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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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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南迪 -【花樣捕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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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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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3 00:09: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下不同意這門親事

第二天,陸知遙一進衙門便被陳邱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迫不及待打听陸家的事兒,陸知遙也沒瞞著,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听完陸知遙的敘述,陳邱連連稱奇,「那你可得記得齊管家的這個情,好好的謝謝人家。」

「放心,陸爺我是那麼不會辦事的人嗎,改天我就請他下館子好好吃一頓。」

兩人正在說著,一抬頭瞧見了緩緩走來的胡主簿。

「兩位捕快,大白天的躲這干麼呢,害得我里里外外好一頓找,申大人叫你倆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商量。」

胡主簿年紀大了,走兩步就喘得厲害。

「胡主簿您慢點走。」看老爺子喘得厲害,陸知遙急忙上前攙扶。

胡主簿擺擺手,靠著牆邊扶好,「你們先過去,別讓大人等急了,年紀小也不能不懂禮數,快去,我、我隨後就到。」

在這個清水衙門當主簿,胡主簿比陸知遙還摳門,之前因為賞銀的事兒兩人沒少吹胡子瞪眼楮的。不過胡主簿大度,陸知遙記性不好,這兩人今天吵完,明天就和沒事人一樣。

上午剛審了一個案子,這會兒申文杭月兌下官服在內室休息。

「屬下拜見大人。」兩人齊聲道。

「坐。」申文杭放下手中的茶碗,緩緩說道。

「不知大人招我兩人前來,有何吩咐?」陳邱打量著自家大人,今天大人臉色如常,不像是吃了慶國公的虧,有苦不能言的模樣。

「你們倆準備準備,跟大人我去趟京師。」

「去京師?」

陳邱和陸知遙兩人都是一愣,怎麼好端端的要去京師呢?

陸知遙看了眼一旁的陳邱,小心試探的問道︰「大人,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嗯!」申文杭原本也沒想瞞著,開口道︰「去京師告御狀。」

申文杭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听在陸知遙和陳邱耳中卻是有如青天霹靂。

「大人,您真、真想好了要和慶國公魚死網破?拉著他共赴黃泉?」陸知遙咬著嘴唇問道。

「說什麼呢?什麼魚死網破共赴黃泉,要去黃泉也是他去,你大人我還沒活夠呢。」申文杭捋著胡子,氣沖沖的說道。

「怎麼?你倆怕了?」申文杭沒想瞞著的原因也是想考驗、考驗他們兩人,這一路上先不說到了京師是個什麼情況,就算有皇帝撐腰,申文杭心里還是沒底,他希望跟他一起去的是兩個幫手,可不是兩個累贅。

「隨州百姓苦、大人苦,陳邱都看在眼里,大人為了百姓進京師,陳邱赴湯蹈火也跟著。」陳邱起身行禮道。

「大人知我,知遙孤家寡人。」還好陸家的事兒都安排好了,陸知遙拍拍胸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知遙自然是要跟著大人走的,不過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日子還沒定,不過也快了,我今天先和你們通個氣,你們先安排下家里,此事不要同外人講,我們是秘密進京,有些事我還需要時間安排,等時機到了我們即可啟程。」

「大人,這應該算是出公差了吧,那個……有沒有補助啊?」陸知遙走上前小聲問道。

「你和胡主簿上輩子是不是爺孫,本官耳邊銀子、銀子、銀子的,就你們倆叫得歡。」好好一個陸家大小姐,怎麼就掉到錢坑里了呢,申文杭真想不明白。「有,每月二兩銀子的補助,吃住全包。」

「好 ,大人您放心,我這就回家收拾去,大人說走,咱們就走!」吃住全包,還有補助,這告御狀也不能見天的往京師衙門跑,抽時間她還能查查她的身世,一舉兩得還省銀子,怎麼想怎麼劃算。

「去吧,一切從簡。」申文杭擺擺手說道。

「是!」

望著兩人出去的背影,申文杭若有所思,陛下微服出訪,身邊必然是高手如雲,他跟著陛下返京,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為什麼陛下要他帶著陸知遙一同前往?

申文杭想了好幾日,想啊想,想啊想,怎麼也沒想明白。「聖心難猜啊。」

申文杭搖搖頭,難道說,陛下看上這丫頭了?

「不、不、不可能。」這個想法一出來,申文杭自己都嚇了一跳。陸知遙這丫頭長得是不錯,可這上躥下跳、上房揭瓦、當街打架的性子,怎麼能往後宮放,到時候不得翻了天啊!再說了,京師什麼樣的美人沒有,陛下此舉必然是有深意的。

申文杭就是想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所以打算把陳邱也帶上,多個幫手多個商量的人,陳邱為人沉穩,是個能幫得上忙的。

「好好走路,穿著官服呢,蹦蹦跳跳像什麼樣子。」陳邱看了眼上蹦下跳的陸知遙,教訓道。

「頭兒,我爹說,當初就是在京師郊外撿到我,這次去京師,我……」陸知遙難掩面上喜色。

「此次進京是有要事,你那點心思給我收一收!路途凶險,把心思放到正地方,要是丟了小命,你什麼人都找不到。」一提起這事兒,陳邱不免有些擔心。

「嗯,頭兒你放心,我絕對不給大人丟臉,不給咱隨州衙門丟人。對了,我還有好多事要辦呢,收拾東西、和我二嬸嬸說,還得請齊管家吃個飯還人情。頭兒我先走一步呀……」

不等陳邱回話,陸知遙便跑得沒影了。

陸知遙原本想著先回家的,但是這兩條腿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就走到齊府來了。

「陸爺,您來了!」黃家小子一瞧見來人,急忙迎了上去。

「嗯。」既然來都來了,「和你們齊管家通報一聲,說我找他有事。」陸知遙笑著說道。

「不用的,齊管家交代只要是陸爺您來,直接進就行,不必通報。」黃家小子歡喜的引著陸知遙往門里進。

兩人進了後院,「齊管家,陸爺來了。」黃家小子隔著房門通報了一聲。

房門打開,齊袁林出門相迎接,「陸爺,請。」

兩人進了屋,陸知遙還有些不好意思,「齊公子,別來無恙。」

「陸爺,沒記錯的話,兩日前你我還見過面呢,家里的事听說處理得不錯。」齊袁林給陸知遙斟茶。

「托你的福。」陸知遙笑著道。

「陸爺今日來找在下,是來請在下吃飯的嗎?」

「嗯?對、對……不瞞齊公子,我那一百兩的賞銀到手了,隨州城的館子,你隨便挑,我請客。」對,她終于知道她這兩條腿為什麼走到齊府了,腦子忘了請吃飯這事兒,腿可沒忘。「但是,你家大業大,京師什麼山珍海味都有,我呢……荷包比較空,你也知道,別、別挑太貴的了,嘿嘿嘿。」

齊袁林抿嘴偷著樂,這丫頭摳門算是摳到家了。

陸知遙有些心不在焉的轉著手里的茶杯,看著桌面愣神。

「衙門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這丫頭有心事,齊袁林能猜出幾分,但他並不想挑明。

「也、也不算出什麼事吧。」去京師這事兒陸知遙表面上歡天喜地,可是心里卻有顧慮的,她親生父母為什麼不要她了,這次去找不到人也就死心了,若是找到人呢?他們會不會認自己……陸知遙肚子里有太多的疑問了。

「就是,過幾天我可能要出趟遠門。」

「哦?去哪兒?」齊袁林明知故問。

「哎,公務,出門辦公務,就江北這地界轉轉。」他們家大人是去告御狀的,一路凶險,陸知遙可不傻,雖然想和齊袁林說,听听他的意見,可是她不能說。

「那挺好,出公差,有賞銀,陸爺又要大賺一筆了,哎……陸爺要出公差,再過段時間我也要回京師了。」

「這麼快就要走嗎?」陸知遙愣了下神,要是日子差不多,他們會不會在路上遇見呢?自己去了京師能去找他嗎?

「嗯,家里有些事,來信催著讓我回去。不過你放心,收茶的事我已經交代人辦了,這宅子也不會退。」

「嗯。」陸知遙點點頭,這宅子不退,黃家小子就有活干,這是個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陸爺是哪天走,不知臨別時還能不能見上陸爺一面。」齊袁林狀似傷感的說道。

「那、那你明年還會來嗎?」宅子不退,應該明年還會來吧。

「不會,京師的生意忙,隨州的事我會交代其他人打理。」齊袁林實話實說,一次出宮他父皇都氣得要命,明年要是再出宮,他估計得被老子打死不可。

不會啊,那這次可能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陸知遙心里有些惆悵。齊然是個好人,除了隱瞞自己的身分,其他都很照顧她,陸家的事他幫了很大的忙,要是光靠她自己肯定沒這麼容易。

「好,那今晚我們不醉不歸,館子由齊公子隨便選,這次不省了。」總歸是最後一次了,她陸知遙就大方這一回好了。

「哦?不醉不歸?說定了?」齊袁林饒有興趣地問道。

「陸爺我說話算話。」陸知遙拍拍胸脯保證道。

兩人在屋子里聊了會兒,齊袁林又抽空打點了下生意上的事,時間過得很快,眼瞧著日頭漸落,齊袁林跟著陸知遙出了府,兩人下館子去了。

另一邊的陸府,洛氏滿臉喜色,三房、四房在院子里砸東西,她都懶得理會。

「這天都要黑了,人怎麼還不回來?」洛氏在陸知遙的小院里來回轉悠。

「娘,你急什麼。」陸春香穿著一身明黃色衣裳,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看著母親一圈一圈的轉悠。

「這丫頭就是野慣了,指不定又到哪兒瞎逛去了,一天天的不回家,你可別和她學,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模樣。」提起陸知遙,洛氏是又高興又生氣,高興的是陸知遙的親事終于有著落了,生氣的是見不著人。

「娘,您淡定些,不就是徐家三公子同意親事了嗎,我姊離了他又不是嫁不出去,咱家這麼趕做什麼。」

下午陸春香的爹帶來好消息,說徐孟然有意和陸知遙結親,這話一听,洛氏便愣住了,這相親都過去好久了,徐家一直沒信,洛氏原本以為這事兒肯定是不成了,沒想到好事還真是接連不斷。

「你懂什麼,少和你姊學得沒個正形,不等了,我去衙門找她去。」洛氏心急,再等下去她非得憋瘋不可。

「娘,你干什麼,衙門的人不知道姊是陸家……」陸春香急忙起身攔著。

「我是去找人,又不是去吵架的,我、我就說我是知遙的家人怎麼了,他們又不認識我,我不給你姊找麻煩,你跟不跟我去?不跟我去,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娘,我和您去。」陸春香哪兒敢不去,她不去才更不放心。

稍晚,一輛馬車停在衙門的後門,陸春香扶著洛氏下了車。洛氏在家里說一不二,可是出了門,特別是來了衙門的地界,她身上的銳氣收了不少,倒是陸春香,四下瞧了會,瞧見兩名穿官服的捕快。

「兩位官爺,敢問陸知遙陸捕快在嗎?」陸春香大大方方的上前問道。

「陸爺?她不在衙門,她……您兩位是?」捕快將兩名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依這兩人的穿著打扮,肯定是富貴人家的。

「我們是陸捕快的親戚。」陸春香表明了身分。

「啊,陸爺的親戚啊,陸爺她……」

「她去緣來酒樓了,我瞧見她和齊管家一同進的門。」另一個捕快連忙說道。

「齊、齊管家是哪位?」一直不吭聲的洛氏突然問道。

「你們不知道嗎,齊管家是陸爺的意中人啊,他們倆前些日子還一起吃飯來著。」

完了!陸春香偷瞄了一眼洛氏,只見洛氏面上陰晴不定。

「多謝兩位官爺。」說完,陸春香連忙將洛氏扶上了馬車。

「你听見了嗎,听見他說什麼了嗎?心上人?齊管家?哪兒跑出來的齊管家?石頭縫蹦出來的嗎?我怎麼不知道,你知道嗎?」洛氏一連串的問題劈頭蓋臉的砸向陸春香。

「娘、娘冷靜,天地良心,女兒要是知道怎麼敢不告訴您。」姊,這次你自求多福吧,我是幫不了你了。

「這丫頭出息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才幾天就給我弄了個心上人出來!老袁,去緣來酒樓!」洛氏沖著外面的車夫吩咐道。

「娘,這樣不好吧,要不我們先回去,等等姊姊……」陸春香試探的說道。

「等?還等什麼等!我等不了,現在就去。」

「是!」窗外傳來車夫的聲音。

緣來酒樓包廂里,陸知遙喝了口梅子酒,這里最出名的就是羊肉火鍋,這次陸知遙可是下了血本點了一大桌的肉。

兩人已經吃喝一陣了,陸知遙臉色微紅,「你家里這麼著急催你回去做什麼?」她有些醉意,開口問道。

「你猜猜看?」齊 袁林給對面的人斟了酒,笑著問道。

「我哪兒知道,怎麼猜?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二嬸嬸這幾年催我的無非就是婚姻大事。」對于催婚這點,陸知遙深有感嘆。

「猜得八九不離十。」齊袁林飲了杯酒,嘴角的笑容漸漸褪去,宮里遞來的信確實和婚姻大事有關,文武百官又在催立後的事,父皇被催煩了,干脆將摺子打包都給他快馬加鞭送到隨州來了,要怎麼處理,讓他自己看著辦。

「可憐,你我同病相憐。」陸知遙伸長手臂拍了拍齊袁林的肩膀,「齊公子儀表堂堂,又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不愁娶妻,不像我。」陸知遙想到了自己,長聲嘆了口氣。

「像你怎麼了?」

「我二嬸嬸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將我嫁出去,不過每次相親人家都看不上我,我就不明白了,女兒家當捕快怎麼了,溫言溫大將軍也是女兒家,人家還官拜將軍呢,最後也照樣結親了,嫁的還是北離的宰相。

「我南玄女人當將軍、女人入軍營、女人習武皆屬常事……若是非逼得我在大宅子里,這親我寧願不結,還得和其他女人爭夫君的寵愛,與其這樣,我倒寧願一輩子當捕快。」陸知遙紅著臉打了個酒嗝,大聲說道。

這丫頭難道還崇拜溫言不成?齊袁林略微有些頭疼。

「陸爺,難道視溫將軍為榜樣不成?」

「那、那是當然,你別誤會我不是要嫁什麼宰相高官,我是想為自己做主。女人家相夫教子我不反對,但是我不想過那種日子,溫將軍能上戰場統領千軍萬馬,那我、我就在隨州城當捕快抓賊,哈哈哈……」

他應該想到的,南玄女子但凡要進軍營的,十個有十個都是沖著南玄第一女將軍溫言的名聲去的,這當捕快的丫頭,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那如果有機會讓你和她見上一面呢?」溫言雖遠嫁北離,但是每年都會回一趟南玄,讓這丫頭和溫言見上一面也不是什麼難事。

「哈哈哈哈,齊公子我還沒醉,你倒是醉了,溫將軍乃一、一品武將,哪里是你我說見就見的,那是花多少銀子打點都見不到的人。」陸知遙揉揉眼楮,「你回了京師听你父母的話,好好相親,娶個賢慧的妻子過門,好好過日子。隨州這兒你放心,茶葉的品質我給你看著,我二叔父為人忠厚,和他做生意你放心。」

齊 袁林敬酒,陸知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次,或許就是你我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不對,她也是要去京師的,說不定在京師他們倆還能再遇見,「你、你在京師……」你在京師住在什麼地方呢,我如果有機會去京師,去找你如何?

陸知遙咬住了舌頭,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自己雖是捕快但也是女子,齊然若是結親了,自己去府上找他,他妻子若是不高興怎麼辦。

「我在京師做生意,酒樓、茶舍、客棧,產業遍布京師,陸爺哪天若是來京師,我一定第一個知道。」陸知遙是真的喝多了,坐著都有些搖搖晃晃,齊袁林連忙起身坐到她身邊將人扶穩。

「你、你那不叫生意遍布,那、那應該叫眼線遍布。」陸知遙笑著說道。

「我、我這次出公差可能要去很久,不放心我二嬸嬸和妹妹,我功夫還可以,有我在,可以保護她們,可是我這次走了,府里就沒人保護她們了。三房和四房肯定不、不會善罷甘休,我、我有點擔心她們。」陸知遙趴在桌子上,歪頭看著齊袁林說道。

醉酒的小野貓,倒是乖順了許多。齊袁林沒忍住,拍了拍陸知遙的頭,輕問道︰「要我幫忙嗎?」

「得了吧,你都要回京師了,怎麼幫我。」其實陸知遙還真動過這個念頭,陳邱要和她一同前往京師,若是三房、四房真打歪主意要動手,齊袁林身邊有高手,她想求他出手幫忙。可是,齊袁林要離開了,他一再幫她,她也不好再開口。

「你求我,我就幫你。」齊袁林壞笑著說道。

「好好好,齊大公子,我、我求你,你可有什麼法子?」越是和他相熟,陸知遙便看出來這人就是個「壞心眼」的,喜歡捉弄人。一時的口舌之快而已,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

「跟在我身邊的兩個丫鬟,陸爺可還有印象?」

「嗯。」陸知遙趴著應了一聲。

「我把她們兩人送給你。」

「送我丫鬟做什麼,我不需要。」陸知遙有些模不著頭緒。

「放在你二嬸嬸身邊一個,放在你妹妹身邊一個,她們兩人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要論動手,十個男人都不是她們的對手。」

「你、你說真的?」陸知遙蹭的一下坐了起來,不知是屋子里熱還是酒的後勁大,臉色更紅了。

「我何時騙過你。」只是苦了他,回京的這一路都沒有侍女伺候了,不過……齊 袁林看著陸知遙,以二換一,這筆買賣值了。

「你、你到底、到底是什麼人?」陸知遙拍了拍腦袋,頭有些昏沉沉的,面前的蠟燭有些重影,齊袁林的面容有些模糊,她湊近了身子盯著他看,想看得更仔細些。

他們家到底是多有錢,連身邊的侍女都是個中高手?陸知遙暈乎乎的想著。

「我……」齊袁林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房間的門便被推開了。

「陸知遙!」

「姊,娘她非要來,我拉不住,我……」

身後跟著的陸春香險些撞上她娘的後背,「春香關門!」

「啊?」

「關門!」

陸春香根本來不及多想,快速進門隨手將門關上,待看見眼前的一切,她才明白她娘的用意。

陸知遙紅著臉,眯著眼楮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面對面坐著,那男人用手撐著她的肩膀,她姊好像、好像要親人家……

洛氏氣得手直抖,站在原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二嬸嬸、春香你們怎麼來了。」陸知遙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她撐著齊袁林的肩膀站起來。

奈何腿有些麻,腳下一軟,好在齊袁林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陸知遙的腰。

「謝、謝謝,你、你不是在對面坐著嗎,什麼時候在我身、身邊?」

「春香,還不過去把你姊扶好。」洛氏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是、是!」陸春香小跑著上前,將陸知遙扶穩坐好,「姊,你是瘋了嗎,有心上人怎麼不和娘說,你完蛋了,我和爹這次都救不了你了。」陸春香俯在陸知遙耳邊小聲嘀咕著。

「男女授受不親,知遙這孩子是當捕快的,她不拘這些小節,但是也不好讓外人瞧見,畢竟女孩子名聲最重要。」洛氏大方落坐,坐得端正,頗具當家主母的風範。

「坐好!」洛氏拍了下陸知遙的後背。

陸知遙身子雖然還打著晃,可是卻條件反射的坐直。

齊 袁林忍著笑,這是受了多少年的「壓迫」啊,腦子都還沒清醒,身體倒先乖乖听話了。

「齊然,見過夫人。」齊袁林起身行禮。

洛氏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眉清目秀,長相是不錯,听捕快們說是個管家,他們知遙再怎麼說也是陸家的小姐,嫁給個管家算是下嫁了。洛氏眉頭有些緊皺。

說起來還是徐家老三踏實,是個讀書人,有功名在身,日後沒準還能中舉,那就是當官的料,那孩子她見過好幾回,名聲也挺好,老實本分,知遙若跟了他,她放心。

「嗯,坐吧。」洛氏點點頭。

「二嬸嬸,您怎麼來了,心上人什麼心……」剛剛陸春香和她說的話,陸知遙听得不全,迷迷糊糊只听得心上人這幾個字。

「徐家來人傳話了,同意你和徐家老三的親事,我去衙門找你沒尋得人,兩個捕快說你在這里。」知遙啊,不要怪二嬸嬸棒打鴛鴦,嫁人最重要的是要找個老實可靠、穩重,沒那麼多花花心思的男人,徐家人她知根知底,這個什麼齊管家她听都沒听過,不知道哪兒來的人,她可不放心將知遙托付給此人。

「徐孟然?」頭好疼,要炸開似的疼,陸知遙雙肘靠在桌子上,撐著腦袋,「那小子發哪門子的瘋,他怎麼可能……」那日落荒而逃的明明是他,怎麼可能會同意什麼親事。

齊袁林臉上的笑容從未變過,可是隱在桌子底下的雙手卻漸漸握成了拳。

「徐家老三挺好的,有功名在身,為人也老實可靠,這門親我看著不錯,這是個好消息,二嬸嬸等不及了,想著快點告訴你。」

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整日之乎者也的,她才不要听徐孟然「念經」呢。

「我、我不同意,我不……」我不喜歡他。

陸知遙的話還沒說完,只听得一旁的齊 袁林突然說道︰「夫人,這門親事恕在下也不能同意。」他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

「嗯?」陸知遙扶著桌子站起來,「我的親事,你跟著摻和什麼?」這人哪根筋不對了。

「夫人應該從衙門的捕快那里听說了,我便是知遙的心上人。」齊袁林扶著搖晃的陸知遙,大方的說道。

洛氏面色有些不悅,「听說了。」就是因為听說她才來的,「听說你是個管家,陸家的事我不知道知遙和你說了多少,知遙是我陸家的嫡長女,當捕快是她的志向,我不攔著她,但是身分從未變過。

「知遙父母走得早,這孩子我當自己姑娘一樣養到大,我不望她高嫁,但是門當戶對還是要的,我不想我的孩子嫁到婆家受苦。」什麼兩小無猜一見鐘情,洛氏半輩子見過的不少,這些感情最後都抵不過門當戶對。

「你們說什麼呢,二嬸嬸我、我和您介紹,這個就是春茶的幕後買家,齊、齊然,齊公子。」什麼門當戶對、亂七八糟的,頭好暈,眼楮都要睜不開了,要不是齊袁林扶著她,她只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夫人,在下齊然,初來隨州做生意,不知情況如何,所以自稱管家。」這下倒也省了齊袁林解釋了。

洛氏冷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我陸家不缺銀子,徐家那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脾氣、人品我都清清楚楚。」

想用銀子壓她嗎?生意是生意,人是人,她洛氏可不是為了銀子賣女兒的人。

「可是知遙不喜歡他不是嗎?」

這酒的後勁大,陸知遙身子漸軟,齊袁林不得不將她摟在懷里。

「那她喜歡你不成?」這個人不簡單,洛氏深覺看不透此人。

「知遙,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前往京師?」齊 袁林轉過頭,深情的看著陸知遙問道。

知遙是叫她呢,去京師,肯定得去,大人的命令哪。「嗯,是要去京師。」一句話,陸知遙只听清了半句。

洛氏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娘。」陸春香拉著洛氏的袖子,生怕她起來去揍陸知遙。

「你家里都有何人?」女大不中留!這丫頭還、還要去京師,洛氏強壓著一口氣。

「家母早年去世,家里有父親和幾位兄弟姊妹。」齊袁林如實回答。

「可曾娶妻納妾?」洛氏接著問道。

「無妻無妾。」皇後是沒立,妾嘛,他還是皇子的時候,皇後、貴妃倒是往他府里塞了不少人,那些女人都是眼線,他可沒少給她們下蒙汗藥。待到他承了大位,那些女人都打發走了,現在後宮確實無人,他這算不得瞎話。

「平日里喜歡做些什麼?」

「讀書、打理家里的產業、喝茶、下棋。」早些年他還有個听曲兒的愛好,不過自從當了皇帝,桌上的摺子堆積如山,哪兒來的功夫听曲兒。

「你父親對你的婚事可有什麼要求?」

這個老爺子還真沒說過,「父親年事已高,專心于種花草,我的婚事他不曾過問。」

這兩人在說什麼呀,「二嬸嬸、春香,我們回去吧,我好困、好困,頭疼得厲害。」

「我就這麼兩個孩子,去京師,我……等這孩子酒醒了,再和她商量、商量。」強摘的瓜不甜,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徐家老三她是一萬個看重,可知遙若是打死不從,她也不能把人強塞進花轎,所以當著這位齊公子的面,她也不能把話說死了。

「扶著你姊,我們回府。」

「姊,慢點、慢點。」得了母親的吩咐,陸春香急忙上前將人扶了過來。

「齊公子不用送了,女兒家名聲最重要,讓外人瞧見了不好。」

「嗯,恭送夫人。」陸知遙這個二嬸嬸倒是拎得清的人,一門心思為她考慮,齊 袁林看著三人出了門,重新坐回位子上。

他臉上的笑容早就如同面具一般,面對生死都不會有絲毫改變,可是來自內心的真實聲音,他也清清楚楚,讓陸知遙嫁給什麼徐家三公子,他絕不會同意,這小野貓是他先看上的,誰都別想搶走!

