!她真是有口難言,
想她可是柔美纖弱的嬌嬌貴公主,
卻得為失蹤的大哥假扮起太子,
從此告別綾羅綢緞胭脂粉撲的女兒身,
可這回出使鄰邦友好竟叫牛皮糖女瞧上眼,
硬要嫁她作皇妃好助她管理朝政振國威,
害她逃之夭夭誤闖衣飾間穿起懷念的女裝,
誰知不巧被甫登基的帥帥太子逮個正著,
只好使出「掰功」說是睹物思情念故妹,
但他卻曉以大義要她革除怪癖以國事為念,
多年後,他又帶妹上門來聯絡感情,
拜託,兩個女娃能擦出什麼火花……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5-4-16 00:02:5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玄武元年金湛國

當朝之孝仁皇後君芷衣一舉生下四胞胎,兩男兩女,舉國歡騰。

金氏王朝建國兩百餘年,王室人口一直單薄,因此,使得王位繼承有時還得從宗室弟子中遴選出來。

這次君芷衣一舉生下兩位皇子和兩位公主,讓冷清的王室熱鬧許多,而四位皇子公主雖是同胎所生,卻只有兩位公主生得一模一樣。

由於德元帝金玄賓練有刺青之術,於眾子女滿月時,分別在其右腳底刺上同皇袍上的皇室圖騰,這個秘密除了皇上皇後及當朝公主——皇上胞妹永樂公主金眉仙外,無人知悉。


玄武三年金湛國

剛過亥時,本已該熄燈就寢的由儀宮,此時卻燃起燭火燈油,將寢宮內點得如白晝一樣明亮,門外不時有太監宮女急忙奔走傳訊、領命辦事的身影。天上紅月勾如刀,更是讓這一班奴才提著燈籠的倉皇模樣透出一股緊張氣氛,彌漫整個皇城。

“啟稟皇上,探子在外殿候宣。”一名太監渾身是血,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來報。

好可怕哪,那名探子不知身中幾刀,全身都是血,他看他站不穩的扶了他一把,衣服袖子就全染上了血漬。

金玄賓看了太監一眼,他身上的斑駁紅漬讓他怵目驚心,可他早有了最壞打算。“快宣!”

太監領命退下,沒多久即攙扶著個黑衣人,蹣跚步入內殿。

“吾皇……萬歲……萬……萬歲……”探子就要跪下,可身子才失了太監依靠,馬上不支的滑坐至地上。他掙扎著,勉強想爬起。

“免了免了,快報,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金玄賓語氣中的焦灼越來越明顯。

“淩霄王收買之叛賊由皇城北門快速殺進,”探子拼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吐出,“我方中了敵方調虎離山之計……大隊禁衛軍由東南兩方城門迎擊,恐來不及調回……”他眼珠一吊,氣絕身亡。

“皇上,事不宜遲,您和皇後及皇子們還是儘早由秘道出宮吧!”禁衛軍副統領梁忠面帶愧色,連忙出聲歡諫。

“這……”金玄賓遲疑的轉頭看向身後坐在床畔的君芷衣,後者的一雙眼睛,直瞧著床上四名幼兒流淚。

“皇上,臣妾想……”

聽聞外頭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梁忠忙抽出利劍 奔出,此時,三道人影閃入由儀宮,沒一會又分別帶著像包袱似的東西離開,其中一抹身影直奔永樂公主寢宮落月軒。

“砰!”一個巨大聲響,梁忠被劍刺穿的身體直挺挺的撞開宮門,倒地不起。

“皇上恕罪,臣……臣護駕……不力……”

“梁愛卿!”金玄賓的眼底湧起對這忠臣疼惜悲歎的淚水,可他不叫這淚流下來,現在還不是哀悼的時候。

“三皇叔,你終於攻進宮裏了。”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點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唷,我說皇侄,你說這話不是在挖苦我嗎?是嫌我來得不夠早是不?”淩霄王金九鶴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是啊,我是來得遲了,便宜了你,讓你多坐了三年龍椅。來人,將他捉住!”

金玄賓知大勢已去,不做無謂反抗,任憑人將自己手腳縛起。他的視線越過金九鶴,定在跟在他後頭進來的身影上。“梅卿家,這事你也有份嗎?”

右丞相梅定欽心虛的垂下頭,“呃,我……”冷汗自他的額際涔涔而下,他不是不知叛君之罪有多重,可誰叫皇上他什麼事都偏著全凱那臭小子呢?就算那全凱貴為一朝國舅,可怎麼說,皇上也沒理由事事聽他的。

淩霄王答應他了,只要他助其奪得王位,他會讓自己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力,外加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他相信淩霄王,在王爺慷慨的與他共用他的愛妾後,他相信他們是可以共富貴的兄弟。

現在,只要除去他這塊礙腳的擋路石後,淩宵王坐上王位,他護國宰相權傾一國的美夢也就要實現了。

“為傳系金氏王朝皇室血脈正統,皇……皇上,您還是讓位吧!王爺,你說是吧!”梅定欽閃避著金玄賓的眼神,這番話說得氣虛不已,好不容易說完了,惟惟諾諾拱手看向淩霄王,像一條急欲向主人討賞的狗。

金玄賓沉聲一喝,“讓位?!先皇遺詔明白宣示,我是金氏王朝正統傳人,該滾出去的是你們!念在叔侄一場,王皇叔,你現在收手我可以免你死罪。”

“哼!”金九鶴還是維持一貫冷笑,“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我不介意提醒你,現在你的命可說是捏在我手裏呀!應該說你向我跪地求饒,我或許讓你遲個一時半刻去見閻王!”

三年前先皇駕崩時,依皇朝歷代王位先傳弟再傳子的規矩,他本以為這黃袍自個兒是穿定了,哪知道皇兄竟下了道遺詔,說他淩霄王行事乖戾、刻薄寡恩,因而是為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著想,皇位宜傳給賢德明仁的太子。

真是狗屁!皇位應該是他的,金氏王朝自建國兩百餘年,這傳弟再傳子的規矩從沒壞過,他才是正統,他才是真命天子!

今天,他不算叛君,他只是拿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這時,不知是餓了,還是大人們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到了皇子們,只聽聞幾聲稚兒宏亮的啼哭聲,岔入了這場對峙。

“喔,我都忘了可以坐上咱們金氏王朝皇位的人不只我們兩個。”金九鶴笑得刺耳,肆無忌憚地走向皇子們所在的床邊。

“你要幹什麼?”君芷衣眼見他的逼近,張開手臂死命地想護住她的孩兒。

“想幹什麼,哼哼……”說著,他抓起一個小孩,另一手持利刃湊到細小頸邊一抹,鮮紅溫熱血液當場噴了君芷衣一臉。

"不——”她的心顯得都要跳出來了,腥膩的血味讓她幾欲昏眩。可不行,她的孩兒,她得保護她的孩兒……“不!”

對一個母親來說最殘忍的事莫過如此,親眼見自己骨肉為人俎上肉,而自己卻無力相護。她忍不住尖叫,手環著其他孩子,不叫金九鶴這匹惡狼再傷他們一分一毫。

然而使盡再大的力氣,也抵不過金九鶴恣意一揮,君芷衣無法承受這一掌地倒向床邊地上,她隨即掙扎地爬起,要再上前,金九鶴一腳踢來,又將她踢離了床畔好幾步遠。

“皇後……”動彈不得的金玄賓此刻亦是淚涕縱橫,一面心碎稚兒的無辜,一面擔心著妻子的安危。歷代祖宗啊,他是犯著什麼過錯?為何會讓他的妻兒遭逢如此浩劫?

“唷,瞧瞧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殺了你,我也覺得可惜啊!”金九鶴口裏雖這麼說,但手中揪著小公主頸項的手勁卻絲毫沒有放鬆,一聲喀答聲傳來,小女孩抽噎的啜泣聲沒了,小小的頭顱偏個方向地低垂下去。

“不……”君芷衣搖著頭,神情開始有些恍惚起來,但她仍是沒忘守護親兒的心,勉力站起,想去護她剩下的兩個孩子。

像是故意的,金九鶴在皇後接近當口,露出一扶殘笑,手持利刃使勁朝下一刺,頓時又多了一名早夭亡魂。

“你這兇手,還我孩兒命來!”君芷衣簡直快瘋了,傷心、憤怒的淚流下洗過方才沾染上的血跡,滴在淺色的衣襟上匯成一圈圈淡紅色血漬。

她朝他撲去,手拉扯住金九鶴的衣袖,不讓他的魔爪伸向僅存的稚子。

“該死!”金九鶴吃痛一呼,這瘋女人竟然咬他的手!

被猛力一推撞在椅子的君芷衣並不覺得痛,她抹抹唇邊血痕,咬這混蛋算什麼,她還想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金九鶴抓起最後一名小皇子,幼兒受到驚嚇地不住啼哭,臉蛋哭得漲紅,小小的身子扭動著想掙脫這不舒適的感覺,腳上的小錦鞋被他甩落地,右腳上一抹金影若有似無地閃著。

“皇兒——”不只是金玄賓屏息看著,連君芷衣都驀地阻了沖勢,愣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解決了他,再來就是你們夫婦倆了。”金九鶴冷笑,此時的他早殺紅了眼,像嗜血的劊子手,享受著淩遲人的快感。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利箭破空飛來,咻地一聲穿過他的手掌,他呀地一呼,鬆手放開了幼兒,幸而底下是軟墊錦被,才沒摔傷了他。

“誰?”金九鶴一驚,顧不得小孩,立即回身沖回寢宮門口。梅定欽他們都在那,人多好掩護,總比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當箭靶好。

屋頂傳來瓦片碎落聲,隨即,數十名看來風塵僕僕的將士一躍而下。

該死,倉皇之中竟忘了挾持玄賓那小子或者皇後來當人質,真是該死,這群飯桶反應也真遲鈍,到底僅不懂什麼叫見機行事?

金九鶴暗自懊惱,怒瞪身旁的梅定欽一眼,發現他竟沒用地發起抖來了。

匆忙趕到的殿前將軍徐光磊見形勢稍緩,至少皇上和皇後已在他們保護下,只是可憐了三名皇子……他立即命人為金玄賓解開繩索,同時朝叛賊喊話。

“淩霄王,我勸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你的同夥已被我們包抄,不戰而降。”

“沒錯,趕緊受降吧!”左丞相全凱亦率領一群侍衛自由儀宮側門出現。

“怎……怎麼可能?”金九鶴不信地反問,內心卻已方寸大亂,忍不住左右張望,尋找同黨駁斥的聲音。

“真、真的嗎?”梅定欽顫著聲問,一雙眼不住瞟溜著,他在覷好空隙,苗頭不對他才好逃。

“信不信隨便你們,總之你們今天是無法走出這個門。”徐光磊朗聲道,一字一句擲地鏗鏘,手一舉,數十名將士架起弓箭,準頭全瞄向叛軍,嚇得梅定欽一顆老膽都快破了。

還是先走吧!想著,身一縮,他就要往後逃命去。

眼角瞥見他的動靜,金九鶴冷哼一聲,“想取我的命?沒那麼容易!”手一址,將梅定欽拉了回來,反手將他推出,頓時亂箭齊飛,梅定欽活生生成了人形刺蝟。

金九鶴趁眾人躲箭雨之際,靠著幾個武功不弱的心腹掩護,趁亂閃避了出去。

幾人邊逃不忘製造些障礙物阻礙遲來的禁衛軍追捕,推倒廊上照明燈籠,讓火舌為他們形成屏障。

“快救火!”遭火勢阻攔,眾人無奈地先去打水滅火,眼睜睜地看著,在火光掩映中,金九鶴的身形越行越遠……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5-4-16 00:03:19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三歲前是否該有記憶?

她並不知曉,只是那一夜!

那駭人的一夜!

冰冷的月、凍寒的夜、殺戮吼聲、血腥臭味、哀嗓乞求,各種聲浪在她稚嫩而纖弱的心靈裏留下永遠不能磨滅的記憶……

雖然後援終於來到,解除了她和父王、母後的危境,但那一幕卻已在她腦海中紮根。

她較平常人還要柔弱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因著那場浩劫而導致的。

那血腥的一夜經常在她夢中重演,她從未告訴過其他人有關於她的恐懼,但日復一日獨受夢魘侵擾。

而自那一夜之後,原有屬於她的小女兒夢幻即已遠逝。

與奶娘虞嬤嬤待在寢宮足不出戶十五日後,她渾然無知地讓人卸下公主服飾,換上了原該是屬於她兄弟們的皇子禮袍,並且將一頭她向來最寶貝、最引以為傲的柔亮青絲整個盤起,塞入發冠。

“母後!”

她望著憂心忡忡的奶娘和母後給她換上的皇子衣飾,滿懷困惑。“為什麼給婭兒穿這一身?”她扯了扯束腰帶,滿心不悅卻也不敢明目張膽表態,婭兒不喜歡。”

“乖女兒!”君芷衣不捨地將稚女攬入懷中,想到或許再也不能如此率性地直呼女兒時,心頭一陣悽楚,“聽母後說,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咱們金氏王朝的二公主了。”

“為什麼?!”她又驚又慌,靈美眼眸亮著愁,“父王母後不要婭兒了嗎?”

“傻丫頭,當然不是。”君芷衣擰緊她,在那一夜後,臉上難得出現了笑意,“你是父王母後的心肝寶貝,我們怎麼可能不要你,不能當二公主金月婭,是因為你得暫時頂替你皇兄金日黎的身份。”唉!當初他們事前便得知會發生政變,先行將兩位皇子及一位公主,交由信任之人送出宮外,相約十五日後送回。

留下一位公主是為防受託之人出了差錯,皇室血脈就此斷送,抉擇之下,選了與大皇子眉目間相似的二公主,另外再找來三名孩童偽裝其餘血脈。

如今已過了十五日,受託之人竟是未依約將皇子、公主送回,且還斷了消息,叫她和皇上是憂心如焚。

如今他們只好將留在身邊的二公主偽裝成大皇子教養,私下繼續派人四處找尋其他三位皇子公主的下落。

“婭兒不懂。”她傻傻的搖頭。

“你不需要懂,”君芷衣揉揉她的發絲,一臉慈祥,“你只要知道父王及母後所作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皇室安定,為了王朝子民的福祉就成了,王朝不得一日無皇子,否則會讓百姓人心惶惶、讓亂臣賊子存有異念,所以在你皇兄回來前,你必須先暫代兄長職責當個冒牌皇子。”

“冒牌皇子?”

這個詞兒別說小月婭聽不懂,連一旁的虞嬤嬤都是一頭霧水,但無論如何,皇後的命令她就得從,除了悶著頭趕緊幫乖巧柔弱的二公主裝扮打點外,她不敢多問一句。

“母後,”小月婭又問:“這樣得多久?”

“母後也不知道,”君芷衣的搖頭顯出百般無奈,“也許只要十幾日,也許要幾年工夫,也許……”聲音突然停住,接續不下去。

“娘娘呀……”虞嬤嬤半天才擠出聲音,想到公主的未來,老臉兒皺成一團,“總不能讓二公主這……這麼一輩子偽裝下去吧!”

“當然,”君芷衣輕歎口氣,“哀家和皇上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女兒不男不女的過日子,只是實在沒把握這種日子得過多久,但我們一定會盡力,使婭兒恢復正常模樣的日子早些到來,而在此之前……”

她再度攬緊金月婭,語帶泣音,“乖女兒,一切都要委屈你了!”

“母後,婭兒不覺得委屈,你別哭了。”小小年紀的她懂事得令人心疼,“婭兒都聽你和父王的安排,不會再多問了。”

君芷衣欣慰地點點頭,輕輕地吻了吻女兒額頭,像是兩人間達成了協定。

於是,自這日起,金月婭頂替了兄長的名字與身份,成了金氏王朝的皇子。

一個冒牌皇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5-4-16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玄武十四年

日頭極烈,射著令人睜不開眼的光芒,銀拓國皇城裏,遼闊的競技廣場上,沙塵翻騰,一般人若處於這樣的熱潮下,怕連動都懶,更何況策馬縱奔。

但這會兒,全場上萬人的目光全緊鎖在場中駿馬上那扶人影,即使日頭再烈,沙塵滾滾,也沒人捨得轉開視線或眨個眼。

“真好!真好!”

讚不絕口的是金湛國皇後君芷衣,“這個氣勢與本事才真有個皇太子的模樣!”

“您過獎了。”

接腔的是銀拓國皇後,臉上雖是笑盈盈的,眼神卻不曾稍離場上的愛子。

君芷衣身旁一身皇子錦袍,束著發冠,面如冠玉,瘦如清柳的十四歲少年在聽到母後的讚語後,忍不住扁扁嘴,她懂母後的意思,她自然會欣羨人家孩子有太子的架式,只因為同樣身為一國太子,她金月婭,卻是個柔弱膽怯的蹩腳皇子。

她當然比不上他,金月婭在心頭為自己抗辯,那傢伙是個男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子,而她不過是個荏弱女子。

是個看到小昆蟲會尖叫閃躲,看到蛇會嚇癱,甚至看到人群洶湧會膽怯的躲在布幕後不敢出來的小女孩,縱使她穿的是一身皇子的衣袍。

場中騎馬縱橫的距離太遠,金月婭瞧不真切,卻也不得不將他過人的騎術記入腦海。

場中的男人雙手放開韁繩,單用臀腿控制賓士中的座騎,雙手搭弓,朝著遠遠的箭靶放矢而去,有十座箭靶依序隔了段遙遠距離列在他途經的路上。

眾人耳中只聽得咻咻穿雲破風的勁響,不及會意間,男子已在短短時間內奔完全程,在他身後,十座靶上各添上一支銀拓皇族的飛羽,一支支絲毫不差地立在紅心點上。

全場先是靜謐,接著群眾無法自製地興奮鼓掌喝采。

男子舉起手向歡呼的眾人微笑示意,不驕不矜,他縱馬先在群眾面前繞了一圈,才回到場邊搭起的臺子前。

場外上萬名的群眾都是銀拓國臣民,今兒個是特地前來觀賞他們十六歲皇子皇甫峻冊立為太子的儀式,在通過七項極為嚴苛的戰技考驗後,他已然成功地獲得在場所有臣民的認同與愛戴。

這項測試是歷年來銀拓國太子所必經的考驗。

在往昔,若皇室同時有多位皇子,這項測試就成了拔擢最適任人選的方式,而皇甫峻雖然是當今皇上和皇後的獨子,再如何不濟也定能繼承大統,可他卻不心存僥倖,不但接受完七項測試,且以完美亮眼的成績與過人的氣度讓全國人民心悅誠服。

“皇兒呀!”君芷衣壓低嗓,“你瞧瞧,這年輕人是先與臣民分享榮耀,果然懂得收攏民心,在他身上你可得多學著點。”

金月婭輕應了聲沒搭腔,懶懶地不太帶勁,如果這幾天母後打算不時地對她耳提面命這男人的優點,且拿兩人做比較的話,她會先練好隨時閉上耳朵隔絕噪音的本事。

豔陽下,駿馬上的皇甫峻自信十足、神采俊朗的踱來,她聽見身旁此起彼落的讚歎聲,其中大多數是出自於鄰邦諸國被邀來觀禮的公主們。

金月婭無意盲從,也向來討厭隨著眾人起舞,但她不能控制地,在皇甫峻的面貌清晰躍入眼簾之際,微微發愣。

這世上,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


“金日黎!”

