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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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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檀萱 -【垂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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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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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13: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某日,當小蠻扶著祈憐前往前廳的路上,卻教她們碰到了令祈憐悲傷欲絕的場面——

  「啊……爺……綠兒想要……爺……」

  花園裏的一顆大石上正躺著衣裳不整、敞露酥胸的綠兒和覆在上頭不斷愛撫她的戚仁傑,其放縱與浪蕩的行徑令祈憐臉色瞬間刷白,一旁的小蠻則驚嚇的倒抽口氣,瞠著眼無法置信的看著這場活春宮,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主子身子不停的顫抖。

  「小姐,那不是真的!我們走吧!」小蠻嘴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拉著主子就要往回走。

  祈憐直直的站在原地,兩眼無神的瞅著那對男女。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小蠻心急了。怎麼會這樣?姑爺和那女人……

  只見戚仁傑大掌一勾,瞬間將綠兒妖魅的身軀扯入懷中,直起身子瞧向祈憐這個方向。

  在祈憐尚未走近時,他早已聽聞兩人的腳步聲,但他絲毫不在意,只是更加暢所欲為。

  「你為什麼非要如此待我?」祈憐終於無法忍受的叫喊出聲。

  「為什麼?那得問你自己啊!」他吊兒郎當道。

  「我自認沒做錯什麼事。」祈憐忍住眼眶內即將掉落的淚水道。

  「你是沒做錯什麼,而我自當也沒必要同你解釋我的行為。」他冷酷的雙眼扯著祈憐的心直往下墜落。

  她撐起虛弱的身子道:「你是我的夫君!」

  「那又如何?」他撇嘴一笑。「我從不承認你是我的妻子。」

  「你……」祈憐渾身一震。

  不相信他竟如此無情,直接且毫不保留的擊潰她的心!

  她瞠著眼試圖從他臉上看出半絲真切的心緒,卻只招來更多的絕望。

  綠兒撇起嘴,哼笑一聲。「對啊!你只不過是爺名義上的妻子,而我才是爺最想要的女人,我看你啊!識相點,就走吧!別待在這兒破壞我和爺的溫存。」綠兒貼在戚仁傑身上宣示著自己的勝利。原本忌憚戚仁傑權威的綠兒,以為自己真是戚仁傑最在乎的女人,越發驕寵起來,見到祈憐,根本沒了尊卑與該有的態度,此刻見戚仁傑對她的態度冷淡、嚴酷,更是沒有節制了。

  「爺!人家綠兒想要嘛!您就別理她了,我們繼續。」綠兒嘴巴直接朝戚仁傑的唇吻去,纖手更是大膽的探進戚仁傑的胸膛摸著。

  「不要臉的賤女人!」小蠻忍不住開口罵道。「姑爺你太過分了!」

  未待戚仁傑開口,綠兒就先發制人。「住口!你是什麼身份,敢用這種態度對爺,你不想活了是嗎?」

  「那你又是什麼身份?哪輪得到你在這邊發浪,要知道誰才是威府真正的少夫人!」小蠻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爺……您看嘛!那個賤婢居然敢出言不遜的罵您!」見自己說不過人,綠兒眼兒一轉,隨即轉向戚仁傑發起嘮功。

  戚仁傑對眼前的爭吵完全不予理會,僅冷著一雙眼睇視著祈憐泛著哀傷的容顏。

  「這真的是你嗎?那個憐我、愛我的夫君?」她不相信!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聽到、看到的事實。

  縱使是心碎了,她仍要問出個實情!自尊不容許她再度逃避,她只想知道他心底究竟有沒有她?

  「愛你?」戚仁傑低笑。「我親愛的娘子,打從你一進門我就不想要你了,又怎麼可能會愛你!」言語淡如輕風,口氣卻冷冽似冰。

  「不!」祈憐身子不由得一晃。「你怎能這樣說?」她咬著下唇問,無法控制那急急湧上的酸楚直往心窩氾濫。

  「難不成你要我謊稱我愛你?」他嗤之以鼻道:「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居然相信那可笑的話。」

  「那不是笑話!那對憐兒而言,是精神支柱、是心靈的依賴,你的心裏不也這麼渴望、在乎著……」

  「那只是你自作多情,我並不需要什麼。」他沉下聲,硬是滅絕祈憐心中的冀望。

  「說謊!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你根本就不會娶我!」祈憐大喊道。

  戚仁傑瞅著她的眸光瞬間流轉著複雜難測的陰暗,冷硬的心悄然滑過一絲不為人知的波動。

  「因為你一直不肯承認內心那種需要被愛、被需要、被在乎的渴望,因為你排斥別人、拋棄自己甚至所有人的關愛,因為你認為全天下都對不起你,你刻意封閉了自己的心,不讓自己明著眼去看所有真正的親情,你根本把自己完全鎖在自我設定的封印裏,始終不願開啟心靈讓大家去關心你,硬是把大家的愛全拋至一旁。」祈憐激動的說著,沒注意到戚仁傑已變陰鬱的臉。

  戚仁傑眯起眼。「你知道了些什麼?」

  「不要管我知道了什麼,重要的是我想瞭解你,我不要你一次又一次把我摒棄在心房之外,你為什麼不能敞開心扉真正面對自己所要的,你明明是在乎……」

  「夠了!別以為你這麼說就能改變我對你的想法,你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難道我會不知道?」他淡然輕語,一步步走向她。「你以為這麼說就能夠將一切撇得乾乾淨淨,認為我什麼都能夠不管,甚至視而不見嗎?」

  「你……」面對他忽變冷驚的臉孔,祈憐的心霎時亂了緒,不自覺的往後退。

  「背著我與別的男人幽會的夫人啊!如此一個不守節操、行為放浪的女人又有何資格跟我談什麼大道理,你連貞潔都不懂,還有臉跟我說這些自以為是的話。」他站定在她面前,伸手捉住她微顫的下巴,晦暗不明的眼陰陰的盯住她。「你以為我是傅昱,想用迷惑他的那一招耍我?」

  祈憐睜大眼。「你知道!?」

  「是啊!我不但知道,還看了一場好戲,我親愛又天真的夫人啊!我沒去找你,你倒是懂得怎麼讓自己不寂寞嘛!我早該清楚……你這曼妙火熱的身軀是如此饑渴難耐,無法容忍一日沒有男人的空虛,又如何能忍受那狂猛的欲浪,當然也想找個男人來消去你心底的渴望,所以不管是誰,你都不願放過是嗎?」他冷笑依然,不重不輕的語調似乎帶著弦外之音。

  祈憐頓時心口一涼,那日的情景她不是不記得,只是全然無法預料,那不該讓人看到的一幕居然落入他的眼中,而最不該的是,他不該沒聽完結論就將她判刑。

  「你認為我背著你……」幽會二字敲在她的心坎上,竟覺無比的難堪與殘忍。

  「難道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我所看到的事實?」戚仁傑盯住她茫然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冷靜地出口。