文武百官不是擠破了頭哭著喊著讓他立後嗎,好啊,那他就立給他們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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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京告御狀

陽光和煦,雲淡風輕,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陸知遙睜開眼楮听見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完了。」

「我……」陸知遙用力的敲了幾下腦袋,「說兩句吉利話。」她半睜著眼楮拍了下陸春香的頭。

「昨晚的事,你覺得我娘會放過你嗎?」陸春香冷哼一聲,反正她是做好了給陸知遙收尸的準備。

「昨晚什麼事兒?」這梅子酒後勁真足,口味酸甜,她覺得好喝便多飲了幾杯,哪知後面直接不醒人事了。

「陸知遙!」陸春香被氣得不行。

「我……」陸知遙瞧了眼窗外的日頭,突然間想到今日她當值,「天大的事兒,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她忙拽下屏風上的衣服套在身上穿好,快速的洗了個臉,弄了兩下頭發,便風一樣的跑出了門。

風風火火一路跑到衙門,剛進門便被陳邱拎著衣領給拽出了好幾步。

「都什麼時辰了,你心里還有沒有衙門!」

「錯了,頭兒我錯了,我、我……」陸知遙百口莫辯,她總不能說昨晚喝多了,睡到現在才起來。

「快走,大人找我們呢。」陳邱面上不悅,松了手說道。

「是!」

兩人不敢再耽擱,快步進了內堂。

「屬下拜見大人。」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日子定了,兩日後出發。」申文杭嚴肅的說道。

「這麼快……」陳邱和陸知遙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事不宜遲,不能耽擱,這兩天你們不用來衙門,收拾東西、同家人告別。衙門的事,我暫交胡主簿來打理,我自有安排你們不用操心。」

「是,大人。」

「是。」

兩日後出發,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願不願意都得走。

「頭兒……」陸知遙欲言又止,此番前去京師境況如何,誰都說不準,若是……

「不必多言,回去收拾東西。咱們這身官服不能白穿,那位欺人太甚,大人去意已決,為了隨州百姓,你我只能跟隨。」

「是,頭兒。」陸知遙定了定神,此去前路凶險,但是他們不得不走這一遭。

齊府,齊袁林看完最後一本奏摺,面上沒什麼變化,「同申大人說了?」

「是,兩日後出發。」阿二回稟道。

「阿一,你留在隨州掌握慶國公的一舉一動,有任何變故,馬上回報。」

「是。」阿一回道。

「阿三,你將這封 書信飛鴿傳書給雲初,讓他來歡喜樓搜集情報。」

「是。」阿三上前接過書信。他們家主子在京師也有青樓的生意,月雲初是南玄頂尖的情報探子,也是京師青樓的頭牌,若他來歡喜樓,入了土的消息也能讓他給挖出來。

齊袁林手指敲著桌面思考著,他搭上歡喜樓這條線原本是想用來搜集慶國公犯罪的證據,但如今申文杭手里的證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再留在隨州顯然沒什麼意義,將歡喜樓這條線留給雲初,他自是知道怎麼處理。

「秘密調集軍隊在隨州地界布防。」慶國公手下的那點兵力對京師來說微不足道,但是江北這麼多的百姓,齊袁林不能讓他們受戰亂之苦。


「將阿四、阿五留給陸知遙。」齊袁林沒忘記昨晚自己許下的諾言。

「主子,這趟出門您就帶了阿四、阿五兩個侍女,把、把她們留下,那誰服侍您啊?」當然,他和阿三也是可以服侍主子的,但畢竟男人粗手粗腳的,只怕讓主子不舒服。

「放心,侍女的活兒到時候會有人做。」他送了兩個侍女出去,那丫頭怎麼也得服侍服侍他吧。「阿一,幫著多照顧下陸家的生意,若慶國公要找陸家的麻煩,你看著辦,死幾個人無傷大雅。」

「是!」這死的必然是慶國公的人,自是無傷大雅的。

「下去吧,收拾好東西,兩日後我們出發。」

「是!」三人異口同聲道。

陸知遙趕回小院時,就瞧見她二嬸嬸像上堂審犯人似的盯著她,不僅是二嬸嬸,連她二叔父也來了。

「二嬸嬸、二叔父,我有事同您們商量。」

「說!」洛氏氣沖沖的說道。

「你干什麼再把孩子嚇著,知遙正好我和你二嬸嬸也有事同你商量,你先說。」

「我要去京師,兩日後出發。」此事緊急,陸知遙不能再瞞了。

「瞧見了嗎、瞧見了嗎,女大不中留!我說什麼來著,她要跟那小子跑了,要跑了,不要我們了!我把你拉拔這麼大我容易嗎,你小時候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誰夜夜守著你的,還有自打你搬到這破院子,我怕你吃不飽、吃不好,總往你這跑給你送好吃的,你非要去當什麼破捕快,日日夜夜我提心吊膽的,就怕你有個閃失。

「你要有個閃失,我怎麼跟你爹娘交代!結果現在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小子,你就要跟人家跑,還、還去京師,十萬八千里遠的,我連你的影都見不著,萬一你受了欺負怎麼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讓我怎麼辦?」

洛氏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到傷心處,竟是動手打了陸知遙好幾下,洛氏這次是真生氣了,下的都是重手。

「二嬸嬸,您說什麼呢,我、我跟誰跑了啊?我是去京師出公差,申大人的命令,您不信可以去問陳邱、問師傅,我沒說瞎話呀。」她二嬸嬸的話,陸知遙怎麼听怎麼不明白,她跟誰跑啊?

「當真?」洛氏停下手,「那個姓齊的……」

「是什麼公事,申大人可是說了?」陸二郎沉著臉走上前來,將妻子擋在身後。他是 書院的山長,和申大人年紀相仿,兩人也算有些舊情,慶國公的事他略知一二,申大人要上京師,此事非同小可。

「二叔父,你們知道得越少越好,記住不要對外說此事,權當陸家大小姐是個病秧子在府內養病,也不要去衙門打听。」

「你們大人,決定了?」若是如此,豈不是如他所料那般?

「嗯,大人說都打點好了。」陸知遙點點頭。

「去吧,穿了這身衣服就得替百姓辦點事。陸家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回頭我讓春香給你送些銀兩過來,窮家富路,你們那清水衙門沒什麼錢,路上別虧了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凡事多長個心眼,听你們大人的話,不要自己拿主意。」

「老陸,這、這是怎麼了?」洛氏不知所措的問道。

「別問了,公家的事,不是你我能隨便打听的。知遙的婚事等她回來再說,不急這一時半刻,晚上做些好吃的,我們一家人在這兒吃。讓知遙收拾行李吧,春香,你幫幫你姊。」

「老、老陸!」洛氏沒了剛剛打陸知遙的那股蠻橫勁兒,她只覺得這心越來越不踏實,但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看著走遠的兩人,「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要跟誰跑了啊?」陸知遙轉頭看向陸春香,疑惑的問道。

陸春香嘆了口氣,拉著人坐下,將昨晚去衙門遇見捕快的事兒,還有到酒樓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我、我和齊公子清清白白,我對天發誓,衙門里的人亂嚼舌根!」

「清清白白?」陸春香哼了一聲噘起嘴來,「你同陳大哥從小一起長大,你會敞開了和他無所顧忌的喝酒嗎?

還有你同那齊公子舉止親密,從小到大我可沒見你同其他男人有過。」

「你懂什麼,我那是喝、喝多了。」都怪那梅子酒。

「才不是,你是打心底里對那齊公子信任,因為信任你才會多飲,因為信任你才會靠在齊公子的身上,你下意識就覺得他不會害你,不僅不會害你,還會幫你。

「娘給你安排了這麼多次相親,你說說你對哪個男人上心過?一個都沒有!你要是對齊公子也不上心,衙門那些人亂嚼舌根你肯定會去找他們理論的。」陸春香越說越有理,越說越大聲,「陸知遙,你我姊妹這麼多年,誰還不了解誰啊,你看那齊公子的眼神都不對勁,你是打算騙我呢,還是騙自己?」她說得有些生氣。

她氣姊姊騙她,更氣姊姊馬上就要走了,要離開陸家了。「我知道你什麼心思。」陸春香抹了把眼淚,「就算沒這出,日後你也是要去京師的,你想去找家人、找親生父母、找你的兄弟姊妹。我知道你掛念著,心里放不下,你要去我不攔著你。可你……早說啊,兩天後就要走,今天才說……

「我拿你當親姊姊,我娘拿你當親女兒,你拿我們當什麼?」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陸春香哭花了臉,悶著頭抽噎著。

「我拿你當什麼,拿你當親妹妹啊、拿二嬸嬸當自己的娘親啊。」陸知遙上前將妹妹摟在懷里,「傻丫頭,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提早告訴你們的,我沒想到要走得這麼快,我以為……我以為……你放心,我辦完公事就回來,以後等你掌家了,我就辭了捕快的職務回陸家來幫你做事,記得到時候要給我銀子。」

「真的?你真的會回來?」陸春香怕,她怕陸知遙找到了家人便一去不復返,日後她有了父母、有了兄弟姊妹,她就永遠沒有姊姊了。

「嗯,我還要給你攢嫁妝錢呢。」

「不用你攢,我娘都給我攢好了。」得了陸知遙的許諾,陸春香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安心在家等我,幫著二叔父好好打理生意,照顧好二嬸嬸。」

「嗯,我知道。」陸春香點點頭,應道。

陸知遙的行李很簡單,兩個行囊就裝好了。

晚上陸春香拿了五百兩銀票過來,說是她爹給的,硬是塞到陸知遙手里,窮家富路,他們陸家人從不會在路上虧待自己的吃喝。

晚上,四口人就在陸知遙小院的石桌上吃了頓好的,洛氏也沒再提什麼親事,眼中都是對陸知遙滿滿的不舍。

陸二郎也不放心,囑咐了陸知遙好些事,生怕她在路上惹麻煩似的。

不管京師前路如何,眼前的三個人永遠是她陸知遙的家人,這輩子都不會變。

陸知遙沒想到,她和徐孟然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你,不同意這門親事嗎?」徐孟然這次手里依舊抱著一摞子的舊 書。他喜歡白衣,衣服上一塵不染,眉眼間帶著一抹柔情。

「你和我不合適,你應該找個賢慧的姑娘,我整日舞刀弄槍的。」再見到徐孟然,陸知遙還有些不好意思。

「是陸姑娘有心上人了嗎?」徐孟然上前一步,他看著陸知遙,輕聲問道。

「那、那倒不是,我……」她哪兒來的什麼心上人啊。

「那便好,陸姑娘沒有心上人,我便還有機會。」徐孟然欣然一笑,「我會讓陸姑娘喜歡上在下的。」

徐孟然的笑容里帶著些許的少年氣,陸知遙有些心軟,拒絕的話應該說得再婉轉點的,不應該那麼直接。

「陸姑娘,在下先告辭了,我還要回書院,來日見。」

「嗯,來、來日見。」陸知遙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過些時日,徐孟然肯定就會忘了她的,多說無益。

兩人分別,陸知遙今日出門是接到齊袁林手下的傳信,說是讓她來齊府接侍女。

陸知遙還沒進齊府大門,就瞧見等在門口的阿二,還有兩個侍女。

「陸捕快,我家公子有事出去了,這是阿四、這是阿五。」阿二介紹道。

「阿四、阿五。」齊府的侍衛、侍女起名可夠奇怪的。

「替我謝謝你們家公子,明日我就要出城,沒時間再見你家公子了,替我向他問個好。明年他若是有機會能來隨州,我請他吃飯。」這最後一面還是沒見上。

陸知遙心里有些失落,陸春香說得對,從小到大她從來沒對哪個男人如此上心過,她很信任頭兒,她可以將性命交給頭兒,可是她卻不會由著性子在頭兒面前喝醉……算了,陸知遙將多余的思緒趕了出去。

「多謝了。」

「陸捕快慢走。」阿二看著三個人遠去的背影,這小捕快傷感什麼呢,反正明天一早他們又會相見了。

回陸府的路上,陸知遙試探著。

「兩位姑娘,不知你們功夫怎麼樣?」

「以一敵十。」阿四回答道。

「以一敵十五。」阿五回答道。

厲害,從這兩人的身形、步法,陸知遙便看出這兩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

「知遙因有公事要暫時離開陸府,請兩位姑娘前來委屈兩位了,還請見諒。」

「陸捕快客氣了,阿四、阿五不敢當。」阿四恭敬的說道。

這兩位侍女公事公辦的態度,沒有要嘮家常的意思,陸知遙也不好多說什麼,一路上只是將陸家府內的事簡單的說了。

兩人點頭應和了幾聲,沒多言其他。

回到陸府,陸知遙將阿四安排在洛氏身邊,將阿五安排在陸春香身邊,同她們兩人說,這兩個侍女會些拳腳功夫,她專門找來的,全然沒提齊公子的事。

這都是陸知遙的一片孝心,洛氏知她放心不下家里便也沒多說什麼,將阿四、阿五都留了下來,晚上娘兒仨關起房門來說了大半宿的話。

到了亥時,洛氏才依依不舍的將陸知遙放了回去。

隔日一早天還沒亮,陸知遙便背著行囊推開門,見陸二郎、洛氏還有陸春香都站在門口等她。

洛氏眼楮含著淚,陸二郎雖然沒哭但是眼里也滿是不舍,陸春香拉了拉陸知遙的袖子,「一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嗯嗯,回去吧,別送了。」陸知遙笑著將欲要跟著一同出門的人都趕了回去,轉過身後,眼里含著淚,出了門便沒有再回頭。

她不敢回頭,她怕回頭看見他們落淚,這隨州城她便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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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勞煩陸爺服侍我

陸知遙背著行囊看著面前的馬車,還有從馬車里探出頭和她打招呼的男人,她站在原地有些思緒混亂。

說好的再也見不著面呢?

「出城,和齊管家湊巧遇上了。」申文杭穿著便服騎在馬上,清了清嗓子,沒有要多做解釋的意思,「此番前路漫長,知遙你就隨齊管家坐馬車吧。」

「大人,我……」陸知遙這回徹底呆了,再一看,果然在場眾人一人一匹馬,沒有多余的馬給她。頭兒怎麼沒幫她牽馬呢?

申文杭沖著陳邱使了個眼色,陳邱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遵照申文杭的意思,「知遙,上馬車,不要耽誤正事。」

這唱的是哪出戲,這兩撥人怎麼會如此巧合的同一天出城前往京師?

陸知遙掀開簾子上了馬車,看著面前淺笑的齊袁林。

「怎麼回事兒?」她一肚子的疑問。

「不知道,出城門遇見的。原來你也要去京師,怎麼不早說?」齊袁林不僅沒解釋,反倒還埋怨起陸知遙來。

「我……」上京師告御狀是何等大事,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和齊袁林說啊。陸知遙心里有些愧,被齊袁林戳到痛處,話音不禁軟了下去。

「吃早飯了嗎?」

「沒有。」陸知遙低著腦袋搖頭,心想他們大人唱的是哪出戲,難道是想和齊袁林一道走,好喬裝成商人?

陸知遙眼前一亮,大人這招高!不過她又有些擔心,齊家就算在京城有些門路,但終究是商戶,牽扯到朝堂爭斗,若是因此得罪了權貴該如何是好?

陸知遙越想,心里越是七上八下的。

「趁熱吃。」齊袁林將食盒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五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哪兒來的?」陸知遙瞧見,甚為欣喜,「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湯汁四溢,流到了手腕處,還好齊袁林眼疾手快連忙用巾帕擦拭,這才避免弄髒了衣裳。

「陸爺,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去去去,你懂什麼。」陸知遙擺擺手,三兩口便將包子塞進嘴里。

「是,我什麼都不懂。」他懂什麼,他堂堂天子什麼都不懂行了吧。齊袁林嘆了口氣,這小野貓每句話都能治她個大不敬的罪。

「你怎麼回去得這麼急?」陸知遙邊吃邊問道。

「我的親事,家里催得急。」齊袁林認真的說道。

陸知遙不知為何,听見這話心里有些失落,「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早日娶個媳婦。」嫁人的事她是不敢想了,這次進京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問題,她可不敢再有奢求。

「怎麼,陸爺對我的親事很在意?」齊袁林一臉壞笑,玩味的問道。

「小爺我哪兒有那個閑功夫關心你的親事,一邊待著去。」陸知遙掀開車窗簾子將頭探出馬車外,故意避開齊袁林的眼神。

陸知遙是個捕快,出公差都是騎馬的,這次被憋在馬車里,還是兩個人,她覺得臉有些熱,肯定是悶的。

「唉,我還想著到時候請陸爺給參謀、參謀呢,看來是沒戲了。」這小野貓今個兒有些不對勁兒。

「爺沒空。」憑什麼,她既不是月老、也不是媒婆,干麼跟著瞎操心,又沒有銀子賺。陸知遙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火,越想越氣。

「陸爺生氣了?」

齊袁林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听在陸知遙耳中,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對,她生氣了,可她氣什麼?陸知遙望著遠處的山巒,層層疊疊,同她的心情一樣,上上下下。她心里擰著一股勁兒,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沒有、沒有。」陸知遙收回頭來,臉上依舊是平常的樣子,「起太早,起床氣,我同你生什麼氣。放心,等到了京師,不就是相親嗎,這個陸爺我有經驗,到時候我幫你把把關,肯定娶個漂亮又賢慧的妻子回家。」

「好,到時候就勞煩陸爺跟在我身邊,給我把把關了。」

「行。」到了京師,她哪兒有那個閑功夫。陸知遙撇撇嘴,輕哼了一聲。

臨近晌午,車隊找了片蔭涼處休整,陸知遙和陳邱常年在外奔波,喝泉水啃干糧早已習以為常,只是可憐了申文杭,一把年紀,啃著手里的肉干,沒嚼幾下便捂著腮幫子。

「大人?怎麼了?」陳邱打完水回來問道。

「沒事,年紀大了,牙口不好。」一路奔波,他們帶在路上吃的也就是饅頭、大餅還有肉干了。

馬車里,齊袁林不知從哪兒又變出了個食盒,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香味四溢。

「陸爺。」看著推開馬車門就要往下跳的陸知遙,齊袁林一把將人拉住。

跟個兔子似的,一眼沒注意就跑沒影了。

陸知遙回頭瞧,見齊袁林食盒里的食物,兩眼放光,不愧是有錢人,模了模自己行囊里的幾張大餅,還真是有些寒酸了。

「不想吃?」陸知遙眼底稍縱即逝的失落,他都瞧在眼里。

「拿個雞腿,行嗎?」陸知遙抿著嘴,笑問道。

得了齊袁林的點頭,陸知遙快速扯下個雞腿,「等著,晚上到了鎮子上,陸爺自掏腰包請你吃頓好的。」說完,她跳下馬車,一蹦一跳的跑到陳邱和申文杭身邊。

齊袁林眼瞧著陸知遙將手里的雞腿塞到申文杭手上,自己打開行囊同陳邱一起在大樹下啃著大餅。

「瞧瞧、瞧瞧,爺我這是養了個白眼狼。」齊袁林慵懶的靠在車窗木梁上,幽怨的說道。

「主子,咱不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阿二伸長了脖子望著遠處勸道。

齊袁林歪著頭瞪了他一眼,「這個,給他們送過去。」

「主子,您不吃啊?您今早吩咐廚子特意準備的,怎麼……」阿二詫異的說道,這些東西可是廚子連夜準備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原本就是給那丫頭準備的,催他們快些吃,讓那丫頭吃完了就回來。」說完,齊袁林將食盒遞了出去,自己捧起一本 書,百無聊賴的看起來。

「申大人、陸捕快、陳捕頭,這是公子讓我送來的。」阿二面無表情的將食盒遞了過去。

「這、這怎麼好意思,在下……不,本官……」陸知遙遞給申文杭的雞腿,他吃得都膽戰心驚了,怎麼又送來個食盒?他這芝麻大的小官根本入不了那位的眼,突然得到聖寵,申文杭只覺得自己承受不住。

阿二不喜與外人打交道,聲音冷冰冰的,「申大人請笑納。」阿二扯過申文杭的手,將食盒塞過去。「申大人,要翻過這座山頭才能到前方的鎮子,我們要早些趕路才行。」

「嗯,放心,我們吃、吃完就啟程。」申文杭控制不住的有些磕巴。

「陸捕快,我們主子說,你吃完就早些回馬車上坐著吧,天熱,還是馬車里涼快。」阿二話鋒一轉,臉上難得的帶著些許笑容。

「好。」陸知遙嘴里還塞著一塊大餅,木訥的點點頭,沒有反駁什麼。

這丫頭到底同那位是什麼關系啊?

嘴里雞腿的味道申文杭是半點都沒嘗出來,滿腦子全是這個問題,可是他又不敢問,生怕惹得馬車里的那位不高興。

陳邱皺了下眉,倒也沒多說什麼。

稍事休整後,陸知遙提著食盒回到馬車上。

「吃好了?」齊袁林手里捧著書,陸知遙看不見他的表情。

「嗯。」她點點頭,思索片刻,抬手拉了下齊袁林的手腕。

這丫頭的膽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齊袁林看著她,不做聲。

陸知遙吐了口氣,打開食盒,只見里面還剩下半只雞,還有大半張餅。剛剛上馬車前她特意問過阿二,阿二說他們家主子什麼都沒吃,連水都沒喝。

「這不是吃剩下的,我特意分出來的,餅是我帶來的,一撕兩半,我吃了一半,給你留了一半,還有……」陸知遙取下腰間的水囊遞過去,「剛打的泉水,湊合著喝點。一路奔波,你什麼都不吃怎麼受得了。」陸知遙越說越小聲,都這麼大的人了,吃飯這事怎麼還不知道主動。

還好,不是只白眼狼。齊袁林拿起那個餅,掰開小口的吃了起來。

「京師是不是特別繁華?」陸知遙趴在車窗木梁上望向窗外。

「嗯。」齊袁林看著陸知遙的側臉,「繁華是繁華,就是少了些人情味。」皇宮里又怎麼會有人情味呢,那簡直是一種奢望。

「京師是不是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嗯,應有盡有。」

「我是撿來的,你知道吧?」陸知遙悶聲說道。

「嗯。」齊袁林應聲,等著她的下文。

「我爹說就是在京師郊外撿到我,你說我的家會不會就在京師?」關于京師,陸知遙有一肚子的話,可是她不能同陸春香講,也不能同洛氏講,她對京師越是向往,她們就越是傷心。至于陳邱她也不能說,他會告訴師傅,師傅會告訴二叔父……可是齊袁林不同,他倆無親無故,或許、或許京師拜別後,此生都不會再相見,說了便說了,以後天涯海角各自一方,誰都見不著誰,也沒什麼好尷尬的。

「或許。」齊袁林不敢下定論。

「我也覺得,或許。或許也是個念想,萬一就是真的呢,我想知道親生父母是不要我了,還是有什麼苦衷,若是有苦衷我不怪他們。」陸知遙心里沒恨。

「需要我幫忙嗎?」齊袁林柔聲問道。

「不用,回京師你就要忙了,又是生意又是親事的,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捕快,這事兒我自己能查清楚。」陸知遙轉過頭來,一掃臉上的愁雲。

「好。」齊袁林點點頭,沒多說什麼,此事他會幫她,不過……若是真相太過殘忍,那她還是不知道為好。

「到了京師,我得去你們那最好的酒樓吃一頓。」她二叔父臨出發前給了她不少銀子,她自己也有銀子。

「好,我帶你去。」

「京師都去哪兒找樂子,我、我想去青樓瞧瞧,京師的美人兒是不是比隨州的美人兒還漂亮?」

「差不多啊,既然是美人兒,哪兒的都漂亮。」

「我還想去將軍府門前看看。」

「去那兒干麼,溫將軍已經遠嫁北離了。」

「你懂什麼,去看看啊,遠遠的看看將軍府的門匾我就心滿意足了。」

「……」齊袁林扶著額頭,索性扯開話題。

「陸爺,我兩個婢女都留給你了,相逢既是有緣,陸爺這晚上鋪床倒茶端水的活……」

「齊然,你……行!鋪床、端茶、倒水的活我干,衣服你自己穿。」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拒絕的話就在嘴邊,陸知遙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成交。」以二換一,這筆買賣,他齊袁林賺夠本了。

八卦鎮,這鎮子是以八卦風水布局,所以得此雅名。

「幾位爺兒,你們里面請、里面請。」日落西山,原本沒什麼生意的客棧突然迎來齊袁林一行人,客棧老板親自出門相迎,生怕有所怠慢。

阿二和陳邱出面同老板溝通,商量著這麼多人要怎麼安排房間。

「這位爺,客房是真的不夠,這……唉……不瞞這位爺,我們八卦鎮就是個小鎮,鎮上的客棧手指頭都數得過來,我這客房不夠,其他家也必然不夠,我把自己的房間都讓給爺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單間。」客棧老板略顯富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為難的說道。