金月婭攜著耳朵,一邊試圖忽視那魔音穿腦似的急呼,一邊以眼角急著另覓藏身處,以免真讓那魔女給逮著。

心念急轉腳下未歇,在幾棟樓閣廊道竄動身形後,“格”地一聲響,她打開了一扇門閃入屋中,板上門,氣喘吁吁的倚著門扉,半晌後,稍稍定神,她才有空打量起屋子裏的東西,眼睛為之一亮。

屋裏的東西非金銀珠寶、非珍玩古物,只是一屋子的綾羅綢緞罷了。

這屋子該是銀拓國小公主皇甫憂的衣飾間吧!

一屋子漂亮的女孩兒衣服,頭飾、首飾、腰纏、錦袍、羅裙、襖子……等,看得她眼花撩亂,心旌蕩漾。

三歲起,她的生活裏就不曾再出現過任何屬於女孩兒當有的東西,但這並不能阻止她不去渴望,不去希冀,畢竟,喜歡漂亮幾乎是所有女孩兒的共通點。

這會兒的她不再是金日黎,而是金月婭,那個沉潛在她體內多年的自我。

一屋子的美麗衣物使她忘卻了方才的驚懼,催眠似的,她傻愣愣地走向一襲襲閃著銀柔光芒,仿佛有著魔力的衣裳。

金湛國以產金聞名,而銀拓國則以產銀為大宗,連帶地皇室御用衣袍、配件亦均以銀絲線密繡裝飾。

不同於金絲線的霸氣,銀絲線有股淡雅安柔的氣韻,更引人想要穿戴在身,尤其像金月婭這樣向來深深喜愛銀柔色的女孩兒。

這一刻,她深深感覺到自己是嫉妒皇甫憂的,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嫉妒!

同樣身為女兒身,同樣擁有絕世容顏,皇甫憂形若燦陽,金月婭貌似幽月,雖具不同氣韻,卻有一樣的絕麗,可不同的是,皇甫憂可以光明正大的穿著賞心悅目的女孩兒衣飾,可以坦然的在陽光下咧嘴大吼、發嬌嗔、要任性,可以咯咯嬌笑,讓人哄著開心,可以在人前哭泣、承認有害怕的時候。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因為在人前她是個皇子。

她必須穿著一身皇子服飾,認命地在人前演著她毫不稱職的戲碼。

她這個冒牌皇子既柔弱、膽怯又內向。

不願再去思索那些已然困擾她多年的事源,金月婭輕輕觸摸眼前引發她一聲聲歎息的衣服,有的衣裳上繡有松、竹、梅等,有些繡了蝶兒、鳥兒的圖案,生動活潑各具姿態。

其中有件繡服差點兒奪走了她的呼吸。

衣上繡有一隻開屏的孔雀,那細緻的模樣,仿佛真的。

恍若中了蠱,金月婭動手卸下自個兒身上的服飾,將那件衣裳穿上,跟著卸下慣穿的男孩兒短靴,赤著足立於銅鏡前,吸口氣她用力一扯,將頭頂上的發冠卸下。

霎時黑瀑如雲,雙眸如星,頓若粉薔,唇若點絳,一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兒出現在銅鏡裏。

皇甫憂小她兩歲,加上她比尋常女孩兒高軌的身子,使得皇甫憂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稍嫌短了點兒,不過依舊不減其美麗。

她雖自知長得不錯,卻從不知道,恢復女裝的自己竟也如此漂亮動人!

她渾然忘我地勾起淺笑,在鏡前舞動輕旋,完全沒聽見外頭響起的腳步聲,待回神,來人已到門前,聽聲響該是要進房來了。

金月婭臉色一白,心底暗喊糟糕,不及多作思索,一把捉起自己的衣物短靴閃人銅鏡後的簾幕裏。

“金日黎!”

伴著聲音出現在門口的,是銀拓國的驕蠻小公主皇甫憂。

金月婭閉緊眼不敢往外願,連呼吸都暫時停止,她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這百無禁忌、天地無懼的小公主!

這一瞬間,她有些後悔不該同母後一塊兒出使到這鄰邦國度,參其太子的冊立大典。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遇見這成日死纏著她的小公主,被她逼到這衣飾間,更不會落入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不過她當初也實在沒有太多選擇,一個是隨同父皇至山林狩獵,另一個則是跟母後出使銀拓國,對於向來足不出皇城的她而言,出使鄰邦總好過狩獵,畢竟那種血肉模糊、開膛剖肚的野蠻遊戲,父皇和其他臣於樂在其中,卻每每使她作嘔欲吐。

可她當初絕沒有想到,來到銀拓國,卻反使她淪為了別人的獵物!

皇甫憂上只有個長她四歲的皇兄皇甫峻,向來驕縱任性,要啥得啥,這一回太子冊立大典,共有三十多個鄰國來使齊聚於此,其中不少是皇子公主,可偏偏皇甫憂誰也看不上,惟獨對她金湛國的皇子金日黎情有獨鐘,無時無刻死纏著,甩也甩不掉。

金月婭縮了又縮,暗禱上蒼垂憐,千萬別讓她被人發現,她發誓脫困後,再也不敢妄想穿這些不該屬於她的漂亮衣服,乖乖地認命當她的冒牌皇子。

“憂憂。”

一個富磁性而路帶低沉的男音在門外響起,那是剛脫離青澀不久的年輕嗓音,不用看金月婭也已猜到來人是誰。

“又想幹壞事了嗎?”

上蒼捉弄!她不但沒帶走皇甫憂,這會兒竟連皇甫峻也來了。

“皇兄,”皇甫憂不依,噘著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皇妹我除了幹壞事,啥也不會了嗎?”“這正是我的意思!”皇甫峻眼中帶笑,嗓音卻依舊低沉,很多時候他沉穩得不太像個十六歲少年。

金月婭心底歎氣,方才羨慕皇甫憂的她,這會兒卻羨慕皇甫峻,他是個十足稱職的皇子,不像她,一個蹩腳的冒牌貨。

“嘿!”皇甫憂目光有火,緊握著小小拳頭,似是隨時要撲殺獵物的野獸,“別以為你當上太子,我就會怕你!敢意我,信不信我揍你?”

“信,當然信。”他依舊好整以暇的接話,“太子算什麼?連銀拓國皇上、皇後都畏懼三分的憂憂小公主,又怎會將我這太子放在眼裏。”

“知道就好!”皇甫憂瞬間轉怒為笑,像極了三月裏的天氣,說陰時晴瞬間來去,改換上嬌嗲嗓音,她攀上兄長手腕。

“皇兄,我在找人,幫幫人家嘛!”

“找人?”皇甫峻眸中有著一絲悲憫,“什麼時候起,咱們憂憂小公主玩弄戲耍的物件已由小兔仔、小雞仔、野豹、小狸改為人了?”

“是呀!是呀!”

聽不出兄長語意中的挖苦,皇甫憂一個勁兒的點頭,“他是個人,是個好好看的男孩,很可愛且容易臉紅,好呆、好好玩的男孩喲!比我的野豹小狸們要好玩得太多了。”

“憂憂!”皇甫峻正聲,“別玩得忘形,要記得,你畢竟是個公主……”

“知道啦!”她揮揮手,有些不耐,“是母後說我可以找他玩的,還要我和他做好朋友呢!我是銀拓國公主,他是金湛國皇子,夠格了吧!”

有些時候,皇甫憂真是弄不懂這個兄長腦袋瓜裏究竟裝的是些什麼,也不過長她四歲,卻將父王母後整日諄諄告誡的禮法奉為圭臬,一點都不好玩!

“金湛國皇子?”

“他叫金日黎!”皇甫憂瞳眸中閃著夢幻的光芒。

皇甫峻想了一會,繼之顰眉,“我沒有印象。”

“你會有印象才有鬼!”

小小年紀的她罵起人來絲毫不含糊,“你的眼裏除了父王母後的訓示、除了銀拓國、除了太傅教給你堆積如山的典籍、除了授你功夫的師父武學外,從不曾見你對其他的事物多看一眼。”

這話說得連躲在簾幕後的金月婭也忍不住點頭,銀拓國大皇子眼高於頂、目空一切素有所聞,而這次來到銀拓國才真正體會他那種因著自信而流露出的持才傲物有多驚人。

大典上,十六歲的他,渾身上下有股自然天成,令人望之生畏的氣勢。

他個子高得驚人,肩膀很寬,魁梧的體魄予人壓力不小,一頭墨黑的發醒目而濃密,眼眸在燦日下竟是鐵灰色的,鼻樑高聳而挺直,面色紅潤,但他最吸引她目光的地方卻是他的濃眉。

皇甫峻有對好看而男人味十足的濃眉,但經常都是緊鎖著,或嘲謔似的微微抬動著,看得出來,在未來,他必定會是個律己甚嚴、要求極高的男人。

他是個天生的皇子,是個天生的皇位繼承人,將來也會是個成功的皇帝。

金月婭雖僅十四歲,卻對自己看人的眼光信心十足,就像她十分清楚自己是個多不適任的皇子一般。

大典上,來自各國的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用著仰慕眼光仰首望著立於高臺上的皇甫峻,卻連他眼角的一絲餘光都分不到,皇甫憂說得對,他眼中除了對他未來承繼皇位有利的東西外,其他一概不屑一顧。

這樣的事實也讓不少抱著深切期望而來的鄰邦公主傷心絕望,畢竟此次眾人共襄盛舉尚有另一層意義,或許籍機一併解決皇甫峻的終身大事。

金湛國與銀拓國的國勢是最強盛的,誰都巴望與他們締結婚盟,兩個國家目前恰巧都只有一位皇子,將來承繼大統的情勢相當明朗,只是兩位皇子受公主們擁戴的程度可是有著天壤之別。

所有公主的目光一致緊鎖在高大英挺的皇甫峻身上,只有皇甫憂,這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刁蠻公主,一眼看上了柔弱可欺的金湛國皇子金日黎。

“我倒不知道……”皇甫峻揚起了淡笑,“我的小妹妹竟是這麼關心她惟一的兄長呢!”

“少自作多情啦,”她哼了聲,再度抓著他的手腕用力晃蕩,“快幫人家找人啦!”

他不作聲,眼角瞟向屋角銅鏡後的布幕,那兒有個白嫩嫩的足踝已瑟縮了幾回,其實不需見著足踝,光憑他的功力,早就發覺布幕後頭藏了人,只是這會兒,見著那淨白的足踝,他心底有個錯覺,像是見到一隻落入陷阱裏求饒的小兔。

但他是個善獵高手,從不曾發過什麼善心,卻不知何以生平首次,對著那躲在布幕後的“小兔”起了股保護的意念。

“你找他做啥?”皇甫峻佯裝不經意地半轉身,擋住了面向銅鏡的妹妹的視線,也擋住了那顫巍巍的淨白足踝。

“做啥?”皇甫憂瞪大眼,繼之咯咯笑起,“當然是想善盡地主之誼嘍!昨日我帶他去看了我養的那對小獵豹,今兒個,自然得去看看那只小權狸。”

“憂憂!”他歎口氣,瞭解自個兒妹妹的脾氣,“你纏著他幾日了?”

“不多,”皇甫憂扳手指頭數二他母後帶他來咱們銀拓國怡好十日,而我是在第三天才發現他的,也就是,他不過只陪我玩了七天罷了。”

“你不認為他或許希望有段獨處的時間,能好好看看咱們銀拓國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嗎?”

“當然不認為!”

皇甫憂義正辭嚴道:“遠來是客,不管他想去任何好玩的地方,我都能作陪,那傢伙個性內向害羞,看來軟趴趴地,自然需要有我照顧!”

“原來……”他忍著笑,“咱們憂憂小公主喜歡的是軟趴趴型的男子。”

“軟趴趴有什麼不好?”皇甫憂哼了聲,“至少不會像有些人整日冷肅著臉一本正經,無趣極了!嘿嘿!我要他向東,他可不敢向西。”

“聽起來,你需要的不是玩伴,該是頭聽話的畜生吧!”

見妹妹再度掄緊拳頭準備攻擊,皇甫峻朗笑,“好了,丫頭,皇兄不逗你了,方才我從禦膳房過來,見那兒正蒸煮著江南來的糕點,一堆人候著吃出籠的熱食,我想,也許你那軟趴趴的貴客也在那兒吧!”

“幹嗎不早說,浪費我寶貴的時間,”她輕斥,腳步已移,“我得趕緊追過去,若讓他溜掉,可又得耗上半天了。”

銅鏡後的金月婭松了口氣,聽見皇甫憂遠去的足音,又聽見房門闔上。

為怕來人複歸,她不敢太快動作,靜候半晌,先是張開眼眸偷覷一下,左右瞥視瞧見屋中無人後,才敢踱了出來。

誰知甫步出簾幕,她竟與留在屋內一對冰寒而透著些許興味的眸子對上,她的身子在瞬間竄過一陣戰慄。

他是刻意隱在角落,讓她從藏身處無法知悉他的存在,換言之,他壓根早就發現她躲在簾幕後了。

她先傻愣了一下,繼之驚叫聲揚起,然後急急竄回方才躲藏的簾幕後,用簾幕將自個兒的身子裏得死緊,好像這樣子便能將自己身著女裝的事實改變。

可對方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或許在本質上,皇甫峻與他那惡魔似的妹妹有著相同的地方吧!

沉穩足聲揚起,他微使勁便揭去她裏在身上的簾幕,她不太敢與他較勁,一方面,她生知自己絕非他的對手,另一方面,她很怕反抗對方會引來更多好奇。

皇甫峻蹲下身子,努力想看清楚眼前身子蜷成蝦米似的孩子。

是的,在他眼中,十四歲的金月婭不過是個孩子,方才的對視中,他看到的是個擁有絕世容顏的嬌美女娃兒,可這會兒,她全身上下除了那足以遮掩全身的烏亮青絲外,他只能見著她淨白誘人的小小足踝。

“好了,如果你就是金湛國皇子,”他的嗓音中難得有著好奇,他該是對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顧的呀0我倒想聽聽你對這一身打扮的解釋!”

解釋?!

金月婭心底暗暗申吟,拒絕抬頭面對他,若她真的得向他解釋,那麼誰又該來負責解釋在她生命中上演的這場鬧劇呀!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5-4-16 00:0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的意思是……”皇甫峻語氣中有著淡淡訝異,“自從你那些同胞弟妹驟然失蹤後,你一直有代他們而存在的念頭?”

“是的。”金月婭認真地點點頭,滿目悲淒,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是她最拿手的本事,甚至不需故意偽裝,她整個人就透著一股我見猶憐,而這招希望能打動這冰冷男人。“三歲時,我朝發生政變與我同胞而出的弟妹失蹤得突然,我十分懷念他們,後來雖尋回了其中一個妹妹,但我與另一個妹妹形貌相似,我常著女裝感受她恍若在身邊的感覺。”

皇甫峻皺眉,“就為了……思念她?”

“我知道這是個很蠢的念頭,”真是個荒謬的爛理由,她在心底罵了一句,只希望眼前這男人,因著鎮日鑽研學理鮮於優遊人世,可以接受她這樣荒誕不經的爛理由。“只是,在我體內有股衝動,使得我忍不住換上女裝,在我的寢宮裏,也有個專放女裝的屋宇,就為了……滿足我怪異的念頭。”她繼續胡謅,說服他也說服自己。

“所以,當我來到這兒,看見公主的漂亮衣裳……”金月婭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轉開視線,“我控制不了自己做出異於常人的舉止,皇甫大哥,同樣身為皇子,你肯定能明瞭我的苦處,千萬別把我的秘密告訴別人,否則……”她落了淚,真心因擔憂而生的淚水,“會因此損害了我金湛國的名聲。”

皇甫峻不語,審視起眼前這個似極女子的男孩,心頭漾起幾絲連他自己也不明了的異樣感覺,他盯著她的發、她的眉眼唇鼻、她的手和纖腰,最終,不可避免地將目光落在她那雙淨美細柔的裸足。

無意識的,他歎了口長氣,為著這樣纖美誘人的足踝竟長在一個男人的軀體上!

“你放心吧!”皇甫峻別過視線,拒絕讓自己繼續沉溺在那莫名的遐思裏,他決然地起身,嗓音恢復平日的冷漠,“我不是多話的人,今日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只不過……”

臨去前,他瞥了金月婭一眼,“我建議你去找大夫談談,設法根除這類不正常的念頭,你我同為一國皇子,肩上負有重責,行為自當有守有為,若讓不當舉止壞了名聲,對於貴國與閣下都不是好事,”聳聳肩,他低語,“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的。”

在他闔上門離去的刹那,金月婭身子險些癱軟,但思及自己的危險處境,她趕緊跳起身,像身上有跳蚤似的卸下一身她愛極了的衣物。

皇甫峻也許是個冷峻不愛管閒事的人,但畢竟真是個好人,才會沒有對她的困窘落井下石,甚至連句傷人自尊的訕笑都沒有。

他的一句話深深敲進她心底,毀去她殘存的綺念——

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的!

這話帶著警示也帶著善意的提醒,她得牢牢謹記,是的,真命皇子也罷,冒牌皇子也罷,他們都早已喪失作些屬於自己幻夢的權利了!