  「不!不是這樣的!」天啊!她好想解釋,只是……「你並不知道實情,不能就這樣誤會我。」

  「不該嗎?」他湊近她。「那什麼時候才應該,等我親眼目睹你和我的表弟上了床,給我個綠帽戴,才應該嗎?」他突地撤手,不在乎是否弄痛她。「像你這樣的女子,我根本就可以休了你!」

  祈憐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小蠻趕緊過來接住她。「姑爺,您誤會小姐了,小姐跟那個傅公子之間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樣,小姐是……」

  「小蠻,別說了!」祈憐木然的扯著小蠻的袖子。

  「小姐,你不能再忍氣吞聲,您根本沒做錯任何事啊!」小蠻氣惱的說著。「該是真的就是真的,半點也不能任人誤會著,姑爺他這樣對您,太不公平了。」

  「小蠻……」祈憐又喊,無力的搖了搖頭。

  「是啊!就是有人這麼下賤,人家爺都已經不想計較了,還自己來自取其辱,以為自己是什麼金身玉軀,搞不好連肚裏的孩子也是個雜種。」綠兒哼笑一聲,語氣極度惡毒。

  此語一出,不僅祈憐與小蠻深吸口氣,戚仁傑的眼神也瞬間變化成一道陰冷沉光。

  綠兒更加煽風點火。「爺!你想想,我們這個‘夫人’在來戚府的途中不是由傅公子一路護送著嗎?人家都說她和那傅公子有一腿呢……」

  戚仁傑的目光隨即瞪向綠兒,綠兒才驀然停口,他的視線再度落在祈憐身上。

  「所有的事我概不追究,你自行求去吧!」他淡然開口。

  「我不會答應的!」戚義砷的話瞬間插了進來,原本正興風作浪的綠兒忙拉緊衣物縮在戚仁傑身後。

  久等不到祈憐的到來,戚義砷便決定前往尋找,卻不料讓他聽聞這件荒唐事。

  他瞪著綠兒。「是誰讓你這個女人在此吆喝的?」

  「爺……」綠兒一慌,立即抬頭向戚仁傑求救。

  「你下去!」他冷淡地道。

  見情勢對自己不利,綠兒只得忿忿的退了下去。

  「爹……」祈憐輕叫,擔憂的來回望著戚仁傑與戚義砷。

  「剛剛我都已經聽到了,不用怕!爹會替你作主,就算他要把你休了,我也不會同意的!」說這話時,戚老的眼神責怪的瞪向戚仁傑。「仁傑,你不覺得這樣對憐兒太不公平嗎?」

  他冷嗤一聲。「何來公不公平?這不就是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你……」

  戚仁傑睥睨著戚老,不馴的臉孔是冰冷且陰沉的。「這是爹教孩兒的啊!爹怎麼忘了?」他譏諷出口。

  「我什麼時候教你用這種態度對待憐兒?當初這門婚事也是你自己同意的,爹並沒有逼你啊!」戚老憤然地道。

  「是我同意的沒錯,有誰規定我一定要怎麼對她?」他撇起唇,冷笑。

  「是男人的話就該勇於對自己負責,而不是講出這麼幼稚又不負責任的話!」

  「敢問爹親您是憑什麼來指責孩兒不負責任?」

  空氣頓時僵凝,戚老的氣惱、戚仁傑的桀驁不馴緊緊繃在弦上,不得鬆緩。

  許久,戚仁傑扯出一抹鄙笑。「我說爹!若您老人家硬要管這件事,只會惹來更多不利於您的過去,這樣,您還能管定這事嗎?」

  「你……你這個孽子,你是想氣死我嗎?」戚老捂著胸口憤然道。

  「氣死你?不!孩兒並沒有那個能耐,孩兒只是實話實說。」

  「你……」戚老一氣,揚起手便要揮向戚仁傑的臉。

  「不!」祈憐忙奔上前,掩去戚義砷的動作。「爹,夫君是無心的,別動怒,小心傷了身子。」

  「憐兒,他這麼對你,難道你不怨不氣?」戚老不捨且愧疚地望著祈憐。

  戚仁傑冷眼望著擋在他面前的祈憐,諷刺道:「是啊!我親愛的嬌妻,如此矯揉造作是多餘的,你不必偽裝的那麼辛苦。」

  「不!」祈憐轉身面對他,態度堅決而強硬。「不管你要如何待我都隨便你,但你不該如此對待自己的爹親,要知道爹是關心你、心疼你,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永遠懷著恨意過著痛苦的日子,你怎能如此頂撞爹爹?」

  「我怪罪爹你心疼了嗎?」他扯出一抹嗤笑。「喔!是啊!我怎麼忘了,對他而言,你才是他的心肝寶貝,像你這麼懂得捉住男人的心,又這麼會誘惑男人,看來你還真是繼承了你母親的衣缽。」

  戚老心一驚。「你在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知道我為什麼娶祈憐嗎?我娶她不過是為了懲罰你當年的負心,你的拋家棄子,我要讓你知道當初你是如何對待我母親,我就要一筆一筆的從她身上算,讓她嘗到當初我娘親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睨視憐兒那毫無血色的臉。「而你要怪,就怪你那下賤的娘親吧!你那娘親是如何破壞我原本幸福的家,她的女兒就該承受我娘親所遭受的待遇。」

  「你娶我只是為了報復!?」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面對她悲涼的臉,他不耐煩的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我不可能愛上一個拆散原屬於我的幸福家庭、殺害我親娘的女人的女兒,對於你,我只不過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們瞭解拆散人家家庭是什麼樣的後果!我要你過著同我一般痛苦的日子。」

  「不!不是這樣的!我娘怎麼會是……」祈憐驚訝地望著戚仁傑。「不!那不是真的!娘和爹彼此相愛,怎麼可能去破壞你的家庭?」

  是啊!這是誤會、這一定是誤會!

  「你弄錯了,對不對?你一定是弄錯了!」祈憐緊緊揪著他,要他告訴自己,那不是事實。

  「真與否,你為什麼不去問問那個始作俑者?」他憤然的推開她,滲著冷芒的眼望向那蒼白著臉的戚老爺。

  「爹!」祈憐轉頭望向戚義砷。

  「仁傑,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不要信口胡言!」戚老著急的說著。

  「是不是胡謅,親愛的爹,你應該會比我清楚才對。」戚仁傑一步步走向戚義砷,怒氣騰騰的臉對上了一臉滄桑的戚老爺。「今天所有的一切全是你自己造成的,還記得當初你如何待娘嗎?你讓娘承受了不白之冤,讓大家笑話她是個不貞的女人,這個……」他緩緩從胸口摸出一條染有血漬的白巾。「您明白這是什麼嗎?」