這里就陸知遙一個姑娘,肯定是要一間房的,再來就是齊袁林,誰敢同他一間房?這兩人就佔了兩間,剩下的兩人一間,客房確實不夠。

「公子。」阿二向齊袁林請示。

「我倆可以一間。」齊袁林指了指陸知遙,「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只能將就將就。」

「公子!」

「齊、齊公子?」

阿二和申文杭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們倆有意見?」

齊袁林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听在阿二和申文杭耳中,卻不禁身子一抖。

「不敢。」阿二恭敬的回道。

「我、我,知遙,你、你的意思呢?」申文杭同客棧老板一同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哪敢有意見啊,可是再怎麼說他這個做大人的,也得為屬下說幾句話。

「我去馬棚睡一宿。」山林野外她都睡過,這樣一比,馬棚條件還算不錯。

「我陪你。」陳邱也站了出來。

「陸爺怕什麼?我一個商人手無縛雞之力,再說了,陸爺睡馬棚,這端茶倒水鋪床的活要怎麼做。」齊袁林握住陸知遙的手腕將人帶到自己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睡馬棚,虧得這丫頭想得出來,還和別的男人一起睡。

阿二不敢吭聲,阿三當沒看見,其他的護衛都在外面安置車馬,申文杭一手攔著陳邱一手不斷擦汗,前路漫長,他的心髒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京師。

「端茶倒水鋪床,我答應你的,肯定跑不了,你難道還能喝一晚上的茶不成?」

「對,本公子就要喝一晚上的茶。你,跟我住。」

「哎,你先放手,別拽我啊,走那麼快做什麼,大人、大人、大人,您說句話……」齊袁林是個不會武功的商人,陸知遙又不能真跟他動手,被他拽著手腕,磕磕絆絆的拉上了樓。

客棧掌櫃的是個人精,一見這陣仗,都用不著誰吩咐,自己小跑著上前為齊袁林帶路。

「大人!知遙她……」

「沒事、沒事,出、出不了事,先收拾東西,晚上再說。」申文杭偷瞄了眼一旁的阿二、阿三,阻止了陳邱繼續說下去。

「姑娘家的睡什麼馬棚!」關起門來,齊袁林方才放了手。

「齊大公子,姑娘家的睡馬棚總好過同你睡一個房間吧。」陸知遙揉了揉手腕,不解的說道。

「非也,馬棚可沒有門窗,若是夜里遇了危險,若是、若是遇了采花賊怎麼辦?」

「哪個不長眼的采花賊沒事往馬棚轉悠。」陸知遙被齊袁林這話逗笑了。「算了,在哪兒都是睡,那你睡床、我睡地上,湊合一宿。你半夜要是敢……別怪陸爺我把你揍成豬頭。」雖然齊袁林不是登徒子,但是該嚇唬的話還是得說。

「陸爺放心。」齊袁林將陸知遙上下打量了一番,悠悠的說道。

車馬安頓妥當,客棧也準備好了晚飯,眾人三三兩兩的一張桌。

「哥,主子那邊要不要去送份飯?」阿三小聲問道。

「我勸你別去。」阿二見多識廣,悶頭吃飯。

「老板,準備兩份飯菜,我端走。」

瞧見陸知遙從樓上下來,陳邱急忙上前,「沒事吧?」

「沒事,齊管家有兩個丫鬟會功夫,我怕二嬸嬸和春香在宅子里受欺負便將人借來,所以這一路幫著干些端茶倒水的活。晚上我打地鋪,頭兒不用擔心。」陸知遙將陳邱拉到一旁說道。

「你小心點,有事兒喊人,我就在你隔壁。」陳邱沒多說什麼,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哥,你說這丫頭是不是真沒看出來,咱主子對她有點意思?」以阿二、阿三的內功,陸知遙和陳邱的對話他們兩人听得清清楚楚。

「嗯。」阿二應聲點頭。

「哥,回頭那位要是打听起來,咱們怎麼說?」那位自然是宮里那位,他們主子的爹。

「當啞巴。」阿二說道。

「哥說得對,當啞巴。」在宮里當差討生活,能少說話就少說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保準錯不了。

陸知遙又倒了一杯茶,打量著對面慢條斯理吃飯的齊袁林。

「齊公子,第四杯了,吃飯喝茶不好。」反觀她的碗底,早已干干淨淨。

「勞陸爺費心了。」齊袁林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的茶,像是故意和她對著干似的。

叩叩叩,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陸知遙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是阿二。

「陸捕快,被褥。」

「嗯,謝啦。」陸知遙伸手接過,今晚她可是要打地鋪的。

「你吃飯一直這麼慢嗎?」陸知遙先在地上鋪了層床單,接著將被褥打開鋪了上去,邊整理邊問道。

「我們家吃飯規矩多,吃快了是要挨打的。」少時皇子們身邊都是跟著專門的公公,一天吃了幾碗飯、說了什麼話、吃飯用了多長時間,這些都是要記錄在案的,每日呈送給皇帝和皇後。

「不愧是大戶人家,吃個飯都不消停。」陸知遙撇嘴,其實陸家規矩也不少,以前奶奶不喜歡她,沒讓她與其他人共桌,所以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吃快吃慢,怎麼吃都沒人管。

「所以這樣,你羨慕?」齊袁林端著碗持著筷看向陸知遙。

「齊公子想多了,我羨慕不來。」陸知遙打好自己的地鋪,又幫著齊袁林鋪床。

齊袁林笑而不語,默默的吃完了自己那碗飯,就像算準了時間似的,這邊齊袁林剛放下碗筷,那邊阿二便來敲門收拾東西,後面跟著阿三,端著臉盆。

「陸捕快,溫水打好了。」

她不是來服侍齊袁林的嗎,怎麼倒成了阿二、阿三服侍他們倆了,「客、客氣了,我來、我來就好。」陸知遙趕忙上前將臉盆接過。

阿二、阿三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齊公子,請吧。」陸知遙肩膀上搭著毛巾,頗有店小二的派頭。

「陸爺要不要考慮來我齊府做事,我讓你當管家,月錢翻一百倍。」齊袁林心情好,簡單洗了洗臉和手。

「得了吧,陸爺我無福消受。」陸知遙不耐煩的將毛巾遞了過去。

「說好的見錢眼開呢?」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賣身的買賣,陸爺我不干。床是你的,這是我的。」陸知遙指了指地上的被褥,「咱倆井水不犯河水。」

「若是犯了呢?」齊袁林打趣的問道。

「那陸爺就打得你滿地找牙。」陸知遙亮出拳頭「惡狠狠」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齊袁林扶著陸知遙的肩膀,開懷大笑。打得你滿地找牙,這輩子沒人敢這麼同他說話,不對,父皇總說要打斷他的腿,這兩人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實、本分,齊某切記。」齊袁林瞧著自己的床鋪,別說宮里專門受過訓練的婢女了,就算他自己動手,鋪得都要比陸知遙好。

齊袁林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地上涼不涼?」齊袁林側著身子看著陸知遙的背影問道。

「不涼。」

「硬不硬?」齊袁林接著問道。

「不硬。」

「那……」話剛開口,只見陸知遙轉過身來。

「有完沒完,讓不讓人睡覺。」

陸知遙是鵝蛋臉,壓在枕頭上顯得肉乎乎的,看得齊袁林想去捏一下。

「睡!」說完,齊袁林轉了個身背對陸知遙,不再言語。

看來自己是對這丫頭太好了,越來越……恃寵而驕了。

一路舟車勞頓,房里的兩人很快便進入了睡夢。

齊袁林睡得淺,夜半,感覺到床邊有人,他倏地睜開眼楮。

「什麼事?」床邊的是阿三。

「申大人前往京城的消息走漏了,慶國公派人劫殺。」門外傳來打斗聲。

齊袁林起身,望了眼地上熟睡的陸知遙。

「主子放心,申大人、陸捕快、陳捕頭,屬下已經點了他們的睡穴,不會醒。」

「消息還挺快的,是在衙門里安插了人不成?」齊袁林漫不經心的說道。

「屬下知錯,是屬下疏忽,馬上派人去查。」

「人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把命留下。」

「是。」這才是他們家主子,三言兩語便可要人性命,這些日子他們家主子對陸捕快太好,都讓阿三產生錯覺以為主子變了。

「陸家那邊呢?」

「回主子,慶國公暫時還不知道陸捕快的身分,申大人、陸捕快、陳捕頭他們的家人都有派人保護。」阿二回道。

「行,退下吧,外面的人太吵了,擾了我的美夢。」說完齊袁林像沒事人似的又躺了下去。

這也是齊袁林不讓陸知遙去睡馬棚的原因,他們三人現在是慶國公的眼中釘,殺了他們慶國公才能高枕無憂,所以讓陸知遙跟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若不是申文杭冒死派人去京師告御狀,只怕再過幾年慶國公就要在江北自立稱帝了。仗著手里有免死金牌便胡作非為,這次誰也救不了慶國公,他倒是要好好殺殺這些皇親國戚的銳氣,讓他們知道這南玄是誰說了算!

第二天天還沒亮,陸知遙便被齊袁林從地上給拽了起來,客棧依舊如初,除了桌角隱蔽處有些刀劍劃過的痕跡,看不出其他有什麼變化。

「我怎麼睡這麼沉?」陸知遙揉著腦袋,在外執行公務,她向來都是淺眠。

「奔波勞累,睡得沉在所難免。」被人點了睡穴這事,齊袁林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的,陸知遙會不會真的揍他?必然會。

陸知遙沒吭聲,拎著行囊跟在齊袁林身後下了樓。

「大人昨晚睡得可好?」陸知遙和申文杭打招呼。

「好,非常好。」申文杭面色紅潤,一看就知道睡得不錯。

「頭兒?」

「睡得不錯,要不是店小二敲門,我還醒不了呢。」

這樣就有些不對了,她也就算了,怎麼連頭兒也一覺到天亮?

陸知遙滿肚子疑惑,昨晚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齊袁林沒有半點要說的意思,他的那些侍衛更是守口如瓶,根本套不出話來。

陸知遙跟著上了馬車,這天他們趕路的速度明顯比昨日加快了不少,中飯大家匆匆吃上幾口便出發了。申文杭久不騎馬,整日在馬上顛簸,他是拼了老命強撐著。

馬不停蹄趕了十天的路,再兩天便可順利抵達京師。

深夜,齊袁林手里提著酒壺坐在椅子上,客棧外滿是刀劍相交的聲音。

「沒完沒了。」齊袁林羨慕起被點了睡穴的陸知遙,這般吵鬧,他要如何安睡呢。

「回主子,馬上就要進京了,慶國公那邊急了,派的人越來越多。」阿二守在齊袁林身邊冷冷的說道。

「阿二,你說,行刺皇帝,我誅慶國公九族,過分嗎?」齊袁林飲了口酒,白色的衣領處沾了酒水,他滿不在乎的隨手一抹,笑著問道。

阿二拱手行禮,不答一言,這不是他能接的話,更不是他應該接的話。

「出去吧,保護好他們幾個,臨近京師,絕對不能出亂子。」

「是!」

第二天,陸知遙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陸捕快,起床了,收拾東西準備上路。」是阿三的聲音。

陸知遙從床上爬起來。不對,太不對了,她睡得一天比一天沉,夜里一定是出事了!阿二、阿三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還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護衛,武功都在她和陳邱之上。

一個商人身邊卻高手如雲,這實在太不對勁兒了。

馬車上,陸知遙啃著在客棧打包的牛肉,「齊大公子,你家在京師的生意做得很大嗎?」她試探性的問道。

「大。」

「怎麼個大法?」陸知遙悶頭想了一會兒,不理解,「和陸家比呢?」想了想,還是要找個參照物。

「陸家嗎?」齊袁林拿了片牛肉,「陸家沒得比。」

大言不慚,他要說頂十個陸家或者二十個陸家,陸知遙都信他。可沒得比?怎麼個沒得比法?「你們家生意做得再大,還能大得過皇家?亂吹牛!」

齊袁林輕咳了兩聲,沒接話。

算了,她還是少操點心吧,以這位齊公子的狐狸性子,想來也不會和她說真話。

原本是兩天的路,他們花了一天半便趕到京師。進了城,陸知遙掀開簾子左顧右盼,京師果真比隨州熱鬧百倍,街上路人的穿著也比隨州百姓的好,手里拿著摺扇的公子哥兒們、膚白貌美的小姐們,陸知遙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不只是陸知遙,就連申文杭和陳邱眼里也寫滿了新奇。

「京師、京師,我進京了。」陸知遙高興的說道。「對了,大人、大人,咱們今晚住哪兒啊?」她看著騎在馬上的申文杭問道。

「官驛。」住哪兒、去哪兒告狀、到時候怎麼說,這些陛下早就交代好了,他只要照辦就行,申文杭回道。

「我回京了要先回家里瞧瞧,晚上不能陪你們吃飯了。」

「嗯,你忙你的。」陸知遙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整日趕路她都快忘了這人回京是要相親呢。

齊袁林將三人送至官驛,沒再多做停留,一行人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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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3 00:10: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陸爺,不喜歡我嗎?

皇宮御書房,老太監滿臉喜色,原本的腰腿疼都好了,小跑著進了大殿向殿上的人稟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太上皇听聞也是一臉的喜色,眼角的皺紋都因為笑容皺到了一起。

待到齊袁林進來,呈上這次調查的結果,太上皇翻著一本本的證據,面色越發難看。

「你想怎麼辦?」慶國公是皇親國戚,到底要怎麼處理他,這事兒不能大意,「听說你把隨州府尹給帶回來了,還要安排他來告御狀?」

「父皇不許?」齊袁林面色如常,沒什麼波動,換上了龍袍,沒個正形的坐在台階上,手臂撐著下巴問道。

「你是皇帝,我許不許有何用。」知子莫若父,從齊袁林的表情,太上皇就知道慶國公是必死無疑,「你剛登基,要施仁政,若誅了九族,朝臣們……」

「父皇,孩兒可是差點死在慶國公手上。」齊袁林伸手抹了抹脖子,「就這一條,誅九族還不夠嗎?」

「翅膀硬了,隨你便。皇室就這麼多人,你愛殺多少就殺多少,老子不管了,你回來得正好,明兒個自己去上早朝。」這小子難道真打算誅慶國公九族立威?這個威可能是把雙刃劍,物極必反,若是讓其他封地的皇族太過害怕,那最後……

「父皇放心,都是皇家人,兒子沒那麼心狠,老弱婦孺我殺來有何用?空背上一身的罵名。」齊袁林話鋒一轉,自己賣個情給父皇,不誅九族,那慶國公要怎麼處置,其他皇族要怎麼嚇唬,父皇便不好再多管了。

「你心里有譜就好,慶國公的事你看著辦吧,我不過問,這些日子代你處理朝政,身子乏累,我得好好休息休息,打明兒個起我閉關,誰也別來煩我,你也別來。」太上皇扔下手里的摺子,甩了甩袖子,起身向外走去。

父皇在給他台階下,齊袁林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到時候慶國公的案子一被捅出來,求情的人還能少得了嗎,在他這求不了情,那自然就會去找太上皇。

「孩兒謝過父皇。」齊袁林起身,行禮恭送。

「我老了,天下是你的了。」太上皇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身影消失。

陸知遙推開窗戶坐在窗框上,望著對面房頂的瓦片,瞧著藍天白雲,唉聲嘆氣了一番。

「頭兒,十五天了,我們來京師已經十五天了,大人不是說來告御狀的嗎,我們十五天都沒出過官驛,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一向冷靜的陳邱听了陸知遙的話也輕聲嘆了口氣,「我昨日問過大人,大人說不急,再等等。」

「等什麼?等皇帝召見啊?」陸知遙吁了口氣,天熱,無風,額頭上布滿的細汗,陸知遙懶得擦,她很煩躁。

一來告御狀的事沒著落,二來大人不許他們兩人出官驛,她來京師也是奔著自己的身世來的,現在連門都出不去,她要怎麼查。

「亂說什麼呢,那位豈是你我能妄議的嗎,這是京師不是隨州。」陳邱拍了下桌子,有些生氣的說道。

「頭兒,我知錯了,我這不也是著急嗎,半個月了,啥事兒也沒辦,整日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我身子待得難受。」陸知遙低著頭抱怨道。

「難受也給我好好待著,我告訴你,在京師你就是陸知遙,不是陸爺了,有的吃有的喝你還不滿意?你要是敢給大人惹是生非,看我收拾你!」陳邱嚇唬道。

「是、是、是。」陸知遙從窗戶上跳下來,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兩位大人,有位齊公子送來的,說交給陸大人。」兩人說話間,一小廝提著兩個食盒,匆匆走了進來。

「我、我、我在這呢。」一瞧見食盒,陸知遙笑著接了過來,從腰間掏出銀子塞到小廝手里,「有勞小哥了。」

「多謝陸大人。」小廝也沒推辭,笑呵呵的將銀子收起來,然後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你實話同我說,那姓齊的是不是有心于你?」陳邱在感情上雖然有些木訥,可是這一路齊然對陸知遙照顧有加,他都看在眼里,平白無故的,人家憑什麼對陸知遙這麼好,進京了還三番五次的派人送來好吃的。

陸知遙打開食蓋,「頭兒,你想什麼呢,我倆那明明是兄弟情,就跟頭兒和我似的,來來來,別客氣、別客氣,這盒給大人、這盒咱倆吃。」

「你確定是兄弟情嗎?」陳邱皺眉,有些不信。

「確定、確定,頭兒你都趕上老媽子了,念叨個沒完沒了。」陸知遙哼了哼,沒再理陳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那就行,我想等大人這事兒辦完了,咱們就回隨州,你的親事啊,還是得找個隨州本地的,到時候我們都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這京師不行,太遠了,快馬加鞭的趕路還走了這麼久,你嫁過來別說你二嬸嬸了,連我都不放心。」陳邱嘮叨著。

「行、行、行,我這輩子是逃不出二嬸嬸和你的手掌心了,快給大人送去吧。」陸知遙拎起另一個食盒塞到陳邱手上,急著將人推了出去。

關上門,陸知遙呆坐在椅子上,從小到大陳邱都非常照顧她,對她好,可是這種好就像哥哥一樣,她從未想過自己和陳邱會有兄妹以外的感情。可是……齊然對自己的好,她心里卻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既欣喜又害怕,還有一絲絲的期待。

「陸知遙。」陸知遙使勁兒晃了晃頭,緩過神來,不行,她今晚一定得出去一趟,再不打探、打探消息,等大人告起御狀來,她可就沒這個功夫了。

皇宮內院,齊袁林在御花園閑逛,「東西送到了?」

阿二一襲黑衣,跟在齊袁林身後,「是,送到陸捕快手上了,按主子吩咐的準備了兩份。」

「嗯。」那丫頭對他們家大人好,對她那個頭兒也好,一份東西她肯定舍不得多吃,齊袁林無奈的笑著。

「申文杭那邊呢,有什麼反應?」

「申大人雖然沒明說,但是屬下看得出他有些焦慮,進京半月有余,主子一直沒……」

後面的話阿二不說,齊袁林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放長線釣大魚,各封地的皇族進京也要時間,這出好戲朕就是唱給他們看的,怎麼能不等正主呢。」

「是,屬下明白。」阿二恭敬道。

「那小丫頭,沒私自出官驛?」申文杭下令不讓陳邱和陸知遙出門,就是齊袁林指示的。陸知遙那三腳貓的功夫,若遇上慶國公派的殺手肯定敵不過,齊袁林再三思量還是將人關在官驛他才能安心。

「沒有,十五天了,吃飯睡覺、吃飯睡覺,沒踏出去一步。」阿二都有些不可思議了,陸捕快什麼性子,他也是清楚的,這麼乖乖听話,著實有些不像她了。

「哼,那小野貓。」齊袁林望著遠處的花海,笑容中透著淺淺的柔情,「她那是剛來京師,不敢瞎蹦躂,你瞧著吧,馬上就要關不住她了,多派些人手,她要出門,跟著她別出什麼岔子。」

「是,主子。」

夜黑風高,阿二瞪圓了眼楮,看著房檐上那抹嬌小的身影。

「主子是算命的不成,白天剛說完陸捕快要關不住了,她晚上就翻牆出來。」

阿三抱著肩膀,「這大晚上,不在房間睡覺,瞎晃悠什麼啊,烏漆墨黑的,大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晚上出來干什麼,阿三就不明白了。

「你們好好跟著她,我回宮稟報主子去。小心點,跟丟了,主子饒不了你。」說完,阿二便沒了影子。

阿三撇著嘴,「就陸捕快這輕功……」跟誰學的呢,太弱了。阿三在心里好生鄙視了一番。

陸知遙搖著手里的扇子,站在妓院門口。

「哎呦,這是哪家的少年郎,面生啊,第一次來,快請進。」守門的姑娘一見著來人,連忙迎了出來。

進青樓又不是頭一回了,陸知遙駕輕就熟,攔住姑娘的楊柳細腰,「怎麼,美人不歡迎?」

「公子您說什麼呢,別鬧了。」姑娘拉著陸知遙的胳膊生怕人跑了似的,將人往里帶。

「這……我們幾個穿成這樣不方便往里進吧。」阿三環顧了下眾人,皆是一襲黑衣,手里佩劍,怎麼都不像是去青樓找樂子的人。

第一次,阿三被難住了,他真沒想到陸捕快要去的地方是青樓。

「公子,來!」姑娘說著,就要將陸知遙往樓上的雅間領。

「不著急,爺第一次來,在這大堂好好轉轉,讓爺看看你們姑娘怎麼樣。」除了進城時在馬車里對京師匆匆一瞥,陸知遙還是第一次出官驛。要打听消息,青樓無疑是最好的地方,先在樓下逛逛再上樓也不遲。

「好,公子面生,不是京師人吧。」姑娘瞧見亮在面前的銀子,面色一喜,接了銀子,陪著陸知遙在大堂邊看邊走。

「江北人,爺來做生意,家里老爺子年紀大了,生意自然就都落到我頭上了。」扮富商,陸知遙游刃有余。

姑娘面色一喜,有家底的人,今晚的銀子有著落了。

「那公子是做什麼生意的呢?」

「你猜?」

「別鬧了,奴家怎麼能猜得出來呢。」

陸知遙和姑娘調笑了幾句,花街柳巷之地就是結交朋友的好地方,她胳膊摟著姑娘,但是眼楮看的卻是四周的男人,她想來這兒交幾個朋友,日後才好打听本家的消息。

「哎,那個人是誰?」不遠處,一衣裝儒雅的公子正摟著兩個姑娘歡笑著。

「公孫家的三公子,天天跟住在我們這兒似的,說是高中了還要給一個姊妹贖身呢。」姑娘在陸知遙耳邊小聲說道。

這種信口開河的人交不得,要參加科舉考試的人夜夜笙歌,哪兒來的本事高中啊。

「那個呢?」陸知遙瞧上另一個衣著鮮麗的發福中年人,正舉杯飲酒呢。看著像商人,商人門道多,消息也多。

「那個啊,甘員外,不過听說啊,他綢緞莊的生意今年不景氣,賠了不少銀子呢。」

這種虧銀子的商人,陸知遙不想結交,花銀子買消息她不介意,就怕這種人為了銀子給她的都是假消息,那她不就虧大了。

「公子,奴家走累了,我們上樓吧。」他們在這大堂都走了一大圈了,該看的都看了,總不能這麼走一晚上吧。

「嗯嗯……」陸知搖敷衍著,掃開扇子,「那個誰啊?」遠處的一個壯漢,穿著雖是一般,但氣勢上卻是不輸人。

「那人是個牙子,專干賣人的事兒。」姑娘說這話的時候,言語中帶著幾分鄙視,就是因為有這種人在,青樓里才會有這麼多苦難的姊妹。

找對人了,陸知遙心中一喜,她就是要找這種人,瞎貓踫見死耗子,這趟出來值了!