金月婭吞口口水,看著皇甫憂若無其事地領著兩隻半露著牙肉的小獵豹在圈中嬉戲著。

小獵豹身上的花紋斑斕,身材矯健勁美。

“別怕。”皇甫憂笑嘻嘻的說。

對著誰,她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傲臉,惟有面對金月婭,她會記得表現自己應有的皇家子弟教養。

“日黎哥哥,你來摸摸它,讓大牙床、小肚皮熟悉你的氣味,你就不會覺得它們可怕了,說不定,你還會說它們不過是對大貓而已。”

“可……”她悶著聲,就事論事,“它們並不是一對大貓。”

“當然不是嘍!”皇甫憂笑得很可愛,亮出了兩顆逗人的小虎牙,更增添她有別於常人的稚美之氣,但看在被纏怕的金月婭眼裏,她恍若是等著吸吮她血液的怪獸。

“如果是對大貓,我還不屑養呢!你知道……”她望著瘦弱面帶懼意且節節後退的金月婭,眼中滿是興味,“我對於特殊的東西向來最有興趣了。”

“公主……”金月婭明白她的暗示,卻仍試圖掙扎,他知道目前在這小公主眼中,她扮的金日黎是最能引起她興趣的“特殊東西”。

“都叫你別公主長、公主短的了!”皇甫憂發著嬌噴糾正,“要叫憂兒妹妹,你再不聽話,當心……”不過十二歲的她,目光閃動著有模有樣的威嚇,纖纖玉手撫在一對小獵豹身上,“我叫大牙床和小肚皮咬你!”

語畢,兩隻獵豹適時地在她的輕喝聲中聳高背脊,揚著兩隻前爪。

“憂兒妹妹!”

這聲急喚雖滿溘驚惶,卻讓皇甫憂滿意的笑眯了眼。

“日黎哥哥!”小小手掌落入金月婭那與她同樣纖細的手掌中,皇甫憂還羞紅了一下臉頰,緊接著就是燦爛的甜笑漾起。

“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放心吧,在這銀拓國裏,是沒人敢欺負你的。”

是呀!是沒人敢,除了你皇甫憂。

金月婭在心底反駁,卻沒膽敢掙脫女娃兒自個兒送上來的手,生怕一個不慎觸怒了她,惹來豹吻。

“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拖起腳步遲緩的金月婭,皇甫憂頜著她向皇城外行去。

“不成的!”金月婭任她牽著,只敢出聲勸阻,“我倆的母後早先都曾告誡我們不得擅離皇城,因你皇兄的冊立太子大典,好些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集結至此,誰都說不準他們會不會朝咱們下手。”

“怕啥,”皇甫憂拉著她的手更加使勁,腳步也加快些,逼得金月婭只得陪她小跑步,幾個原跟在兩人身旁隨侍的侍衛意圖阻攔,卻全讓皇甫憂給怒聲斥退,或讓兩頭獵豹給嚇軟腳,不敢再勸,“咱們有大牙床和小肚皮呢!”

壓根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金月婭隨著皇甫憂爬過一個狗洞出了皇城,伴隨著兩頭獵豹氣喘吁吁的喘氣聲,兩個女孩兒一直跑、一直跑,對著夕陽落下處奔去。

金月婭原是有所顧忌的,可到後來,這樣不知自的奔跑,竟勾出她體內不馴且壓抑已久的渴望,最後變成是她拖著皇甫憂跑了。

在一處長滿了翠綠的原野,她們終於停下腳步。

有志一同地,兩人在草地上癱平,頭頂對著頭頂,雙手雙腳放鬆呈大字型,望著蒼穹像兩條老狗般急喘著。

“你……”好半天,金月婭才拾回力氣,“你究竟在跑什麼?”

“那麼你呢?”皇甫憂喘完氣,翻過身,趴躺的看向她,“既然不知道人家在跑什麼,還跟人家跑得這麼起勁?”

“我……”她開玩笑的說:“我……我怕你叫大牙床和小肚皮咬我。”

皇甫憂哼了聲,“堂堂金氏王朝皇子,膽子這麼小,將來如何為君?”

斂起笑容,她眉宇間重拾往日淡淡鬱情,“若能選擇,我還寧可不當皇子,更不希罕當一國之君!”

見她洩了氣,皇甫憂有些自責,傾過身捉起她的手,一臉陪笑,“嘿,別這樣嘛!身為皇子又不是你能選擇的,更何況一樣米養百樣人,誰也沒規定當皇子就得像我大哥那副鬼樣吧?

“再加上……”她說得氣定神閑,金月婭卻聽得膽戰心驚,“別瞧我平日凡事不掛心,盡會惹事,其實我對自個兒的未來可是早有定案,皇兄有本事承繼銀拓國大統,我也不輸他,他能當皇帝,我就能當皇後,當然,不是當銀拓國的,而是……”她咯咯笑著,“當那能與銀拓國分庭抗禮的金湛國的皇後!”

金月婭駭出一身冷汗,為個僅十二歲就有如此細密心思的她感到畏怯,“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在你心中有特殊地位的原因?”

“剛開始是的,”皇甫憂很誠實,“可到後來,我發現逗得你面紅耳赤、嚇得你心驚肉跳,真是世上最最有趣的事,所以……”她眸中亮著光芒,握緊她的手,“我已經決定了,這一生一定要當上金湛國皇後,一定要成為你的妻子,陪你好好統治金湛國,使其足以與我皇兄統理的銀拓國匹敵。

“你別擔心,你大可當個柔弱無能的皇帝,反正你會有我這個大膽而強悍的皇後,所以毋需擔心未來,好好當你自己,一切靠我!”

皇甫憂大膽而直接的告白原是要讓“金日黎”安心,卻使金月婭更擔心,遲疑著是否該在此時給她澆上一盆冷水,坦白告訴她,兩人都同為女兒身,所以她的夢想是註定落空,她這假皇子絕不可能娶她為後的。

但金月婭囁嚅半天卻發不出聲音,睇了眼身旁兩頭獵豹,決定選擇暫時噤口,否則皇甫憂可能會叫豹子咬她。

然而她的沉默卻給皇甫憂錯誤的認定,告白出口而對方又未加否決,在她看來,她自當是接受了她對兩人未來的安排。

喜悅地輕吼,她拉起高她半個頭的金月婭,全身重新恢復精力,放眼所及,一切是如此美好。

接著她捉緊金月婭,叨叨絮絮地與她分享生命中曾有過的點滴。

說實話,撇開她的霸氣與任性不提,她是個可愛到極點的女孩兒,率直的性子對於自小孤零零,沒有手足相伴的她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如果能與這小公主結為無所不言的“莫逆之交”或“姐妹情誼”,她會感謝上蒼。

只可惜,這些關係都不是皇甫憂想要的,她一心一意,只想當“金日黎”的妻!

天呀!

金月婭按按太陽穴,若說三歲時的噩夢已有趨緩之勢,那鐵定是因為皇甫憂取而代之,成了她的頭號噩夢!

皇甫憂帶她緩步來到一處紫竹林。

在那兒,巖石呈現紫紅色,剝削下來,其紋理如竹葉的花紋,因而被銀拓國百姓稱為“紫竹石”。此地風景優美,野竹叢生,連竹身都是紫色的,而不遠處還有個“潮音洞”,那兒的山石因自高處掉下乍然崩裂,竟構成一個酷似猛張獅口的洞穴,深達幾十丈峙立在水潮洶湧的河谷邊,那兒水霧迷蒙,聲如奔雷,由於恰是大江行經的轉折口,若倚巖俯視,則會有怒濤迎面之感,地動山遙

沁涼的河水洗滌出新鮮的空氣,放鬆了金月婭的神經,這時,皇甫憂涼涼的嗓音自旁傳了過來。

“知道這兒的河水何以如此湍急嗎?”

她搖搖頭,心中不免詫異,銀拓國深處內陸,要見到這樣大陣仗的江流並不容易。

“因為銀拓國的女子向來都是烈性,”皇甫憂的嗓音輕柔,漂亮的雙眸漾起似真還假,“百年前,這條‘絕情江’原是平靜無波,一回,有個銀拓國女子將負了她的男人打暈,丟入這條江中,自那時起,江水載著冤魂再無寧靜之時。”

“憂兒妹妹,”金月婭扯出個難看的笑容,“這是真實故事,還是你又在嚇唬我?”

“當然……”皇甫憂笑眯的眼眸像極胸中城府深,“當然不是嚇唬你,我是認真的,日黎哥,這條江自那時起也不知淹死多少負心男人的爛命,我是銀拓國女子,自然得守這老規矩,如果有一天,”她放緩語調,似有意的加重威脅,“我發現被人辜負了,自然不會便宜那傢伙,一定得將他狠狠扔入以洩恨……”

感覺出身旁人兒身子發顫,她笑得仿佛只是說了個笑話,捉起金月婭的手,“不過我想今生我是沒機會來這兒扔人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對我很好、很好的是不是呢?日黎哥?”

金月婭張著小嘴不知如何回笞,猛然響起的獵豹嘶吼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幾許銀亮朝兩人激飛而至,較靠近兩人的小肚皮一個躍起擋在她們身前,緊接著一聲豹吼的痛苦哀嗚在滾滾江上蕩開。

“小肚皮!”皇甫憂哭叫著上前抱緊心愛寵物泛血的身軀,只見斷氣的它肚腹上插了成堆的箭羽。

那些本是朝著她們而來的吧,金月婭心頭感慨,自己原是怕極了這小獵豹,卻沒想到讓它救了命。

“別哭了,一向來柔弱的金月婭這會兒倒反應得快,“有人想要我們的命,快走!”

“我不走!”皇甫憂惱火地吼道。“我要幫小肚皮報仇!”

“清醒點兒,”金月婭緊扯著她籍由大石掩護閃入竹林,“再不快走,就輪到別人來幫咱們報仇了!”

兩個女娃兒腳程實在快不到哪兒去,直至此時,皇甫憂才不得不承認,方才她硬是逼走侍衛是多麼任性的決定,身為皇族,外頭多得是想危害他們的壞人。

為了扮演一個稱職的皇子,金月婭自然是學過武功,只是依她的資質,勉強只能列入三腳貓級。

反觀皇甫憂雖也學過武功,但是因她的驕縱,程度也只能拿來整弄下人。

剛折損好友的大牙床,傷心的緊隨在小主人身旁,就怕銀光再閃,連主子都要失去,原屬於獵豹的威猛已逝,這會兒倒像只夾著尾巴逃命的大貓。

兩人一豹在竹林中心空曠處停住了腳,因眼前已有兩個蒙面黑衣人嘿嘿笑的等在那兒,而後頭亦突然出現了五、六名黑衣人。

“你們這些壞東西,小肚皮的死我不與你們計較,趕快給我滾,否則……”皇甫憂勇敢地怒吼,不過在喊出這番話時,她整個人是躲在金月婭身後,以她作擋箭牌。

金月婭搖頭,所謂“惡人無膽”,指的該就是皇甫憂這類人吧。

“否則,你能怎樣?”

“你們……”金月婭數了數,四周共有八個黑衣人,高矮胖壞不了個個蒙著面,龜似的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有的持鐵桿,有的拿長戟,還有個手上是一柄特製長弓,她眼神黯了黯,可憐的小肚皮該就是喪命在此人的箭下吧!深吸了口氣,她問:“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領頭的黑衣人仰天朗笑,拍拍身邊兄弟的肩頭,“一個金湛國皇子,一個銀拓國公主,你倒說說,我們會想要什麼?”

金月婭心頭一緊,既然對方連她們的身份都知曉,肯定不是臨時見財起意的普通毛賊,而是有備而來的。

“如果諸位想要金銀財寶,只要你們肯放過我們,我自當如數奉上,可如果……”她清清喉嚨掩飾顫抖的嗓音,“如果你們想要的是人,請弄清楚,諸位身在銀拓國境內,若想活得長久,奉勸你們放過公主!”金月婭無暇多思,只知道皇甫憂比她小,比她需要保護。

“日黎哥!”皇甫憂心頭感動,雙手緊摟她的腰,唉!紅顏禍水,只怪她生得太美,不過十二歲,就能超使個男人為她死。看這日黎哥平素不善言語,但臨到真正危難,真讓人看出他的好。

“感人肺腑!”黑衣人冷笑一陣,“可不管咱們要的是什麼,難不成你能有本事阻止?”

“當然有!”聲音是從金月婭身後傳出的,“奉勸你們這些蒙著臉、不敢見人的死烏龜、活王八、縮頭縮尾的鼠輩,別惹惱了我日黎哥,當心他用‘殺龜換殼驚日月七十二掌’和‘擒鼠拜貓動鬼神三十六拳’打得你們滿地找牙、哭爹叫娘,叫你們生兒子沒屁眼,新婚夜不舉,爹死娘偷漢,大哥跳江,小妹上吊……”

“夠了吧,死丫頭!”再溫性的人也會被這番夾雜不馴的惡語弄火。

“不夠、不夠!本公主罵得還不夠爽快呢!”這些話是她偷偷自侍衛那兒學來再自行發揚光大,好不容易能派上用場,又怎能輕易放過機會?更何況,前面還有一堵牆杵著,有啥可懼?“還要你每賭必輸、每嫖必洩,乘舟覆舟,騎馬摔馬,溜鳥死鳥,入洞必場,逢坑必跌……”

“住口!”黑衣人惡狠狠地跨步向前,虎掌一伸越過金月婭便要去擒皇甫憂,“你他媽的死丫頭,叫我別惹惱你日黎哥哥,卻不怕惱了你祖爺爺?”

“日黎哥救我!”

皇甫憂尖叫,扯著金月婭這活擋箭牌要擋,決計不讓黑衣人觸及,一個要捉、一個要躲,弄得夾雜在中間的金月婭暈頭轉向。

“大哥,別玩了!”另個黑衣人皺著眉頭出聲。

“你他媽的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帶頭的黑衣人怒火騰騰,“今兒個我非得打得這丫頭屁股開花不可!”

“沒知識也該有常識,沒常識就得自己去試一試!”金月婭真服了皇甫憂,一躲一閃之際,嘴上仍不饒人,“烏龜大哥,屁股是不會開花只會長瘡的,你這麼火,九成九是因為我罵了半天,忘了提到尊駕的臭臀,這樣看來,你的屁股肯定長滿惡瘡、流著惡膿,娘子看了拼命躲……”

“憂兒!”這會兒連金月婭都紅了臉不敢頜教。

誰知黑衣人一隻長臂落地,伴隨一聲哀嚎,隨即就見他左手捧著右手倒在地上慘叫不已。

正當金月婭與皇甫憂為此呆愣之際,一個鵬鳥似的人影飛下,左右邊各挾著一個傻了眼的女娃兒,輕靈躍身點足竄開,瞬間便遠離了眾黑衣人的視線。

“你們老大中了毒,奉勸諸位先想法子救他吧!”男人冰冷的嗓音成功地絕斷黑衣人意圖再追的念頭。

雙足離地,輕風在耳邊拂過,感覺上像在做夢。男人輕功極佳,帶著兩個人對他,仿佛只是捉了兩隻鳥兒似的。

金月婭轉過頭想看清楚身側的救命恩人,可清風弄發,她看不真切,只能確定那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年紀不大,頂多二十郎當吧!

雖然力持鎮定,她卻無法不顫抖或抑制噁心想吐的衝動,畢竟她從未如此飛過。

相較於金月婭的膽怯,皇甫憂卻開心得像只鳥兒,嘴中不斷發出咻咻呼嘯聲,像在呼應呼呼佛耳的風聲一般。

“這會兒你可以老實告訴我們,”她笑嘻嘻的,“黑衣老大中的毒是沒有解藥,必死無疑的吧?”

男人瞥她一眼,嗓音不慍不火,“黑衣老大沒中毒,我只是嚇唬他們。”

“不會死?!”皇甫憂怒瞪雙眸,身子掙了掙,“他怎麼可以不死?我的小肚皮死了,非讓他債命不可,你這個笨傢伙,做事不乾淨、下手不乾脆,誰讓你來救我們了?殺不死黑衣老大,報不了小肚皮的仇,我絕不與他們善罷甘休!”

“我本來就不是來救你的。”他哼了聲,“我只是來救金湛國皇子,你,不過是順手。”

“順手?!”皇甫蔓仿佛受了奇恥大辱,“本公主不希罕你的順水人情!放手!讓我回去報仇。”

“悉聽尊便!”男人手一松,尖叫聲中,皇甫憂由掠過的樹梢頭直直墜落。

“停!”金月婭不敢置信地瞪視男人,在他眼裏人命竟若螻蟻般低賤?“如果不能連同她一塊兒救回皇城,那麼你大可將我也扔下!”

男人不語,覷著她的眼神微有敬意。

“傳言金湛國皇子軟弱無能,看來傳言倒不盡實在。”

語畢,他挾著金月婭翻身降下,甫落地,金月婭便推開他往來途尋找由半空中跌落的皇甫憂。

哀叫聲從落葉堆中傳出,此時大牙床亦已氣喘吁吁的趕上,陪著金月婭在落葉堆中搜尋。

不多時,一人一豹終有展獲,扶出來的小小人兒正是自半空落地的皇甫憂。

金月婭松了口氣,他並不如她想像中惡劣,丟下皇甫憂前他肯定看過,確定了下頭是處深堆著落葉的坑洞才放手,所以她除了臉上、手上一四示可避免的擦傷及扭傷了足踝外,大體而言,她還算“完整”。

可皇甫憂卻不作如是想,右手撐著大牙床,左手靠著金月婭,檀口一開,不解文雅為何物的她,又是連珠炮似的直朝陌生男子狂掃。

金月婭原想先問她有沒傷到哪裡,這會兒見她中氣十足用著各類匪夷所思的話語罵人,探詢的話也就咽下了。

“罵完了沒?”男人掏掏耳朵,漫不經心的像在聽狗吠似的。

金月婭不得不對他生起敬意,方才那黑衣人老大就是被皇甫憂的“毒舌”罵得失去控制,才會著道,可現在皇甫憂用的話語遠較方才還要毒過十倍、狠過百倍、辣過千倍,卻只得著男人無所謂的反應。

趁皇甫憂歇口氣時,男人伸伸長腿,“方才不過、順手。將你扔下,要不,讓我再‘順腳’補一下,將你踢回方才那些傢伙眼前?”

“你……”皇甫憂的聲音沒入金月婭搗上的手掌心裏。

嗚嗚的聲音配上皇甫憂睜大的眸子,金月婭軟聲哄慰著,“憂兒妹妹,你聽話,這些話留在肚裏溫一溫,待回了皇城,你想罵上多久都成,這會兒咱們先……”

話未完,她吃疼的放開手,手掌上多了個滲血的牙痕。

“別以為只有我的豹子會咬人!”皇甫憂亮燦著眸,面向男人尚未出聲,頸上一痛,身子便軟軟倒下,癱在男人懷裏。

“你……”金月陝張著嘴,左手愣愣的握著受傷的右手掌。

“這種丫頭不可理喻,你又何必浪費時間?”