  戚義砷渾身猛然一震,瞪著那條白巾久久不能言語,所有的前塵往事席捲而來,讓他陷入了罪惡深淵。

  祈憐一眼就認出那是新婚之夜那……

  天啊!她倏地抬眸,從他寒冰似的眼中,她突然領悟到了,可心底卻怎麼也不願相信那竟是事實……

  戚仁傑扯嘴冷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十年前,那場大火是我縱下的。」

  「什麼!?」戚義砷身子一個猛晃。

  吳總管連忙攙扶著。

  「不能相信吧!十年前我要燒的是那個曾經奪走我娘心裏的愛、我應有幸福的家的那幅畫,然而你卻為了那幅畫,癡心守在那個地方,始終不願看我和娘親一眼,甚至在你眼中,根本從未有我們的存在,那種地方我讓它留著做什麼?」他狂吼道,聽在所有人的耳裏,像一隻憤怒的猛獅。

  「你……」戚老爺只能指著他,顫著聲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望著戚老爺毫無血色的臉,戚仁傑驀地掀起一陣狂笑,笑聲瘋狂抖顫,直教人渾身泛起陣陣冷意。

  聽在祈憐心底彷彿是那極度淒苦的哀嗚,霍地,她震撼的雙眸直直的瞅著他不斷笑著的眸底深處,透露出令她為之疼痛的悲切。

  他心底的苦較之於她所受的冷酷對待,必定更疼上千百倍!這樣的他怎不令她心疼啊!

  猛地,她不加思索的沖上前,捉住他的袖擺。「停止!求你停止!我求你……別再傷害你自己,停止!別再笑了!」祈憐奮然扯著他。

  奈何他仍是笑,那種深切的憤懣與怨懟、那種無止盡的悔恨,原來就是她初到府中所聽到的哀鳴,就如同在竹屋那時……

  怨恨、痛苦交加、悲憤,他恍如一個失了主的靈魂。

  他的內心又開始築起一道心牆,拒絕再讓任何人進入,這樣的感覺令祈憐心底逐漸凝聚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忽地,他止住了笑,睨視她的眼神是駭人的冷酷,令祈憐鬆開了手,而他反手擒住了她。

  「你懂嗎?」他盯著她突然道。「當你幸福快樂的享受天倫之樂時,我正承受那種宛如地獄般的煎熬,那種感覺你懂嗎?」他聲音雖平靜,可捏著她的手臂卻逐漸收緊。「像你這種骨子裏藏著同你母親一樣的淫蕩、不貞,專門勾引男人的女人,又如何能懂呢?」

  「不!別說!我求你別再說了!」祈憐感到悲慟,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滑落。「為什麼要如此折磨你自己,非得讓自己沉溺在痛苦的回憶中,不願面對屬於自己的幸福,卻因為過去的一切而把我摒棄在心門外,冷落我、羞辱我,就只為了懲罰你認為負了你的人,這樣,真能消彌你心中的恨意嗎?」

  凝望她低低哀泣的淚眼滿是心疼的苦痛,戚仁傑身子微微一晃,眼底流轉著掙紮與困惑,心底卻是交雜著愛恨糾葛。

  他冷凝的視線緊緊瞅著她,不發一語。

  「你知道嗎?恨不能解決一切,也不能讓你過的更好,不管事實的真相是什麼,你都不該把自己緊緊鎖在仇怨的牢籠裏,別忘了你還有我,無論你做過什麼事,我曾說過,我都不會放開你!倘使你仍恨我,我也願意等到你走出禁錮直到完全接受我為止,永遠不棄不離!」她顫聲幽幽地道,聲音低弱且充滿哀求。

  「接受你!?可能嗎?」他冷著眼,泛出一抹冷澀笑意。「難道你不怕自己的下場會同我娘一般,被我放把火燒了嗎?」淡淡的語音含著濃濃的自嘲,祈憐不由得心口緊縮。

  「你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的!」她大喊,眼底是堅強的信念。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他低下眼,對住她的眸滲出一絲深不見底的恨意與掙紮。

  祈憐柔柔一笑。「因為我相信你!」她真摯深切的凝視他,傳遞內心的包容與情愛。

  他無法阻止自己內心奔騰的情緒波動,更無法逼自己漠視她的真心誠意,若非她的母親是殺害娘親的間接兇手,他會好好疼她、愛她,然而……

  那日她與傅昱呢喃愛語的場面頓時劃過他的腦際——

  一股湧上心頭的憤怒讓他想也未想的把她推開。

  祈憐的身子骨本就虛弱,再加上有孕在身,這突如其來的推力令她只來得及護住自己的肚子,失控的朝大石撞去,發出嚇人的響聲,之後她緩緩的癱倒在地,霎時血流一片。

  乍然的聲響令所有人直了眼,也令戚仁傑的心臟似乎停止了!

  他低頭望著顫抖的雙手,不能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

  他竟失控了!

  他狂亂的奔上前抱起那副羸弱的身軀,鮮血染滿了他白色的袍子,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憐兒!不……憐兒,你醒醒!憐兒……」他不斷地輕拍著緊閉著雙眼的祈憐,聲嘶力竭地叫喊。

  一陣強烈的恐懼感霎時擊向他的知覺,戚仁傑火速的往雪梅閣沖去,快得令大家措手不及。

  不!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再失去一個他所愛的人!

  絕對不能!

  一次又一次的運功仍然無法穩住那逐漸消弱的氣息,那汨汨流出的鮮血,像是同他作對一般不停湧出。

  他慌了也亂了,更是瘋狂的施予全身內力,卻怎麼也不能讓她的氣息更加有力,只如一只即將失去生命的軀殼癱軟在他身上。

  他兩眼發直的瞪著懷中生死未蔔的人兒,胸口的緊迫抽搐感突然變得敏銳而清晰,再也容不得他漠視不管。

  什麼恩怨、仇恨、報復再也無法逼他忽視心中真正的脆弱與無助,此刻完全不設防的傾巢而出,他痛恨自己的冷酷,甚至為心中那段掙紮而陷入無以復加的痛苦裏,他是達到報復的目的,但他得到了什麼……

  低頭望著那蒼白且毫無血色的臉龐,絕望的神情霎時覆滿了他的臉龐,他不得不承認心中其實深深在乎著她、愛著她,從見到她的那刻起,她就深駐在他心底,如何也趕不走!只是這份在乎與心緒卻讓他掉入罪惡的泥沼中,難以脫逃。

  他怎麼能愛上逼死母親兇手的女兒!

  他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眼神霍地轉為淒涼悲苦,深沉的糾葛折磨著他一向堅不可摧的意志力,使他完全失控!