「我……」陸知遙剛想找個借口擺月兌姑娘,卻不料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身後立即響起熟悉的聲音。

「陸爺,好久不見啊。」

不會吧!陸知遙連忙回頭,熟悉的一張臉,熟得不能再熟了,「齊公子,真、真巧。」

「哎哎哎,公子別走啊,奴家……」

姑娘話還沒說完,阿二陰著臉拋出銀子,冷冷的掃了那跳腳吵鬧的姑娘一眼。

姑娘接下銀子,不敢再多言,更不敢去看阿二,匆匆的離開。

上樓,推門進了一個雅間,齊袁林的手才從陸知遙的肩膀上放下來,「陸爺倒是對青樓情有獨鐘,從隨州到京師,怎麼是找小倌不成。」齊袁林坐下仰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陸知遙。

「什麼?京師的青樓還有小倌,真的假的?我和你說隨州的青樓都是姑娘,我還沒見……」陸知遙瞧著齊袁林的神情,她越說越慫,最後不敢吭聲了。

「沒見什麼?沒見過小倌所以特意出來見見?你們家大人知道嗎?」這小野貓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這次要不好好收拾她,以後保不準她還會惹出什麼亂子呢。

「我們大人,自然是知——  」

「嗯?」齊袁林眯著眼楮哼了一聲,打斷了陸知遙的話。

「自然是不知道的。」陸知遙委屈的帶著哭腔湊到齊袁林面前,搖著他的袖子,「你都不知道我進了京師後有多慘,十五天啊,整整十五天我連門都沒出過,大人不讓我們出來,你也知道我在隨州滿大街的蹓躂,老把我困在屋里,我、我真受不了。」

裝,繼續裝,齊袁林故意板著臉不吭聲,這小野貓怕的不是他,是怕他和申文杭告狀。

「我是偷跑出來的,齊公子,你就當沒見過我,你來找你的樂子,我……」

「誰跟你說我是來找樂子的?」齊袁林反問道。

「來青樓,你不是來找樂子那來干麼呢?」男人果然都一個樣,見著漂亮姑娘都走不動道,陸知遙悶聲說道。

「……我是這青樓的老板,來查賬本的不行嗎?」齊袁林雖不想表明身分,可是這事兒得說清楚了,可不能讓小丫頭認為他是個浪子。

「你說什麼?」陸知遙後半句沒听見,但是前半句听得清清楚楚,她湊到齊袁林面前,眼里閃著亮光,「你、你是老板?」

齊袁林點頭應下。

還結交什麼牙子啊,青樓老板在這呢,京師的消息還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嗎!只要齊然肯幫忙……「齊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在隨州多有得罪,呵呵。」

陸知遙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特別好看,齊袁林看在眼里,剛剛心頭的氣惱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爺?」這丫頭心里打的什麼主意,他猜得八九不離十,她放不下自己的身世。

「我有件事想請齊公子幫忙,就是我……」當初在路上,齊袁林主動提出幫忙時她就應該應下的,干麼死鴨子嘴硬,現在好了,到最後還是要找到他這兒來。陸知遙好面子,有些羞于啟齒。

「好。」陸知遙不好意思說,齊袁林也不逼她,「你的身世我幫你查,但是能不能查得出來,我不能保證。」

陸知遙愣愣的望著齊袁林,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她來青樓的意圖,想來他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怎麼什麼都知道。」話從口出,陸知遙就後悔了,這話太過曖昧了,她不應該這樣說的。

陸知遙不敢去看齊袁林,慌亂間後退著步子,不料卻被桌腳絆了下,身子不穩,倒在了齊袁林懷里。

「陸爺,這算是主動投懷送抱嗎?」

「你……」陸知遙紅了耳朵,掙扎著想站起來,奈何雙肩被齊袁林按住,四目相對,是陸知遙先敗下陣來,她看向別處,齊袁林的雙目太過柔情,像是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感覺後背有了一股推力,是齊袁林的手掌將她推了起來。「听你們家大人的話,老老實實待在官驛,不要亂跑。」

「你是不是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

「我答應幫你們大人引薦些人。」齊袁林沒有否認,輕描淡寫的說道。

引薦一些人?他知道他們是來告御狀的,引薦什麼人?京師的高官!

「你……齊然,你不應該摻和進來的。」陸知遙突然嚴肅的說道,漆黑的眸子看著齊袁林。

自打兩人相熟以來,齊袁林第一次看見這丫頭露出這般的神情。

「我知道你在京師頗有些本事,但是商家是商家、官家是官家、皇家是皇家,就算你能為申大人引薦一些高官幫著說些好話,聖心難測,慶國公畢竟是皇親國戚。大人是隨州的父母官,我和頭兒是捕快,為了隨州的百姓我們死不足惜,但是你不應該摻和進來的,你在京師,退無可退。」

這丫頭……齊袁林伸手撥弄了幾下陸知遙額前的碎發,這丫頭是在關心他,「怎麼,怕我受牽連?」

陸知遙沒躲也沒答話,這人熟悉京師,可是不熟悉江北、不熟悉慶國公,他不應該答應他們大人的,「為什麼,回京師好好做你的生意、好好說你的親事,摻和進來做什麼?」這人明明比狐狸還精,怎麼可能看不出這里面的水有多深。

「我要是不摻和進來,你以為就憑你們三人能活著來到京師嗎?」

「你什麼意思?」不是活著離開京師,而是活著來到京師,這代表他們路上遇到了慶國公的埋伏,可是……陸知遙恍然大悟,她明白了,為什麼她、頭兒還有大人夜里會睡得那麼死了,是因為他!

「听話,好好待在官驛,我會護你周全。」這丫頭一點就透,齊袁林模了模陸知遙的頭,眼中滿是寵溺。

「齊然,你、你為什麼要對我好?」陸知遙握住齊袁林的手腕,她下意識的用了勁兒,她害怕自己稍有松手,齊袁林便會將手收回去。

「因為喜歡。」齊袁林看著自己泛紅的手腕,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丫頭下手還是沒輕沒重的,不過他並不介意。

「就像我和頭兒那樣嗎,兄妹、兄弟似的感情?」陸知遙追問道。

「不是!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你騙人?」陸知遙不信。

齊袁林俯,湊近了笑著說道︰「騙人?我為什麼要騙陸爺?」

「你一路上都說,回京師是要來相親的。」相親這事兒,陸知遙可一點也沒忘。「而且還說,讓我去給你把關呢。」

「相親的事是家里安排的,我回來正是要解決此事。至于我讓陸爺給我把關,陸爺可曾想過為什麼?」

「為什麼?」她怎麼知道。

「陸爺再怎麼說也是個姑娘,你跟在我身邊兒,相親的姑娘自然就知道我有主了。」這丫頭對感情的事還真是一竅不通,天底下有哪個男子會帶著一名女子去相親的。

「所、所以你沒騙我,你真的喜歡我?」陸知遙松開手,看向齊袁林有些不知所措。

「疼!」齊袁林看著陸知遙緊張慌亂的樣子,笑出了聲,故意伸回胳膊,手腕處紅了一大片。

「啊!我、我不、不是故意的。」陸知遙急忙拉過齊袁林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吹著氣,「我小時候淘氣,老是受傷,我二嬸嬸就給我這樣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

齊袁林拉住陸知遙的手,將人擁入懷中。

第一次有男人這樣抱她,男人的胸口硬邦邦的,但是很暖,齊袁林單臂環住她的後背。兩個人的心跳聲參差不齊,陸知遙的雙臂停在空中,有些暈頭轉向,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陸知遙是被齊袁林領出房間的。

她滿腦子都是他,他說喜歡她,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還有他要娶她,明媒正娶,她會成為他的妻子,還有,他抱了她,最後淺淺的一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進去吧,我看著你進去。」齊袁林親自將人送到官驛門口,看著眼前飄飄然的陸知遙,心情無比的好。

「嗯。」陸知遙不敢看人,微低著頭轉身欲走,突然又轉過身來,「你、你好像沒問我……」

「沒問你什麼?」齊袁林笑著問道。

「沒問我,喜不喜歡你。」

聲音特別小,要不是夜里安靜,齊袁林肯定听不清。

「陸爺,不喜歡我嗎?」齊袁林問道。

陸知遙仰起頭看著齊袁林,不喜歡這三個違心的字,她說不出口,「喜歡……」

剛說完,陸知遙便羞得轉身跑進了官驛。

看著遠去的背影,齊袁林無奈的搖了搖頭。

「剛剛的事,老爺子要是問起來,你們知道怎麼說吧。」太上皇經常找暗衛打听齊袁林的情況,他們主僕之間早已達成了默契,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都是有講究的。

「是,主子。」暗中的阿二和阿三回道。

平常人家娶妻就是娶妻,可是天子娶妻那可是立後啊,暗中的阿二、阿三額頭上早已布滿冷汗,一個商戶人家的女兒,還是個捕快,先不說太上皇那邊,光滿朝文武的口水都能把人淹死,他們主子這又是何苦呢。

「主子,您是當真的嗎?陸捕快不知道您真正的身分。」陸捕快就是天上自由飛翔的小鳥,不受拘束,入了後宮,那也變成籠子里的金絲雀了,這樣對陸捕快真的好嗎?阿二心有不忍,多嘴道。

「你怕委屈了她。」馬車里,齊袁林閉目養神。

「阿二不敢,請主子恕罪。」

「你繼續說,我听著呢。」齊袁林沒有怪罪之意。

「到時候後宮的娘娘們,就怕陸、陸捕快應付不來。」阿二不顧阿三的眼神,小心的說道。

「後宮哪來的娘娘們,朕怎麼不知道?」齊袁林睜開眼楮,不解的問。

「主、主子,現在沒有,那、那以後也會有啊。」

「朕什麼時候說要三宮六院了?」

阿二愣住,駕車的阿三身子一抖,脖子僵硬,連頭都轉不動了。

沒有三宮六院,難不成後宮只、只立一後不成?

「主子……您、您當阿二剛剛的話沒說,沒說。」他們兄弟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一皇一後,沒有嬪妃!

兄弟兩人咬著牙,不敢再就此事多說一句。

「你們放心,那丫頭,朕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這輩子都不會。」這句話齊袁林是說給阿二、阿三听的,也是說給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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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慶國公的好日子到頭了

齊袁林說喜歡她,這事兒陸知遙藏在心里沒和陳邱說,更不會和申文杭說。自從那日一別,她便老老實實的待在官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聊了就去找陳邱聊天,官驛一日三餐的伙食可比隨州衙門不知好了多少倍。不僅如此,每隔兩天齊袁林便會命人送食盒來官驛,後面棋盤、文房四寶、打發時間的書籍,京師有趣好玩的小物件也一並送了來。

八天後,申文杭換上官服,一大早便從房里走了出來。

「大人。」陸知遙從未見過自家大人這般嚴肅過。

「本官去上早朝,你們隨本官一同,護送本官進皇宮。」

陸知遙只覺得有些腿軟,「大、大人,我和頭兒也跟著您進宮嗎?」皇宮啊,一輩子都跟她無緣的地方。

「不用,送到宮門口就成。」

「大人,您還好嗎?」陳邱瞧出了申文杭的不自在,上前問道。

「扶我一把,腿軟。」

聞言,陸知遙和陳邱趕忙上前,「大人,咱們得有骨氣,不能讓京官瞧不起咱們,這還沒進宮呢您就腿軟,那到了殿上文武百官那麼多人,還有陛下……」陸知遙攙著申文杭的左胳膊說道。

「你、你行你上。」這世上就沒有後悔藥吃,申文杭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腿越軟。

「我不行,我腿比大人還軟,我可沒那個本事。大人,我和頭兒在宮外等您,您可一定要出來啊。」

「你個烏鴉嘴,本官不、不出來去哪兒啊,那皇宮是我能住的地方嗎?」申文杭不僅腳軟,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陳邱扯了扯陸知遙的袖子,「你少說兩句。」

宮外有專門來接人的馬車,三人上了車,一路無言,申文杭臨進宮門前,特意交代他們兩人不要亂跑,等他出來。

兩人點頭應下,陸知遙看著眼前的高牆,臉上少有的嚴肅認真起來。

「頭兒,你說這城牆這麼高,小鳥能飛得出來嗎?」陸知遙看著城牆有些出神的說道。

「不知道。」陳邱向來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你不覺得我們這次進京太順利了嗎,路上很順,大人進宮也很順,好似有人在暗中將一切打點好了一般。」陳邱看向陸知遙說道。

陸知遙依舊看著城牆,搖搖頭,「不知道。」齊然到底是什麼人,在京師有多大的勢力,如何暗中幫大人,為什麼要幫大人,陸知遙猜不透,她也不想費那個心思去猜。既然大人選擇了隱瞞,那麼這里面的事兒,她和陳邱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頭兒,咱倆就在這等著嗎?」看著不遠處守門的侍衛,穿著鎧甲,腰間配著寶劍,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兩人,雖是沒趕他們走,可是陸知遙心里還是得慌。

陳邱沒吭聲,拉著陸知遙走到幾百尺外的一棵大柳樹下,這離宮門有些距離,不過只要申文杭一出來,他們兩人就能瞧見。

陸知遙蹲在地上撿了根樹枝,在土上寫寫畫畫,「我看大人緊張得不得了,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我怎麼知道,皇宮我又沒進過。」陳邱嘴上不說,但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大人要是捅了樓子,咱倆是不是也回不去隨州了。」

「你個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好的!大人要是出了事,咱倆能跑得掉嗎?」陳邱靠在樹上翻了個白眼。

「到時候宮里會派人去隨州給咱們報喪吧。」陸知遙突發奇想的問道,要真是砍頭,家里人得知道她是生是死啊,「頭兒,我後悔了,我就不應該來,我只是個捕快,天下蒼生,天下大義,我操心這些干什麼,唉……要是把小命操心沒了,陸家把我養這麼大也不容易,吃了好些大米白面呢,死了,這些糧食都浪費了。」

「陸爺,祖宗,消停會兒吧,我這腦子亂,好些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想明白你能如何?瞎操心。」

陸知遙在土上給自己畫了一碗面條,還冒著熱氣的那種,應該趁著功夫去吃碗面的,要死也得吃飽了上路才行。

陸知遙蹲在地上念叨著,都是些陳年往事,陳邱不想搭理她,眼楮一刻也沒離開宮門,兩人就這麼等著,不知道前路究竟會如何。

申文杭跪在大殿之上,渾身肌肉繃緊,掩在袖子里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手心里都是汗。

高堂之上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齊袁林龍袍加身,臉上的笑容一如在隨州時那般隨興,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有個小姑娘和朕說,這天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眾愛卿怎麼看呢?」

「一派胡言!婦人之見。陛下,我南玄國力興盛,百姓何來的苦。」花白胡子的老臣怒氣沖沖的說道。

「對,左大人說得是,陛下,此等刁婦胡言亂語,陛下無須理會。」

申文杭一上大殿,文武百官都知道了齊袁林微服私訪去的是隨州,這里涉及到慶國公,大殿上各封地的領主也悉數在場,今日的事非同小可,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婦人之見?哼。」齊袁林冷哼了一聲,「國亡百姓苦,那自是不必多說了,國家興百姓為什麼會苦?國家興旺,要打仗、要擴展疆土,需要壯丁去前線打仗,老百姓家里的男人都上了戰場,家里只剩下女人和孩子,百姓怎麼會不苦?將士打仗要糧草,吃的哪兒來,還不是從老百姓牙縫里擠出來的,百姓怎麼會不苦!

「國家興旺了,國庫充盈,各地王公貴戚的私庫充盈,可是老百姓的口袋里有幾個錢,你們知道嗎?日日早朝和朕說天下太平、南玄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齊袁林拿起手邊的摺子和賬本扔下高台,「住在稻草棚里的流民你們見過嗎?賣女兒換糧食的父親你們見過嗎?為了給奶奶治病,無奈當扒手的孩子你們見過嗎?」

齊袁林聲音不大,但是字里行間的寒意,卻讓眾大臣有些腳軟。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是萬民的天下,不是你們的。」齊袁林一一指向各封地的領主,「仗著一塊免死金牌便在封地胡作非為,光私自屯兵這條,朕就可以誅他九族!」齊袁林重重的拍了下龍椅的扶手,大聲道。

文武百官瞬間全部跪下,一個個低著頭不敢應聲。

「那小姑娘說得對,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是朕瞎了眼,整日听你們在這大殿上胡說八道,是你們瞎了眼,京師的繁榮能代表南玄嗎?各地方百姓的苦、他們的難處,你們關心過嗎?科舉考試層層選拔,十幾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朕養你們有何用,要你們有何用?」

「陛下息怒!」眾臣異口同聲道。

「朕息怒著呢,朕要是怒了,你們這些人中早就有人腦袋掉了。」齊袁林吐了口氣,臉上的怒意又換成了慵懶的笑容。

「申大人,做得好!」齊袁林笑著看向胸膛挺得筆直的申文杭,這人外表看著沒什麼骨氣的樣子,但是真遇上事兒了,每次都能給他驚喜,明明害怕得要命,卻還是強打著精神。

「為、為了陛下,為了百姓,是、是臣應該做的。」申文杭險些咬了舌頭。

「依朕看,這免死金牌就是塊廢鐵。宋元,你代朕跑趟隨州,把那塊鐵給朕拿回來,就在大殿門口支個爐子,給朕融了!」

「陛下萬萬不可,那是……」齊袁林的話剛說完,便有人接言反對。

「宋元,在殿門外再給朕支口鼎,要大鼎,能裝人的那種,生火,十二個時辰燒,要反對的、拿祖宗規矩壓朕的、想以死明志的,往里跳,只要有一個人跳,那塊鐵朕就不融。」

「是,陛下!」宋元是齊袁林一手提拔的,三十出頭,但是為人處事老成,不輸五、六十歲的老臣。

「以後也不興搞撞柱子那套了,把朕的柱子撞壞了,朕還得花銀子修,何苦呢,以後想死的,朕不攔著。」文官們個個都好玩那套以死明志,齊袁林這次就成全他們。

「還有,江北百姓的日子過得太苦了,苦到朕都不忍心看了,朕的帝王心是冷的,連朕的心都軟了,看不下去了,你們說……

「宋元,慶國公也順道帶回來吧,這人頭落地是跑不了,家眷就都貶為庶民吧,慶國公的子子孫孫永世不可入朝為官。」

「臣領命!」宋元拱手行禮。

「各位……」齊 袁林走下高台,坐在台階上,看著低著頭的各封地領主,「都是皇親國戚,對于南玄來說你們皆是有功之人,大家齊聚一堂也不容易,多待些日子,等著慶國公斬首了,你們再走也不遲。」

「陛、陛下!」花白胡子的老者聞言,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過去,好在身邊的人扶了一把。

這明顯就是殺雞給猴看啊,他們這些王宮貴戚瞬間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別怕,往事不追嘛,要是朕真追究起來,把你們腦袋都砍了……」

「陛下、陛下……」

「朕的意思是,都是親戚,把你們全殺了,祖宗那邊朕也不好交代。不過,這以後嘛,你們對百姓好,朕自然就對你們好,你們對百姓不好,那也別怪朕心狠。」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紅棗,齊袁林心里有譜。

「申大人,你且在京師好生住著,砍頭的熱鬧你也瞧瞧,大家到時候一起看,看在眼楮里、印在腦子里、刻在心上,人啊就一條命,命都沒了,要銀子、要女人、要權力還有何用。」

「陳德!」

禁軍統領上前領命。「是。」

「這些、這些,都是朕的親戚,來京師一次不容易,替朕好好照顧著,你們有什麼事兒就找他,你們別看他是個粗漢子,但是心細,什麼事兒都考慮得特別周到。」

「屬下領命!」漢子聲音低沉,看向一眾的王宮貴戚,臉上滿是肅殺之氣,全然沒有半分要照顧人的模樣。

申文杭小小的呼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無意間掃到幾個年紀大的王宮貴戚已經癱坐在地上,全都是靠身邊的人撐著。

殺人不過頭點地,陛下這是既殺人又誅心,經此一事,這些王宮貴戚的腦袋上永遠懸著一把刀。

「派人去北離給溫將軍傳個信兒,讓她回來,去各個封地走一遭。以前呢,讓你們屯些兵糧是祖上給你們面子,朕覺得這面子給的時間也夠長了,兵啊、糧啊,這些讓溫將軍都收回來吧。」

大殿之上無一人敢反駁,招溫將軍回南玄,陛下這次是動真格了,明擺著要削權。

「各位有意見嗎?不對……朕問早了,等明天,明天把那口大鼎給朕支起來,點上火,朕再問眾位愛卿。」齊 袁林勾起嘴角,笑著說道。

「行了,沒事兒就散了吧。」

「退朝!」尖嗓子的年輕公公高聲喚道。

申文杭跪地太久了,腿都麻了,一次沒站起來,好在身邊有人上前攙了他一把,「申大人,隨我來。」

是個年輕人,面容俊朗,看官服是四品。

「多、多謝這位大人。」

申文杭一路低著頭不敢多言,直到被引到殿中,抬頭瞧見了換上常服的齊袁林,「臣,參見陛……」

「行了、行了,免禮,別跪了,大殿之上跪得還不夠嗎,坐吧。」齊袁林上前拍了拍申文杭的肩膀,安慰道。

「手還在抖?」

「沒、沒抖。」申文杭將微抖的胳膊隱到身後。

「陸知遙知道朕的身分了嗎?」齊袁林飲了口茶,隨意的問著。

「臣從沒敢多嘴。」那丫頭聰明,她能猜出來多少,申文杭也說不準,但他可是從來沒敢透露過半分。

「找個機會,朕自會同她講。」

這就是明擺著讓他不要多管閑事的意思,「是!」申文杭趕緊應下。

「你呢,現在就是那些王宮貴戚的眼中釘、肉中刺,朕這次削權,他們嘴上不敢說什麼,但是心里肯定有怨,絕對會找你麻煩。」

「陛下,那臣、臣該如何是好。」他藏在身後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沒事兒的話,多來宮里走動、走動,讓那些人看看你現在是朕的寵臣,要動你,也要想想後果。」

「臣、臣遵旨。」

「不用多,一天來一趟就行,有人會為你帶路,裝裝樣子給外面的朝臣看看。」

申文杭不敢多問,齊袁林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

「下去吧,宮外那兩人都等急了,那丫頭在地上畫完面條、畫燒雞……出了宮帶他們去吃飯吧,往後也不用在官驛憋著了,你們身邊朕安排了暗衛保護,在京師好好逛逛。」

「臣代知遙和陳邱謝過陛下。」申文杭早就想走,這會得了許可,便匆匆出了大殿。

齊 袁林擺弄著腰間的玉佩,敲山震虎這出戲唱完了,後面的……案桌上那一摞摞催著立後的摺子,齊袁林心中冷笑,下面就等溫言回來陪他唱立後這出戲了。

「大人,沒事兒吧,沒傷著吧!」陸知遙眼尖,一眼便瞧見了出宮門的申文杭。

「陛下見著了嗎,慶國公怎麼辦?咱們什麼時候回隨州……」陸知遙接連問道。

「沒傷著,就是跪得膝蓋疼,慶國公的案子結了,押回京師處斬,回隨州這個不急,陛下還交代了一些事要辦。」出了宮,申文杭突然覺得呼吸變得順暢了,對著陸知遙一連串的追問,耐心解答。

「大人,陛下長什麼樣啊?」陸知遙對皇帝的長相甚為好奇。

你又不是沒見過。申文杭在心里嘆氣,「陛下的龍顏,我敢抬頭看嗎,走走走,先去吃飯,大人我肚子都餓了,先吃飯、吃飯。」

申文杭先回官驛換了身衣服,爾後帶著兩人來到酒樓,包下雅間好好吃了一頓。三人在官驛悶了半個多月,這次在街上轉了轉,京師的新鮮玩意自是比隨州多得多,陸知遙看什麼都好奇。

關于皇帝的樣貌到了晚上,申文杭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陳邱本就沒什麼興趣,陸知遙原本的興趣也被眼花撩亂的新鮮玩意給代替了,到後面就無人再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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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立女捕快為後?

回到官驛,陸知遙推門而入,瞧見端坐在椅子上的齊袁林,連忙退出房門,上下左右的細瞧了一遍,這是她的房間沒錯。

「買通守衛得花多少銀子?」陸知遙關上門,悻悻的問道。

山是山,水是水,可是齊然已經不是之前的齊然了,他絕對不是普通的商戶,而且他還說喜歡自己。陸知遙心中既高興又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這屋子是她的地盤,臨陣月兌逃實在是有失顏面。

「不需要銀子。」齊袁林實話實說。「過來。」他招著手說道。

陸春香十歲的時候養了只小黃狗,她當年也是這樣招手逗狗的……

陸知遙連忙晃了晃腦袋,她可是陸爺,才不是什麼小黃狗!