男人傾身將昏厥的皇甫憂扛在左肩,右腋再挾起金月婭,朝銀拓國皇城方向奔去。

而後頭緊隨著的,是只不知所措、傷心失了伴的小獵豹。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5-4-16 00:04: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玄武十八年金湛國皇城

幾日大雨,今兒個難得出了大太陽,是個好天氣。

可皇城裏一群太監宮女像群無頭蒼蠅似的飛來飛去,喧嚷不休。

“你說說,太子有可能上哪兒去?”

“不知道,午膳時還見著人的呀!”

“你同他提過銀拓國公主今兒申時會抵達咱們皇城嗎?”

“提過百回啦!我還在他書牘案頭上放了無數張委託太保寫的大大小小字條,他怎麼可能忘記!”

“若不是忘記,敢情……”那人壓低噪,“咱們太子是害羞躲起來啦?”

“這也不是沒可能,”另一人搖搖頭,“太子的個性大夥都知道,脾氣雖好,就是……”

“就是軟弱了點!”有人立即介面,跟著搖頭,“好幾回皇城裏來了貴賓,或遇上重要慶典時,他不是鬧肚疼,便是藉故不肯出席。”

“可這回不同,來的是他未婚妻呀!”

“聽說這銀拓國公主雖美卻蠻,整隊人馬早到了咱們皇城外,她卻拗著性子不肯進城,說非得要咱們太子親自去迎接,才肯進城。”

“這下可慘了,整隊迎賓官員陪著公主僵在城外曬太陽。”

“不只這樣,她這回上咱們金湛國與未婚夫‘聯絡情感’,還陪了個銀拓國太子,這會兒,怕是全晾在太陽底下當肉幹。”

吱吱喳喳一群麻雀自樹下經過,沒人抬起頭,否則他們便會發現那讓人尋個半死的罪魁禍首,正靜靜地坐在樹上望著遠方。

“這回,”一個冰冷男音幽幽響起,“你打算躲多久?”

“不知道。”

金月婭搖搖頭,有些煩悶。身著太子袍服的她,今年一十八,在旁人眼中,是標準的“男生女相”,比尋常男子增了股姣容,添了份斯文豔氣,秀雅至極的眼眉唇鼻,漾於其間的是經常盤桓不去的淡愁,活脫脫就是仕女圖中標準的美人,可偏偏是個男子。

身子苗條高挑的她,十二歲起,雖然胸脯起了變化,純然的女性在她體內蘇醒,卻不能順著自然擁有女性面貌,在虞嬤嬤打點下,她豐盈的女性特徵,經年累月被纏縛在層層的白綢裏,禁止它們有任何奔向自由的可能,連同她的心。

突然想起三歲時曾問過母後的問題,這樣子的歲月得持續多久?當年母後沒法給她答覆,十五年過去,母後依舊沒法回答這問題。

“你這樣躲著未免失禮,”男人嘲諷聲調不變,“別忘了,這個未婚妻可是你自個兒當年同意的。”

“那種情況下,我能不答應嗎?”金月婭側著臉望向男人高挺的鷹勾鼻,“仇恩,別忘了當年的你也是禍首之一。”

被喚為仇恩的男人失笑了,在她的控訴下,臉部線條難得略顯柔和。他和金月婭是太子和貼身侍衛的關係,但他們彼此知道,兩人完全是單方的仰賴。

自從四年前,仇恩在銀拓國皇城外將金月婭從黑衣人手中救下後,便被她收為貼身侍衛,在她心中,他穩當如山一日不可或缺,她尊重他,四年來從不曾問起他的過去,以及為何他願以一身過人的武藝,屈就在她身邊當個侍衛。

他不多言卻極有主見,極為適合她這過於軟弱的太子。

想起四年前發生的事,金月婭的頭還是隱隱作疼。

那日仇恩將昏厥的皇甫憂和金月婭救回皇城時,皇城上下正為著兩人失蹤搞得雞飛狗跳,見她們平安返抵興奮異常。

不過雖是平安歸返,卻有個小小疏失——

就是皇甫憂摔扮了足踝,為了檢查她的傷勢,金月婭曾在半途中脫下她的繡鞋、羅襪,卻大意地忘了替她穿回。

於是乎,第二天,銀拓國皇帝在眾人見證下,宣佈了兩人的婚盟。

他話一說完,原本安坐著的君芷衣突然昏厥過去。

“瞧瞧,”銀拓國皇帝笑嘻嘻道0孝仁皇後竟然開心得暈了過去,來人!”

金月婭礙於場合,當場不便發作,忍著回到後堂,才對銀拓國皇帝問出口。

“為……為什麼?”她的嗓音微顫。

“為什麼?!”反問的是銀拓國皇後,她咄咄逼人的模樣,讓金月婭自覺仿佛見著了二十年後的皇甫憂,“日黎太子應該很喜歡我們憂兒吧?”

“憂兒妹妹是很可愛,不過……”

“沒有不過,若非有意思,你也不會帶她偷偷溜出皇城吧?”

“可……”金月婭想說明是皇甫憂要帶她出城並不是她的意思,可她根本沒機會再多吐一個字。

“沒有可不可的!”銀拓國皇後像在審案,“你私拐憂兒出城的事情,我們可以不計較,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這件事就算了。”

金月婭咽了啦口水,小小聲的說:“我……我並沒打算娶憂兒妹妹……”

“沒打算?!”銀拓國皇後音調提高八度,一把持起她的衣頜,“難不成你這小子只打算與憂兒玩玩?”

“我……她……我們沒玩!”她拼命搖頭兼搖手。

“沒玩?”這會兒輪到銀拓國皇帝皺眉頭,“小丫頭連羅襪都被脫下了,這樣還叫沒玩?”

“請容我解釋……”金月婭還想力挽狂瀾。

“不用解釋了,乖女婿。”變臉似的,銀拓國皇後飛快換回笑臉,拍拍她的肩頭,“瞧咱們憂兒生得多好,才十二歲就有這副俏模樣,像這樣的如花美眷你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啦!”

是呀,金月婭心想,才十二歲就刁鑽任性至此,長大了還得了?

“是呀、是呀!”銀拓國皇帝笑眯了眼睛,“你們的親事一定,就形同我國與貴國兩個最有權勢的國家訂立了互不侵犯、相互協助的盟約,對於兩國未來的發展興盛影響至钜,相信一定也是你父王及兩國於民所樂見到。”

銀拓國皇後滿意的笑開懷,“咱們憂兒聰明,知道要挖就挖最有價值的寶,這樣的天作之合天下難尋,現下你們都還小,我預計再等個四、五年,趕在憂兒十七歲前讓你們完婚。”

“憂兒妹妹……”金月婭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她接受嗎?”

銀拓國皇後笑呵呵,“那丫頭簡直樂瘋了呢?!”

無意識的,金月婭連自個兒是如何走出議事廳的都不知道,她既不敢回房面對母後焦慮悲愁的臉,亦不想再看見其他人猛朝她恭喜的面孔。

“再一步,你就會掉到湖裏了,除非你打算到裏頭洗澡,否則我建議你立刻止步。”

含著笑意的渾厚嗓音驚醒了沉思中的她,金月婭轉身看見後方不遠處噙著笑的皇甫峻。夕陽下,這男人好看得仿佛不是真的,尤其讓她羨慕的是,他毫不需佯裝,自然而然流露的太子尊貴氣息。

“幹嗎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碰上棘手事了?”

“根據我對你的瞭解,對於不幹你的事情,你向來是不會多作留意的吧!”她返身踱向他,輕聲一歎,突然生起怪異念頭,今日若換成是皇甫峻與她訂下親事,那麼,那個快樂得快瘋掉的女人會不會變成她?

他挑挑眉,“你的瞭解來自憂丫頭的嘴,並不一定正確。”

“是嗎?”她不在意,露出淺淺一笑。

皇甫峻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心口一蕩,他說的沒錯,他向來吝於浪費時間在那些不幹他的事上,卻不知為何只要見著他,他就會情不自禁插手,他竟能夠輕易牽動他向來沉潛的心緒,甚至只是不經意的淺笑。

“你應該多笑的。”

“要人笑是需要理由的,”金月婭搖搖頭,略帶自嘲,“而很少有理由出現在我生活裏。”

“想想憂憂,”他逗她,“想想你們的未來,也許,你就會想笑了。”

“你是故意的!”她語帶控訴,神態中有股不自覺的女兒微嗄,“你明知道,只要想起她,我就會想哭!”

“那就盡情哭吧!”他開玩笑道:“身為大舅子,我很樂意提供堅實的胸膛。”

她望著他的胸膛,繼之凝睇向他,兩人同時心頭一窒,接不下話。

如果可以,她暗歎,渴望能棲息在這樣的胸膛中過一輩子。

“教教我,”金月婭聳聳肩,試圖化解略微尷尬的氣氛,“如何當個稱職的太子。”

他淺笑,“這事兒教不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更無從定論稱職與否。”

“你這話倒與憂兒有幾分相似,”金月婭皺皺鼻子,“表面上你與你妹妹雖然極不相同,但其實你們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是嗎?”他有點好奇,“憂憂教你如何做個稱職的太子?”

“她教我得娶個強悍的妻子。”

皇甫峻失笑,“像她那樣跋扈而強悍的妻子嗎?”他搖搖頭,“看來她教你的方法已由她鋪了路,這一輩子她纏定你了。”

她瞪他一眼,“這就是你要給我的忠告嗎?”

“不,”他搖頭,“我要給的忠告,是趁成親前,多討幾房乖巧柔順的妃子吧。”

她低著聲音,“我對女人並無興趣。”

“那是因為你還小,”他想了想,“自古皇帝多擁有眾多後宮佳麗,想來一是為了顯示威風,再來就是政事壓力迫得他們想另求慰借,這時候,一個善體人意的嬌媚美人就成了難以抗拒的誘惑了。”

“以後的你也會如此嗎?”金月婭別過臉,突然無法承受想像他左擁右抱、醉臥美人膝的模樣。“我不知道。”皇甫峻笑笑,回答得老實,“我不否認自小為了將來要當個像樣的君王,而在各方面下了不少工夫,至於這檔事,我父王近期已經開始盤算。”

“別告訴我,”她面露驚懼,“你連這方面的事情都還得徵詢你父王的意見?”

“皇家不比尋常百姓,”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龍種若流到外頭,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

她有些發窘,明白眼前的他只當是跟個同性朋友討論問題罷了,可她卻是真真實實的女子呀!“通常做那檔子事時,不該先有感情基礎?你不會在激情時還能夠同時考慮到龍種的流向吧?”

“你果然還校”他笑了笑,“所謂感情牽扯,或許偶爾會出現在尋常百姓身上,但為了維護皇族血統純正,身為太子,對於自個兒未來的皇後是沒有選擇權的。 比如你和憂憂的婚事,姑且不論你的感受,我倒是樂觀其成。”

金月婭噤了聲,他冷靜地評斷著終身大事的論調,就像是在考慮種馬的交配。

“真希望……”她喃喃低語,“將來讓你遇上個完全身份不符、不合禮教,卻能深深揪緊你心的人,”她望著他,有些挑釁,“屆時,我真的想看看你吞下今日這番言語的表情。”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皇甫峻的朗笑聲足以蔽過燦日夕照,“我是不可能有為情所困、不知所措的一天上

睇見他的笑容,金月婭心底突生壞心眼,很想抹去他一臉的滿滿自信,這男人生活過於順遂,是不會明瞭身陷困境中的人的苦楚。

就像四年後的她一樣,金月婭托著腮幫子坐在樹幹上,城門外是她的未婚妻,而她還沒能想到解決困境的辦法。

身為冒牌皇子已經夠悲情了,她又怎能再當個冒牌夫君!

方才聽宮娥的意思,不只皇甫憂,連皇甫峻都來了,想來是為怕妹妹在異邦失禮,他這才跟過來盯著吧。

一別四年,這個從不曾自她心頭消失的男人,現在不知是何模樣?

那時她與母後匆匆離開銀拓國,原希冀那玩笑似的兒女婚事能作罷,可期間皇甫憂不間斷的書信手劄,及三不五時的“贈禮”,迫使她不得不認清事實。

這丫頭是玩真的,對於金湛國太子妃的位置,她誓在必得!

“不至於這麼悲慘吧!”

沉默良久的仇恩悠悠開口,對於四年前那頭漂亮的小豹女記憶猶新,“一個這麼美麗的未婚妻親自找上門,雖然凶了點、野蠻了點、跋扈了點、驕縱了點、嘴壞了點……”

“仇恩!”

金月婭硬生生地截斷他的話,一臉無奈,“如果你肯閉上嘴停下你那些‘一點’,我會很感激的。”

“太子,你若真的如此討厭那牛皮糖女倒也不難解決,”他目中閃著認真的光芒,“屬下非常樂意幫你除掉這個眼中釘。”

“然後引發金湛國與銀拓國的戰爭?”她苦笑,“我向來以為你聰明,這麼爛的主意實在不像會出自於你口中。”

“難道太子有更好的法子?”仇恩不帶勁,淡漠地問。

“最好的方法……”她死瞅著他,“就是你去勾引她,讓她瘋狂地深深愛上你,與你攜手私奔,留給我未婚妻婚前叛逃的悲劇。”

他瞪著她,半晌沒有聲音。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他面無表情道。

“這不是笑話,”金月婭幾乎是出聲哀求了,“還是目前我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解決辦法不能用拖累別人的方式。”

他不表贊同,“將牛皮糖女推給任何人,都只會為對方帶來不幸,你這種辦法太自私,幹嗎不設法讓她自己放棄?”

“用什麼方法?”她語帶悲意。

“在她面前拼命放屁、挖鼻孔、打飽嗝、調戲侍女……”

“這些小把戲嚇不著她的,”她悲意不減,“為了金湛國太子妃的位置,這些小伎倆絕嚇不倒她。”

“那麼咱們就下猛藥!”樹上清風拂掠,仇恩自中有殘忍的意味,立於風中的他像個惡魔,“做些她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例如?”金月婭傻傻地問。

“例如和她最親的人來段違常之戀,捉姦在床,讓她死心絕念!”

“違常?”她難以想像地吞咽口水。

“就如斷袖之癖,她或許會默許你有幾個嬪妃,卻怎麼也不願見你跟個男人在床上打滾。”

她詫異的瞪著他,過了一會才稍稍恢復之前的鎮定。

“你願意幫我嗎?”

“不願意!”他回絕得爽快。

“你還不明白嗎?你只能選擇和她最親的人發生這檔事才有用,若是跟我,牛皮糖女會毫不猶豫的找人一刀砍了我,然後不計前嫌的繼續糾纏你,至死方休。”

金月婭顫了顫,十四歲也罷,十八歲也罷,她始終是個不中用的太子。

“有必要下這麼猛的藥嗎?”她有些不忍心。

“你當然也可以不下。”仇恩不在乎地聳肩,“可不消多久,你就會被牛皮糖女玩死在手心。”

“但……”她想起冷肅的皇甫峻,深覺此路無望,“倘若對方不願配合?”

“有種叫‘春藥’的東西,就是為了這種不上道的人發明的,你不知道嗎?”

“可……那我不就……吃虧了?”她期期艾艾,有些結巴。

“別傻了,一個男人被別個男人碰碰,摸摸,是吃不了什麼虧的!他又搞不大你的肚子!

“屆時,”仇恩冷哼,“就算皇甫憂依舊不肯解除婚約,你也可以籍著銀拓國太子非禮你的這件醜聞,逼使他們同意。”

“仇恩,”金月婭嫣紅著臉,“你是個可怕的人,提醒我切勿與你為敵。”

他臉上浮現她陌生的冷笑—這個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相處四年她對他的瞭解,並不比剛碰面時多。

謎樣的仇恩,謎樣的男人。

可她卻不能自主地相信他、依賴他。


“醜嗯。”

“仇恩!”他出聲糾正。

“我覺得醜嗯好聽又好記。”皇甫憂一臉蠻橫。

“悉聽尊便。”仇恩壓根無所謂的瞥她一眼。

“你想做什麼?”她一臉戒備。

“我能做什麼?”他淡淡瞥視她。

“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她哼了哼,雙手握拳擱在身側,“四年前,你說完同樣四個字後,我就從半天高跌到地下,之後躺了半個月。”

“沒想到這麼久的事情,公主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對於別人欠我的,我向來記得清楚。”

“那麼對於別人施的恩呢?”仇恩頭歪了下,“如果沒記錯,四年前我救過你一條命。”

“那不能算!”她傲氣淩人的抬高下巴,“當時你說是‘順手’,既然如此,我壓根沒欠你!”

“沒想到在下的一字一句,公主倒是記得很清楚。”

“我說過,對於別人和我結下的仇怨,我絕不會忘記。”皇甫憂扯動韁繩,左顧右盼一臉疑惑,“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日黎哥哥呢?不是說好一群人要去狩獵嗎?他在哪裡?”

“公主。”仇恩傾身靜視她,經過四年,這刁蠻女娃兒不但沒有因為成天滿嘴的髒話而變醜,反倒成了個道地的小美人,只可惜……他搖頭,他的主子既不想要她,那她就是顆擋路的石頭。“既然你會永志不忘,有仇必報,那麼與你結一次怨和結兩次怨的下場應該都是一樣。”

“你想做……”皇甫憂這一生極少感到恐懼,卻每每敗在同一個男人手裏,頸上一痛,她身子軟軟地倒下,同四年前般,癱軟在仇恩懷裏。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5-4-16 0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甫由刺眼的烈日下進入濃密樹林裏,金月婭有半晌無法看清楚眼前事物,待聽到身後緊隨著的馬蹄聲時,她一時心頭慌亂,不確定還能拖著他多久而不使他起疑?

極目翹望,仇恩所說紅色柳杉旁的第七塊大石頭究竟在哪裡?那裏又有什麼東西在等她和皇甫峻?

“日黎!”

男人低沉的嗓音讓她險些岔了氣,那時十六歲的皇甫峻只是個好看的男孩,但如今,二十歲的他不光是好看而已,他對女人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金月婭忘不了前幾日,她被押著出城門迎接銀拓國人馬進城的一幕。

豔陽下,一群人汗水淋漓,還沒接近,她的眼神就與高高坐在馬背上的皇甫峻糾纏不離,兩旁的人聲鼎沸,及臉上青紅乍現的皇甫憂,都無法打斷兩人瞪著不離的對視。

“我是讓你去勾引他沒錯,但還不需要這麼早、這麼明目張膽吧!”