  沒有人看到一個暴戾、性情乖僻的戚仁傑竟變得如此的不安與無措。

  祈憐撞傷了頭,體內的胎兒卻未因撞擊而流失,大夫雖來診察過,也盡心開了帖藥讓她服用,但……祈憐的情況卻不甚樂觀。

  戚仁傑坐在床畔,只是緊緊盯著那一動也不動的人兒,想起了剛剛爹對自己所說的話……

  「孩子,你可知,你錯的有多離譜!」望著戚仁傑懊悔悲痛的神情,戚義砷不由得重重一歎。

  「當年,在我娶你娘時,爹已經有個深愛許久的愛人,然而一場門當戶對的利益婚約卻殘忍的拆散了我們,害死了秋桐——也就是祈憐她娘的姐姐……」

  戚義砷帶著無比沉痛的神情,開始敍說起他的掙紮與軟弱,以及秋桐自殺的那段往事。

  望著戚仁傑無言凝望著祈憐蒼白的病容,他忍不住又歎息道:「兒啊,憐兒她是無辜的,縱使你如何恨爹、怪爹的不負責任,也不該將所有的錯與怨怪罪在憐兒身上,畢竟,憐兒她一生下來,連娘都未見過一面,更遑論是姨娘,你的報復對她而言,完全是莫須有的罪名與指控啊!」

  戚仁傑聞言,心底突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

  二十年來的仇恨原來是建立在自己的愚蠢上,不但錯怪了爹與憐兒,甚至還一手摧毀得之不易的幸福!

  他——簡直是該死!

  戚仁傑目光炯然的盯視著床上生死未蔔的憐兒,胸口那緊揪的疼痛令他忽視不得。

  戚老的視線望向床上的纖弱身影,語重心長的說道:「爹原想憐兒的溫柔與堅強可以幫助你走過悲痛、拋棄恨意,沒想到我卻錯了,怪只怪爹太軟弱,只會逃避現實,才會讓憐兒飽受這無妄之災。唉!孩子,倘若你真的在乎憐兒,就別讓幸福從手中流逝掉,到時,你就算要後悔也來不及了,爹老了,棺材也踏進了一半,爹不求你原諒我,惟一渴求的不過是看著你快樂起來,如此而已。」

  戚仁傑緊閉著嘴一徑沉默,然他眼底的悲痛卻讓戚老爺不由自主又歎了口氣。

  「孩子,自己的幸福是操縱在自個兒手中,但有時候就算你如何努力也會離你而去,你得要好好想一想啊!」語畢,戚老爺憐惜地看了床上的憐兒一眼,這才慢慢走了出去……

  從戚老這番話中,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深、多離譜!一個不能自主的婚姻造就了一個不幸的家庭,本就是得以預料的結果。

  他卻因為心底那深植的盲昧把所有的錯怪全兜攬在憐兒和爹身上,她是何其無辜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惡意的折磨與對待。

  然而她卻不吭不怨,始終抱持著不離不棄的念頭守候著他。

  天!這樣的他根本就不配擁有她的愛!

  原以為是別人搶了他該擁有的幸福,卻不料是他和娘搶去了屬於爹應有的幸福,這場荒謬又可笑的錯誤該歸咎於誰?此時,他已經不想再追究了。

  然而對於她的無辜與犧牲,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一手犯下的錯誤呢?

  娘是這樣、憐兒也是這樣!所有內心深愛的人全都因為他的仇恨而遭殃。

  無限的懊悔和憐惜深揪著戚仁傑的心……

  受了這麼多的冤屈,卻不曾怪罪過他,她是這麼的無私又無悔,那股心底的無奈又怎是他所能去了悟的呢?

  凝望昏迷不醒的祈憐,冷硬的俊臉漸漸滲出一股不曾為任何人釋放出的柔情……

  「憐兒……憐兒……求求你醒來!別用這種方式懲罰我,若你執意不睜眼,我也不會獨留在世上!」

  祈憐困惑的搖了搖頭,那道低柔喑啞的聲音不停地在她腦際回繞,久久不散。

  「我錯了!我不該侮慢你的心意,更不該鄙視你的柔情,我怎能任由那愚昧的仇恨侵擾著自己而對你施以殘暴,更不該任由嫉妒燒盲了自己的理智,置你生命於不顧……」

  一滴滴濕熱的水珠落下,令祈憐想抬手摸摸對方,無奈卻欲振乏力,那樣含著悔恨的嗓音叫她心痛如絞。

  「憐兒……你怪我、怨我嗎?否則為何要緊閉著眼如何也不願睜開,還是你不想見到我,你對我失了心、棄了魂,寧願長睡不醒,只為懲治我負心又殘忍的罪行,若真是如此,你是做到了,也成功了,如今的我的確沒資格接受你的原諒,如果你真得恨我,為什麼不醒過來打我、罵我,非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讓自己心死?」

  祈憐眼眶熱了、濕了,濃濃的酸澀氾濫了全身,教她如何也驅不散,只能任其彌漫。

  臉頰忽地感覺到溫熱的掌心宛如輕柔的微風般緩緩拂觸著,帶著濃濃的眷戀與疼惜。

  「或許你真的不想再見我吧!」

  絕望沉痛的語音蕩出,一股無端的失落霎時襲向祈憐,她動了動眼睫,然而,沉重的眼皮仍是將她拉到了黑暗的彼方……

  手上不斷傳來的濕潤令戚仁傑心痛,望著她仍舊緊閉的雙眼,俊臉霎時凝聚著一股哀戚的空洞……

  他定定的望著她許久,終於黯下目光,調轉過身,走出屋外的身影籠罩著疲累愧疚的陰影,彷彿一具失了魂的軀殼,不再挺拔。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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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姐!小姐……」

  小蠻聽到祈憐斷斷續續的囈語呢喃,忙從外頭奔了進來。

  「小姐!」

  祈憐終於撐開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焦急又憂心的臉龐,她的心霎時掠過一絲失望。

  「天啊!小姐……你醒了!你終於醒過來了!」小蠻大叫著,隨即轉身跪了下來,朝著蒼天叩拜起來。「感謝老天爺!讓小姐脫離了危險活了過來……」

  「小蠻……」祈憐作勢要起身,一陣劇痛瞬間襲向腦際,讓她痛呼出聲。

  「小姐,快別起來啊!」小蠻忙過來扶著祈憐坐起。「我的好小姐,你可知這陣子急死小蠻,也急死了所有人了,在你昏迷的這段期間,你知不知道大家可真是為您著急得緊啊!」小蠻喃喃念著,一手還端了個碗過來。

  「我……怎麼了?」她抬手摸索著頭上的繃帶,不解地望著小蠻。

  「小姐你啊……呃!」小蠻頓時猶豫著,不知話從何說起才好。

  那日的情況她也嚇壞了,只知道姑爺推開了小姐,然後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小姐……

  雖然她心底是怨著那個對小姐施暴的姑爺,但見姑爺這幾日為了小姐那副失魂、懺悔的模樣,真叫心軟的自己同情起他來了。

  「怎麼了?小蠻!」祈憐接過湯碗就著口喝下。「這藥……我腹中的胎兒……」她蹙緊眉,下意識地觸摸著小腹,待感受到那隱隱跳動的小生命,才秀眉漸緩。

  「小姐,那是大夫開的安胎醒神藥,那日自從你腦部受傷之後,大夫為了怕你腹中的胎兒受到母體影響,所以才開這帖藥讓孩子安然無恙的在您的肚子中成長。」小蠻解釋道。

  「受傷!?」祈憐幽幽回想,潛藏在記憶底下的片段逐漸清晰明白。

  「是啊!小姐,這次您昏迷不醒足足十二天耶!您那一撞可差點撞壞了腦子、撞丟了胎兒,幸虧胎兒生命力強才得以留住,否則連小姐您都會沒命呢。」小蠻餘悸猶存的道,那種恐怖的經驗一次已教她嚇怕了。

  祈憐想起了自己每夜聽到的低喃。「小蠻!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都是你在照料我嗎?」她語音急切的問。

  小蠻點點頭。「是啊!小姐這幾天睡得可沉呢,小蠻還怕您一睡不醒,哎呀!瞧我這個嘴又亂講話了。」她自責著。

  事實上,是戚仁傑要她別告訴祈憐,他曾守在她身邊不眠不休的照顧著。

  想起那時的姑爺好溫柔哪!