心里雖然不情願,但是兩條腿確實特別地听話來到了齊袁林面前。

「去哪兒野去了,身上怎麼這麼多土。」齊袁林也不避什麼男女之嫌了,抬手輕拍著陸知遙的裙擺。

「就在宮外等大人出來,坐在地上沾上的土。」陸知遙沒躲,任由齊袁林拍打。

「你以為皇宮是你們隨州衙門嗎,走幾步就進大堂了,你們家大人光進宮、出宮就要花些時間了,原以為你聰明知道找個茶館酒樓的去等……」齊袁林將塵土拍去,拉著人坐下。

「我們隨州衙門其實挺大的,再說皇宮我又沒進去過,大人讓我在外面等,我哪兒敢走啊。」齊袁林的手真好看,骨節分明,而且比她的手大,陸知遙握緊了手指,生怕齊袁林松手,她還想再多看會兒。

「想進去看看?」齊袁林笑著問道。

「看哪兒?皇宮嗎?」陸知遙抬頭迎上齊袁林的目光,出神思索了片刻,「別了,我就是個捕快,連品級都沒有,那地方哪兒是我能去得了的。」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陸知遙還是拎得清的,她不想給他找麻煩。

「現在是捕快不假,可是他日你我成婚了,那地方你就能進了。」齊袁林握緊了陸知遙的手,淡淡的說道。

她就知道眼前人不簡單,什麼收茶的商戶,根本就是個幌子,連皇宮都能進,「你不是當官的。」陸知遙突然開口說道,他身上沒官家人的氣質。

「不是。」他是皇帝,自然不是當官的,齊袁林沒說謊。

「你姓齊?」陸知遙點上茶水,在桌上寫了個齊字。

「是。」齊袁林點頭。

「皇家也姓齊。」她猜得沒錯。

「是。」齊袁林依舊笑著回答。

「你是皇親國戚!我就知道,什麼收茶的商戶,這是官驛,大晚上的你說進來就進來,哪家的商戶這麼大能耐,還有,幫著大人一路上打點,進了京還能幫著安排,可想你在官場上的門路有多廣,既然你不是當官的,又姓齊,那就只能是皇親國戚了。」陸知遙平靜的說道。

這丫頭,可惜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齊袁林笑著不說話,等著陸知遙的下文。

「你說、你說想和我成親可是真的?」

「是。」齊袁林看著陸知遙,眼神真摯沒有半分虛假。

「你我地位懸殊,你家里人能同意嗎?」她心里是喜歡他的,可是皇親國戚,她高攀不起。

「會。」只要太上皇點頭,朝臣那兒他自有辦法。

「是、是做小嗎?」陸知遙低著頭,握緊了齊袁林的手,看著鞋面,以她的身分,若是嫁給皇親國戚那也只能做個妾,或者連妾都做不上。

「明媒正娶,當我的妻子。」齊袁林很喜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是眼前這丫頭的自知之明他不喜歡,他想讓她賴著自己,非自己不嫁,就這麼賴著他一輩子。

陸知遙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齊袁林,良久,慢慢的松開了手,「京師太遠了,我二嬸嬸肯定不會同意的,我二嬸嬸就想幫我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我要是高嫁了,她還不高興呢。」陸知遙你清醒點,不能被眼前的男人迷了心智。

「陸知遙,你以為你還能忘得掉我嗎?」一向好脾氣的齊袁林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手上用勁兒將陸知遙拉入懷中,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口是心非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齊然!」陸知遙想掙月兌齊袁林的禁錮,卻被對方摟得更緊了,「你、你難道還要逼婚不成!」

「你二嬸嬸不同意你高嫁、你二嬸嬸要為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陸知遙,我就問你,你想不想嫁給我?」這婚他齊袁林還就逼定了。

「我……」不想兩個字就在嘴邊,可陸知遙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想也好,不想也罷,這門親事你我都結定了。」齊袁林松了力道讓她得以掙月兌。

「齊、齊然,你這和土匪、強盜有何分別。」陸知遙得了自由,憤憤的說道︰「要逼婚,也是陸爺我逼婚,哪兒、哪兒輪得到你。」

「用不著陸爺逼,我心甘情願的娶陸爺過門。」齊袁林的話就像一團軟棉花,任陸知遙用盡了力氣一拳揮出去,到最後卻打了個空。

「我答應你,這輩子身邊只有你一人。」齊袁林勾起陸知遙的小手指,這是帝王的諾言,今日他許下,余生定會遵守。

陸知遙愣住了,她看著齊袁林,看了好久,「你是有多喜歡我?」男人不都喜歡三妻四妾嗎,他又是皇親國戚,身邊美女越多不是越開心嗎。

「比你喜歡我要多得多。」齊袁林答道。

「你胡說,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你是我十八年來第一個喜歡的男人。」話從口出,陸知遙才知自己惹禍了,她剛剛的話根本沒來得及過腦子。

「那我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你也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

齊袁林臉上的溫柔,陸知遙看得一清二楚,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她,她沒看錯。

「除了我,你真的還能嫁給其他男人嗎?你不會拿他們和我比較嗎?」齊袁林追問道。

陸知遙沒有回答,因為她心里有個聲音,齊袁林說得對,她心里已經有了這個男人,早已容不下其他人。

「陸知遙,回答我。」齊袁林不打算給她喘息的機會,他要一個答案,一個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答案。

「不能……」

陸知遙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是齊袁林卻听得清楚。

「陸知遙,你以為自己還有退路嗎?」

「那你呢?」她沒有退路,她喜歡上了這個男人,不知不覺的眼里、心里都是他,他說得對,自己早已沒了退路,或者真的一輩子不嫁。

「往後余生有你為伴,我為何要後退。」他的人生根本就沒有後退的機會,生在皇家他只能向前。

余生有你為伴,這是情話嗎?根本沒有戲文里和畫本里的浪漫,可是陸知遙卻覺得臉上發燙,她應該是臉紅了,「趁著陸爺我還沒有賴上你,齊然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我就等著你賴上我呢。」嘴硬心軟的丫頭。

「好!」她這算什麼,私定終身,她二嬸嬸不會真的打斷她的腿吧,「我嫁你!」

嫁人再怎麼說也得挑個自己喜歡的,若是日後齊然負她,大不了她就回隨州幫著春香打理生意,後半輩子喝酒吃肉,男人她不踫了還不行嗎。

「好生在京師待著,我派人去隨州接你二叔父、二嬸嬸來。」婚姻大事再怎麼說也不能少了長輩。

一听接她二嬸嬸來京師,剛剛還豪言壯語的陸知遙氣勢上瞬間就軟了下來,「我、我自己回去說吧,我怕我二嬸嬸來了真的打斷我的腿。」

「有我護著,你二嬸嬸定不敢動你分毫。」他的女人,日後便是皇後,他倒要看看誰敢打斷她的腿。

「陸知遙,陸知遙……」隔壁院子傳來陳邱的聲音,「大人叫你過來下。」他們平日在隨州衙門這般喊叫習慣了,兩人的住所只有一牆之隔,陳邱便懶得跑這一趟了。

「知道了,馬上就過去!」陸知遙喊完,轉頭看著齊袁林,「你該走了。」

「欸,丫頭,你才剛同意嫁給我,這就要趕我走了嗎?」齊袁林還是第一次被人掃地出門。

「都答應嫁給你了,你還、還計較什麼啊。」怎麼和頭兒說,陸知遙還沒想好,「等等……」她突然想到什麼,爬上床打開匣子從里面取出一個行囊塞到齊袁林手上,「這可是我最重要的家當,別給我弄丟了,我爹娘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穿的帶的都在里面了。」齊然答應幫她找親生父母,這些東西是重要的線索。

說完,她推著齊袁林的後背強行將人推出了房間。

「陸知遙,你就這麼對你未來的夫君嗎?」

陸知遙揮了揮拳頭,大有再不走,她就要動手的意思了。

「明天我來找你。」

「行。」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晚還不是讓頭兒他們知道的時候。

說完,陸知遙匆匆跑出了院子。

「主子,你就這麼被趕出來了?」阿二現身,跟在齊袁林身邊,臨出官驛時亮出了腰間的令牌,守門的侍衛恭敬的退到一旁。

「你都瞧見了?」

「是。」堂堂一國之君被一個小捕快趕出房門,放眼四國,都找不出第二位來。

「爛在肚子里。」

齊袁林一個眼神,阿二心領神會,畢竟這麼丟人的事,他們家主子才不會承認呢。

「老爺子那邊最近是不是又該傳你們過去問話了?」兩人邊說,邊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已經派人來了,讓今晚過去一趟,主子算得真準。」這爺倆一個比一個精,誰也拿捏不住誰。

「那丫頭的事兒,可以說了。」馬車里傳來齊袁林的聲音。

阿二手一抖,手里的鞭子揮了個空,「主子,您當真?」

未來的皇後是個商戶人家的捕快,這話怎麼和太上皇說,阿二犯了難。

「和老爺子實話實說。」

「主子,太上皇他老人家若是打我板子怎麼辦?」

「忍著。」

「……是。」阿二仰頭嘆氣,老天為何要這般對他啊。

太上皇寢殿里,阿二、阿三身著夜行衣,單膝跪地。

「你們此去隨州,那小子一路上結識了不少人吧。」太上皇專心致志的琢磨著桌上的棋盤,根本就沒去看跪著的阿二、阿三。

「是。」阿二答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話誰同他說的?」

「隨州衙門的捕快陸知遙。」阿三回答。

「女捕快?」太上皇轉過頭來瞧了兩人一眼,眼神有些疑慮。

「是。」阿二、阿三異口同聲說道。

「我派人送去隨州的摺子,那小子都看了嗎?」送去的皆是文武百官催著立後的摺子,太上皇是誠心給皇帝添堵。

「看了。」

「他怎麼說?」太上皇放棄鑽研棋局,看著跪在遠處的兩人,認真的問道。

阿三用肩膀頂了阿二一下,被太上皇瞧在眼里。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和那小子,你們倆總得得罪一個。」太上皇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上皇,他們兄弟兩人哪個都得罪不起啊。阿二心中嘆氣,「主子說,他有、有喜歡的人了。」

「有喜歡的人?」太上皇皺著眉,等了好一會兒,扶著桌子站起來,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別告訴我,是隨州的那個女捕快?」

果然知子莫若父,阿二和阿三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看向太上皇,點了點頭。

太上皇輕輕哼了一聲,「喜歡就帶回宮里,封個嬪妃也行。」皇帝三宮六院,喜歡就收著,那小子也不是荒婬亂來的性子,太上皇端起茶碗,飲了口茶。

「主子,要立她……為後。」

「噗!」太上皇登時一口茶全噴了出來,「再說一次。」

「回太上皇,主子要立那隨州女捕快為後。」死就死吧,阿二大聲說道。

阿三還沒反應過來,一本棋譜就甩了過來,正正的砸在他腦袋上。

為什麼倒楣的總是他啊……

「逆子!立後這麼大的事兒……你們不攔著,任由他胡作非為!」

跪著的兩個人不發一言,齊齊磕頭,他們也想攔,但是能攔得住嗎?

「下去吧,讓朕靜靜……立個女捕快為後,虧他想得出來,他知不知道朝堂上多少雙眼楮盯著這個後位呢,女捕快,我……」

一听可以走了,阿二、阿三不敢多做停留,低頭彎著腰匆匆退了下去,徒留太上皇一個人自言自語。

皇帝寢殿,齊 袁林手里拿著那個七彩風車,吹了口氣,風車緩緩的動了起來,「老爺子怎麼說?」

「太上皇說他想靜靜。」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阿二、阿三從太上皇寢殿跪到了皇帝寢殿,兄弟兩人簡直生無可戀,他們只是暗衛,皇帝要立誰為後他們兩人都沒意見,為何要如此折磨他們。

風車褪色的木頭手柄上刻了一個淡淡淵字,齊袁林,字行淵,這個風車是他當年親手所做,後來送給了宋太傅的女兒……他和陸知遙到底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可這樣的緣分,齊袁林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風車是朕當年親手做的。」齊袁林自言自語道。

阿二、阿三聞言都愣了神。

「陸知遙,陸知遙……」齊袁林一遍遍輕念著陸知遙的名字,「朕當年將它送給了宋太傅的獨女宋遙,兜兜轉轉十幾年了,這東西又回到了朕的手上。」

「主子,您說,陸捕快是、是宋太傅的女兒?」阿二難掩面上驚訝,宋太傅當年可是被太上皇下令斬首的。

「陸知遙應該叫宋遙才對,都是陳年往事了,這丫頭留什麼不好,為何偏偏要留著這個風車。」齊袁林隨手將風車扔在龍床上。

「主、主子,這世上的風車千千萬,主子您沒認錯吧。」阿三磕巴的問道。

「朕倒是希望自己認錯了。」若是身分地位的懸殊,齊袁林還有辦法逼迫文武百官就範,可是宋遙是宋太傅的女兒,他要過的坎兒就不只是文武百官了,還有老爺子那兒。

「下去吧,朕想靜靜。」齊袁林擺擺手,言語中帶有幾分落寞。

「是。」阿二、阿三不敢再多說什麼,退出了寢殿。

宋太傅當年是被冤枉的,齊 袁林心里清楚,可是要替宋太傅翻案就表明太上皇當年錯了,兒子逼老子認錯,這是什麼?不孝!齊袁林將臉埋在雙手間,老天爺還真是給他出了道難題,這個結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解開。

三天了,齊袁林連個影都沒見著,陸知遙呆坐在院子里,「不是說第二天來找我的嗎,這都三天了,不來也派人傳個話啊,還說娶我,我連他住哪兒都不知道。」她望著鞋面低聲自言自語。

「干麼呢?」這丫頭憋在院子里三天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京師的花花世界都沒興趣了?誰招惹我們陸爺了。」陳邱打趣的問道,陸知遙的反常他都瞧在眼里。

「等下就出去。」陸知遙擠出一個笑容,對著陳邱說道。

「知遙,我一直拿你當自己親妹妹,哥哥多說兩句你別生我的氣。」

「頭兒,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生你的氣。」陸知遙站起來,陳邱這麼認真,惹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我瞧見了,齊然從你屋里出來。」陳邱壓著陸知遙的肩膀,讓她坐下。「你跟我交個實底。」

「嗯。」事到如今,再藏著掖著也就沒什麼意思了,陸知遙點頭。

「那你呢,喜歡他嗎?」

「嗯。」

既是兩情相悅倒也好辦了些,「我瞧他管家的身分應該是個幌子,你可知他究竟是什麼人?」齊然的身分,陳邱早就有所懷疑了。

「具體的不清楚,應該是……皇親國戚。」

「皇……」陳邱一個不小心咬了舌頭,「那……」

皇親國戚,陳邱扶著額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頭兒,我、我去逛逛,你別擔心我,我好著呢。」說完,不等陳邱點頭,便沒了影。

一個是皇親國戚,一個是商戶之女,連頭兒都覺得自己配不上齊然,齊然當日說的話到底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大人!屬下有事求見。」

辦妥了慶國公的案子,申文杭心情頗為好,這幾日臉上笑容不斷,「進來說、進來說。」他笑呵呵的將陳邱迎進了屋。

「陳捕頭有什麼事啊?」

「齊公子的身分,還請大人如實相告。」陳邱開門見山,為了陸知遙他也不想拐彎抹角了。

「這、這……陳捕頭何出此言,齊公子什麼身分,本官怎麼……」

「大人,那齊公子和知遙互生情愫,您可知?」

「互、互、互什麼,你的意思是,齊公子喜歡知遙,知遙也喜歡他?」申文杭懵了,還好陳邱扶了他一把,他才沒摔倒。

「是,知遙說齊公子是皇親國戚,大人,這可是真的?」

「呵、呵、呵……皇親國戚,要是皇親國戚也就好了。」申文杭念叨著,這話不知是說給陳邱听的,還是說給自己听的。

「大人,您就跟屬下交個底吧,他到底什麼人,知遙我看著長大的,就和自己妹妹似的,我不能讓她嫁個身分不明不白的人。」陳邱真的有些急了,他們家大人這樣子明顯知道齊然的真實身分。

「唉……」申文杭閉著眼楮搖頭,「那位要我帶知遙進京時,我就應該猜到的,怪我、都怪我,我不應該帶她來的。」

「大人!」

「皇親國戚之上,姓齊,你說是什麼人。」事到如今,申文杭也不想瞞了。

齊,皇姓,在皇親國戚之上……「陛、陛下?」過了好久,陳邱才終于反應過來。

「嗯。」申文杭點了點頭。

這回輪到陳邱腿軟了,好在身邊有張桌子,他扶著桌子,緩緩坐到椅子上。

「大人……」

「這就是知遙的命,是福是禍都躲不過,更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陸知遙就是不願意,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街市上熱鬧,可是陸知遙卻提不起興致,在路上瞎逛,不想回官驛面對陳邱,也不知自己該去哪兒。手里的包子不香了、街上的公子美人也不好看了,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吃什麼、看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

陸知遙悶著頭一路向前,心里把齊 袁林罵了千百遍。

「陸姑娘。」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手腕被人握住。

陸知遙轉身,大驚。「徐、徐孟然!」徐家的 書呆子,「你怎麼會在京師?」

「我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海茫茫,我一眼就瞧見陸姑娘了。」徐孟然一席白衣,眉眼間的歡喜頗濃。

「你、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京師呢!」他鄉遇故知,陸知遙欣喜。

「我進京趕考。」徐孟然笑著回道。

「對耶,秋闈大考。走,我們去喝杯茶,別在大街上站著了。」說罷,陸知遙反手拉起徐孟然的手腕,將人帶到了就近的茶樓。

「主子,生氣傷身。」阿二看著眼前的一幕,這麼看著,這徐公子也不錯,舉止談吐也挺好,看著和陸捕快也挺般配的。

「你哪只眼楮看見朕生氣了。」

「兩只眼楮都看見了。」阿二小聲說道︰「那徐公子抓著陸捕快的手時,您臉色就不好看了,陸捕快反手抓著徐公子的手腕時,您臉色就更難看了。」

「這丫頭放在宮外,朕不放心,一會把人接進宮來。」

「怎麼接?我、我來說嗎?」他怎麼說,他主子齊公子是當今陛下?那陸捕快能信他的話才有鬼了。

「給朕綁進宮來!」說完,齊袁林落下馬車簾子不發一言。

「是!」阿二領命。

「距秋闈還有些日子,你怎麼這麼早就進京了?」陸知遙點了壺茶,叫了兩盤點心,高興的問道。

「山長說你來京師了,所以我便想著早些來,沒準兒能遇見你。」

「二叔父他……」明明讓他們不要說的。

「陸姑娘別怪山長,是我軟磨硬泡,他沒法子這才告訴我的,你放心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家里人都不知道。」

徐孟然急忙接著道。

「沒事、沒事。」好在慶國公的事兒擺平了,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我和陸姑娘真是有緣分,原本我還想著去官驛踫踫運氣呢,沒想到在大街上就遇上了。」

陸知遙幫徐孟然滿了杯茶,「你倒也不傻,知道我是捕快,來京師肯定得住官驛。」

「陸姑娘過獎了。」徐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模頭。

「我就在夸你呢,對了,我二叔父、二嬸嬸他們還好吧,陸家沒事吧……」自打來京師,陸知遙心里便掛念著陸家。

「陸姑娘放心,我走的時候一切都好著呢。對了,你們何時回隨州?」

「我還要再待些日子。」

「那好,多待些日子好,最好等秋闈大考結束,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嗯、嗯,如果能湊巧,那也是好的。」陸知遙故意回避他火熱的眼神,徐孟然是個好人,他不應該再將心思花在她身上。

「徐、徐公子,我——  」

「陸姑娘,我就住在城東的喜迎客棧,我可以去官驛找你嗎?」陸知遙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徐孟然給打斷了。

「徐公子,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公子不應再將心思花在我身上。」早晚都要來上一刀,陸知遙寧願早痛。

「……陸姑娘說話還是這般爽快,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在下留。」徐孟然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飲了口茶,緩緩說道。

「他鄉遇故知,徐公子永遠是知遙的朋友,徐公子在京師若是遇到什麼難處,可以隨時來官驛找知遙,知遙定盡全力相助。」

「好。」徐孟然苦笑了一聲,「陸姑娘快刀斬亂麻,孟然謝謝姑娘。」

「徐公子,對不住了,知遙先行告辭。」說罷,陸知遙起身獨自走出了茶樓。

讓徐孟然早些忘了她,他心里才有位置裝得下其他姑娘。

「陸知遙啊陸知遙,你就應該選徐孟然的,嫁到隨州本地多好,就在二嬸嬸身邊,隨州城你又熟悉,徐孟然人也挺好的……」拐到一處小巷子,陸知遙靠在牆上,無聊的踢著腳邊的碎石子,自言自語道。

「我陸爺可不是那種吃著碗里盯著鍋里的主,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喜歡就要和徐孟然說清楚,省得耽誤人家,唉……」陸知遙長長的嘆了口氣,轉身將額頭抵在牆上,「齊然,你等著!要是讓陸爺逮到你,有你好看,這三天連個人影都沒有……」

陸知遙一門心思罵著齊 袁林,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突現的黑影,黑衣人武功極高,快步上前點了陸知遙的睡穴。

「得罪了,陸捕快。」阿二扛起暈過去的陸知遙,將人塞進馬車。

隨後阿二、阿三便立即駕車飛馳前往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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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3 00:11: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給朕綁進宮來!

齊 袁林的龍床上從未躺過女人,陸知遙是第一個。

偌大的寢殿,阿二、阿三跪在遠處,低著頭不敢往龍床上瞧。

「她沒反抗?」齊袁林坐在床邊,幫陸知遙整理額前的碎發。

「陸捕快沒來得及反抗,主子,我的武功您知道的……」阿二沒心沒肺的說道。

「知道,比阿一差那麼一點。」齊袁林潑了盆冷水上去。

「你們倆可以去老爺子那告密了,就說朕拐了個小姑娘進皇宮,還抱回自己的寢殿。」這丫頭也就是睡著的時候能安靜些,齊袁林看著陸知遙的睡臉,出神的說道。

馬車入了宮,齊袁林親自將陸知遙抱回寢殿,陸知遙的臉被面紗遮掩,宮里的人雖是看不清她的容顏,可是卻看得清她是個真真切切的女子。

這偌大的後宮,一個女主子都沒有,這消息不消片刻便會傳到太上皇耳朵里,哪兒用得著阿二、阿三去告密啊。

「還有,將陸知遙的身分也一並告訴老爺子,她不是陸知遙,而是宋遙。」

「主子!」抱回一個女人來已經是個不得了的消息了,此女還是罪臣宋太傅的獨女,是太上皇親自下令處斬的宋太傅,這……

「去吧,老爺子那早晚得知道,朕答應了這丫頭,今生只娶她一人,君子一諾,朕不能食言。」宋太傅的案子,于公于私,他翻定了。

「屬下領命。」阿二、阿三對視了一眼,他們主子的脾氣,決定了的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阿二、阿三退了出去,整個寢殿只留下他們兩人。

陸知遙還在昏睡,齊袁林拿了幾本摺子守在陸知遙身邊批閱著,時間緩緩流逝,夕陽西下,大殿中有些昏暗,若是平日這會兒早有宮女進來掌燈了,可是齊 袁林有令,他若不宣,誰也不可進來。

徐孟然,那個 書生,是壓倒齊袁林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握著陸知遙的手,這場景看在齊袁林眼中尤為刺眼,那一刻,齊袁林方才明白這丫頭在他心里早已生根發芽,若是失了她,那便是剜心的疼痛,這個傷口會陪著他一輩子,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人。

「……嗯……你大爺的,哪個宵小賊人敢背後偷襲小爺……」陸知遙眼皮跳了跳,身上的穴位還沒有全部解開,勉強的睜開眼楮翻了個身,一抬頭就正對上身邊的齊袁林。

「你、你是誰,為何偷襲我!」陸知遙還沒看到齊袁林的面容,下意識伸手拉著齊袁林的衣角,掙扎著想爬起來。

這下有得折騰了,這丫頭可是個記仇的主。齊袁林一個頭兩個大,張開手臂將陸知遙抱了起來,「陸爺醒了?」

「齊、齊然?你……」陸知遙看著這三日來日思夜想的面容,「你為何要綁我?」她記得是有人在背後偷襲她。

「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我又不是飯桶,都這個時候了,我哪兒還吃得下去啊。」陸知遙晃動著肩膀慢慢的恢復了體力,「這是哪兒?這、這床也太大了吧。」這床躺六個人都綽綽有余,「這是你住的地方嗎?比隨州的衙門大堂還要大,這簾子,上等江南絲綢,不不不,是有銀子都不一定能買得到這綢緞,嘖嘖嘖……」陸知遙長在商戶之家,也算是見過些世面,可是瞧著齊袁林這房間的裝飾,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齊袁林的衣裳,那抹金黃,陸知遙揉了揉眼楮,她應該是眼花了,怎麼會看見他胸前的五爪金龍,騰飛在雲霧間,「齊……」

龍是天子的象征,陸知遙抖著手指著齊 袁林胸口的金龍……不可能、不可能!

「朕這寢殿,陸爺喜歡嗎?」這小野貓還有怕的時候?齊袁林故意逗弄的說道。

朕、朕、朕……陸知遙木訥的點點頭,滿腦子都是「朕」這個字眼,「齊……陛、陛……」她咬著嘴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齊袁林強忍著笑,親自躬身幫陸知遙穿好鞋,拉著她的手將人帶到了大殿門口,推開門,巍峨的宮殿盡入眼簾。

這高到連鳥兒都飛不出去的高牆,除了皇宮還能是哪里。

「臣,不對……」她就是個捕快,連品級都沒有,哪里可以自稱臣,「隨州捕快陸、陸知遙參、參見陛下。」

陸知遙一口氣憋紅了臉,說著就要下跪,卻被齊袁林一把攔了下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陸爺,抖什麼。」齊袁林握著陸知遙的手臂,笑著說道。

「是嗎?沒有啊,沒、沒抖。」說喜歡她的人,眼前的齊然……是皇帝、是皇帝、是皇帝,她手抖也是正常的吧!