仇恩冰冷的聲音喚醒她,金月婭酡紅著臉收回視線,感受到兩邊人馬投來的怪異目光,不清楚內情的人,肯定會以為金湛國太子久別重逢的情人是皇甫峻而非皇甫憂。

“日黎!”回到現實裏,見她半天沒出聲,皇甫峻策馬走近,“你沒事吧?”

“沒……”她急急回神,“我沒事。”

“方才你說見著一隻獐子跑進林裏,這會兒獐子呢?”他環顧四周,眼神有著狐疑。

“那獐子手腳太快,一竄入林中就沒了影,”她翻身下馬,徒步前行,“說不定就躲在這附近的草叢裏。”

“日黎,算了吧。”他側耳傾聽,卻聽不見後方蹄聲,“咱們似乎已經脫了隊,見不著咱們,那些侍衛會擔心的,更何況還有憂憂……”

“你若不想陪我找,”她有些惱,那些阿貓阿狗就這麼重要?他寧可顧忌他們,也不願意單獨和她在一起?她的聲音帶著賭氣,“大可自行離去。”

皇甫峻歎口氣,翻身下馬,跟隨在她身後。

他不否認自從那日重逢,他突然開始害怕與她單獨相處,可若叫他放她孤身在此,他又辦不到。

“你在找什麼?”見她低著頭四處撥開草叢,皇甫峻蹙眉,“若真有獐子,你用這種打草驚蛇的方式,會有哪個笨蛋等在那裏當你的獵物?”

就有一隻,金月婭在心裏說道,就有個笨蛋傻傻地跟在我身後,等著當我今日的獵物。

“找到了!”金月婭跳起身,喜不自勝。

“紅柳杉?!”皇甫峻無法看信,“你找了半天,就為了找這棵樹?”

金月婭抵靠在樹幹,樹皮上刻了細如蚊蟻的三個字——相信我,是仇恩留下的!她若無其事地剝落樹皮扔得遠遠,一本正經地望著皇甫峻。

“我們國家有個傳說,獐子在逃亡時有幻化的本事,像這種貌似平凡的紅柳杉,就是它們最愛變成的東西。”

“你是說這株紅柳杉是獐子變成的?”皇甫峻語帶嘲諷,兩手環胸,“那麼我也不怕老實向你招認,其實我是老虎變的。”

她紅了臉,哼了聲。

“你可以不信,卻不能污辱我們金湛人民的鄉野傳聞及祖宗傳下來的智慧。”一邊和他對話,她腳步沿著樹旁大石一顆顆數過去,直至這會兒她才發現,紅柳杉後是一片斷崖,視野極佳。

“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金月婭壓根沒有聽到他的道歉,因為她的心緒已為乍尋到第七顆石頭而雀躍著,石頭上貼了張小小紙條。

相信我,你可以辦到的。

這是什麼意思?她將紙條揉成一團,正百思不解之際,卻又看到另一張更小的紙條壓在石下,為了看清楚紙條上的字,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

推開石頭。

這什麼意思?

雖然金月婭滿腹疑思,卻又不得不習慣性地隨之照辦。

大石一動,猛地她身子一沉,整個人無法控制地隨著乍然崩坍滑落的土石直直向下墜落。

“日黎!”皇甫峻急急奔來,大手剛抓牢她纖細的手掌時,瞬間卻連他腳下的土石也崩落,兩人急速向崖下跌落。

風聲在金月婭耳畔呼嘯,她的心仿佛已躍到了嘴邊,該死的仇恩!她心底咒駡,他不怕真把他們給玩死嗎?

驚懼甫定,她始察覺到皇甫峻強壯的胸膛緊環護著她,原來在兩人落下的瞬間,他一個使勁將她拉入懷中,保護在他強壯的臂彎裏。

她忘情地偎在他懷中,嗅著他男性的氣息,突然間忘了害怕,忘了人間天地。

皇甫峻摟緊懷中纖弱的人兒,四下尋找著崖壁上可使他們緩停落勢的著力點。

經由他的努力,兩人果真緩了落勢,而在兩人落下的地方,竟詭異地鋪了層厚厚的乾草堆,但那乍然跌落地面的衝擊力還是十分驚人。

緊接著頭上一陣轟隆咋啦聲響,他將她攢在胸口,用自己的背為她擋去隨後滾落的土屑塵泥。金月婭氣喘吁吁,在他懷中靜抬眼瞅著他,在他盯著她的灼烈目光中,她一陣心悸。

鬥大晶亮的汗珠自他額際冒出,他們心底卻都明白,那並不是為了方才的驚心動魄,而是為了她。

她始終不發一語,也不作勢推開他。

終於,他額上的汗珠滾落到她臉上,正巧躺在她嫣紅而誘人的唇瓣。

他低下頭緩緩靠近,挺直的鼻樑輕觸著她,溫熱氣息抵近,燒酌她的雙頰,使她看來更加誘人。她知道他想幫她拭去那顆汗珠——用他的唇。她有些害怕,但有更多期待,且一點兒都不想阻止他。

在他即將觸及底下那抹紅豔的刹那,他猛然一吼跳開,揪著發遠離了她。

四周突然冰冷下來的空氣讓金月婭悵然若失,轉過身失神地望著神情苦惱的皇甫峻,可憐起這個向來自信滿滿、驕傲自大的男人。

她清楚自己在他身上造成的影響,更明白以他的自尊與驕傲,是絕不能容許那種可怕的情思繼續蔓生茁壯。

果不其然,片刻後,她聽到他恢復平靜,冷淡如昔的嗓音。

“如果你沒事,也許我們該開始找路上去了。”

不可以!

金月婭心底輕呼,這樣就浪費了仇恩精心佈置的局了,況且,他已提高警覺,今後若想再“製造”這種機會必定不易,回到皇城,他會躲她躲得遠遠地,斂下眸,她低聲嚷疼。

“你受傷了?”苦肉計果然有效,皇甫峻回到她身邊。

“對不起,”她低下頭,露出纖細的頸項,“連累你了。”

她對不起的是——她算計了他。

“別說這種傻話,”他安慰她,眼中是掩不住的關懷,“傷到哪?”

“腳踝……”她的聲音細不可聞,“好痛!”

她感覺得出來,他身子震了一下。

“不打緊的,”她咬咬牙以退為進,“我可以隨著你慢慢沿著陡坡爬上去,忍一忍也就沒事了……”

皇甫峻不作聲,伸手脫下她的短靴,卸下雪白綿襪,她細美的足踝瞬間滑入他的掌心。

她戛然止音,目的達成,廢話可歇。

他心生讚歎,自四年前瞥見,他就愛煞了她纖美淨白的足踝,四年後的現在,那種渴慕非但不曾稍減,似乎還更加強烈。

修長可愛的足趾完美無瑕,如白玉似的蠱惑著他的視線,令他愛不釋手。

他身子宛如猛然著火,眼前的纖弱少年竟帶給他即便是女子也無法輕易勾出的情焰。

他恨極這種全然失控的感覺,甚至有些憎怨眼前淨美的足踝。

“疼,”

金月婭的低喃喚醒皇甫峻,這時他才發現自個兒緊擰著她的足踝不放,她的疼來自於他失控的握持。

“對不起。”

收拾情緒,他認真而專注地按摩起她的足踝,試圖捏松腳筋,減輕她的痛楚。

“這是什麼?”他輕觸著她腳底的刺青,好奇的睇著。

“皇室代表的圖騰,”她軟軟出聲解釋,“我父王嫺熟於刺青之術,當年我母後一舉生下我們四兄妹時,父王就在我們每人腳底部刺上圖樣,四者合一便成一條龍,亦即我皇朝的代表圖騰。”她望著他,突然有些緊張,“會不會很醜?”

“不,”他搖搖頭,“這圖騰使你別具特色。”而且有一種可怕的誘惑力,他在心底加了句,卻不打算告訴他,只沉默地繼續手邊折磨他意志力的工作,直至聽見細細的申吟才抬起頭。

“疼嗎?還要再輕一些?”

“不!”她搖搖頭,紅著臉,“其實……嗯,很舒服。”

金月婭賊著他,一臉好奇,“為什麼你會推拿治傷?”

“我不會,”皇甫峻老實回答,“你是我的第一個患者。”

她巧笑,“是我問得蠢,堂堂一個銀拓國太子,怎麼可能紆夢降貴學推拿,幫人治傷。”

“是嗎?”他淡笑,“可這會兒,我還不是在做你所謂紆尊降貴的事。”

她低著頭,小小聲的說:“那不同,我不一樣。”

他僵了片刻,點頭同意,“是的,你是不一樣,”望了她一眼,他試圖化解兩人間怪異的曖昧,“將是我妹夫的你,自然不一樣。”

金月婭在心底歎息。

皇甫峻希望能趕在天黑前離開這兒,一等金月婭表示腳踝不再發疼,他便蹲低身叫她攀伏到他背上,雖然她並不想這麼快離開這遺世獨立的小山谷,卻怕他發覺事有蹊蹺而不得不照辦。

她乖乖聽話,不再多語的趴在他背上,兩手攀緊他的頸項,閉上眼,撲鼻儘是他的汗水味,很男人的味。

“希望我不是你的負擔。”她有些歉意。

他的笑聲由厚背透過來,搔著她的耳廓,“這點你大可放心。”

“因為……”她拉長語氣,滿是羨慕,“你是個健壯的男人?”

“不,是因為你過於荏弱。”這是實話,背上的她像只鳥兒似的,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你肯定不愛吃飯。”

“別告訴我‘君子不重不威’,也別告訴我,身為太子不應當瘦弱如柳,”她歎口氣,“因為這些話我一日得被人叨念數回。”

皇甫峻笑了笑,不再作聲。

他敏捷的往上爬,憑著一身高超的武藝,似乎壓根未將這片陡峭放在眼裏,金月婭心底歎息,仇恩百算千算,卻漏算了皇甫峻武功極高的事。

“你現在有幾個嬪妃了?”她知道他尚未娶妻,但不清楚他生命裏究竟出現過幾個女人,她像問得不經意。

皇甫峻沉默片刻,“一個也沒有。”

她藏起笑,“為什麼?四年前你給我的忠告,不就是叫我要多討幾房乖巧柔順的妃子嗎?”

“那些女人,不合標準。”

他不能向她坦承,自從四年前見過他嬌美的女子扮相後,那些平凡女人都難以入目了。

“是你自己要求過高吧?”

她的氣息在他耳畔低回,他聞到一股蘭花幽香,不該屬於男人的氣息。

“我的要求並不高。”他的聲音微帶惱意,大力蹬向巖壁,恨極背上纖弱少年,竟連呼吸都能牽動他的心緒,尤其這會兒,他的身子貼著他,讓他的汗水猶如雨下。

“不高才怪!”她微嗔,“你是個挑剔的男人。”

“那你呢?”他好奇地反問,“接受我的忠告了嗎?”

“我早說過,”她淡淡地直述,“我對女人沒有興趣。”

我推一有興趣的人只有你!

金月婭咬咬舌,生怕這句話溜出嘴嚇壞了他。

“換言之,你的‘龍種’目前還很安全地保存在你體內嘍?”她調侃他。

“是呀!”他回敬之,“和你一樣,還保存得好好的。”

她輕啐,慶倖他看不見她嫣紅的臉,“誰又和你一樣了。”

兩人無語,一盞茶的時間後,遙遙已見崖頂。

“你說你有個面貌相似尚未尋回的姐妹,她叫什麼名字?”皇甫峻突生好奇。

“金月婭。”她輕聲低喃,“月亮的月,婭是亞獻的亞再加個女字邊。”

“月婭?”他咀嚼兩字,繼之淺笑,“很可愛的名字。”

“是嗎?”她毫不帶勁。

“她和你真長得像嗎?”他追問。

“刻版似的,”她低語,“一個模樣。”

沉默良久,他問道:“你還會偶爾想起她嗎?”

“無時無刻。”

金月婭淡淡回答,突然疲乏地癱軟在他背脊上,心生渴望想告訴他,她就是金月婭,她已經背負了金日黎的名字十五年,很沉很累,“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已革除了當年被你視為怪異的癖好,很久、很久都沒再碰過女裝了。”

“也就是說,”皇甫峻淺淺笑著,“我是有幸惟一見著你女裝打扮的人?”

她點點頭。

“有句話遲了這麼多年,說出來也許已沒有意義……”他想了想,有些窘迫,“可我還是想告訴你,衷心的,那個樣子的你,真的很漂亮!”

她心生感動,心頭有個角落泛酸,他是第一個贊她是個漂亮女孩兒的男人。

“謝謝你。”她吸口氣,知道自己模樣生得不錯,但出自於他口中的讚美與肯定,意義不同。

她輕輕笑,突然要求,“能不能請你再喊一次我胞妹的名?”

“為什麼?”他不能理解。

“你喊她名字時的嗓音很好聽,”她謅著理由,“或許多喚喚她,這輩子尚有可能找回她。”事實上她無時無刻不渴盼著找回的,是她的大哥金日黎啊,那她的人生就可重回女孩兒這條正軌了。

皇甫峻知曉這不該是理由,卻因尊重她不願多問。

不想讓她失望,他開了口,“金月婭!金月婭!金月婭……”

他對著群山峰一迭連喊了十幾聲,歇口氣,笑問:“夠了吧?”

“不夠、不夠!一點兒也不夠!”金月婭在他背上要賴,“單叫名字就成了,別加上姓氏,很生疏呢!”

他笑了,喜歡她難得的任性。

“月婭!月婭!月婭……”

一路上,山谷中迴響著她的名字,金月婭甜甜的笑了,滿心感動,私心的,她將這一聲聲叫喚當成愛的宣示。


熱燙燙、黏乎乎的物體在她臉上游走。

“別鬧了!”皇甫憂不願張開眼,伸手揮了揮,卻擋不住對方再度進擊,而這回竟伴隨著稠狀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她臉上,逼得她不得不努力掙脫昏沉睜開眼,隨即,她尖叫出聲。

“藹—”

一道拔高的尖叫聲自她喉中發出,嚇壞了眼前進擊她的龐然大物,對方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接下來是一聲聲的啤叫聲,似在呼應她,又像是抗議她的無禮。

人家只是好心幫你洗臉,幹嗎叫得像見了鬼似的!老黃牛若能言語,它肯定會這樣說。

老黃牛?是的,這就是皇甫憂乍然睜眼後,眼前所見的東西,環顧四周,不只老黃牛,另一旁還有幾隻咩咩叫著的小羊,站起身的她腳下是硬硬的乾草粗秣,不遠處是食水槽上屋子略顯昏暗,臭氣薰天。

看來這該是個畜棚,她錯怪了老黃牛,是她誤闖了人家的地盤。

可她,怎會到這兒來?

“有必要叫成這樣嗎?”冰冷男自皇甫憂身後響起,引得她身子一震,“你不知道在人家屋子裏做客應當輕聲細語嗎?即使……你是個不太懂事的公主。”

皇甫憂快速轉身跳開,與眼前的壞胚子相比,老黃牛這邊無異是比較安全的。

她怒氣衝衝的望著仇恩,雙手握拳。

“你……我……”向來牙尖嘴利的她,首次讓人氣得罵不出話,她深吸口氣控制自己,“為什麼我會在這裏?”她無法忍受地拼命用袖子拭臉,想要除去老黃牛留在臉上臭氣難耐的唾沫味,“你……你竟然讓這傢伙舔我?你知不知道有多臭!”

“不管多臭都和我沒關係,”他一臉雲淡風輕,“反正我又沒打算靠近你。”

“你……我……”再一次,皇甫憂氣得無言以對,但氣惱的她又忍不住燒紅了頰,她恨透眼前的男人卻對他完全無計可施,他似乎只要一句話便可輕易打敗她。

她將腦子整理一下,一句句鋒利傷人的罵語尚未出口,甫張嘴,仇恩掏掏耳朵提醒她。

“不論你決定要說什麼,我建議你認清自己的處境,這兒不是皇城,沒有你大哥,沒有能護著你的人,”仇恩目光如冰,“你必須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皇甫憂緊咬著唇不讓惡語迸出口,這男人說話向來說到做到,不會讓她更不會吃虧,他壓根不在乎她是個公主,甚或是個女人。

幾次交手,她也該算學乖了。

“這兒是什麼地方?”問這樣的問題總行了吧?

他卻搖搖頭,拒絕作答。

“你忘了加上‘請’,這種基本的禮貌難道銀拓國都沒人教你?”

她咬牙切齒,“請問閣下,這兒是什麼地方?”

“會問這種問題的人,多半沒長腦子,”仇恩環顧四周,“很顯然這兒是處畜棚,養牲畜的地方。”“我知道這兒是畜棚,也知道這兒是養牲畜的地方,”她額際的青筋隱隱跳動,“我想知道的是這畜棚位於何處,離皇城有多遠,還‘請’閣下明示。”她特別加重了請字。

“不錯,有進步。”他點點頭,語帶稱許,“禮貌夠了,問的東西也很清楚,可……”他的眸子平靜無波,“我還沒打算告訴你。”

皇甫憂再度尖叫出聲,恨恨的眸子燒灼著怒火,卻忌諱的不敢投向他,現在只能像只被人關在玻璃瓶中的蒼蠅,原地打轉。

“恩哥!”一個孩子的聲音出現,“怎麼一直聽到有人在尖叫?”

伴著聲音出現在皇甫憂面前的,是個年約七歲的小男童。

“豆豆!”仇恩一把將男童扛上肩頭,引來男童咯咯的笑聲,盯著他的笑容,仇恩臉上有著難得的溫柔,“那是因為這姐姐從小沒被教好,不懂禮貌,你不可以學知道嗎?”

“嗯,”豆豆點點頭,開始打量起眼前的皇甫憂,“不過,這姐姐生得好漂亮啦,雖然……”他指著皇甫憂嘻嘻笑,“雖然她好奇怪,居然喜歡在頭上插稻草桿子……”

皇甫憂漲紅臉,撥弄頭髮拔去草桿。

“但無論如何,”豆豆笑嘻嘻的轉向仇恩,“她還是很漂亮,你也這麼認為吧?恩哥。”感覺得出,他極為崇拜仇恩,重視他的看法。

“會嗎?”仇恩淡然聳肩,“我倒覺得她長得不怎麼樣,不過,我承認和阿黃站在一起,她確實比阿黃漂亮一點。”

“阿黃?”豆豆瞪大眼指著一旁無辜地哆哆叫的老黃牛,“恩哥,阿黃是牛耶!怎能拿來跟姐姐比?”