  「他可有來過?」祈憐不死心又問。

  小蠻微微猶豫一會兒,之後毅然的搖頭。

  「是嗎?」祈憐柔柔的語聲蘊含絕望。

  原來那只是夢!可為什麼會這麼真實,真實的叫她心碎、悲憫。

  聽到這樣的答案,早不該有任何劇烈的情緒起伏,可胸口怎還……好疼啊!

  想起他當時無情的推拒,仿若不讓她踏足他內心深處的領域,令她霎時寒了心。

  他是徹底將她驅逐出境了!

  他又再一次拋棄了她!

  他並未走出過去,且輕易地拒絕她愛他的心!難道她所渴盼的幸福竟是如此的難!?

  淚水不禁再度滑下祈憐蒼白的粉頰,她茫然地望著窗外的雪梅紛飛,屋外的寂寥反射出她空洞無依的心……

  一抹孤寂的身影隱藏在雪梅閣的角落,依戀擔憂的目光透過梅林窺伺那倚窗望梅的姿顏。

  說要放她自由,卻仍是無法讓她自視線中消失,心中的矛盾與掙紮讓他陷入了痛苦。

  是的!他不想放開她!他無法漠視內心極度需要她的念頭!

  但他的所做所為卻讓他不知該拿什麼理由來接近她、乞求她的原諒,再次挽回她對他的感情。天啊!他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癡望著她美麗的面容,冷峻的神情變得怔茫、晦暗……

  隔日

  當小蠻前往灶房取藥時,綠兒和小青這兩個不懷好意的身影霎時跨了進來。

  祈憐彷彿未曾被這不請自來的兩位嬌客所擾,茫然的視線仍落在遠處的彼點上。

  一踏進門檻的綠兒見祈憐不為所動的模樣,暗哼了氣,大咧咧地走到她面前。

  綠兒眯起眼覷著她。「看你的樣子,還頂好的嘛!沒想到你的命還真硬!」

  祈憐慢慢拉回漫遊的眸子,盯住綠兒。「你們……有事嗎?」

  綠兒撇起嘴兒冷笑。「當然是來看看我們金枝玉葉的少夫人啊!再怎麼說,我們倆都是爺的女人嘛!而你又是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來看你是應該的嘛!」她語含譏諷道:「我原本想說那麼大的撞擊,你一定也活不了了,沒想到還活著礙人的眼,為什麼不乾脆死了算了!」

  祈憐不理會她,視線再度投向窗外,彷彿綠兒的冷聲冷語已激不起她任何反應。

  見祈憐這副模樣,綠兒心口霍地湧上一陣怒氣。「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擄獲爺的心,爺終究是我的,就算你用再多的苦肉計也沒用!要知道,早在你進府之前,一直是我陪著他的,也只有我能滿足他生理上的需求。要不是你進來攪局,我早就是這裏的少夫人了,哪輪得到你這骨瘦如柴,又沒半點身材的女人。」

  想到爺自那日祈憐受了傷後,便細心的照料她,甚至不再理會自己,她的心就嘔得氣都悶了。「我實在想不透,爺他不愛你不是嗎?他娶了你不過是為了報復你,怎麼你還這樣死皮賴臉地待著,說什麼對爺不棄、不離,我看啊!你八成戀著這個少夫人的位置,奢望戚府的榮華富貴,所以硬是要留在這裏!」她一徑惡毒地說著,然祈憐仍是毫無反應。

  綠兒火了,上前一把握住祈憐的肩,讓她面對自己。「現在,你這少夫人的位置是不可能坐得穩了,因為啊……」她頓了頓,朝一旁的小青使個眼色,當小青端著碗走向前,祈憐頓時被那撲鼻的濃烈味兒嗆得反胃。

  她飄忽的眸子倏然一眯,睇望著那碗湯汁。

  那味兒……

  打胎藥!?祈憐的瞳孔突地放大,驚訝地回望綠兒陰沉怨毒的臉。

  看著祈憐突然變色的臉,她撇起冷笑。「爺呢!他打算不要你腹裏的孩子,要我過來幫你打掉,免得這個孩子將來生下來還不知道是哪來的雜種呢!」

  聞言,祈憐心口一緊。「不!他不可能這麼做的!」

  「誰說不可能!若非他的口諭,我才不敢妄自行事呢?你想想,爺怎麼可能會留下這個孩子,暫且不說這孩子是你背著爺跟別的男人有的,爺他那麼恨你,怎麼說……爺都不可能讓他留下來!」這個孩子是個威脅,無論如何她也要弄掉他!綠兒怨毒的想著。

  「不!我不會讓你傷了我的孩子!」祈憐推開她,忙要起身。

  綠兒反握住祈憐細弱的肩。「你以為你有機會留下這個孩子嗎?」她的臉突露猙獰。「告訴你!這藥你是喝定了,等你打下這胎兒,就準備讓爺休了你吧!」

  祈憐掙紮著。「不!他不可能會這麼做,不可能的!」她如何也不相信,他竟能狠心至此,非要徹底斷絕了她心底那惟一的聯繫嗎?

  不!說什麼她也不肯相信!

  祈憐強烈的抗拒幾度差點將小青湊上前的藥打翻了,使得綠兒更是死命的抵著她。「信或不信,我都不可能讓你留下這孩子的!」

  「你……」祈憐瞪著她。「你為什麼要如此殘忍,你擁有了夫君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對我如此苦苦相逼,對你而言,我還有威脅嗎?」

  綠兒冷哼一聲。「這事是由爺決定的!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輕易地讓你逃了!小青,讓她喝下去。」

  小青一步步走向祈憐,正要和綠兒聯手將藥灌進祈憐的口中時,外頭的一絲聲響讓小青一時閃了神,讓祈憐掙紮的手打翻了湯藥。

  綠兒見藥翻了,不由分說地打了小青一個耳刮子。「你這個該死的賤婢!」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青捂著臉低聲道歉。「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為……剛剛我聽到了聲音……」她囁嚅著,生怕小姐又會打過來。

  綠兒心生警惕地睇向外頭。「還不快去看看?」

  「是!」當小青走到外室開了門,左右張望一會兒,終於鬆了口氣,關上門的她並未注意到角落站著的小廝。

  「小姐,沒人!」小青如實稟報。

  「你這個死丫頭!竟壞了事兒,看我回去不好好扒了你的皮才怪!」綠兒氣急敗壞的罵著。

  見一地的破碎碗片,她斥駡道:「還不快收拾收拾!」

  「是!」小青隨即低下身揀起那些碎片。

  綠兒目光再次落向床上的祈憐。「這藥是被你打翻了,可別以為我會就這樣算了!」

  祈憐無言,神情已為這件打胎事件而變得木然,任誰要傷害她、辱駡她,都不及戚仁傑欲打掉自己的孩子來得令她心寒、情死!