齊袁林關上門,將陸知遙拉回床邊,奈何陸知遙緊緊的抱著柱子,大有誓死也不上龍床的架式。

「陸爺,這大殿只有你我兩人,我又不會武功,要怕也應該是我怕吧。」齊袁林一直忍著笑,嗓子有些癢,單手輕握擋在嘴邊輕咳了兩聲。

齊袁林穿上龍袍,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他和這金碧輝煌的大殿極為搭配,他就應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讓眾臣朝拜的天子,陸知遙看得出神。

「看什麼呢?」齊袁林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就是他平日在皇宮穿的衣裳,沒什麼不同。

「陛下,那個……我知錯了,之前多、多有得罪,不知者不怪,您就大人有大量,別和我計較了。」情啊愛啊放一邊,先認錯保準錯不了,她之前對他干的那些事,她的腦袋現在還能在肩膀上真是神仙保佑了。

「呦,陸爺主動認錯,少見了。說吧,錯哪兒了。」

「我……哪兒都錯了,錯上加錯的那種。」眼看著齊 袁林起身,陸知遙抱緊了柱子,那龍床她可不想再躺了。

齊袁林靠近,將陸知遙困在自己雙臂間,這下她想松開柱子都沒得松了,「陸爺對朕這是在欲擒故縱?」

你大爺的欲擒故縱,早知道你是當今皇帝,我肯定躲你躲得遠遠的,給我一箱金子我都不去招惹你。陸知遙眼神閃躲,不敢去看齊袁林。

「陸爺後悔了?後悔招惹朕了?」齊袁林眼中透出一絲危險。

「您、您怎麼知道,我沒說話啊。」話從口出陸知遙就知道自己惹麻煩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覺得面前的人臉被無限的放大,嘴唇上軟軟的,有些溫熱。

淡淡的一個吻,不帶有任何的,齊袁林來不及反應便已經親了上去,生在皇家他早已習慣三思而後行,可是對上陸知遙他卻一再破戒。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陸爺既然已經招惹了,那就要負責到底。」齊袁林舌忝了舌忝嘴唇,挑起陸知遙的下巴,蠻橫的說道︰「松手!」

「不、不松。」陸知遙將臉埋在柱子上,雙耳通紅。

「松手!」

「我不!」

「陸知遙!你不松是吧,好,那朕就扒了你的衣服,從頭親到腳,看你……」

「我松!」不等齊袁林說完,陸知遙快速的收回雙臂。

這個變態,這種話,虧他說得出來。

「識時務者為俊杰。」齊袁林點頭稱贊道。

「陛下,我什麼時候能出宮啊?」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陸知遙的腦袋里都快亂成漿糊了。

「急什麼,日後你就住這了,先好好熟悉、熟悉。」出宮?哪兒那麼容易。

「陛下,您真打算娶我?」陸知遙慌了,她是真的慌了。

「怎麼,陸爺不想嫁朕了?三天前你我可還是海誓山盟過的。」

海誓山盟,這詞兒听著怎麼這麼別扭,「陛下,我那時還不知道您的身分,我、我那是……」

「沒想到陸爺是這種人,明明喜歡朕這個人卻嫌棄朕的身分,陸爺此等做法和那些登徒浪子有何區別。」

陸知遙再次混亂了,要嫌棄身分地位,也應該是這位嫌棄她吧,她哪兒敢嫌棄這位啊!

「陛下,此言差矣。」陸知遙心里憋著口氣,「要說嫌棄也應該是陛下嫌棄我才對。」

「朕不嫌棄。」齊 袁林搖了搖手指,認真的說道︰「君子一諾,值千金,反正朕對陸爺是用情至深,情有獨鐘,陸爺若是想拋棄朕,行,奉上千金先。」

「您搶錢呢,我上哪兒弄千金,有千金,我還干什麼捕快啊,我還省吃儉用攢什麼養老的銀子啊,我早就吃香喝辣去了。」陸知遙怒了,她徹底被齊袁林的蠻不講理給惹惱。

「那朕不管。」

「您,無理取鬧。」陸知遙不知哪兒來的膽子,推了齊袁林一把。

齊袁林身子不穩,向後倒去,下意識抓住了陸知遙的衣衫,齊袁林高大,陸知遙哪兒能拉得住他,好在身後便是床,齊袁林倒在床上,陸知遙撲倒在齊袁林懷里。

鼻子被狠狠的撞了下,陸知遙痛得直流眼淚,「陛下,該不會是因愛生恨報復我吧。」她揉著鼻子,模了把眼角的淚水。

「陸爺,話得說明白,是朕報復你,還是你報復朕。」齊袁林一手環著陸知遙的腰,一手幫著她擦眼淚。

陸知遙將額頭抵在齊袁林的胸膛上,好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是跑回隨州,朕就去隨州逮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舍得離開陸家嗎?」

「我沒想跑。」陸知遙悶頭說道。

齊袁林嘴角的那抹壞笑,陸知遙沒瞧見,要是瞧見了,她保準知道自己被身下之人算計透了。

「陛下您這宮牆太高了,連鳥兒都飛不出去,我要是進來了,一輩子被困在這里,我……」後宮的牆可比皇宮還高,一輩子啊,她是喜歡這個男人不假,可是被困一輩子還不能反悔,她心下有些搖擺。

「鳥兒飛不出去,你不會從正門走出去嗎?」齊袁林從腰間撤下一令牌,塞到她手上。

龍紋令牌,和陸知遙的手掌差不多大,沉甸甸的,「這麼大塊金子。」陸知遙改不了見錢眼開的本性。

「你要是敢把它融了,這筆賬朕記你一輩子。」

「不敢、不敢,這令牌可比金條值錢多了。」陸知遙笑呵呵的將令牌收進懷中。

「這後宮的牆再高,有朕在,也困不住你;文武百官的嘴再碎,有朕在,他們也不敢傷你分毫。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你只能嫁給朕。」宋太傅的案子要平反,他要給陸知遙一個身分,這事瞞不住她。

「……陛下,嫁可以,皇後您就再找個人吧,我從頭到腳也沒有母儀天下的樣子,您隨便在後宮給我安個職位就行。」陸知遙小聲說道。做人得知足,哪有皇帝只娶一妻的,他心里有她,她就挺高興的了。

「你不介意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還安個「職位」呢,她拿他這後宮當隨州衙門了。

怎麼可能不介意,陸知遙哼了一聲,「我可以忍。」大不了她就去外面轉轉,眼不見為淨。

「陸爺真是有氣度,朕佩服,不過朕沒這個氣度,心里裝不下第二個女人了。」齊袁林冷著臉,一字字的說道,還要把他推到別的女人懷里,這丫頭是真有容人之度,還是在裝糊涂。

陸知遙埋頭偷笑,「嗯……陛下做人不能太小心眼,但是……這個小心眼可以有,嘿嘿……」

「陸爺打算在朕身上趴多久,朕腿都麻了。」雖說就這樣挺好,但是想著等會老爺子該殺過來了,還是提前把這丫頭送出宮的好。

「對對對,我這就起,馬上起。」陸知遙撐著齊袁林的胸口剛想起來,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寢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逆子!你是不是嫌我命長,三天不給我添堵,你就……就……」

太上皇身後跟著阿二、阿三,後面兩人瞧見龍床上的場面,吸了口冷氣,連忙轉過身去。

「父皇。」齊袁林還被陸知遙壓在身下,只能躺著說話。

陸知遙連忙起身,退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

齊袁林起身,擋在陸知遙面前,「父皇您嚇到她了。」

「我……我……」太上皇也被剛剛的場面驚住了,好半會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啊,麻煩精。」齊袁林轉過頭,小聲在陸知遙耳邊說了句。

而後又拉著她的手,將人帶到阿二、阿三面前,「送她出宮。」

「是!」阿二、阿三巴不得離開呢。

太上皇瞥了眼陸知遙,沒說什麼,任由阿二、阿三將人帶走。

「父皇,看著像嗎?」齊袁林給太上皇倒了杯茶,父子倆對視一眼。

「像,那丫頭的眉眼有宋太傅的模樣。」太上皇唉聲嘆氣,十幾年的事了,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

齊袁林拿出風車,「這個風車是我做的,那丫頭當時第一次進宮,沒規矩得很,直直的看著我的這個風車,一口一個哥哥、哥哥的叫著,人小嘴甜,我就將這個風車送給她了,沒想到,她能留到現在。」

「除了她,南玄任何一個女子,我都不攔著你。」太上皇沒去看那個風車。

「可兒子只想娶她。」

「你要是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你想娶誰就娶誰,我懶得管你,可你是皇帝,一國之君,宋太傅當年的案子……」太上皇欲言又止。

「宋太傅當年是黨爭的犧牲品,父皇以他一人之命為引子,撼動了外戚的根基,如若當初處理此事的是我,兒子……也會選擇父皇當年的路。」

太上皇執政期間,皇後及其兄長定遠侯的權勢和皇權平分秋色,為了打擊外戚的勢力,太上皇在後宮獨寵貴妃,並在朝堂上扶植保皇派,想以此來分化皇後和定遠侯的勢力。

宋太傅摯友紀海是定遠侯的親信,宋太傅是個通透之人,他看出太上皇早就不滿定遠侯,遂寫信勸解摯友讓他不要再沉迷權勢,及早月兌身。可紀海貪戀權勢,不僅不听宋太傅的勸解,還回信大膽批判太上皇在朝政上的種種不是。

此信函被貴妃派的勢力所得,呈到太上皇面前,太上皇大怒,借此誅殺了定遠侯派系中不少的大臣,為了名正言順,宋太傅自然也是不能放過的。

宋太傅從不涉及朝堂兩派的爭斗,他只是一心記掛著好友,想勸好友及時懸崖勒馬。

「那丫頭知道真相後,她會原諒你嗎?人是我殺的,可你是我的兒子。听我一句,放那丫頭回隨州吧,後宮這種是非之地,不是她應該來的。」

「父親,兒子在想,若是當年這後宮只有母妃一人,沒有皇後、沒有貴妃,沒有一眾妃嬪,父親想來應是會和母親白頭偕老吧。」

「放肆!」太上皇大怒,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案桌上。「你以為這皇位是隨心所欲便可做得來的嗎,你以為帝王可以呼風喚雨想要什麼便要什麼?文武百官是你的棋子,後宮女人是你的棋子,可你,是這天下的棋子!」

「父皇,兒子還是皇子的時候,身邊女人無數,可那些人都是皇後、貴妃硬塞給我的,兒子累了,睜開眼楮要算計滿朝的文武百官,月兌下龍袍躺在床上還要算計枕邊的女人。」

「不舍哪里有得!」齊袁林的苦,太上皇又怎麼會不知,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大半輩子,他又何嘗不累。

「宋太傅的案子,兒子要翻;那丫頭,兒子要娶。」齊袁林定了定神,平靜的說道。

「你老子殺了她老子,你要娶那丫頭,也要先問過人家丫頭同不同意。」自己最寵的兒子,從小到大一直和他唱反調。

「我有辦法讓她同意,也有辦法讓文武百官同意。」

「所以你現在是逼我同意了?」知子莫若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他這個兒子認準的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兒臣不敢。」齊袁林嘴上說著不敢,但卻是直直的看向太上皇,毫不避諱其怒氣沖沖的眼神。

「你不敢,這天底下哪有你不敢的事兒!好,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看著辦,那丫頭也好,滿朝文武也罷,你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還有,不用再讓阿二、阿三去我那傳話了,你的這些破事兒我懶得听。」太上皇拂了拂衣袖,起身邁開步子走出寢殿,「外戚專權的老路,你萬不可再走一次。」說完便離開了寢殿。

「是!」齊袁林恭敬的說道。

皇帝帶了個女人回宮,還親自從馬車上抱入寢殿。關于皇帝的婚事,宮里、宮外多少雙眼楮看著呢,這個消息馬上就從宮里傳了出去,關于這個神秘女人的身分,不出三天便被查了出來。隨州城的女捕快、隨州茶商陸家的女兒,還是陸家大房抱養的女兒。

「陛下,宰相大人還有幾位尚書大人跑到太上皇那兒去了。」年輕的公公一邊幫著齊袁林研墨,一邊匯報道。

「還是關于立後的事?」齊袁林寫了個大大的忍字,眼里帶著笑意,讓人猜不透心思。

「陛下英明,找到太上皇那兒的,除了陛下的婚事還能是什麼。」年輕的公公回話道。

「父皇怎麼說?」

「太上皇發了好大的脾氣,說想過兩天清閑日子,指著宰相大人的鼻子罵,是不是想逼死他,讓他們有什麼事來找您,別去煩他。」年輕公公繪聲繪色的描繪道。

「讓他們去觸父皇的楣頭,也好,省得朕罵人了。那丫頭的身世,他們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各位大人對這事兒還真都挺上心,壓箱底的人脈、手段都用出來了,明兒個早朝估計就有大人該向陛下諫言了。」年輕公公是齊袁林的心月復,文武百官的風吹草動都由他向齊袁林匯報。

「不會這麼快,他們還要去趟隨州見過陸家人,才會到朕這。」

「陛下諭旨,慶國公問斬前,文武百官一律不得出京,各位大人們只怕是分身乏術啊。」年輕公公看著齊袁林又寫了一個大大的破字,笑呵呵的說道。

「隨州那邊的人都安排好了嗎?」齊袁林筆鋒一轉,快速收筆,看著紙上的忍字和破字,輕言問道。

「陛下放心,雲初公子坐鎮,保準各位大人的心月復們進不了隨州城。」

齊袁林的手指敲著桌面,望了眼窗外的藍天,「溫言到哪兒了?」

「已入境南玄。」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出雙簧戲,朕是準備好了,就看各位大人的了。對了,官驛那邊多派人手,要是有人敢打那丫頭的主意……」齊袁林笑著抬手抹了下脖子。

年輕公公馬上恭敬的彎腰低頭,「陛下放心,都安排好了,阿二、阿三都在那,全是暗衛中的高手。」

年輕公公在齊袁林還是皇子時便跟在他的身邊,他還從未見他們主子對誰這般上心過,主子算計的人無數,可是真正關心的人,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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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3 00:11: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陸知遙跑了

入夜,陸知遙坐在窗邊發呆,小小的官驛,周圍遍布高手無數,這些人難道都是沖著她來的?是他派來保護她的?陸知遙晃著腿,一邊飲酒一邊發呆。

難道有人想要她的命?也對,皇後的位子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坐呢,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落到她一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姑娘頭上,想要她命的人應該數不勝數了吧。

「阿二、阿三,出來喝杯酒吧。」陸知遙環顧四周,周圍太安靜了,沒有鳥叫、沒有蟬鳴,她武功雖是個半吊子,可是單憑多年的捕快經驗也知道,周圍的高手各個殺氣都很重。

出面的是阿二,一身玄衣,手里提著長劍,不聲不響的出現在陸知遙面前。

「有人想要我的命?」她陸知遙的腦袋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我這腦袋值多少錢?」

「無價。」阿二恭敬的避開了陸知遙遞過來的酒壺,這要是讓主子知道了,一頓板子肯定跑不了。

陸知遙也不強人所難,「你們這陣仗太大了,大人和頭兒那兒我怕是要瞞不住了。」這幾天,頭兒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像是有話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大人也是,一天敲她房門三次,每次都不說正經事,「你們這天天圍著我轉,什麼時候是個頭。」

以前都是陸知遙保護別人,現在倒好,她成了被保護的人,真不習慣。

「等陸捕快入宮就好了。」阿二挺喜歡陸知遙爽快性子的,她要是能進後宮當主子,他第一個舉手同意。

陸知遙呵呵的干笑兩聲,飲了一大口酒,入了宮,那就是和齊袁林成婚,他們這門親事,不知有多少反對的人呢,光想想就覺得頭疼。

「阿二,皇宮的宮牆你能翻過去不?」

阿二被問得一愣,緩了好一會,「還行,經常翻。」他們暗衛執行的都是皇帝的密令,平日里進皇宮,能翻牆就絕不走正門。

「那……你有沒有收徒的打算啊,就比如我,我天資還算不錯,就是人懶了些,當年沒好好學輕功,皇宮的城牆實在有些高,我翻牆有些困難,你要不嫌棄就收了我這個徒弟,教教我輕功。」藝多不壓身,陸知遙後悔當年沒跟著師傅好好學輕功,現在臨時抱佛腳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阿二後退兩步,清了清嗓子,偷瞄陸知遙身後一眼,有些心虛的低下頭,「陸捕快出宮走正門就成,您有陛下給的令牌,沒人敢攔您。」

陸知遙喝的酒有些多了,臉色微紅,帶著三分醉意,「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們主子那狐狸性子,要是哪天他生氣了把令牌收回去,那我不就不能從正門走了。這人啊,有備無患,左手令牌,右手翻牆,都準備妥當了,到時候他想……」

「想什麼?」身後男人從陰影中走出,笑著問道。

陸捕快,您自求多福,我先走一步了呀。阿二不露聲色的消失在黑夜中,他早就察覺主子來了,在主子的婬威下,他還冒險沖陸捕快眨了下眼楮,奈何陸捕快完全沒察覺到危險。

「想、想……」陸知遙是三分醉,但還有七分醒,這聲音,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男人的手臂攔住陸知遙的腰,將她從窗台上帶了下來。

「以前覺得你是小野貓,不要命的小野貓,怎麼來了京師倒成猴子了,上躥下跳的。」齊袁林接過陸知遙手上的酒囊,飲了一小口。

她方才剛喝過一大口,酒囊上保不準還帶著她的口水呢,他也不嫌棄,陸知遙揉了揉眉心,「有陛下這麼比喻的嗎,人家姑娘都是比成花兒,您瞧瞧您這什麼小野貓、猴子,一點也不風雅。」陸知遙小聲嘀咕著。

「跟陸爺這樣的人,我風雅得起來嗎?」齊袁林忍著笑將人帶進屋子,這官驛周圍布防了多少暗衛他再清楚不過,齊袁林可沒興趣讓這些暗衛觀看他和未來皇後的私密談話。

陸知遙臉上泛紅,陸爺、陸爺的大家都這麼叫她,齊袁林也沒少叫,怎麼今兒個听著這話就這麼曖昧呢。

「陛下怎麼來了?」進了屋,陸知遙連忙岔開話題,邊說邊往後退。

「小心!」

「哎呀!疼!陛下,您怎麼沒拉住我啊。」陸知遙後退,被凳子腿絆了一下,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火辣辣的疼。

齊袁林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笑了,「說了讓你小心,還這般毛躁。」他話里沒責備的意思。

「陛下,我、我自己能走,您……」陸知遙只想著讓齊袁林拉她一把,沒想到,這人竟是直接將她給抱了起來。

「陸爺,你這臉紅是因為醉酒呢,還是因為害羞呢?」

陸知遙將臉埋在齊袁林的胸口處,屋里雖然只有他們兩人,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醉酒。」她可不會承認她是因為害羞而臉紅。

「口是心非的小野貓。」齊袁林搖了搖頭,將陸知遙抱上床。

「我不來官驛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進宮去找我?」陸知遙坐在床上,齊袁林坐在床邊,兩人四目相對。

「令牌呢?沒給融成金條吧。」

「陛下瞧您說的,金條哪兒有您這牌子值錢啊。」陸知遙晃了晃身子,將手伸到枕頭底下將令牌模了出來,「在這呢。」

「所以呢,為什麼不進宮?」

她哪兒敢啊,皇宮大內,她就是個小捕快,「不敢。」

陸知遙實話實說,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自己去皇宮蹓躂。

「明白了,陸爺這是欲擒故縱。」齊袁林低頭看了眼牌子,淡淡的說道。

「我,什麼欲擒故縱,我……」陸知遙有些急了,欲擒故縱這四個字她還是知道意思的,她前傾了身子,雙手搭在齊袁林的肩膀上,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陸爺我,才、才不屑用什麼欲擒故縱呢。」她說完揉了揉眼楮,有些犯困。

齊袁林沒答話,一把摟住陸知遙將人拉到懷里,「是嗎?」

陸知遙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看齊袁林一副逗弄她的表情,心里什麼都來不及想,抓起齊袁林的胳膊,擼起袖子就咬了一口。

沒真用力,手臂上留了一排整齊的牙印,但是不疼,齊袁林由著她折騰,「屬小狗的,還咬上人了。」

陸知遙松開嘴,帶出一絲銀線,胳膊上還沾著亮晶晶的口水。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讓您騙了我這麼久。」陸知遙向來是個記仇的主,但是她喜歡齊袁林,又不可能真的報仇,所以只能咬他一口出出氣。

「你這丫頭。」齊袁林的心陷得太深了,根本拔不出來,他想護著她,讓她在自己身邊平平安安一輩子,可是為宋太傅翻案,定然會傷了她。

「陸知遙,我喜歡你。」齊袁林說這話是嚴肅認真的,「我這輩子只會娶你一人,你是我的妻子,也會是南玄的皇後,我不要你母儀天下,我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安快樂,輕功我會讓阿二教你,你想走正門便走正門,你想翻牆便翻牆。」

陸知遙瞪大了眼楮,呆呆的看著齊袁林。

「皇宮對其他人來說是座冰冷的宮殿,可是對你我來說,那里會是我們的家。陸知遙,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手,除非你死或者我死,要不然我永遠不會讓你離開我。」

「陛下,您這是、是綁架,土匪行徑。」陸知遙握住齊袁林的手。那冰冷的宮殿、高高的圍牆,那里日後會是她的家,皇宮她不喜歡,可是眼前人她喜歡,如果和他一起住進去,她可以。

「那陸爺就是壓寨夫人,記住,無論以後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手,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就算離開南玄,我也會把你找回來,你這輩子只能乖乖嫁給我。」齊袁林將陸知遙緊緊的摟入懷中,他不敢去看她,他怕她知道了真相真的會離他而去。

陸知遙收緊手臂,兩人抱得緊,她感受到齊袁林打鼓般的心跳聲,「陛下,您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有人說她聰明,也有人說她傻,要陸知遙自己說,她是難得糊涂,有些事兒干麼非得較真呢,人生在世哪有容易兩字,得過且過唄。

可是就算是她得過且過的性子,她也瞧得出齊袁林的反常,他的擁抱是想將她的身體揉碎了融進身體里。帝王的獨寵,若是換到其他女子身上肯定會開心得要命,可是陸知遙卻高興不起來。

齊袁林沒答話,只是心跳得比剛剛還要快。

「是關于我的身世嗎?」陸知遙嘆了口氣,思慮再三還是將話問了出來,她就是個小捕快,陸家也不過是個商戶,如果自己有什麼事會讓齊袁林擔心掛念,除了她的身世,陸知遙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你不該那麼聰明的。」齊袁林捏了捏她的臉蛋,輕聲笑著。

齊袁林的笑容,在陸知遙看來無奈、苦悶、強顏歡笑,明明是極好看的一張臉,這笑容卻讓她分外心疼。

「您不想說就不說,不過我早晚會知道。」齊袁林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陸知遙也不逼問,她抬手將齊袁林的身子壓倒,「太晚了,出去不安全,陛下今夜就住這吧。」

她挑起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這倒是出乎齊袁林的意料,他剛想說話,卻被枕邊的陸知遙將臉推了過去,「陛下臉上總是笑呵呵的,可是心思重,您日夜操勞的是國家大事,知遙這點事您就別跟著費心了,您身邊高手眾多,再晚出門也沒人能傷您分毫,可是您回了宮,指不定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丫頭,你對我總是這般刀子嘴豆腐心,你說我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趁著陸知遙不注意,齊袁林親了下她的臉頰。

淡淡的一個吻,快速閃過,弄得陸知遙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陛下當然是應該高興,要是其他男子敢對我有剛剛的行徑,他的手早就斷了。陛下,話說清楚,留您在這住,是怕您胡思亂想,自己鑽了死胡同,您可別有什麼其他想法。」她抬腿壓在齊袁林身上,不讓身邊的人胡亂動。

「陸爺的心意,我領了。」齊袁林也不含糊,將計就計一把抱住陸知遙的胳膊,「就這麼睡吧,睡醒了明天再辦正事。「陸知遙,記住我說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動了逃跑的念頭,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陸家想、為陳邱想、為你們申大人想。」

「陛下威脅我?」陸知遙眯著眼楮問道。

「是。」齊袁林大大方方承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兒去。陛下放心,話都說到這分上了,無論之後發生什麼,知遙心里都有準備。」齊袁林深夜到訪是來給她吃定心丸的,後面必會有大事發生,而她陸知遙更是會身處漩渦中。

「嗯。」齊袁林靠在陸知遙的肩頸處,輕輕的應了一聲。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陸知遙的皮膚上。這人是南玄的君主,是帝王,隨隨便便揮揮手就能要了一個人性命。可是不知為何,陸知遙卻想保護他,他眼里的憂傷,她瞧得一清二楚。

陸知遙啊陸知遙,你是被齊袁林的男色給迷昏了頭,別日後此人把你賣了,你還幫他數銀子呢。她越想越為自己不值,趁著齊袁林睡得迷糊,翻過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連當今皇帝都敢調戲,她陸知遙這一輩子,值了。

朝堂上暗流涌動,慶國公眼瞧著就要被押解回京了,太上皇閉關不出,不只文武百官連皇帝都不見,一門心思撲在他那些名貴的花草上,陸知遙的身世,還有皇帝要立她為後的傳言越傳越凶,御 書房的摺子已經從桌上堆到了地上。

大臣們派去隨州打探情報的密探,別說入城門了,連命都丟在了江北,眾臣皆是心下一抖,緊著往宮里遞摺子。

京師的官驛就像個世外桃源,陸知遙在里面過起了飲酒、發呆的日子。她是個聰明人,齊袁林布置這麼多的高手在官驛是為了她的安全,不管他刻意隱瞞的是什麼,這個時候她也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只得又重新過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