“怎麼比不得?”他一本正經,“這姐姐渾身牛脾氣,變牛似的。”

皇甫憂氣惱極了,也不知氣的是仇恩拿她和黃牛相比,還是氣在他眼裏,她竟只比頭老黃牛漂亮一點。

但為防再吃虧,她硬是偽裝出不在意,突然,一個細細的咕嚕聲響起,她漲紅臉,眼眸垂下不敢望向眼前一大一小,該死的沒用的笨肚皮,怎麼不爭氣地在這種時候出聲呢?

“姐姐肚子餓了呢!”

豆豆眼中含著憐憫,“她一定很久、很久沒吃東西了,”掙扎的溜下仇恩的肩頭,他跑近皇甫憂,熱情的拉她向外走,“姐姐,咱們去吃飯,恩哥帶了些好東西來,你別客氣。”

坐在桌旁,皇甫憂傻了眼,對於豆豆口中所謂的“好東西”著實不能苟同,尤其當她發現自個坐著的凳子,四腳中有兩隻稍短,會晃個不休,而眼前的桌子也隨時都有可能解體。

屋外幽亮星月遠懸,屋裏一盞油燈昏昏暗暗,原來已入了夜!

她不明了仇恩帶她來這的原因,更不明白這傢伙何以膽敢如此毫無忌憚,難道他壓根沒將他主子放在眼裏?

還是……她心頭一沉,這一切日黎哥也有參與?

除了豆豆,屋裏還有對慈藹可親的老夫婦,對於他們熱絡邀請她動筷的熱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在經過方才仇恩的“禮貌訓練”後,她的表情有些忐忑,話聲有些溫吞。

“謝謝,我不是嫌菜不好,不是賺桌會堯椅會晃,不是賺燈火太暗、碗筷太髒……”她急急解釋,卻不曉得在不經意間,已將滿腹牢騷全盤托出,“只是,我得先去洗把臉,臉上全是那頭老黃牛的唾沫味……”

她倉皇離開眾人視線,隱約似乎別見仇恩眼底一抹似有若無的嘲笑。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5-4-16 00:04: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金氏王朝歷代以來,均為注重生活享受的風雅之士,國家雖以產金聞名,卻不興以浮華金飾誇耀己身財富。

占地極廣的皇城宮闕精緻而樸雅,似個小小世外桃源。

皇城裏,亭林丘壑點綴其中,每以為至盡頭處卻另有生機,予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此外一個個幽雅江塘掩蔽在綠柳林間,而最大一方名喚“錦念漪”,裏頭滿是珍貴而罕見的錦鯉,中間並建有一座九脊飛簷的亭閣,名噪“迎曦亭”。

迎曦亭面向東方,日出時立於亭中,可見東方霞光在黑夜白日交接時大力揮灑,由靛藍轉為豔黃光束,且將水塘照得點點金黃,顯現撼人心魂、不可思議的幻化,讓人目不暇給。

當今皇帝皇後最愛在這兒享用早齋,清淡料理配上絕美天光,那寧和的享受,絕非常人能體會。

自從當年那場政變後,皇帝與皇後便開始用早齋,一方面希望能為當日枉死者盡心,另一方面則希冀上天垂憐,讓失蹤多年的孩兒能夠再度重返皇城,回到他們身邊。

至於十年前回宮的假金霓兒,也數無辜,不犯大錯,也就這麼吧。

而尤其得趕快將太子找回,方可解除如今已陷入僵局的冒牌皇子騙局。德元帝金玄賓皺著眉沉思著。

四年前,月婭自銀拓皇城歸返,糊裡糊塗攬了個婚約回來,為了此事,她和皇後被他罵個半死,之後,他也曾試過幾回,想解除這樁荒謬的兒女親事,卻撼不動銀拓國皇帝想延攬金湛國皇子為婿的決心。

銀拓國兵強馬壯,且與金湛國世代交好,他不願為了這烏龍的事情,傷了兩國向來良好的情誼,眼見推拒不成,也只有轉念加派人手,上天下海全力搜尋大皇子的蹤跡,讓他來履行妹妹替他訂下的婚約。

可人海茫茫,當年線索全斷了,至今依然毫無所獲。

這段時間裏,銀拓國每年都派使臣來探問,一副急著想將小倆口送作堆的熱切,他總以兩個人都還孝性情未定作為推辭的理由。

可現在,眼看月婭已屆十八歲,憂公主也十六了,再用同樣的理由推拒似乎不近人情,於是他另找藉口說,自己孩子性格內斂,不善經營過於親膩的關係,怕公主嫁過來受苦,沒想到使臣返國覆了命,沒幾天便接獲憂公主即將來訪,並且將住下一段時日的消息。

思緒中,兩老來到錦念漪邊,遠遠望見迎曦亭中除了金月婭外,皇甫峻也在。

兩人一陣訝異,自己的寶貝女兒向來信奉晚睡晚起作息,哪次早膳不是讓他們苦候?今兒個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她想留給未婚妻一個好印象?

更怪的是,兩人一樣的熊貓眼。

年輕人是應該很有話聊,可怎麼現在又各據一方,離得遠遠的未有交談。

“父王、母後,早。”

金月婭略嫌沙啞的聲音換來君芷衣一個白眼,聽聲音,這丫頭該是一夜未眠。

“皇上、皇後,早。”皇甫峻低沉的嗓音讓金玄賓不禁納悶,他明明記得前幾天這年輕人的聲音清朗得很,不像這會兒的蕭索。

“你們都好,快坐下吧!都是自個兒人,別這麼客氣。”

金月婭東移西娜,看得出想坐離皇甫峻遠些,皇甫峻亦是如此。

只可惜……

“日黎,峻太子,桌子是圓的,”金玄賓嗓音沉穩,聽不出情緒,“不管你們如何挪動位子,都要比鄰而坐,再挪遠些,粥菜都要夾不到了。”

“父王,快別開玩笑了,”金月婭臉紅的急急落坐,“兒臣怎會不願和皇甫大哥坐在一起?”

“是呀!”皇甫峻也就定位,“皇上真愛開玩笑。”

“憂公主呢?”君芷衣左顧右盼,那小丫頭不在吧?否則月婭身旁的召位一向來是她專屬的權利,又哪會輪得到這兩個突然古裏古怪的孩子,在這兒躲來閃去?

“我皇妹昨晚研習經典睡得太遲,睡前吩咐過今早恐怕起得遲,所以讓小侄稟皇上及皇後一聲,”皇甫峻一派從容,“還望皇上、皇後不要見怪。”

說謊!

金月婭心底暗罵,這男人向來一派正經,沒想到說起謊來竟也臉不紅、氣不喘,還研習什麼經典呢!若要信皇甫憂會熬夜苦讀,還不如信樹會走路!不過看得出,他為了不讓妹妹在未來公婆面前留下壞印象,煞費苦心。

她確信他在說謊是因為直至天明仇恩都沒出現,同理可推,被他引開的皇甫憂也一夜未歸。

昨天自山谷裏爬上崖後,天色已晚,他將她送上待在原處的馬兒,隔著段距離護送她回皇城,兩人一路無語,一等入了皇城,他便喚來侍衛護送她回寢宮,而他自己則像躲瘟疫般逃開,兩人之前在穀底的親膩,攀崖時的笑語蕩然無存。

雖明知他的躲避,是為了抗拒兩人與日俱增的吸引力,因害怕對她滋生的異常愛戀,可她還是很嘔。

她需要聽聽仇恩的意見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可那傢伙竟然一夜未歸!

身旁帶著驕蠻無禮的皇甫憂,她實在想不出他還能上哪兒?她明白他遲歸,定是為了想給她多點兒時間“引誘”皇甫峻,但對那根大木頭,她真的已然無計可施。

唉!她心底一歎,若讓仇恩知道她壞了他精心的“局”,她肯定會被他罵死。

“日黎。”金玄賓的聲音驚醒沉思中的金月婭,望向父王,只聽他慢條斯理的說:“峻太子是第一回來咱們金湛國,年輕人什麼事情都可以溝通,你身為地主可別失禮,凡事不可沒了規矩。”

他以為兩人起了口角,才會有如此尷尬對立的局面,便出聲輕訓女兒,提醒她別得罪了貴客。不過兩人何以生隙,他卻百思不解,月婭個性柔弱,處世謙和,幾乎不曾與人生過齟齬。

“是呀!”君芷衣也笑著打圓場,“咱們金湛國多得是名山大川可覽,你帶峻太子多去外頭走走,別整日待在皇城裏。”

“孩兒連命。”金月婭低下頭,笨父王笨母後,難道你們看不出是這男人不願和女兒建立情誼呀!

“皇上、皇後,你們太客氣了,日黎身為太子,豈能為了招呼小侄,耽誤重要事情。”皇甫峻急急推辭。

“別開玩笑了,”金玄賓笑呵呵,“還有什麼事會比陪峻太子更重要呢?”他拍拍皇甫峻肩頭,“就這麼說走了,除了皇城,咱們在鄉間另有幾處別官,待會兒,我讓安公公去安排,你們帶著憂公主即可起程,你可不能不貪光啦,否則我會怪日黎沒有盡到地主之誼。”

事已至此,皇甫峻無法再出聲說不,他實在找不出理由可以推拒對方的好意。


皇甫憂是在晌午前回來的,而且興高采烈的抱了只幼貓在懷。

貓咪是豆豆送的,前不久他養的老母貓一胎產下三隻小貓,他大方地讓皇甫憂自個兒挑選,帶回了一隻身上有著黃色豹紋似的小貓。

皇甫憂不清楚送貓的事情是否出於仇恩的指示,他清楚她有多麼喜愛小動物,總之,小貓暫時消弭了她對他無緣無故綁架她的仇恨。

“這貓叫什麼?”金月婭好奇的問,一回到皇城,皇甫憂連自個兒的房間都沒回,就急忙著帶小貓來炫耀。

“小肚皮!”她一臉得意。

“小肚皮?”金月婭生怕聽錯,又重複了一遍,這不是那只早夭的獵豹的名字嗎?

皇甫憂用力點點頭,“是呀,小肚皮死後,我始終沒找著能替代它的動物,日黎哥,你不覺得這只小貓的花紋很像很像小肚皮嗎?”

她沒作聲,不敢承認她從未真正看清楚過,當年那只救了她一條命的小獵豹,幾年來,她惟一留下的記憶是,對兩頭獵豹的恐懼。

“日黎哥哥。”皇甫憂捉著金月婭的臂膀直晃蕩,金月婭身高雖高過皇甫憂一個頭,卻瘦弱得緊,被她使勁一搖下去,整個人都快站不穩,只聽皇甫憂續語,“這會兒,我總算明瞭你昨晚讓仇恩將我帶開的苦心。”

她咯咯笑,“你故意讓他先嚇嚇我,再將你刻意備妥的禮物送給我,是不是?”皇甫憂佩服自己的聰明,“唉,只要是你送我的東西,我都會欣然受之,你又何需如此大費周章?”她偎入金月婭懷中,語氣是柔柔的感動,“我知道你不擅言詞,想要對我好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了,是不?”

死仇恩!笨仇恩!弄巧成拙,金月婭身子僵硬,不敢推開懷中自說自話、自作春夢的小姑娘。

“對了!這次你來怎沒帶來大牙床?它還好嗎?”硬著頭皮,金月婭趕緊將話題轉開。

方法奏效,提起心愛寵物,皇甫憂拋卻柔情,振振有詞,“提起大牙床就一肚子氣,父王不許我帶它來,說怕嚇著你們,”她哼了聲,“父王實在太小看人了,你們國家的人民個個英勇,怎會懼怕一頭豹子?”

金月婭僵笑著點頭,暗地裏感謝銀拓皇帝的英明。

“不過……”皇甫憂笑得很得意,“他有他的規矩,我有我的決心。離開前,我刻意帶了些大牙床的糞便在身邊,沿途拋下小屑讓它依著氣味跟來,我相信以大牙床的聰明,再沒幾天應該就可以找到這兒來的,說到這……”她眼中閃著興奮光芒,“日黎哥哥,你有沒有興趣看看我擱在行囊裏的大牙床糞便?已經幹硬不太有味道了……”

“夠了,憂兒!”金月婭喊停,有些想作嘔,“老實說,我對於這事情興趣不大。”

“不成的,日黎哥哥。”皇甫憂義正辭嚴,“既然咱們即將成為夫妻,日後我的興趣喜好你自然也得一起,你一定要儘快熟悉,將來咱們才能成為一對琴瑟和嗚、婦唱夫隨的佳偶。”

“我會努力的,憂兒。”她不著痕跡的將皇甫憂推到門邊,“可這會兒你該回房收拾行李了,我父王讓咱們至煙霞別官過幾日悠閒日子,再不快點兒,你會來不及跟。”

“要去玩?!”皇甫憂呀呼地大叫一聲,將小貓拋向空中再接住,小貓畢竟不是小豹,膽子較小,嚇得險些屁滾尿流,“好棒、好棒!等等我,我動作很快的……”

丫頭動作果然迅速,話未完人影已遠去。

金月婭苦笑之余,是滿心羨慕,因為皇甫憂可以當個任性而忠於自我的公主,可以正大光明對著心愛男人表露情意,或撒嬌、或發嗔。

而她,除了暗暗思念那個他曾有過的溫柔聊以慰借外,什麼都不能做。


鑾車上除了金月婭、皇甫憂和小肚皮外,還有個東倒西歪不斷打瞌睡的太子奶娘虞嬤嬤,鑾車外,是騎著駿馬的皇甫峻和仇恩及幾個侍衛。

為了不太過招搖,引起有心人士注意,且破壞他們的雅興,金玄賓並未安排太多侍衛跟隨。再加上,別宮那兒平日即有不少官娥侍衛,而依皇甫峻和仇恩的本事,能夠為難他們的人該是不多。

起程前,金月婭原也打算騎馬,卻讓皇甫憂給硬拉入鑾車中,好陪她沿途說話解悶,當車裏的人坐定後,皇甫憂瞪大了眼。

“日黎哥……”她聲音透著不解,“你出門還……還要帶奶娘?”

“自小養成的習慣,”金月婭刻意裝作若無其事,“沒聽見虞嬤嬤的鼾聲,夜裏我睡不好。”

皇甫憂努力消化這個理由,面露為難。

“可我睡覺不打鼾,你……不會在咱們洞房花燭夜時,還要個會打鼾的老奶娘陪著吧?”

金月奶一本正經,“憂兒,是你說我們得習慣彼此,方能琴瑟和嗚的不是嗎?我為了你接受小肚皮和大牙床,而你不也該為了我接受虞嬤嬤嗎?”

皇甫憂半天擠不出話來,日黎哥的話似乎有點道理,卻又有點兒說不過去,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妻旁睡個老奶娘?她突然有點傷心。

“太子!”皇甫憂思索間,轎簾掀起,男人聲音竄入。

是仇恩。毫無原由,皇甫憂紅透一張臉,她也不明白何以臉紅,他又不是和她說話,連瞄都不曾瞄向她。

“即將入夜,今兒個怕是趕不到煙霞別官了,前頭有個小鎮,咱們是否要先落腳,明早再趕路?”金月婭探詢的問:“依你的意思呢?”

“夜路走多終究遇上惡鬼,”他聳肩,“聰明人休息,笨人趕路。”

她點點頭,“依你,咱們歇腳。”

覆上轎簾,仇恩離去,片刻後,皇甫憂出了聲。

“日黎哥哥,你似乎……很聽他的話?”

“認識仇恩是上天的恩賜,他雖沉默寡言,但懂的道理是我的幾倍,”金月婭承認,“沒了他,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可……”她不贊同,“你畢竟是他的主子,不能讓他沒了規矩。”

“我不這麼認為,”金月婭搖頭,“如果自己的決定可能會導向錯誤,那麼,何不在一開始時,就聽從不會犯錯的人的話呢?”

“可……”皇甫憂堅持,“人都會犯錯,也才能成長,靠山山倒,如果有一天,他另有異心……”

“我相信仇恩,”她語氣堅定,“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老天!皇甫憂突然好想哭,她的未來夫君夜晚少不了奶娘,白天少不了貼身侍衛,這就是她的未來?


因為是臨時起意落腳,小鎮裏惟一的客棧並沒有多餘空房,招待並未表露真實身份的貴客。

金月婭知道若表明自己的特殊身份,自然可以得到所需要的房間,可她向來不願擾民,更不喜用特權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眾人只得將就一夜。

客棧只剩兩間空房,仇恩及其他侍衛睡柴房,皇甫憂自個兒一間房,虞嬤嬤在地房裏打地鋪,而兩位皇子將無法避免的睡在同間房裏。

老實說,對於這樣的結果,金月婭有些困窘,並且不得不猜想在這事上,仇恩是否動了什麼手段,畢竟是他先抵達客棧安排空房的。

一路上,皇甫峻不曾與她獨處,因而避免了尷尬,但在聽到仇恩若無其事的告訴他,必須與金月婭同房時,他臉上出現了遮掩不住的驚訝與為難。

“我不習慣與人同房,也許……”皇甫峻建議,“我可以另謀他法,例如野宿……”

“當然可以。”仇恩點點頭,絲毫沒有勉強的意思,“但基於對皇上盡忠,屬下會將太子未盡職,而讓您睡在野地的事情詳加稟報,皇上是力求完美的人,若知曉了這麼失禮的事情,不知會怎麼為難太子,不過您別在意,”他笑了笑,“這不是您的錯,很多人都不習慣與別人同房,尤其您還是堂堂的銀拓國太子。”

一番話堵住了皇甫峻,他不再多話。

晚膳用畢,趁著皇甫峻至澡堂淨身的空檔,仇恩端了杯羊奶進了金月婭所在的房。

“看得出來,”他語氣冷清,“你不但未得手,還引起了他的警戒心。”

金月婭紅了臉,“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這就是我來這兒的原因,”他放下羊奶,“我早同你說過,對於不上道的人,咱們只能用非常手段,這男人意志力堅定,咱們得用些卑劣手法。”

“這羊奶裏……”她不自覺地吞咽口水,“你摻了春藥?”

他點點頭,“在這野店鬧事總好過到了別官,我刻意選用羊奶,就是要蓋過藥味,他太過機警,咱們得考慮完善,你只要讓他喝下羊奶,在他欲火中燒,忍不住對你動起手腳時大聲驚呼,我會立刻帶著公主過來捉姦。”

她面頰燒燙,“我該在何時呼叫?”

“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他想了想,“在你們兩個都脫去上衣的時候吧,否則改變不了牛皮糖女執意的念頭。”

脫去上衣?金月婭心底呐喊反對,那不成了“我得露餡”?