  綠兒見她那副心死的模樣,不再理會她,撇開臉,突然吆喝著小青。「弄乾淨點,別留了底!」

  之後,她又和小青如來時般囂張的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祈憐。

  屋外再度響起了敲門聲,祈憐都充耳不聞,站在屋外許久的小廝只得自行進入,如往常一般默默的將飯食置放在桌上,待要回轉身時,他注意到腳邊的一隻碎片,他瞄了瞄那無所動作的少夫人,又想到剛才聽到綠兒姑娘同少夫人所講的話,不多想,隨即拾起那碎片藏於袖中,而後退身離去,趕緊稟報總管去了……

  夜涼淒淒、嚴霜冰冷,徹骨的北風不斷襲來,吹得路上形單影隻的兩人分外寒冷。

  悲苦、絕望,眼在流淚、心在滴血,祈憐舉步艱難,她蒼白的臉上除了流不止的淚水之外,已沒有絲毫表情,望著那燈籠微放光線投射著的戚府兩字,如欲牢牢鏤刻在心底那如何也不能忘的名字——戚仁傑。

  「小姐!」小蠻喚了聲發呆的祈憐。

  祈憐悠悠回首,眸底的哀切是不容小蠻忽視的。

  「小姐,你真的要走嗎?我想姑爺他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小蠻皺起眉,悶悶不樂道。「小姐,其實在你心底也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祈憐垂下眸。「那已經不重要了!」

  「小姐為什麼要騙小蠻?」小蠻不由得眼眶一紅。「若真的不在乎,你又為什麼哭?誰都看得出來小姐心中有多苦,有多不捨、悲痛,可您卻硬是往肚裏吞!」

  祈憐怔怔地望住小蠻,半晌也說不出話兒來。

  「小蠻自小伺候著小姐,你的苦我怎會看不出來?小姐,你何苦……讓自己割捨那份深愛,選擇離開,姑爺他……」小蠻再也無法忍住那即將奪眶的淚水。

  「小蠻!」祈憐走向小蠻,偎著她的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可是姑爺對你的情不是勉強的啊!」小蠻抹去臉上的淚水,吸氣道。「他對你的情感,我可是親眼目睹的!」

  祈憐搖搖頭。「你不明白。」

  「我怎麼會不明白!若不是……」

  「別再說了!」祈憐轉過身,緩緩往前走。

  「小姐!」小蠻追了上來。「我是說真的,有件事我……」

  「小蠻!不要再說了,別再惹我痛苦了。」語畢,祈憐的步伐愈行愈快,似乎刻意撇開小蠻的話。

  只因……她不願讓自己再一次停下腳步,去奢求那不復存在的希望!

  不該是自己的,是如何也無法強求!再強求,也不過是一場空……

  小蠻望著越走越遠的祈憐,心底雖是著急、難過,但既然小姐心意已決,自己又能說什麼?這件事怕是只有讓姑爺與小姐兩人去談,才能完全說得明白了。

  而她就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了。

  同時,一個焦急的人影手提著燈籠快步朝「靜心齋」走去。

  「少爺!您睡了嗎?」望著屋內燈猶未盡的火光,吳總管低聲問著。

  「進來吧!」戚仁傑疲憊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吳總管推門進來,目光看著手拿著書,視線卻未落在書上的俊容。

  「有事?」戚仁傑放下書。

  「是!小的有事問爺,這……」他心底急著,可又不知怎麼問?

  戚仁傑挑了挑眉。「什麼事讓你問不出口?」

  「是……關於綠兒姑娘……」吳總管瞄了主子一眼道。

  「她的事別來煩我!」戚仁傑再度拿起書。

  「不!還有關於少夫人……」

  戚仁傑再次打斷他,面容冷凝且不悅。「到底什麼事,你不能一次說個明白嗎?」

  這隱含的怒意叫吳總管嚇得連忙一口氣說了出來。「綠兒姑娘今午拿著打胎藥強迫夫人喝下,說是……說是您的主意!」

  「什麼!?」戚仁傑霍地從椅上站起,俊挺的臉孔瞬間佈滿陰霾。

  「詳細情形究竟怎樣,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他放在桌案的手曲握成拳,彷彿壓抑著極大的怒意。

  吳總管被戚仁傑那副模樣給嚇住,冒著冷汗,巨細靡遺地將小廝回報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爺!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本想馬上稟報您,但您出去了——」

  沒來由的冷意瞬間擊向他的心窩,一股慌亂的情緒急遽地占滿胸口,更甚於狂猛的憤怒,戚仁傑沒聽吳總管說完,一轉身即大步朝外而去。

  「爺……」吳總管忙跟了上去。

  「我要你馬上把那該死的女人押到大廳,不准讓她給逃了!」他迅速撇下這句話後,一閃身,人就失去了蹤影。

  吳總管望著主子消失的方向,心裏頭隱約有股不祥的預感……

  當祈憐離開的事傳開來後,整個戚府簡直是人仰馬翻,戚仁傑像是要把戚府整個翻過來似地,瘋狂的尋找著祈憐的身影。

  知道綠兒的行徑後,他差點沒直接殺了綠兒以泄心中狂湧的怒氣,但在眾人的阻撓下,他將她丟給下人送至官府後,隨即又馬不停蹄的到府外徹頭徹尾的找了一遍,奈何佳人像是消聲匿跡似地,徹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怎麼也不相信祈憐真的離開了!

  真的捨下了他就此離開,連個交代都沒!

  難道她真的不願再看到他,想就此離棄了他?

  倘使你仍恨我,我也願意等到你走出禁錮,直到完全接受我為止,永遠不棄不離!

  她的誓言此刻敲在他心坎上,竟是無比的淒涼!

  她走了!是否就代表永遠離棄了他,不願意再度施捨那深切濃烈的情。

  不行!

  他怎能讓她就此走出自己的生命,不論她在何處,他必將她再度搶回懷中,縱使她逃到天涯海角,即便是死他也要把她找回來。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她就這樣走了!

  讓她就此帶走他的心、他的所有,卻連一句話也沒留下!