皇宮里,齊袁林正與禮部尚書商討中秋祭祖的事情,年輕的公公抱著一摞的摺子晃晃悠悠的進了書房。

「奴才給陛下請安。」

「行了,別跪了,那些摺子比你都要高了。」齊袁林歪著頭,視線繞過禮部尚書看了眼摺子。

「陛下,先前的您還沒看完,這些,地上都要放不下了。」

「看什麼看,這一堆摺子說的都是立後的事,咳、咳……」齊袁林扶著頭,輕咳了幾下。

「陛下,宣太醫瞧瞧吧,身子要緊,犯不著為了那些老臣生氣。」禮部尚書,是齊袁林一手提拔的,事關立後,他是站在皇帝這邊的

「朕生什麼氣,要氣的也應該是他們。」齊袁林勾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找個盆,這些摺子就在殿門口給朕燒了。」

「是!陛下。」年輕公公面不改色應了諭旨,馬上吩咐人去找盆生火,準備大干一場。

「陛下這般,只怕老臣們要壓不住了。」禮部尚書雖是沒有反對,但是看著那堆比案桌還要高的摺子,不免有些出神。

「早晚的事兒,他們擠破了頭都想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以為後宮得寵便可在朝堂上分一杯羹,愚蠢!定遠侯是怎麼死的,皇太後到現在還在冷宮禮佛呢,三哥去了西山,一個人躲在寺院里帶發修行。外戚干政的前車之鑒,我看他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與其把心思花在朕這後宮上,不如多體察、體察民情。」齊袁林望著門前的火盆,一張張摺子扔了進去,不消片刻便化成灰燼。

「陛下說得是,臣等是官,是陛下的官也是百姓的官,後宮是陛下的家事,臣等不應多做干涉。」禮部尚 書淡然說道。陛下的性子他了解,當年皇太後和定遠侯險些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太上皇暗中扶持,這皇位只怕就是寧王齊袁俞的了。

太上皇親手斬斷了皇後、貴妃這些外戚的勢力,當年血染皇城,這些陛下都是親身經歷過的,他又怎麼會再扶植外戚呢。

「听說有幾位老臣去西山找寧王了。」禮部尚書給齊袁林斟了杯茶,緩緩說道。

「結果如何?」齊袁林冷笑一聲,看來他們是想翻天啊。

「寧王閉門不見,只有一個小和尚出來傳話,說是讓他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下次要是再敢擾了佛門清淨之地,就打斷他們的腿。」

「哈哈哈哈哈……」齊袁林放聲大笑,「世人啊,都錯看了三哥,這位子其實他不想要,好不容易得了個清靜,他又怎會再摻和進來。

「今天朕燒了摺子,就是要逼他們在朝堂上反,他們反,朕才有機會為宋太傅平反。宋太傅是當年皇子們的老師,位居三品,他的女兒入宮為後,于情于理,說得過去。」

禮部尚書點點頭,沒說什麼。皇帝算計朝臣們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幫子老臣也是不長記性,每次都著了他的道,一個個的真是想不開,皇後的位子就一個,擠破了頭都惦記著,到最後後位沒著落,還把自己的官位給搭了進去,不劃算,太不劃算了。

陸知遙手邊擺著一袋花生米,這是阿二送來的。她捧著本山水游記靠在牆角看得津津有味,她是個好動之人,能這麼安靜的待著實屬不易。

「陸捕快,門外有位公子找,說是叫徐孟然。」官驛的小廝進了院子恭敬的說道。

陸知遙闔上 書,抖了抖身上的花生皮,「行,我出去瞧瞧。」這話是和小廝說的,也是和暗中保護的阿二說的。

徐孟然面帶憂慮,在官驛門前一圈圈的走著,像是極為焦急的樣子。

「徐公子。」陸知遙上前打了聲招呼。

「陸姑娘此地說話不方便,你隨我來。」說罷,不等陸知遙接話便拉起她的手腕要往外帶。

「嘶!」忽地,徐孟然手腕一陣吃痛,下意識的松開了陸知遙的手。

陸知遙瞄了下腳邊的石子,再瞧了眼不遠處幾個玩鬧的小孩,「小孩子不懂事。走,我們找酒樓邊吃邊說,剛好我還沒吃飯呢。」

其實她心里明白,這扔石子的力道和準頭,哪是小孩能干得出來的。

想想身邊跟著的那些尾巴,自己今日和徐孟然的一言一行都會傳到那人的耳朵里,陸知遙著實有些頭疼。她這可不是私會情郎,天地良心,她和徐孟然說得明明白白。

酒樓里,陸知遙正啃著手里的雞腿,徐孟然焦急的開口。

「陸姑娘,你要馬上出城,離開京師。」

「為何?」陸知遙繼續吃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你當真不知道嗎?」徐孟然嚴肅的問道。

「徐公子,我應該知道什麼?」陸知遙放下雞腿,擦了擦手上的油,反問道。齊袁林不說、大人不說、頭兒不說,她身邊布滿暗衛,一舉一動皆在眾人的監控下,官驛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齊袁林的身分,她還應該知道什麼嗎?

「你的身世,你是前朝宋太傅的女兒!」徐孟然這次赴京趕考,家里沒少花心思和銀子給他打點關系,他雖然一再拒絕,可是畢竟父母之命難違,徐父在京中有交往密切的官員,徐孟然因著家里的關系和那人走得頗近,陸知遙的身世便是那人酒後無意間向徐孟然透露的。

「宋太傅當年參與黨爭,是被太上皇處斬的,你是……」

「是罪臣之女。」陸知遙極力掩下心中的驚訝,替徐孟然將話說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她身世的秘密,齊袁林一直瞞著她的,便是她的父親死在太上皇手上。

這算什麼?殺父之仇!

陸知遙苦笑了一聲。

「陸姑娘,遠離京師這是非之地,回隨州去,回到陸家去!」陸知遙是宋太傅的女兒,還有當今皇帝要立她為後。初听這些,徐孟然只覺得不可思議,可是當他仔細想想,那位身分成謎的齊袁家、慶國公突然而來的殺身之禍,還有府尹申文杭前來京師,陸知遙也在這兒,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高堂上的那位他徐孟然惹不起,可是……眼前是他喜歡的姑娘,他希望她平安無事,希望她不要卷入京師的紛爭里,希望……她還能做那個愛銀子、愛吃食的隨州捕快陸知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往哪兒跑,再說就算我真的是宋太傅的女兒,當年那案子也應該是罪不及兒女的,要不然我也活不到今日。」陸知遙重新拿起雞腿,不疾不徐的吃了起來。

「陸姑娘,你——  」徐孟然有些急了。

「徐公子的好意,知遙心領了。」陸知遙急忙打斷徐孟然接下去的話,「趁著這些日子好好閉關溫 書,你是來趕考的,不要讓你父母失望,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記住我說的話,閉關溫書,不要再來官驛找我了。」雞腿啃完了,其實陸知遙食不知味。她明白徐孟然是真心待她好,這個時候旁人避之不及,他竟還自己主動找上門。

所以,她更不能讓他摻和進來。

「陸姑娘,我不怕,我……」

「你不怕,我怕。」陸知遙在帕子上擦了擦手,冷冷的說道︰「你我兩人只是同鄉,別無其他關系,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他日你高中,知遙出于同鄉之情必會道上一聲恭喜;待徐公子日後大婚,知遙也會備上一份厚禮。」

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中,徐孟然一時說不上是手疼,還是心口疼。

「記住我剛剛的話,回去閉關溫書,不要再來官驛找我。」要保全徐孟然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他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隨州那頓飯是我出的銀子,這頓飯,就由徐公子出吧。從此,你我兩人永不相欠。」

陸知遙轉過身,不去看徐孟然,她揮了揮手,離開酒樓。

「告訴你們主子,別動他。要是徐孟然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他沒完。」陸知遙出了酒樓,身邊空無一人,但是她知道,這話阿二、阿三都听著呢。

暗中,阿二、阿三相互對視一眼,就剛剛那番話,要是換做別人,腦袋早就掉了,可是說這話的是陸知遙……

阿二心中嘆了口氣。紙啊,包不住火,陸捕快知道自己身世也是早晚的事兒。

「是。」阿二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陸知遙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買了幾個包子、燒餅、還打包了一只燒雞,跟沒事人似的,阿二、阿三看不透她到底怎麼想的,也不敢多說什麼,一人在暗中老實跟著,一人急忙回皇宮報信。

回了官驛,陸知遙便把自己關在里面。

日落時分,陳邱端著飯菜進了屋子,天黑了,屋內燃起了蠟燭,一男一女的人影映在窗戶上,阿二盯著人影出神,自己的主子就是個心思重的,今天看來這陸捕快也好不到哪兒去。

皇宮里,齊袁林一直被求見的大臣拖著,直到天黑了方才有功夫見阿三。

「買了包子、燒餅,還有燒雞?」齊袁林揉了揉眉心,他這麼大動靜的要為宋太傅翻案,這事兒早晚得傳到陸知遙耳朵里,原本以為這傳話的人會是申文杭或者陳邱,沒想到是半路殺出來的徐孟然。

「是,陸捕快吃過午飯後買的。」阿三如實回報道。

「她還說,若我動了徐孟然,她和我沒完,怎麼個沒完法?」齊袁林嗤笑了一聲。

「陸捕快沒說。」和一國之君沒完,阿三想破了頭也沒琢磨出陸知遙要怎麼個沒完法。

「備馬車,去官驛。」齊袁林總覺得這事兒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陸知遙表現得太平靜了,她若是沖進宮來找他問個明白,或者在官驛大吵大鬧一番,齊袁林反而不擔心。

「是!」

阿二嘴里嚼著第四片樹葉,綠色的汁液帶著一股子苦味,他知道陳邱和陸知遙似兄妹,可是這麼晚了,兩人還關在一間屋子里,不合適吧?

到底有什麼好說的,陳邱在屋里都快兩個時辰了,阿二想進去瞧瞧,但是卻不敢。

齊袁林來到官驛,看著窗戶上映著的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加快了腳步,沒等身邊的人通報,便直接推開了門。

看清屋內的情況,身後跟著的阿二、阿三倒吸一口冷氣,屋里坐著的陳邱是個活生生的人,可是「陸知遙」卻是用被子、衣服、 書本、木棍搭起來的假人。

「陳邱參見陛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陳邱見了來人連忙跪下行禮。

「人呢?」齊袁林閉上眼楮,長吸了口氣,眼皮一跳一跳的,太陽穴也跟著一陣一陣的疼。

「走了。」陳邱直言道。

「去哪兒了?」

「不知道。」陳邱沒編瞎話,他只是進來幫著演了場戲,陸知遙去哪,他確實不知道。

申文杭是被阿二從床上拎起來的,迷迷糊糊中,嘴上嚷嚷著刺客、刺客,等到屋子里燈火通明,瞧見了齊袁林,他馬上跪下。

「陸知遙呢?」齊袁林懶得跟他多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

「嗯?」申文杭懵了,看了眼一旁的陳邱,問道︰「知遙呢?」

「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陳邱扶了下額頭,將剛剛的話又重復一遍。

「廢物!」齊袁林看著申文杭罵了一句,轉身又看了眼阿二、阿三,「廢物,封城!無論是誰,一律不準出!找不回陸知遙,你們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

齊袁林鮮少生氣,就算面對滿朝文武,他也是貓捉老鼠似的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不過這次他卻是被陸知遙給擺了一道。

齊袁林走了,阿二、阿三帶著暗衛出去找人,燈火通明的庭院,頃刻間黯淡了下來。

申文杭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床沿想從地上站起來,奈何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使,試了一次,沒站起來。

陳邱忙上前扶了一把,「大人,沒事兒吧。」

「唉……我這條老命啊,早晚被那丫頭折騰沒了。她去哪兒了你真不知道?」

「大人,知遙的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您覺得她會告訴我嗎?」陳邱跟著嘆了口氣,自己進屋送飯,那丫頭什麼話也不說,跟丟了魂似的坐在椅子上發呆,後面就說讓他幫著演場戲,無論他怎麼追問,她的嘴跟上了鎖似的,平日里嘰嘰喳喳吵個沒完,這會說一個字都難。

「大人,到底出什麼事兒了?」皇帝大怒,這可不是兒戲。

陸知遙的身世,申文杭打听到一點眉目,但是朝廷這些官員以訛傳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此事到底是真是假他心里拿不準,所以就暫時沒和陸知遙說,他想著再托關系找門路,打听仔細了再和陸知遙說,沒想到晚了一步。

他將事情跟陳邱說了一遍,陳邱瞪圓了眼楮,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知遙是宋太傅的女兒?」

「這事兒啊,原本我也拿不準,不過看陛下那麼緊張,八九不離十了。」申文杭披了件衣裳,神情中有幾分無可奈何。

「怪不得知遙要走,她就不是大吵大鬧的性子,她是當捕快的,看的是證據,您的話她不信、陛下的話她也不會信,文武百官的傳言她更不會信,她就想自己去查。」陳邱搖頭說道。

「這還用查嗎,知遙的性子就是別扭。再者,我听說陛下是有意為宋太傅翻案,所以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申文杭小聲嘀咕著。

「真的?」

「廢話,你剛沒看陛下那緊張勁兒,要立知遙為後,就一定要為宋太傅翻案。」後位啊,多少雙眼楮盯著呢,陛下為了這丫頭,也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我出去找她去。」陳邱不放心,照他家大人這麼說,皇帝要幫知遙父親翻案,立她為後,那定有不少人想置她于死地,待在官驛她是安全的,可她跑出去……

「你讓我省點心吧,那些個暗衛哪個不比你武功高強,你和我就老實在這守著,那丫頭早晚得回來官驛。咱倆現在就是陛下的人質,知遙心里也清楚。」人生啊,難得糊涂,申文杭活了大半輩子,現在是深通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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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誰是貓?誰是老鼠?

陸知遙站在落敗的宋府後院,找了個台階坐下,從包袱里取出涼了的肉包子和燒雞,下了狠勁的在包子上咬了一大口。

「混蛋。」陸知遙也說不清,這話罵的是誰。

宋府上上下下她都逛了個遍,木頭門爛了,屋子里滿是蜘蛛網,這大晚上的更顯得像個鬼屋。這院子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不遠處的那口井,她看著熟,剛剛正院里那棵枯死的桃樹,她看著也熟,這些東西彷佛活在她的記憶深處。

啃完了兩個包子和一個雞腿,陸知遙模了把臉上的淚痕,這會心里才好受了點。再怎麼說她也不是父母不要的棄兒,她父母是有苦衷的,陸知遙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

此地不能久留,依著齊袁林的狐狸性子,他肯定會派人來這,陸知遙依依不舍的離開宋府。只身來到郊外尋得一座破廟,這廟里供著的神仙,陸知遙不認識,吸了吸鼻子,從包袱里擰下一個雞腿,再拿出個包子,恭敬的放到了供台上。

「神仙,知遙不想來擾您清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您能收下,知遙今夜要在這叨擾了,希望神仙勿怪。」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了一通,陸知遙跳上供台,躲在神仙雕像的身後,閉上眼楮,想著日後幾夜的計劃。

「陛下,陸捕快確實去過宋府,不過我們去晚了,人沒遇著,只、只發現了地上的雞骨頭,還有……」

「還有什麼?」齊袁林一夜未眠,站在窗邊望著東方漸顯的日出。

「雞骨頭旁邊,用石頭擺出兩個字,混蛋。」阿二小聲說道。

「哈哈……」

阿二揉了揉眼楮,他們主子剛剛是笑了吧,這兩個字怎麼看都像是在罵主子的。

「今晚你們守檔案庫。」齊袁林負手而立,淡淡的說道,話里听不出情緒。

「是!」阿二、阿三領命退出了寢殿。

「你說,主子和陸捕快,像不像 貓和老鼠。」阿三湊到阿二耳邊小聲說道。

「誰是貓?誰是老鼠?」阿二問道。

之前覺得他們主子是貓,可是這會又覺得陸捕快是貓。

阿三搖搖頭,這個問題他不知要如何回答,「今晚若是撞上了陸捕快,咱們要動手嗎?」若是動手,不出兩招,他便能將陸捕快拿下。

「我不敢。」阿二搖了搖頭,陸捕快在主子心中是何等的地位,要是不小心將人傷著,遠在隨州的阿一回來就得給他們兩人收尸了。

「我也不敢。」阿三苦悶的哼了一聲,兄弟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晚上該如何是好。

好在到了晚上,陸知遙沒給他們兩人機會,反而是檔案庫邊上的京師府尹著火了,陸知遙是隨州的捕快,隨州的衙門沒檔案庫這一說,東西全都放在衙門里。

阿二、阿三心下一琢磨,陸知遙肯定是去錯了地方,這火燒得他們兩人心里怕,若是陸知遙出了什麼意外,他們這些暗衛肯定人頭落地。思前想後,只能帶著一眾人趕到官府滅火。

檔案庫里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案子,冊子上堆了一層灰,陸知遙小心翼翼的翻翻找找,終于翻到了宋奇的檔案冊,二話不說收好冊子,離開了檔案庫。

遠遠的望著火光沖天的官府,「對不住了。」她就怕傷了人,特意挑了個空置的屋子點火,不過鬧出這麼大動靜,陸知遙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仍是那座破敗的寺廟,陸知遙把一張餅掰開,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恭恭敬敬的放在供桌上,「神仙,您就湊合湊合,白天我不好出去,就算身上有銀子也買不來食物。」

燒餅又硬又干,好在陸知遙為了辦案沒少進山啃大餅,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苦,從懷里抽出火摺子點上,一頁一頁的翻著手里的冊子。

原來這就是她爹啊,冊子里還有張畫像,她爹略顯清瘦,眉眼溫和,好像正在看著她似的。

「爹。」陸知遙輕喚了聲,回想起鏡中的自己,又看看這畫像,她和她爹長得挺像的。

原來她娘生下她一年後便去世了,根據檔案記載,宋奇有一獨女,名叫宋遙。宋奇被問斬後,這個獨女原本是要被送到江南的姨娘家,可是在半路走丟了,從此音信全無。

她爹勾結定遠侯,還有往來的 書信,對太上皇大不敬……陸知遙翻著當年的案子,看得仔細,當年死的人不少,更有甚者牽連了三族,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顯太上皇針對的是定遠侯。

黨爭!

陸知遙將冊子闔上,這門案子她心里大概有了數,不過有些事,她還得再弄清楚些。

「主子,屬下知錯了。」阿二、阿三跪在地上,他們倆明顯是被陸知遙給擺了一道。

「宋太傅的檔案冊,她拿走了?」這一夜,齊袁林還是沒睡。

他臉上透著疲憊,酒壺勾在手指上,嘴角的笑容若隱若現,看得阿二、阿三膽戰心驚。

「是。」

「干什麼不好,非得去當捕快。」這丫頭拿查案子的一套本事對付他,何苦呢,她有什麼想知道的來問他不行嗎,她這捕快干得疑神疑鬼,遇到案子非得自己查個底朝天才行,誰都信不過,連他都信不過。

齊袁林捶了捶胸口,心,有些疼。

「主子,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守著呢?」阿二壯著膽子問道。

「接下來……」故地走過了一遭,檔案冊子也瞧過了,接下來……「等著吧,那丫頭會來找我的。」

阿二似懂非懂的應了下來,沒再多問什麼,陸捕快和他們主子的心思,一個比一個難捉模。

當晚,京師刑部左侍郎的家里進了賊,不僅偷了左侍郎府上的金銀財寶,還膽大包天的把左侍郎給揍了一頓,好在沒鬧出人命,但是左侍郎被賊人揍了個鼻青臉腫,第二天早朝滿朝文武都瞧見了,自然成了大家茶余飯後的談資。

「陛下,左侍郎人來了。」進門拜見的是禮部尚書,早朝一結束他就奉命去給刑部左侍郎傳話去了。

「臣參見陛下。」左侍郎不好意思抬頭,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齊袁林走過去,「起來吧,頭抬起來,朕瞧瞧。」

這話一出,左侍郎差點沒感動得哭出來,看來陛下這是特意關心他的傷勢,連忙將腦袋抬了起來,眼里含著淚水,「陛下……」

左眉骨處一道長長的傷口,嘴角帶著青紫,右臉有些腫,看來那丫頭還學了刑訊逼供這一套,「除了臉上,哪兒還傷著了?」

「回陛下,那賊人、那賊人膽大妄為,臣這肩膀,還有肚子都挨了好幾拳。」

「確定是賊人嗎?」齊袁林轉過身去,不緊不慢的問道。

「夜入臣府里,是賊——  」

「她沒問你當年宋太傅的案子?」齊袁林不等左侍郎說完,便打斷道。

左侍郎一听這話,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

禮部尚 書笑著走上前,替左侍郎說道︰「曲大人,陛下問你話呢,實話實說,別拿對付同僚的那套說詞蒙騙陛下,欺君之罪可沒人能擔待得起。」

「是、是、是,回陛下,臣知錯了,昨晚那人確實打听了宋太傅的案子。」當年宋太傅的案子是他經手的,宋太傅死得冤了些,他心里也有數,不過奈何當年朝廷的情勢,那也是箭在弦上,宋太傅腦袋不得不砍。夜襲他的人事關這樁舊案,左侍郎不想在明面上提,所以才打著賊人入府偷盜的由頭解釋了自己臉上的傷。

昨晚的事,他原想暗查一番,未承想一大早陛下就收到訊息了。

「你怎麼回答的?」齊袁林接著問道。

「臣、臣、臣……」

「你可說了,宋太傅當年的案子是樁冤案?」

「臣、臣……陛下饒命,陛下您瞧見了,那人是下的死手啊,臣要是不說實話,那人還要打斷臣的腿,臣……」左侍郎這回是真哭了,趴在齊袁林腳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苦。

「昨晚,她從你府上拿什麼走了?」齊袁林沒動怒,一邊搖頭,一邊悠然的問道。

「回陛下,听廚房說,那賊人偷了半只燻雞、五個饅頭,還有一壺酒。」

齊袁林閉上眼楮揉著太陽穴,頭是真的疼,隱隱作痛,揮了揮手,「下去吧。」

左侍郎被禮部尚書攙起來,一步三回頭,他心里犯怵,不知陛下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臉戰戰兢兢的走出了門。

「半只燻雞、五個饅頭,還有一壺酒?」人走了,齊袁林睜開眼楮轉過身,「听見沒有,還有一壺酒!而且打斷左侍郎的腿,朕……」從小到大,都是他算計別人,暗中給人下絆子,何時吃過這等虧。

明知道為非作歹的人是誰,但還是得寵著、幫著、瞞著、擔心著、掛念著,生怕她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

「陛下,別動怒,傷身。」禮部尚 書是個聰明人,皇帝這明顯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念叨著,但心里指不定多掛念呢,兒女情長,他可不能往里頭瞎摻和。

「宋府她也去了,檔案冊子她也盜了,朕想著她下一步就應該來找朕問清楚吧,她倒好,找到刑部左侍郎家里去了,大鬧了一番,還刑訊逼供。真是長出息了、長出息了。」

禮部尚書眯著眼楮,干笑了兩聲,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和曲大人說,昨晚的事兒讓他別瞎摻和,就當沒發生過,朕要是听見朝廷上有什麼風言風語,朕一定找他算賬。」

「是,陛下。」

「還有,讓下面的人裝裝樣子查一查,當做偷竊案來處理。」陸知遙日後可是要成為皇後的,這等夜闖大臣府邸,還刑訊逼供的事,絕不能走漏了消息。

「是。陛下放心,溫將軍已經入了京師,為宋太傅翻案一事已準備妥當。」為了給宋太傅翻案,這些日子陛下精心謀劃布置,這案子馬上就會有個交代了。

「嗯,下去吧。」

陸知遙,該查的查了,該審的審了,你究竟還要躲朕多久?