絕對不成!

“那藥性會不會太強?”她不願誤傷了皇甫峻,“會不會傷了他?”

“放心吧!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仇恩冷冷一笑,“鎮南有間妓院,那兒有得是可以救他的解藥,他不會有事的。”

金月婭心頭微寒,她不願讓他受傷,更不願見他碰觸別的女人。

一瞬間,她突然想叫停這餿主意了,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有了動搖,仇恩拍拍她肩膀。

“行了,就這麼決定了。”

仇恩走後,屋裏只剩下盯著桌上羊奶的金月婭。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5-4-16 00:05: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仇恩離開不久,渾身飄散淡淡自香的皇甫峻踱進房,聽見落鎖聲,金月婭下意識抬頭,一見是他,兩人不約而同的調開視線,氣氛尷尬。

“我方才向店小二要了被枕,”皇甫峻放鬆淺笑,“我睡相差,翻來覆去怕吵到你,所以還是睡地上的好。”

“隨你。”金月婭靜靜回了句,心底雖松了口氣,卻又微有悵然。

“日黎,我想和你好好說句話。”他踱至垂首的她面前,認真的語氣迫使她抬起頭。

望著他,美麗瞳眸中帶著疑惑,靜候他接下去。他的發稍還滲著水滴,卻絲毫不減他的魅力。

“我知道這幾天我很不禮貌,總在回避你,我希望你明瞭,我不是討厭你,而是……”他發現想要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好難,“我也快弄不清楚自己了,我們之間似乎有種令人困擾的吸引力,我……”

他壓低聲,“你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牽動我的心緒,考驗我的意志,而我們明明都知道,這樣的情感是絕對不被容許。我想過了,逃避畢竟不是辦法,也許我們該試著多瞭解對方,打破幻想,消滅這種錯誤的心思。”

金月婭凝睇著他眸中潛藏的熱情,她是知道自己有本事影響他,但由他口中說出,讓她有些虛榮的快樂。

“你的意思是,”她的眼神清明而澄淨,“假設我們兩人中有一個不是男人,這樣的吸引關係就能被容許嗎?”

“你的假設令人心動,雖然我們都瞭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苦笑,“記得我曾告訴過你,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

“既是夢,又何需多作顧忌?”她依舊固執,“我只問你一句,假使我是個女人,你……”她酡紅著臉,“會怎麼做?”

“我可以拒絕回答嗎?”皇甫峻避開她的目光。

“不可以!”她執意追問,下床站定在他面前,深潭似的美眸迸現迷炫誘惑的光芒,她的唇微顫濡濕,軟嫩嫣紅,她用力扶正他的臉與她正視,語帶懇求,“告訴我。”

只一眼,他便再度墜入無法自拔的深淵,他想吻她,用盡全力。

“關關睢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聽見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全然不像他平日沉穩的聲調,他將臉俯向她,終於觸著她鼻尖,他在她唇邊低語,“若你是個女人,我會揪住你的發,拖入我的洞穴,讓你在我身下獲得狂喜,讓你由頭到腳每寸肌膚,都徹底成為我的。”

氣息震顫,氛圍迷離,金月婭想著,也許,仇恩那杯羊奶是派不上用場了……

砰一聲,房門應聲而開,兩人急急跳開,拉遠距離,是虞嬤嬤。金月婭鬆口氣,老眼昏花的虞嬤嬤是看不見三步外距離的東西。

“太子。”虞嬤嬤笑呵呵地有些不好意思,“還好你在,方才我敲了半天門不見回應,還以為你出去了呢!”

“嬤嬤!”她迎向老婦,暗自腓紅的臉龐不會引起注意,“找我有事?”

“想問問你,”虞嬤嬤向皇甫峻點了個頭,壓低嗓音,“晚上需不需要我幫忙……”

她明白虞嬤嬤的意思,可今夜她壓根沒打算解開纏胸入眠。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一夜罷了,沒事的。”她安撫老婦。

“要不……”虞嬤嬤實在不放心讓自己的二公主同個男人共寢一室,“我在這屋裏打地鋪,或許睡到半夜,你會突然想要喝水或……”

“不用了,嬤嬤,”今夜這屋裏的地板已讓皇甫峻訂了,“你放心吧!我都這麼大了,不能再辛苦你。”

“不辛苦,不辛苦!”虞嬤嬤仍不放棄,“反正不管睡哪間房,我都得睡地上,還不如留在這兒伺候。”

最後,金月婭的堅持終於打住老人家的意圖,臨去前她瞥見了桌上的羊奶,眼睛一亮。

“太子,這奶……”她垂涎著,晚膳時她並沒吃飽。

“這杯羊奶是店家備給峻太子喝的,”金月婭出聲阻止,“他剛沐浴完,身子缺水,肯定口渴……”“不打緊,虞嬤嬤,你拿去喝吧!”皇甫峻語帶疲 憊,暗地裏有些感謝老婦適時進來救了他,一念之差,他險些淪為萬劫不復。

“那老婆子就不客氣嘍!”

虞嬤嬤喜孜孜地端起杯,金月婭瞪大眼,想阻止又怕引起皇甫峻疑竇,怎麼辦,待會兒上哪兒找虞嬤嬤的解藥?決定了,若真找不著,就要出餿主意的仇恩,獻身做解藥了!

又是砰地一聲,旋風似沖入房中的是皇甫憂,還來不及向兄長及金月婭開口,乍然看見虞嬤嬤手中的羊奶,她不由分說一把奪過。

“虞嬤嬤你真好,一定是方才聽我在房裏說起,才刻意來幫忙的吧!”

“憂兒,你……”金月婭心驚膽跳,“敬老尊賢的道理你該清楚。”

“敬老尊賢?”皇甫憂點點頭,“我當然懂,可我更清楚的是該愛護小動物,”她舉高杯子朝房中三人揮揮手,“不同你們說了,我的小肚皮餓得慌,若見這羊奶一定會開心地咪嗚咪嗚叫呢!”

皇甫憂的期望沒有落空,這一夜,小肚皮在客棧外嘶啞著嗓子咪嗚咪嗚哭叫了一夜!

皇甫憂始終搞不懂,何以小肚皮會在喝下羊奶後,狂奔出屋,在外頭呼朋引伴鬧了一個晚上。

“我想,該是它的體質與羊奶不合吧!”金月婭手心冒汗,試圖轉移她的心思。

至於仇恩在知悉此事後,只淡淡給了她一句。

“便宜了那些野貓。”

繼之,他自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交給金月婭,“收著,再等機會。”

她瞪大眼,“你不怕出事?”

他丟了一記冷笑給她,“我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嗎?這次也算僥倖,至少你沒讓虞嬤嬤或皇甫憂喝下。”

“仇恩,老實說,”她揉揉眉心,“你到底準備了幾包藥?”

“放心吧!夠你用了……”他哼了聲,“我知道你做事向來不牢靠,所以多備了幾包。”

“能不能不用?”她的聲音可憐兮兮。

“當然可以,”他完全不在意,“你可以扔到河裏或是拿去喂貓、喂狗,但你得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以及你面對的男人是多麼頑強,當然你不用下藥就能將他騙上床,自然更好。”

仇恩撂下話隨即離去,剩下呆立的金月婭。

推開窗,她將整包藥倒入溝渠中。

昨夜小肚皮可憐的聲音讓她下了決定,別再讓這種壞東西戕害旁人吧!

不擇手段畢竟不是她的個性。


眾人於晌午時起程,一路上盤山幽徑蜿蜒洞壑之間,松篁滴翠,山澗森森,幾人先是聽到淙淙水聲,繼之是漫天飛舞的水珠四濺,在日光下映成彩虹橫掛在前方天際。

“停、停、停!”皇甫憂嚷著,嚇壞了驅車的侍衛,還以為她出了事。

鑾車甫停,皇甫憂睜大稚氣雙眸,口氣滿是不可置信,“好美!”

踱出鑾車,金月婭不得不同意她的話,真的好美!

抬高頭,絕高的兩峰間,千尺懸崖上直洩下一道大瀑布,飛瀑之外,兩側還有幾道水勢較小的細瀑,水源從峭壁的石縫中沁出,既像縹緲飛舞的輕紗,也像宮燈裝飾的絲穗,除著飛瀑迎著山風,沁入脾胃。

輕洩過彩虹的主瀑,宛如銀龍騰空飛舞,令人歎絕!

“日黎哥哥!”皇甫憂嬌嗅著黏在金月婭身邊,“幫我摘花!”

“花?”總算看清楚她所指之遙生於飛瀑旁峭壁上的幽蘭時,金月婭半天不敢出聲。

“你不覺得……”她尋找著理由,“這樣艱困長在絕谷中的幽蘭,比較適合讓眾人仰視,而非據為己有嗎?”

“不覺得!”皇甫憂毫不考慮,“我想要它,而你一定有本事幫我取得是吧?”

在金月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仇恩出了聲,“太子當然有本事,卻沒必要為了不重要的人冒險。”

“你什麼意思!”皇甫憂怒氣衝衝的問向他。

仇恩連瞥都不曾瞥向她,飛躍起身,順著峭壁輕靈向上竄動,身形若燕靈活若兔,緊緊勾住下頭幾個人的目光不放。

幾個侍衛佩服的噤聲,至於虞嬤嬤,早用雙掌搗緊雙眼不敢再看,口中猛念佛號。

金月婭揪著心,雖然相信仇恩夠本事,卻不敢相信向來沉穩的他,竟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許久之後,仇恩回到眾人跟前,他一身濕,陽光下,他和那株蘭花,同綻著光暈。

他走過興奮而鼓噪的眾人身旁,踱向皇甫憂。

一瞬間,皇甫憂心頭滿是沸騰的感動,她望著他滿臉喜悅,決定原諒他之前所有的失禮。

“噢!仇恩,你真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她伸出手,卻只握到滿掌空氣,仇恩越過她,將花送入她身後的金月婭手裏。

“絕世奇花只配絕世人材,”仇恩望著金月婭,話卻是對皇甫憂說:“世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永遠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妄想得到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你……”皇甫憂氣得直打顫,“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淡然的肩一聳,“我只是認為我家太子擁有絕世之姿,而我想表達自己的忠誠與愛慕罷了。”語畢,他傾身在傻愣著的金月婭額上烙下一吻。

四周一片死寂,虞嬤嬤大張的口忘了闔上,哎呀呀,二公主和仇護衛?!這是真的假的?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回去後她又怎麼向皇上和娘娘交代?

其他侍衛則是猛吞口水,斷袖之癖?他們知道仇護衛做事向來離經叛道,可這事兒也未免……未免太勁爆了吧!難怪性情柔弱的太子會如此仰賴他,難怪兩人常要避人耳目的躲在樹上嗎唱私語,原來……

至於皇甫峻,除了面色鐵青,再無其他表情。

“你、你變態!”皇甫憂終於拾回聲音。

“謝謝。”仇恩聳聳肩,“真愛無罪。當個變態總好過死忍著愛意不敢表達,終身引憾。”仇恩說話時,雖狀似深情的望著金月婭,她卻清楚他是說給皇甫峻聽的,再一次,她佩服自己貼身侍衛的鍥而不捨與狡獪。

“你變態你的,別扯上我日黎哥哥!”

皇甫憂硬生生擠入兩人中間,打掉仇恩握著金月婭的手,將那得來不易的蘭花扔到地上,以腳尖死勁地踩爛,持花稀爛,她還不歇腳。

她不要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雖然並不清楚自個兒究竟嫉妒誰多些,是仇恩?還是日黎哥哥?她捉緊金月婭回到鑾車上,“你趁早死了心吧!有我在這裏,你是沒機會帶壞我的日黎哥的!”“傻了呀?你們這些廢物!”她的怒火灼燒到周遭的無辜,“上路啦!虞嬤嬤,手腳再不快些你就用走的!”

虞嬤嬤二話不說地爬上車,心頭半喜半憂,仇護衛應該是個好男人,可是他與二公主畢竟身份懸殊,皇上娘娘那關定不好過,再加上,二公主這會兒身邊還有個棘手又可怕的未婚妻呢!

鑾車上路,其他的人紛紛上馬,仇恩望著依舊鐵青著臉的皇甫峻,狀極隨意搭道:“你有個很凶的妹妹。”

皇甫峻不語,冰冷的瞥視他一眼,輕斥一聲,策馬而去。

看來,這個驕蠻公主的哥哥也和善不到哪裡,仇恩向皇甫峻的背影心語,你該感激我的,至少我在你怯懦的心房裏敲下一記重擊。


煙霞別官位於叢山峻嶺間,地處著名的煙霞泉水源頭,宮內幾座露天溫泉,一年四季都彌漫著濛濛水霧,是帶有硫磺味兒的溫熱泉水。

金月婭懶散地趴伏在寢宮裏專用溫泉浴池旁,頸部以下浸在水裏,藉以放鬆她過於緊繃的神經,身旁則是捉著絲絡木梳,幫她刷身滌發的虞嬤嬤。

“我說太子呀!”虞嬤嬤私底下也這麼喚金月婭,以免哪天露了餡,她緊皺老臉,“你和仇護衛的事兒是真的嗎?”

“嬤嬤,”金月婭微偏過頭,十足十的嬌娃模樣,“你希望是真是假?”

“一半一半嘍!”虞嬤嬤幫著刷開她烏亮柔細青絲,“你們雖身份懸殊,但太子年紀也不小,女兒家到了適婚年齡,對男人心動生情是很正常的事,雖然這十多年來,你始終為著國家、為著皇上娘娘易釵生活,但你畢竟是個姑娘家……”

“可仇護衛……”她清幽的嗓音打斷虞嬤嬤的話,“他並不知道我是個女人。”

震驚的虞嬤嬤一個用力過猛,木梳應聲而斷。

金月婭撈起落在水中的斷柄心頭惋惜,這麼好的木梳可惜了!

虞嬤嬤可不管自己是否闖了禍,她激動的搖晃著金月婭的肩頭,“既是如此,我不贊成,一百萬個不贊成,男人同男人怎成!”

金月婭被她激烈的反應逗得直笑。

“瞧你!”虞嬤嬤氣嘟嘟的,“我的好公主,都這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仇護衛武功高強,他若知道你瞞騙他,也許……”

“沒什麼也許,”她偏著頭對虞嬤嬤眨眨眼,“安心啦!仇恩只是鬧著玩的,他沒有愛上我,他認為我是個男人,而他喜歡的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你確定?”虞嬤嬤撫著胸口。

“確定。”金月娘將手撫上奶娘胸口,幫她順氣。

“若真是如此就好,只不過……”她眼中出現惋惜。

“嬤嬤擔心沒有男人喜歡我?”她清楚老人家的心思。

“是呀!”俯望公主隱在水中若隱若現的完美曲線,及那對長年累月緊纏在白網底下的渾圓,虞嬤嬤心底直喊可惜,撇撇嘴,“太子若能恢復女兒身,不消數月,咱們皇城必定會被這自各地上門求親的王公貴族給踩爛了。”

“我常在想……”金月婭嗓音輕柔,眼神難掩幽怨,“有沒有可能窮極一生,我都沒有機會恢復原來面貌,永遠都得冠著這勞什子冒牌皇子的名,無法當個真正的女人,無法享受讓自己心愛男人放在手心寵溺、擁在懷裏呵護的滋味。”

“你想太多了,公主……”虞嬤嬤抹抹眼角,不想讓她看見老人家的心酸,“你是個好姑娘,上天是有眼睛的,終有一日,你一定可以自在地做你自個兒想做的事。”

“是呀!屆時我將可以任性地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只不過……”她輕哼,“那時我已經是個發蒼蒼、齒動搖的老嫗了。”她攀著老人家的手,目光有著迥異於平日的柔弱神情,“嬤嬤,方才你是不是說女孩到了適婚年齡,對男人心動生情是很正常的事?”

虞嬤嬤傻傻地點頭,不明白公主何以如此激動。

“你也說這世上,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情嘍?”

“沒錯,不過……”她試圖斟酌字句,說明這事兒還有層隱憂,因為緊隨著男歡女愛而來的是懷孕生子問題,而有關此事,她的好公主必然不知道。

“沒有不過!人生苦短,咱們只消努力活在當下即可。”

金月婭躍出水面摟著虞嬤嬤,濕淋淋的身子濺了老奶娘一身水珠,“嬤嬤,謝謝你!謝謝你!”

虞嬤嬤暈頭轉向,弄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她的謝意所認何來?正想問明,外頭傳來叩門聲,她忙將浴袍披上金月婭身上包緊,走到門口嘀嘀咕咕和來人說了幾句,繼之轉身踱回金月婭身邊。

“有人來訪,太子!”虞嬤嬤換回稱謂,並動手幫她更衣,“是峻太子。”

斂下眸,她不想讓虞嬤嬤瞧見她迸出鐳射的眼瞳。

“這麼晚了,不用綁胸帶了。”她柔柔地推拒虞嬤嬤的協助。

“可……”虞嬤嬤瞪大眼,“可你待會兒不是要見峻太子嗎?你不擔心……”

“嬤嬤,你放心,”她推著虞嬤嬤僵住的身子踱回前頭寢宮,“我夠大了,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待會兒你出去,讓他進來,然後……”她一派鎮定,“然後看緊門,無論是誰,都不許放進來。”

“太子……”她掏掏耳朵,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公主要跟峻太子關在房裏做什麼?

“別擔心,”她巧笑,一臉純真,“前些日子,峻大哥發現咱們皇城裏,尚有一些當年策動政變的餘黨未清,這也是父王特意讓咱們避人耳目,來到別官的原因。

“餘黨躲在暗處,咱們不清楚對方底細,所以事事都要保密小心,以防消息走漏讓對方起了戒心,我和峻大哥這會兒就是為了這事要辟室密談,”她壓低嗓音,“此事關係咱們皇室的安危,你應該明瞭輕重……”

“明瞭!明瞭!老婆子清楚了,”虞嬤嬤壓低聲猛點頭,左顧右盼,“太子,你放心吧,老婆子定當拼著這條老命死守著,連只蒼蠅都不許飛進去。”

“很好,”金月婭嘉許地拍拍虞嬤嬤肩頭,“嬤嬤果然忠心護主,這趟任務回去,我不會忘記將你的功勞稟告父皇的。”

虞嬤嬤邊稱謝倒退而出,留下金月婭,那深潭似的瞳眸翻騰起陣陣的波浪。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5-4-16 00:0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銀色是金月婭寢宮的主要色系。

銀色的紗帳,銀色的地毯,銀色的貴妃躺椅,甚至連與人平高的古董陶瓷大花瓶,也供養著銀柳枝椏,此外,還有牆角那鋪著銀色寢褥的大床。

房裏的一切既美且女人味十足,尤其夜裏,在熒熒燭火下,傭懶而誘人。

被包圍在如此惟美的氛圍裏,連自小即已見識過無數銀制器具的皇甫峻都不得不驚心,他向來嫌銀色過於冷清,卻不知道竟也能變得如此的絕豔。

他傻愣愣地看著裏著一身銀繡浴袍的金月婭朝他款款而來。

他剛沐浴過吧!