  踏踏的馬蹄卷起漫天風沙,馬上那抹原本俊朗的身影,此刻已成一具了無生息的軀體,惟撐著一股微弱的意志力,狂亂的搜尋任何角落。隨著歲月的消逝,這抹身影仍是不曾放棄,執著的神情是令人鼻酸的悲慟欲絕……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過了四個寒冬,轉入第五個冬季。

  偏遠的郊區,有一處遍植白梅的園林,不時地有位纖纖絕塵、宛如天仙的美麗少婦帶著一個俊美男童穿梭其中。

  「思桀,別跑了!娘累了!」祈嫣柔——當年的祈憐扶著一旁的梅樹喘著氣,柔媚的水眸笑望眼前那抹小小身影。

  「娘!我在這兒,快來啊!」戚思桀在另一頭高喊,興奮的小手揮啊揮的。

  「思桀,娘真的累了!咱們回家去好不好?」

  「不要!小蠻她每次都會打我的小屁股,我才不回去呢!」戚思桀嘟起小嘴,倔強的昂起頭。

  望著兒子那張酷似「他」的面容,她斂去了笑意,眼底瞬間染上一道深不見底的淡愁。

  戚思桀見娘親突然黯下了面容,迅速奔向祈憐,一把抱住了她的纖腰。

  「娘!你怎麼了?是不是思桀惹娘不高興了?」他仰起小臉,焦急地望著她。

  每當看到娘這種表情,戚思桀小小的心靈便會感到好難過、好難過,他不明白為什麼娘總是面帶愁容,不易輕展笑顏,這樣的娘讓他好心疼哪!他喜歡他美麗的娘、更愛娘那溫柔悅耳的聲音,所以他都會拉著娘在這片梅林裏追逐遊玩,只是娘是笑了,可每一次總會盯著自己而失神,笑容也會跟著不見了。

  記得小蠻曾說他和爹長得相似,所以娘才會這樣,可那時的他聽了,卻仍是一知半解。

  他從不問自己爹爹的行蹤,但娘總會主動告訴他,爹爹是個俊美又多才的好男人。可他不懂!既然爹是這麼好的一個人,那為什麼要拋棄娘?他問小蠻,小蠻只是搖頭告訴他,那是大人之間的事,只要他明白,他的爹和娘是彼此相愛的,總有一天他的爹會來帶他們母子倆回去的!而他要趕快長大,跟她一起保護他的娘親。

  可是……要如何才能讓娘不再悲傷呢?

  祈憐緩緩蹲下身子,指腹輕觸著戚思桀,出神的望著他。

  「娘!您又在想爹了是嗎?」

  祈憐微笑,柔聲問:「你怪娘嗎?」

  戚思桀搖搖頭。「娘那麼疼思桀,我為什麼要怪娘?」

  「你會不會怪娘害你變成沒爹的孩子。」一直以來,祈憐始終擱在心頭的話終於問了出來。

  戚思桀又搖頭。「思桀只希望娘快樂、常笑。」

  祈憐動容地將他摟入懷裏。「思桀,你現在不怨娘是因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自會明白娘的苦衷。」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怎能讓孩子生存在一個殘缺不全的家庭中,但……

  望著那小小的俊容,她的心好痛哪!

  「娘!我們回去吧!思桀餓了!」戚思桀扯了個小謊,只為了不讓娘再沉緬於悲傷的情緒裏頭。

  「好!咱們回去!」收拾起傷感,祈憐站起身,牽起他的小手,朝林裏的竹屋走去。

  只是祈憐不知道的是,任憑她再如何躲藏仍是逃不過命運刻意的捉弄。

  隔日,戚思桀一人溜至梅林裏遊玩,雖然此時大雪飄飛,但這對他而言,並不會影響他玩樂的心情,就在他堆起了小雪人準備再搭建一個小城堡時——

  突地一個響聲,引去他所有的注意力,戚思桀隨即朝著聲音的來源跑去。

  驀然,一匹白色駿馬映入他眼底,映襯著罩著霜雪的白梅,形成奇美的畫面,戚思桀眼睛頓時一亮,快速地奔向前,卻被腳下的突起物絆倒。

  他低眼一看,這才知道自己正趴在一個人身上,他趕緊爬起,搖了搖那蒼白且閉著眼的男人。那人困難地掀了掀眼皮,只見一個擔憂卻明亮的眼眸直直的瞅著自己。

  那眸子熟悉的令他心揪!

  「你……」他伸起手又重重的放下。

  「叔叔!您還好嗎?」手下熱燙的身軀讓戚思桀嚇得縮回手。「叔叔,你病了!」

  那人吐出的氣息,微弱的教戚思桀聽辨不清。「叔叔,你撐著點,我回去叫我娘過來!」

  戚思桀站起身時,那人卻捉住了他的小腳。

  「叔叔!您別急,我不會拋下您的,我娘是個大夫喔!她一定會把您醫好。」戚思桀稚氣的聲音裏有著同大人一般的安定語氣。

  那人點點頭,鬆了手,再度疲憊的閉上了眼。夜晚,搖曳的煙火宛如祈憐此時的心境,燃燒著一顆慌亂擔憂的心,她俯首望著那高燒不退的男人,心底急慌交錯。

  他竟找到了這兒來!

  她終究是逃不離他的掌心!

  但更教她不安的卻是他渺弱的呼息!

  深歎口氣,她緩緩落坐在床榻上,輕觸他消瘦許多的面容。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憔悴,不再像當年那俊朗颯爽的模樣,這樣的他令她感到分外的心疼、不捨。

  既然逃不過了,她只能逼自己去面對,不管眼前有什麼難題橫在前面等著她,一切都得等他醒來才能做打算了!

  第二日一早,當戚仁傑緩緩睜開眼,眼前陌生的景象讓他驚坐起身。

  這是哪里?他不解的東張西望著。

  門卻在這時開了,走進來的是一個俊俏的小男孩,他正用著明亮的大眼直直的盯著戚仁傑,好似要把他看透了一般。

  戚仁傑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何,他對這個瞅著自個兒瞧的小男孩有股濃濃的親切感,強烈的令他心驚。

  「這裏是哪里?」他開口問。

  「我家!」小男孩簡單的回答,並走近他眼前,眼睛並未離開他的臉。「你是誰?」

  戚仁傑淡笑。「那你又是誰?」對這小孩,他沒來由的喜歡。

  「喂!是我先問您的!您該先回答我才對!」小男孩板起小小的臉孔,語氣有著無比的霸道。

  戚仁傑挑眉,語氣堅決。「我是大人,你該先回答我!」

  「我救了您,我是您的救命恩人,應該是您先告訴我才對!」

  戚思桀有絲不悅,打從昨日救回了這個大人後,就奪去了娘的注意力,還讓娘傷心,他必須弄明白這個人是誰,負起捍衛娘親的責任。

  戚仁傑無奈的搖頭笑著。「如果我不告訴你呢?」他眼裏帶著逗弄。

  戚思桀抿起好看的薄唇。「那我會殺了你!」他稚嫩的聲音有著無比的決心。

  戚仁傑心一震,並非是被那言語所嚇住,而是小男孩此時的神情,竟……酷似自己。

  他霍地下床捉住小男孩的肩膊。「告訴我!你娘叫什麼名字?」他急急的問道。

  戚仁傑突如其來的氣勢讓戚思桀猛地一嚇,想起了娘,他開始努力想掙開肩上的手。

  「做什麼?放開我!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喔!」他徒勞地威嚇道,心想要不要使用藏在胸口裏,從娘那兒拿來的毒粉。

  然而戚仁傑硬是不放棄,執意要問出名字。「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娘她叫什麼名字?」他放緩音調說著。

  戚思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的男人,突然發現他的臉跟自己某些地方好像,小小的心靈此時開始滿布疑惑。

  「祈嫣柔!」他說著,眼睛還不時兜在戚仁傑臉上。

  聞言,戚仁傑的手霍地鬆開,落寞的神情再度覆上他的俊容。

  見到他淒然的神情,戚思桀原本戒備的心一鬆。「叔叔!您怎麼了?」

  戚仁傑緩緩回神。「不!我沒事!孩子,謝謝你救了我!」

  「我不叫孩子,我叫戚思桀!」戚思桀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未發現戚仁傑瞬間變色的臉。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這時的戚仁傑反比之前更為激動,再度將小男孩捉緊。

  戚思桀皺起好看的眉。「我叫戚思桀啦!叔叔!您把我捉痛了……」

  戚仁傑鬆了手勁,一把將他抱坐在床。「你叫戚思桀?你娘叫祈嫣柔,是個大夫?」他迭聲問。祈嫣柔!祈憐!

  他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改了個名字,難怪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行蹤。若非他不顧眾人的反對,拖著病體硬是出來尋人,否則任憑他尋到死,也無法尋獲佳人的芳蹤。

  他原本絕望的心霎時萌生了希望,此刻湧上心頭的,除了那重生的興奮之外,還有一絲勃發的怒意。

  戚仁傑低下頭,柔聲哄道:「你娘現在人在哪里?叔叔想當面謝謝她的救命之恩,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戚思桀一聽到戚仁傑說要見他娘,突然又猶豫起來。

  「別擔心!叔叔真的只想去謝謝你娘。沒別的念頭!」他保證著。

  「好。」

  此時後院的祈憐正蹲著腿兒,細心熬著藥汁。

  在她目光注視著眼前的藥時,隱約聽到了腳步聲。「小蠻,菜買回來了嗎?」

  後頭一片悄然無聲,沒聽見回答的祈憐疑惑地回眸——

  不期然的見到他陰鷙的眸子,她的手不小心碰觸到那熱燙的碗盅。

  「啊——」

  戚仁傑迅速上前搶握過她的手。「怎麼那麼不注意?」他略帶責備的語音透出極度的憂心,他將她紅腫的手埋入地上的積雪,又伸入口中吮舔。

  祈憐想抽回手,他卻緊緊含住,怎麼也不肯鬆口。

  她的目光和他的交鎖,深切的情意在空中緩緩流動著炫人的電光。

  「看到我讓你心虛了?」他凝視她的眼,低柔道。

  祈憐垂下眼,顫動的睫毛透露出她心底的慌亂。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端起她的下顎,不容她逃開,柔柔的嗓音蘊含責難。

  她避開他熾熱的眸光道:「我別無選擇!」

  「就因為別無選擇便拋棄我,帶著我的心、我的孩子遠走高飛?」他問,隱隱露出的慍色透出一絲傷害。「你的心怎能這麼殘忍!」

  祈憐呆住,征愣的望住他。

  「你可知這麼做等於是抽走我所有的希望,讓我一個人獨活在這無依的世上?難道你真那麼恨我,怪我當初對你的冷情對待,怎麼也不肯面對我,所以選擇了用逃離我的方式來折磨我?」他衝動的控訴道。

  祈憐一震。「不!不是這樣……」

  「那為什麼要離開我?」他逼近她,犀利的黑眸直直地注視著她。「你不是說不管我如何對你,你都不離不棄嗎?那為什麼你又要離開我?」

  「是你要我走的!」她含淚回應,怒眸一瞪。「當初是你要打掉我們的孩子,如今為何又要來質問我為什麼離開你,你這樣又算什麼?」

  戚仁傑苦笑。「在你走之前,可曾問過我?」

  祈憐搖搖頭,眼底的怒意未消。

  「你真是令我傷透了心啊!當初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沒想到你心底的愛竟如此脆弱地不堪一擊。」他歎著氣,語中透露著失望。

  祈憐瞪住他。「是你一開始便冷落我,我以為你根本不想見到我!」

  戚仁傑也對住她瞪著眼。「憐兒,你可真沒良心啊!竟能睜眼講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在你臥病床榻時,是誰在你床邊細心照顧著你?在你昏迷不醒時,又是誰揪著心在你身畔期待著你能醒來看看我?就算這些你不知道,也總該有感覺吧!沒想到你卻連一點記憶都沒有!還敢跟我說我不理你。想想看,是誰一醒來就趁我不在時連夜逃走?」

  「小蠻她並未同我說,我以為……」

  「是你這無情的女人一直不願醒來,老是閉著雙眼跟我做無謂的抗議。縱使小蠻跟你說我來過,你會原諒我嗎?」他嘴裏罵著,但心底卻漾滿無限的柔情。他一把將她緊抱入懷,輕揉著她的發絲低喃道:「不想讓你知道,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否原諒了我、是因為我害怕你會就此閉眼不醒。你可知,那時我的心底有多苦?」

  「可是綠兒……」

  「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是我的錯!但憐兒,我心是愛你的,在你昏迷時,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又怎麼可能忍心不顧你的生命,硬是要打掉孩子?」聞著她的發香,他的臉上滲出一股無奈。

  「但你認為我是你殺母仇人的女兒,你又不願敞開心懷面對我!」她固執的道。

  「是我錯了!是我冤枉了你!不該拿無辜的你當我報復的工具,那時我心裏好掙紮,想愛你又想抱你,但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取得你的原諒,這樣的我,又該拿什麼心情面對你,承受那隨之而來的拒絕?」他喃喃道。「但現在我無所謂了,儘管你罵我也好,恨我也罷,這次我無論如何也要取回你的承諾。」

  「你……為什麼……」祈憐不解的眸子有驚有喜。

  戚仁傑捧起她的臉,抵著她的額道:「不離、不棄,你忘了嗎?」

  「不!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戚仁傑低笑,俯下身,薄唇抵住了她。「我愛你!而且愛的好苦好苦!」

  「不!你知道我要問……啊!」祈憐的聲音霎時被吞入戚仁傑的口中。

  還來不及消化他口中的愛意,祈憐只能隨著他深切的吻,沉入無邊無際的情網中,任由他掠取自己的所有,借由這吻傳遞自己濃烈惦懷的思念,承受他無比溫暖的繾綣……

  躲在一旁的小蠻緊捂著戚思桀的唇,含淚望著這一對有情人終於面對彼此的情意,不再互相折磨而備感欣慰,而被緊捉著的戚思桀則是瞠著一雙眼,看著突然出現的爹愕然不已,但他小小的心靈卻早已默許了這一切,因為……

  只要讓娘快樂且再次展露笑顏,不再愁眉不展,他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全書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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