空氣中是一股沁鼻的軟軟甜香,不濃烈卻勾魂,金月婭的發還是濕的,雲瀑般傾洩在身後,她抬高心型臉蛋腴著他,眸光清靈,櫻唇似檀,還有一雙白皙裸足露在袍子外,緩緩前進將她帶到他眼前。

皇甫峻心頭一縮,忘了自己的來意。

“找我……”她喜歡看他失態,為了她而生的生態。她淺笑,“有事?”

他調開視線,環顧四周,不想被她影響。

“你喜歡銀色的東西?”

她點點頭,“凡是和‘銀’扯上關係的東西,我都喜歡。”

“包括銀拓國太子?”話一出口,他懊惱地咬咬舌,這是什麼蠢問題!

“尤其是銀拓國太子。”凝膝著他,她直言無諱毫不隱瞞。

他再度愣住,為著她直率的答案。

“你喝酒了?”她嗅了嗅,輕笑,“難道你非得喝了酒才敢來找我?”

“日黎!”他用力爬著不馴的黑髮,有種野獸落入陷阱的無能為力與痛苦,“我不能不來找你,稍早前仇護衛的一番話,不停在我腦海裏盤旋。”

“哪一句?”她裝傻,“仇恩平日廢話太多,不曉得你指哪句?”

“真愛無罪!”

他捉起她的手,有種視死如歸的堅決,“我的腦子裏至是你,我快被逼瘋了,我為了不想承受終生懊悔不曾擁有過你的遺憾,我想、想……要你!”

“所以你拋下一切顧忌與禮教規範來這裏找我?”金月婭幽幽地瞅著他,不打算這麼快解除他的痛苦,將手抽回,“在你曾斬釘截鐵地告訴我,發生在你我之間的情感,是絕對不被容許之後。”

她想了想,有點挖苦的味道,“四年前我曾說,希望能讓你遇上個完全不符身分、不合禮教,卻能深深揪緊你心的人,也說過想看看你吞回說過的話的表情,而你……”

她依舊慢條斯理,“你曾說皇甫峻是不可能有為情所困、不知所措的一天,不是嗎?”

他目光著火,“你很殘忍,難道這會兒你想告訴我,所有你曾給我的反應只不過是你的遊戲,是為了讓我吞回曾出口的狂語,才策劃了這脫軌的情愫?”

“情感無從策劃,更由不得人,”她依舊平靜,“我不殘忍,也許只是望著自己陷入困境太久,才會壞心眼地想看看那始終立於順境,要啥得啥的銀拓國太子,在面臨困境時,會是怎樣絕望瘋狂的表情吧。”

“金、日、黎!”皇甫峻一字一字裏飽含著恨意,熾熱眸光再度冰封,不再由人看透,他深吸口氣,躬身為禮,“太子殿下,冒昧深夜造訪,是敞人唐突,就此告辭!”

他轉身踱至門邊,在手觸及門把時,身後突然響起聲音。

“你還不能走。”

“為什麼?”他的語音苦澀而憤怒,“難道我必須留在這裏任你奚落?你還沒看清楚一個太子在面臨困境時是怎樣的表情?”

金月婭搖搖頭,柔著嗓音。

“你方才喊的是金日黎的名字,所以,惹你生氣的是金日黎,壞心眼的也是金日黎,別胡亂把氣出在旁人身上。”

他轉過頭瞪著她,一臉困惑。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緩緩踱向他,一臉柔情,“你若真要走,好歹見見我要為你引見的新朋友。”

金月婭在呆愣著的皇甫峻面前停下,體態從容優雅,十足十是個端莊的女子,她向他傾身福了福。

“金湛國二公主金月婭見過銀拓國太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皇甫峻憤怒地握緊拳頭,“這又是什麼新把戲?你究竟想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他沉聲低吼,一臉痛苦,“求求你,別用我對你的感情如此鞭答我!”

“我是騙了你,但那是從前,以後再也不會了!”她心疼地將他的手握入掌心,感受他的痛苦,“不錯,在你面前,我曾是金日黎,但那是為了頂替我失蹤多年的兄長,為了安定民心,而真正活在我體內的,卻是個叫金月婭的女子,是個愛你同你愛她一樣強烈的女子!”

他駭然地後退一步,甩脫她的手,不相信夢境成真!

“我不信你,”他喃喃自語,眸中有著困頓無助,“你始終耍弄我對你的感情,你太明白我有多在乎你,所以你才編出這樣荒謬的謊言企圖繼續矇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話!”

“你可以不信我的話……”金月婭雖性子柔弱,但在追尋真愛的路上已不再怯懦,她拉起他的手緩緩放入穿著浴袍的身子,見著他眼底乍生的驚訝,她輕輕一歎,“可你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手。”

皇甫峻身子一震,感覺出在他粗糙掌心下的真是一副細如凝脂的少女同體,青澀而誘人。

他睇著她,自她眼中看到款款深情,而她,也在他眼底看到熊熊情火。

一瞬間,心靈交會,再也不需言語。

用力一帶,他將她扯入懷中,沉著嗓音,“還記得我曾告訴你,如果你是女人,我會怎麼做嗚?”

“忘了。”她耍賴,酡紅著臉不敢看他。

“忘了?你連四年前我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楚,”他輕哼,“我可不信你會真的忘了。”他輕笑,“不過不打緊,我記性好,可以再說一遍……

“我曾說如果你是女人,我會揪住你的發拖入我的洞穴,讓你在我身下獲得狂喜,讓你由頭到腳,每寸肌膚都徹底成為我的。”

“而現在,我的月婭兒,”他將她攔腰抱起,踱向銀色大床,“現在是我向你實踐諾言的時候了。”她跌在床上,有些羞赧,卻也有更多的期待。

不多時,銀灰色的海浪緩緩蕩起……


風雨已息,銀灰色海上一切趨於平靜。

綢緞似的黑瀑勻灑在男人健壯厚實的胸膛上,他闔著眼,享受她在他胸膛上好奇的探索撫摸,她的動作羞澀且輕柔,像在別人地盤上看見鮮魚的貓咪,欲去還留,又怕被人逮著似的。

他一把握緊她的手,阻止她的遊戲,嗓音粗嗄而認真。

“嫁給我。”

他感覺到手中柔荑瞬間僵硬並滑脫出他的掌心,她低下頭不說話也不看他,捉起絲被裏在身上下了床,屈膝坐在長毛地毯上,下巴擱在膝頭,披散著長髮的她,臉上因著方才的激情更加紅潤嬌豔,可她的神情,卻小可憐似的。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

他霍然坐起身,乍見他碩實的軀體時,她羞紅臉頰調開視線。

皇甫峻卻由不得她逃避,下了床,腰間系了條長巾,歡喜見到他的小女人臉頰上的紅霞,他早該猜到她不可能會是男人的,這樣雪柔而嬌美的肌膚怎麼可能屬於男人?

他緩緩踱向她,腿上健壯的肌肉自然跟著律動,一雙眼睛故意顯示不悅的怒火,像會灼痛人似的,金月婭突然心生恐懼。

“別跟我說你在害怕。”他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看他。

“我是在害怕。”她乖乖點頭,可憐的表情揪疼了他的心。

“為什麼要害怕?”他放柔嗓音,“你明知道我是絕不可能傷害你的。”

“我怕你逼我作不可能的承諾,”她期期艾艾,“更怕我會沒了理智順從你。”

“為什麼?”他努力壓抑怒氣,“為什麼是不可能的承諾?”

“你明知道我的為難和處境,”金月婭低語,“我愛你,可我卻不能拋下我的責任。”

“什麼責任?!”他再度怒吼,“你是個女人,出嫁、生育、教養子嗣才是你的責任,而不是可笑地任由旁人擺佈,硬裝出笑臉去當個冒牌皇子。”

“峻……”她軟軟的嗓音瞬間崩解了他的怒氣,柔柔小手鑽入他的大掌,古銅色搭上淨白,像夏日裏的海洋令人炫目,“別這樣,我不能不在意我父王母後及所有臣民的感受。”

“所以……”皇甫峻語音漾著苦澀,“你寧可不顧慮我的感受?”

“若真不顧慮……”她偎入他懷中,“怎會將身世秘密告訴你,還……”她紅了臉,低聲道:“還有我的人!”

他歎口氣,擁緊她,大手滑進絲被裏,輕輕撫摸那令他心蕩神馳的曲線,“可我很貪心,要的不只是一夜,而是今後的每一日、每一夜。

“四年前,你已在我心底烙了印,自那時起,我的眼裏就不曾容下過別的女子,而今日,我既已知曉你的真實身份,就更不可能再改變初衷,而你,卻要狠心將我推離?”

聽到他話中的別的女子,金月婭心頭泛酸,卻知道身為太子,一個未來的皇帝,他有他的責任在身,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她不能嫁給他,卻不能阻止他去娶別的女人。

“告訴我,月婭,你有重責在身不能嫁給我,那麼我們之間的事該怎麼辦?你知道我不可能長留在金湛國的。”

“我明白……”她想了想,“第一點,你得設法幫我解除和憂兒的婚約……”

皇甫峻想起妹妹,不敢想像如果她知道是他搶走了她的“夫婿”,她會是怎樣劇烈的反應?他點點頭,“這點我會辦到。”

“至於我們……”她想了半天,“也許我們可以捉緊每個可能相聚的機會,不論是我出使銀拓國,或是你來訪……”

“然後白日裏,我們客客氣氣行邦國之誼,開會討論合作共禦事宜,夜裏,我再像耗子似的溜進你的閨房,繼續我們之間的情火?”

他搖搖頭,“這是個爛主意,月婭,我們是皇子,不是使臣,到彼此國家都機會不多,時間也不可能太長,身為儲君,臣民所系,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少得可憐,依你的方法,我們可能會隔上三、五年才能見上一面,比牛郎織女還要悲情。

“還有,你是否考慮過,”他望著她,溫熱大掌停留在她平坦結實的腹部,“如果有了孩子我們該怎麼辦?”

“孩子?!”她瞪大眼,像只驚惶失措的兔子。

“為什麼這麼驚訝,我的月婭兒。”他忍不住笑了,“你難道不知道男歡女愛就是延續子嗣的方法?我的一部分已流入你體內,你總愛拿來取笑的‘龍種’已到了你腹中,如果幸運,這會兒已有個小娃兒在裏頭了。”

“為什麼?”她依舊未從震驚中清醒,“不是得經過同意,才會有娃兒嗎?”

皇甫峻失笑,“月婭兒,你當是在協定簽合同嗎?”

金月婭白了臉,想起方才奶娘沒說完的話,原來她要說的就是這事。

“別嚇成這樣,我會心疼的,月婭兒……”

皇甫峻深情的擁著她,“我答應暫時不勉強你留在我身旁,由你繼續這冒牌皇子,直至找到同胞兄長,這段期間,我會託病偶爾失蹤,好偷偷來會你,可這承諾只到你有娃兒前,到時你得立刻知會我,就算得興戰火、兵戎相見,我也一定會與你父王攤牌,將妻兒攜回銀拓國。”

金月婭沉默地偎在他懷中,暗暗思忖待會兒該如何向虞嬤嬤開口,問出避免有娃兒的方法。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他深情低語,“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別擔心,”她漫不經心的回道,“有仇恩呢。”

她感覺到他身子僵了僵,面容罩上烏雲。

“尤其要小心的就是這男人!”

“不會吧?”她忍著笑,“你不會真以為仇恩喜歡我吧?白日他的舉止只是想將你逼到我身邊,讓憂兒誤以為我有斷袖之癖,進而取消婚約罷了,他甚至不知道我是個女人。”

“他真的不知道嗎?”皇甫峻哼了聲,“他是個很聰明的男人。”

“有個更聰明的男人不也被我騙了那麼久?”她笑瞥他一眼。

想起她的瞞騙所帶給他的痛苦,皇甫峻仍心有餘悸。

“你清楚他的來歷嗎?”

“不清楚!”她搖搖頭,“我向來不愛窺人隱私。”

她雖柔弱卻不笨,像仇恩這樣的男人一定有著心酸事,她卻從沒想要問過。

“不清楚卻這麼信任他?”他無法置信。

“仇恩沉穩,有讓人想要仰賴他的堅定性格。”她的聲調讓他心生妒意。

“能不能離他遠點?”他不清楚這樣的要求是來自醋意還是直覺,總之那男人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不行!”她拒絕得爽快,“你不明白仇恩對我的意義,在冒充太子的歲月裏,有太多、太多事是個性柔弱的我所無法調適的,若非仇恩在旁,我根本做不來。”

“那是因為你太沒自信了。”

“我的自信就來自於仇恩。”

“開口閉口都是仇恩,”他再也忍不住了,“我和他到底誰對你重要?”

她笑了,為他難得的孩子氣,哄慰似的她輕吻了他,柔聲道:“我愛的是你,信的是仇恩,你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的部屬,這兩件事情本來就毫不搭軋。”

她再吻他一下,“太晚了,你該走了,我騙嬤嬤說你要和我談捉叛賊的事,她守在門口不敢離開,還有寢宮侍衛也都看見你進來,沒理由耽擱這麼久。”

“讓嬤嬤等,讓他們去懷疑……”皇甫峻摟緊她,鑽入絲被中的巨掌未歇,像個耍賴的孩子,“我還不想走。”

“別這樣……”金月婭酡紅了臉,嗓音低啞,“我們會在別官住上幾天,明兒個夜裏你再來,只要別讓人看見就可以待久點。”

他譏誚地哼了聲,“入夜來,晨時退,我仿佛成了男侍。”見她眼中有著受傷,他斂下尖銳語氣,他可以承受任何事情,但不願見到她痛苦,他想保護她,一輩子!

“月婭,沒關係,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能夠擁有你,片刻也成。”他歎口氣,“現在我只能希望你皇兄儘快出現,我才可以毫無顧忌地告訴所有人,我是多麼、多麼地愛你!”

她闔上眼,滿懷感動,半晌才察覺他的手已滑到她足踝,戀戀不捨地揉捏搓撫,似要將她的嫩足溶入他的掌心。

她體內的悸動被勾起,“你不是答應了要走?”

“我是要走,可是……”他笑得邪氣,“我還要再一次!”

“再一次?!”金月婭傻愣愣的尚未反應過來。

“是呀!再一次。”皇甫峻扯開礙手礙腳的絲被,一把將她壓在身下,大掌自腳踝向上爬升,“也許真是再一次吧!但如果你想要的是再兩次或再三次,我也樂意奉陪。”

霎時一切無語,守在門外的虞嬤嬤已然點過數百次頭,撞得滿頭包的她,再次揉揉發疼的額頭認命地執行著王子交付的任務。


竹林裏,皇甫憂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卻躲不過眼前冰冷男子的眼神,她不敢叫嚷也不敢妄動,在心底,她一直是怕他的,他是只惡貓,對她這只向來只會虛張聲勢的小耗子,有手到擒來的本事。 本來,她是可以一夜安睡到天明,只怪夜裏的煙霞別官太寧靜無趣,她才會靜不下來,想找人陪她玩。

昨天折騰了一夜的小肚皮,這會兒懶懶地補著眠,對她的叫喚完全聽若未聞,逼得她只能惱火地賞了它幾個屁股後走人。

怪的是,向來最安分的大哥竟不在房裏。

接下來,她到了日黎哥哥的寢宮前,卻被一臉嚴肅的虞嬤嬤給攔下來。

“進不得、進不得!”虞嬤嬤一臉的戒慎,“太子與峻太子在裏頭商談擒叛賊的事情,很重要的。”“那正好!”皇甫憂伸手推開她,“兩個都在,我就不會無聊了。”

“不成!不成!”虞嬤嬤年紀雖大,福態的她挪了挪大屁股,就將廢竹竿似的皇甫憂給震離了門邊,“憂公主行行好,別害死老人家,太子說誰也進不得,您硬要闖進去,日後若走漏了秘密危害皇室,老嬤嬤十條命也不夠償!”

“誰也進不得?”她眯起眼,“包括仇恩?”

虞嬤嬤點點頭,“是呀!仇護衛沒在裏頭。”

“是嗎?”皇甫憂放過了她,既然有大哥在,那麼裏頭肯定好玩不到哪裡,她可不想聽大哥那套保家衛國的老調,轉身離去,她扔了句,“算了,嬤嬤,不為難你了。”接著,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松了口氣的歎息,拜託,她沒這麼難纏吧!這是什麼態度,她相信向自己是個講理又可愛的女娃兒呀!

踱出金日黎的寢宮,皇甫憂沒打算回房,她想到仇恩,這男人雖不是好東西,但總聊勝於無。

氣人的是,他竟也不在房裏。

不過,房裏的燭火仍燃著,他肯定離開不久,窗扉是敞開的,難不成他是由窗子出去的?

皇甫憂是個捺不住好奇心的人,她來到窗外,看見一排足印,躡手躡腳跟了過去,足印帶她離開別官來到一處密竹林,接著她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她急急將身子掩低在樹叢裏。

“言盡於此,”男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連臉都蒙著,可他的聲音,皇甫憂卻覺得熟悉,“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另一人是仇恩,黑夜中他的身形魁梧,神色依舊不帶感情的冰寒,可他倨傲的背脊恍若馱著沉沉的重擔。

“我會做我該做的事……”仇恩冷著嗓,“不許為難他。”

“他是我們手上足以威脅你的棋子,”男人諷笑,“王爺不會這麼笨的。”

“給我多點時間……”

“我們已經給你夠多時間了,這麼多年過去,其他皇子皇女毫無訊息,對我們的計畫已構不成威脅,而你也沒有再拖延下去的必要。”

“滾吧!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仇恩疲著嗓音。

男人無所謂,笑得倡狂,足尖一縱躍,瞬間消失在夜裏。

皇甫憂聽得似懂非懂,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得屏住呼吸,動也別動,以免被眼前的人發現。

在確定男人已然遠離後,仇恩偏過身,緊眯的眼眸願向皇甫憂躲藏的草叢。

“輪到你了,憂憂小公主。”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7 06:4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