齊袁林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他原以為自己將陸知瑤的脾氣秉性看得通透,她每走一步棋,他都早有料定,可是……事到如今,這丫頭的行事作風已經月兌離了他的棋盤,此刻他只想盡快將人找出來,關進這高高的城牆,讓她一輩子陪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能離開他。

夜深了,黑暗中一個人影回到廟里。

「神仙,我回來了。」陸知遙右手扶著腰,左手扶著牆壁慢慢的坐了下去,緩了兩口氣,她起身從神像後翻出她藏好的包裹,「神仙,饅頭和燻雞,咱倆一人一半,您別跟我客氣,這些日子知遙多得您照顧了。」嘴角裂開,流著血,說話時牽動了傷口,嘶了兩聲,疼痛感才慢慢減少。

「神仙,我被人揍了,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小命差點就沒了。」陸知遙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大口肉,還沒等咽下去,又咬了口饅頭,「京師的高手真多,原本以為是個護院的家奴,沒想到被揍慘了。」她夜闖戶部張大人的府邸,這位張大人是她父親的舊友,當年的事張大人也算是如實相告,結合這些日子她搜集的證據,當年的舊案她也算是清楚明白了。

沒想到這位張大人的府邸藏著一位高手,張大人還來不及制止,陸知遙已經不得已接了他幾招,可想而之被揍得有多慘,要不是張大人阻攔放她一馬,只怕她要交代在張府上了。

「神仙,我……」陸知遙吞下嘴里的東西,「我也算是半個朝廷中人,官場上的水有多髒,我也清楚,可我心里還是放不下。這事兒怪不得陛下,他當年還為我父親求過情呢,這事兒……也怪不得太上皇,是父親先被人揪住了小辮子,順著這條線,太上皇才能動搖定遠侯的勢力,帝王冷心,哪兒會管一個大臣的死活。」

陸知遙擦著臉上的淚水,「這事兒也不怨父親,他是個正直的人,他不過是好心提醒舊友。那這事兒怪貴妃嗎?貴妃和皇後在後宮爭寵、在朝堂爭權勢,如此大好機會能打擊皇後和定遠侯,她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呢?」

「神仙,我應該怪誰呀?」人生難得糊涂,陸知遙希望自己是個愚笨之人,這樣或許她就不會親自查這個案子,一切順著齊袁林給她鋪好的路走。再者,她是個不講理的人也好,查出了真相,一門心思把仇恨算在太上皇和齊袁林頭上,拿著令牌去宮里找他們兩人報仇,大不了就是一個死。

人生太多的情非得已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連皇帝都逃不過順勢兩字,「神仙,燻雞、包子、饅頭您都吃了,您說我該怎麼辦呢?也不能老在這打擾您清靜,京師封城了,我連隨州都回不去,大人和頭兒還在官驛,陛下明擺著不會放我走。」

一壺酒,陸知遙倒在神像前半壺,剩下的半壺,自己一飲而盡。

夜里天氣悶人,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空中突然一聲響雷,像是神仙在回應陸知遙一樣,銀色的閃電照亮了夜空,破敗的廟宇映入陸知遙的眼簾,神像面目猙獰,手里握著的法器只剩下半截,讓人瞧不出到底是什麼。

京師的叫花子也不少,這廟宇就算再破也是能遮風擋雨的,可是他們也只敢白日來這里,夜里是萬萬不敢來的,這神像高大威猛,但是猙獰的面容,到了晚上讓人心悸害怕。

「神仙,要不然您就入夢給我個答案,您這又是打雷又是閃電的,知遙沒慧根,看不懂啊。」身上隱隱作痛,剛喝了酒,頭犯著暈,陸知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撐著案桌跳到了神壇上,蜷縮著身子躺在神像背後,「神仙,約定好了,托夢給我,別打雷了,我怕……」說罷,她用手臂堵上耳朵,閉上眼楮,不知是害怕得不敢出聲,還是借著酒勁睡了過去。

自打陸知遙說了句「我怕」後,外面雨勢大作,但是雷電卻停了下來,也不知是神仙真的顯靈了,還是巧合而已。

皇宮里,年輕公公站在陰影處看著立在窗前的男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陛下,時辰不早了,您該歇息了。」

齊袁林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白天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下雨了,咳、咳、咳……」陣陣的咳嗽,惹得他胸口微疼。

「陛下,奴才給您傳太醫來看看。」

「不用了。」

淡淡的沙啞聲若有似無的傳進年輕公公的耳里,這幾日皇帝的憔悴他都看在眼里,這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告訴阿二、阿三,明天起就不用再查了。」

齊袁林雖然沒明說,但是年輕公公也知道陛下指的是不用再查陸姑娘的行蹤了。

「是。」年輕公公應下,難道陛下想開了,決定放手了?

「城還是繼續封著,不能讓她離開京師。這幾日天氣不好,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被雨水淋濕是要生病的……不查了、不查了,朕就等著她想開了來找朕,朕就在這宮里等著,哪兒都不去。」

「陛下!」年輕公公紅了眼眶,「陛下這是何苦呢。」他們主子是天子,要什麼得不到啊,讓阿二、阿三不查了,就是要讓陸姑娘可以住客棧,能有個落腳的地方,若是病了可以去找大夫看病買藥,陛下明明急不可耐的想見到陸姑娘呀,現在卻……

「哪來的什麼苦,同那丫頭在一起,明明都是甜的。不提她了,下去吧,朕想一個人看會雨。」

「是。」年輕公公應聲退了下去。

偌大的寢殿只剩下齊袁林一人,孤獨落寞的背影,讓人看著心疼。

遠嫁北離的南玄女將軍溫言回京師了,慶國公被處斬,她是監斬官,人頭落地,百姓歡呼,各封地的領主臉色慘白。

朝廷中,有的人拍手稱快,有的不發一言。

有人歡喜有人愁,大家心照不宣的藏在心里,縱有失態也不過是一瞬間,片刻後就恢復如常,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皇宮內苑里,溫言上下打量著齊袁林,半年不見而已,為何如此憔悴?

「看過太醫了嗎?」

「相思成疾,無事。」他們兩人雖是異姓,但卻更像親兄妹,陸知遙的事兒,齊袁林沒瞞溫言。

溫言輕哼了聲,飲了口茶,「男女之事你知我不在行,相思成疾,我更……」

「你這次回京師,少說也要待上兩個月,再加上往返的時間,想來遠在北離的杜相和朕一樣,相思成疾。」齊袁林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好端端的你扯上他做什麼,你一封密信我就回來了。各地領主你不必擔心,我已派人查看了各地的實際兵力,有我在,他們出不了⼳蛾子。黑臉你唱過了,過兩天我就在朝堂上替他們求個情,放他們回封地,打了一巴掌再給個甜棗,他們能安生好幾年。」

「嗯。」齊袁林點點頭,慶國公的事兒,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至于宋太傅的案子。」溫言偷瞄了齊袁林一眼,「領兵打仗我在行,朝廷爭斗……當年還多虧你照應著,要不然也早著了那些老臣的道,這事兒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听你的。」

齊袁林應了一聲,「都安排好了,翻案不難,難就難在不知那丫頭什麼時候能想明白。」陸知遙不是鑽牛角尖的人,但是這事兒太過突然,又事關她的身世,齊袁林深知應給她些時間,讓她自己想明白、走出來。

「解鈴還須系鈴人,陛下你這相思的苦,只能陸姑娘來解了。」

「溫言,別逮著機會就沒完沒了的逗弄朕。」

「陛下,臣不敢,臣這是忠言逆耳。」溫言笑著說道,大有等著看戲的神情。

當今世上能勸得動皇帝的怕是只有溫言一人了,原本在大殿門口炭火燒得極旺的大鼎被撤了下去,慶國公這案子雖是動靜鬧得大,但到底也只是斬了慶國公一人。

朝堂上和慶國公有牽扯的人也有些,這些人原本提心吊膽,不過見溫言大將軍一回來便去找皇帝求情了,說了什麼沒人清楚,僅知道皇帝的怒氣像是消了不少。

大殿之上,早朝。

溫將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為各封地領主求情,希望陛下早些放他們回封地,畢竟出來的日子已久。眾大臣都不敢出聲,就連一向老謀深算的宰相也不過是等著皇帝說話,沒敢發表任何意見。

皇帝準了,各封地的領主連忙下跪感謝皇恩,這段日子在京師雖說陛下好吃好喝招待著,可是入住的地方布滿眼線,好些人都隱隱擔心自己再也回不去封地了。有些領主讓手下秘密出京師回封地送信,可是第二天,信又回來了,送信的手下從此人間蒸發,再也沒人見過他們。

所有朝臣都以為陛下這次是下了狠心,誓要借著慶國公的案子整治各地領主,沒想到,最後出來求情的人會是溫將軍,且陛下還同意了……這又唱的是哪出戲啊,朝臣們有些看不明白了。

各封地的領主歡天喜地,各個眼里藏著笑,就等著即刻啟程回封地了。

這邊皇帝剛允許各封地領主回去,另一邊突然冒出來個張大人要為死去的宋太傅翻案。

眾朝臣又懵了,一出戲剛作罷,馬上又換了台子唱另一出。

當年不明不白死于黨爭的宋太傅,還有皇帝要立隨州的女捕快陸知遙為後,她可是當年宋太傅的遺孤,這些事兒早就在朝臣們之間傳得沸沸揚揚了,大家心知肚明,各有打算。

戶部的張大人和宋太傅是舊友,當年宋太傅處斬,他可是一句話都沒幫著說,怎麼這會站出來了?

朝堂之上大半都是花白了胡子的老臣,別看他們年紀大了,可是「戰斗力」卻是一點也不弱。一人幾句,句句都在反駁張大人。

齊袁林坐在龍椅上看熱鬧,沒有插話的意思,張大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當年宋太傅是被貴妃陷害,他不過是貴妃同皇後兩派黨爭的犧牲品,還說當年自己是害怕受到牽連所以才沒有為宋太傅求情,事過多年,此事已成了他心中的結。

張大人的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總結起來就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就算不要自己的名聲也要為好友翻案。他還拿出 書信為證,是當年偷盜書信的刺客同貴妃娘娘往來的密函,如何借宋太傅的書信為餌,扳倒皇後及定遠侯的勢力、如何欺瞞太上皇,密函中都寫得清清楚楚。

去年年底,貴妃娘娘染了風寒,不幸離世。還有那不知名的刺客根本就不知去哪兒查,這些密函與其說是罪證,倒不如說是死無對證。這些明明白白的證據根本不值得推敲,可是宋太傅是冤死于黨爭的,經歷過當年一案的人,大家又心知肚明。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要為宋太傅翻案,那就是說太上皇當年的案子判錯了?是太上皇錯了?這……

「陛下,臣有一言,請陛下先恕臣大不敬之罪。」說話的是禮部尚書。

「愛卿請講。」齊袁林揮手道。

「宋太傅的冤案,太上皇是受了已故皇太妃的蒙蔽。」

「正是,如今證據確鑿,且宋太傅的案子,當年本就疑點重重,還望陛下下令徹查。」一位封地領主接著禮部尚書後頭說道。

「臣附議。」

「臣附議。」

各封地的領主相繼表態,這幫人常年在封地作威作福,鮮少來到京師,沒想到這次一來便踫上翻案這麼個事兒,有些封地甚遠的小領主根本不知當年宋太傅一案的詳情,只是跟著眾人附議而已。

「陛下,這……」一老臣還要說什麼,被一直沉默的宰相拉了一把。

「陛下,臣也附議重查當年宋太傅的案子。」溫言表明了態度。

眾臣當下總算是明白了,這推波助瀾的幕後「黑手」正是皇帝。

「準奏,此案就交由溫將軍主理。」

「是,陛下。」

宋太傅的案子要不要重查,各封地領主一點也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離開京師回封地,皇帝已經賣了個面子給他們,沒有趕盡殺絕。至于皇帝立後的事兒,原本他們還有心摻和一腳,如今擁有免死金牌的慶國公人頭落地,他們也算是看明白了,要想多活幾年,還是跟著聖意走的好。

如今保命要緊,立後的事兒還是少摻和為妙,乖乖的還皇帝個人情,然後老老實實的回封地。

早朝散了,朝臣們三三兩兩的離開,宰相將溫言拉到一邊,「將軍,陛下的意思是?」

「大人,聖意難測,你我兩人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

宰相主文,溫言主武,在太上皇執政期間,兩人便是如此,如今新帝執政,兩人的位子坐得依舊穩當,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兩人實屬例外。

「將軍說得是,順其自然、順其自然。」老宰相捋了捋胡子,眯著眼楮說道。

「大人,恕溫言多管閑事,听說大人的三女兒已到了適婚年紀……」

「是、是、是。」老宰相說道。

「既然到了年紀,宰相大人還是多費點心,早些為令千金尋得一門好親事。」溫言笑著說道。

這話听在老宰相耳中如五雷轟頂,「多謝將軍提點,小女年歲到了,是該嫁了、該嫁了……」老宰相自顧自的念叨著。

宰相的女兒入主後宮,歷朝歷代以來再正常不過,然而,齊袁林顯然沒有這個意思。老宰相是個聰明人,溫言一提醒,他便懂了,若是能由他給朝臣做個表率,倒也讓皇帝省了不少的心。

重查宋太傅一案,消息很快便傳到民間,而且還是交由溫言大將軍來徹查,這樁塵封了十幾年的案子,又重新進入到百姓的話題。

過去的種種化做百姓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一時間,京師議論紛紛,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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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皇帝愛吃醋

「案子,朕給翻了,徹查的人定的還是溫言,已經過去三天了,連八歲小童都知道了此事,她還想要朕如何?還要朕怎麼辦她才滿意?」齊 袁林在寢殿里走來走去,自他登基起,這還是第一次表露出煩躁。

「主子……」阿三跪在地上,不知說什麼好。陸捕快您快回來吧,要是再不見人影,他真不知道主子還會做出什麼來。

太上皇是鐵了心不理此事,置身事外。溫將軍奉命徹查此案,一時間證據如雨後春筍般紛紛蹦了出來,還有戶部的張大人在大殿上為宋太傅翻案,也是主子提前吩咐好了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皇帝的一個局,溫將軍坐鎮京師,各封地領主站隊皇帝,宰相為自保悶不吭聲。主子確實能做的都做了,能算計的都算計了。

主子若是真想,派兵將京師翻個底朝天,這會肯定早就找著人了,可主子狠不下心,他想等陸捕快自己想通,回心轉意,這事到底要如何是好,他阿三看不透,也猜不透。

「主子!」阿二不等通報,便逕自闖了進來,惹得守門的公公大為驚慌。

「陸捕快、陸捕快出現了!她……正騎馬向皇宮來!」

幸福來得太快,齊袁林一時反應不過來,「沒瞧錯?」

「沒有,千真萬確是陸、陸捕快。」阿二面露欣喜,他哪兒敢看錯啊,要是看錯了謊報,主子還不得要了他腦袋。

「好、好、好……」齊袁林坐立難安,這丫頭想通了最好,若是想不通,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也要將人留下來。

皇宮門口,暗處的阿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陸捕快干麼呢,她倒是進來啊。」

阿三心里也跟著著急,「不知道。」

另一頭,陸知遙還是有些腿軟,手里握緊了令牌,想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皇宮今天她無論如何也得進一趟,可是這巍峨壯麗的宮殿看得她沒來由的腿軟,這里不是她熟悉的隨州衙門,這里是京師。

「這位大哥……」陸知遙不知該說些什麼,匆匆遞上去手中的牌子。

「請!」守門的是禁軍統領,剛剛被阿二、阿三拽過來的。

禁軍統領守門,除了兵臨城下,這還是第一次。

「謝謝。」陸知遙揉揉腦袋,有些膽怯,邁著步子進了宮,走了百尺,前面便有一年輕公公,此人正是齊 袁林身邊的心月復。「敢問,這位公公,陛下他……在何處?」

「陸姑娘這邊請,奴才帶您去。」千等萬等,總算把人盼來了。

就算知道這些人都是齊袁林安排好的,陸知遙還是有些緊張,當了十幾年的平民百姓,一遇到皇家,還是控制不住的心慌。

陸知遙低著頭跟在年輕公公身後,走了好一會兒終于來到那座熟悉的宮殿——  皇帝的寢宮。

「陸姑娘,快請進吧,陛下一直等著您呢。」這位祖宗,您可出現了,這位主要是再不出來,他們陛下真要患上相思病了。

「多謝。」陸知遙猶豫片刻,定了定神,邁開步子踏進宮殿。

大門從外被關上,望著遠處那熟悉的人影,寢殿里只有他們兩人。

「燻雞也吃了,包子、饅頭,還有酒一樣沒少,怎麼還能瘦了呢。」那人影快步向自己走來,陸知遙像是定在了地上一般,雙腳就是挪不動。

事先準備好的千言萬語,齊袁林忘得一干二淨,看著瘦了一圈的人,身上帶著塵土,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嘴角還帶著未好的瘀青,喜歡一個人、心疼一個人,原來就是這般的心痛嗎。

「我只吃了一半,還有一半給神仙了。」陸知遙回話道。

「神仙?」

「我躲在廟里,神仙看著,不好吃獨食,只能分給神仙一半。」

齊袁林也瘦了,面容憔悴,重重的黑眼圈,陸知遙又想到了自己,今日要進宮前還特意找了鏡子照照,自己的黑眼圈比他好不到哪去。

「陸爺還信神仙。」齊袁林被陸知遙逗笑了。

「嗯。」陸知遙點點頭,信神仙的人多了去,她怎麼就不能信了。

「陛下怎麼瘦了。」陸知遙抬手戳了戳齊袁林的胸口,胸膛還是硬邦邦的,身體應該無礙。「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瘦了。陛下,床那麼大,也不愁吃穿用度,怎麼還瘦了呢。」

「陸知遙,你睡寺廟,去大臣家里順雞順酒;下著暴雨,一個人在外餐風露宿,你覺得朕就能吃得下、睡得好嗎?」齊 袁林話里帶著怒氣,是她太沒心,還是他對她太上心了?

「嗯。」陸知遙應了一聲,看著齊袁林不發一言。

「嘴角的傷哪兒來的?」齊袁林原本想說的是疼不疼,可出口的卻是這句帶著些微怒氣的話。

「疼。」陸知遙答非所問。

「疼,陸爺還知道疼?張大人的侍衛打得好,他若是不揍你一頓,朕都想好好教訓你一頓。」齊袁林說的是氣話,真打,他哪里舍得。

齊袁林拉過陸知遙坐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藥,小心翼翼的幫陸知遙上藥。

「陛下,輕點,疼。」京師高手如雲,是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天下的事兒、朝廷的事兒,紛亂如麻,齊袁林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唯獨陸知遙弄得他方寸大亂。

「陛下,為父親翻案,知遙謝過陛下。」翻案,說得容易,這可是太上皇定的案子。其中不僅要得罪很多大臣,更是要得罪太上皇。

陸知遙這一跪看在齊袁林心里更加心疼,「陸知遙,你這是變著法子讓朕心里難受是吧。」齊袁林放下玉瓶,看著面前跪著的單薄身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

「陸知遙,朕今天和你交個實底兒,今日這宮門你進了,就別指望朕還會放你出去,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罷,朕都認了。」

「宋太傅的案子……朕……」這案子是齊袁林心頭的刺,人死了,什麼都彌補不了。

「陛下當年是不得寵的皇子,當初更在明面上為我爹求過情,私下里也為我爹奔走過,知遙知道。」陸知遙跪著,沒有起來的意思,「知遙不怨陛下。」

「你先起來說話。」齊袁林再也忍不住了,連忙將人拉起來。

「黨爭的事,我也清楚了,這案子里里外外我都查了個明明白白。可是查得越明白,我就越不知要怨誰、要恨誰。恨陛下嗎?我恨不著。恨太上皇嗎?他是君王,眼里是天下,個人的生死入不得他的眼,他是為了平衡朝廷的勢力。恨皇後、恨貴妃、恨那個偷盜信函的人?」陸知遙紅著眼眶,看著齊 袁林。

「知遙……」她是個明白人,但也就是個明白人,心才會更痛、更苦。

「宋太傅是個溫柔和煦之人。」齊袁林從匣子里拿出那個七彩風車,「這個是朕的,你小時候宋太傅帶你進過宮,你瞧見朕手里拿著的風車,喜歡得緊,朕就把它給你了。沒想到多年後,你又將它親自交還于朕。」

陸知遙愣住了,「這、這是陛下的?」

「嗯,這個淵字,是我親手刻的。」齊袁林指著那個印記笑著說道。

「宋太傅臉上總帶著笑容,當年朕還挨過他的板子呢,打手心,不過一點也不疼。你母親去世得早,宋太傅一直沒續弦,是怕委屈了你。」齊袁林幫陸知遙擦干眼淚,慢慢的回憶起了往事。

「听說,你兒時便很淘氣,不似女孩子那般安靜,倒多了男孩子的幾分頑皮,這性子真是三歲看終身,你啊,現在更甚了。宋太傅喜歡《詩經》、喜歡吃清蒸鱸魚,朕記得,他進宮總好穿一身灰衣服,手里總拿著個戒尺,每位皇子都挨過他的打。」

「陛下……」陸知遙的聲音里帶著濃濃哭腔。

「朕當時年紀也不大,好些事都忘記了,這幾日總是在回想,希望能多記起來些,等你回來好和你說。別哭,朕心疼。」原本是想說些舊事讓她高興的,沒想到反倒把人惹哭了。

「宋太傅去世後,你原本是要被送去江南的姨娘家里,但是……宋太傅的案子牽扯的人多,太上皇雖然沒有誅連宋家親族,但是那邊的人害怕,所以買通送你的婆子將你在半路丟棄。陸家大房來京師做生意,結交了宋太傅,兩人都是風雅之人,一來二去便成了朋友。

「你父親被處斬後,陸家大房一直暗中留意你,得知你被丟棄後,便將你領了回去,一直瞞著你的身世,將你收做女兒。別哭了……」齊 袁林將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誰哭了,風大,迷了眼楮。」陸知遙將頭抵在齊袁林的肩膀上,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龍袍上。「關于我父親的往事,陛下慢慢想,我就在這宮里,等著听。」齊袁林這人,她恨不起來,在破敗的廟宇里她有多痛苦,見到齊袁林的一瞬間,她就有多釋然。

「知遙……你是決定要留下來嗎?」齊袁林難掩心中的喜悅,留在宮中听他慢慢說,是、這個意思嗎?

「是。」陸知遙認真的說道︰「因著父親的案子記恨陛下,進宮找陛下、找太上皇報仇嗎?弒君是重罪,我在隨州的戶籍上姓陸,誅九族的事知遙不能干,也沒這個膽子干。

「就此離開陛下回隨州?我前腳到陸家,馬上就會被陛下逮住,最後的歸宿還是皇宮。再不然,被陛下囚禁在宮中,當個怨婦整日自怨自艾,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倒不如嫁入皇家,我就是有錢人了,再也不用為攢養老的銀子發愁,吃喝玩樂的好日子我還沒開始過呢,讓我在後宮當怨婦,整日以淚洗面,這日子我過不來。」

齊遠林被陸知遙逗笑了,「接著說……」

陸知遙這輩子活得還真是明白通透,他這個見過大風大浪的皇家人都不得不佩服。

「父親和太上皇的事兒,都是往事,我心里記著,清楚明白就好,犯不著一輩子活在一個恨字里。神仙托夢同我這麼說的。」陸知遙認真的說道。

「哪個神仙?」無論這個夢是真是假,無論是哪路神仙,齊 袁林都想好好謝謝這位。

「不知道,不認識。」回想起廟里的神仙雕像,她確實不認識。

「神仙說得極對,朕也受教了。」齊袁林附和著說道。「好了,先去洗個澡吧,衣服都穿了多少天了。」

「從離開官驛就一直穿著。」陸知遙實話實說。

「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好好睡一覺。」

「睡覺前能先吃個飯嗎?」

「你……」齊袁林沒了脾氣,「行!」

宮女侍奉著陸知遙洗過澡,換了身干淨的衣裳,桌子已擺滿各種好吃好喝的。

要是依著陸知遙的性子,肯定是要吃到撐的,可是齊袁林攔著不讓,還說她是餓死鬼投胎,這麼吃非得把腸胃吃壞了不可。

陸知遙就說她在破廟里過得有多慘,饅頭是冷的、包子也是冷的,一頓飯都沒好好吃過。

「你先把手上的雞腿放下。」齊袁林沖著年輕公公使個眼色,年輕公公心領神會,笑呵呵的讓身邊伺候的眾人退了下去。

陛下對一個人這般寵愛,年輕公公還是頭一次見。陛下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陸姑娘一回來,這相思病果然就好了。

「不放!」到手的雞腿,怎麼可能說放就放,陸知遙打了個飽嗝。

齊袁林將雞腿奪了過來,「朕……」

陸知遙瞪圓了眼楮等著听下文。

一物降一物,他倆到底是誰降住了誰,齊袁林有些模不清了。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陸知遙被齊袁林念叨煩了,沒法子老老實實的洗淨了手,在寢殿里走了好些圈,這才將吃的東西消化了下去。

齊袁林也樂于看著陸知遙折騰,不管怎麼說,人回來了,他這冷冰冰的寢殿總算是有了人氣。

「你干什麼?」見著陸知遙抱著被子走向臥榻,齊 袁林忍不住問道。

「我困了……」吃飽了就困,這和豬的日子有什麼不同,陸知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但也不能怪她,這些日子沒一晚睡得安穩的。

「把被子抱回來。」

「陛下,您不能這樣,快要入秋了,夜里涼,晚上不蓋被子睡,容易著涼。您叫宮女再給您抱一床被子來吧。」陸知遙快速的爬上了臥榻,打開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皇宮的臥榻也是能容下兩個人一起躺在上面的,陸知遙沒想到齊袁林竟然擠上了臥榻。

「您……陛下……」放著好好的龍床不睡,就為了一床被子和她擠臥榻?

「不是你非要睡臥榻的嗎,朕攔都攔不住。」這臥榻小是小了些,但是這也讓陸知遙無處可逃,兩人身體相互挨著,齊袁林心里歡喜。

「我是說,我一個人睡臥榻。」她可沒讓齊袁林陪她一起睡。

「你沒說一個人。」齊袁林翻身摟住陸知遙的腰,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

陸知遙用手指點了點額頭,齊袁林在外側,她也伸出手臂摟住齊袁林的腰,「陛下,睡覺小心些,要是掉下去了,摔著肯定疼。」

「朕睡覺向來安穩,只求陸爺你睡覺安生些,別將朕踹下去。」

「這個……盡量、盡量,哈哈哈哈……」她都睡著了,又怎知自己安生不安生。

宋太傅的案子不出半個月便被翻案了,溫言親自督辦,底下的官員自是卯足了勁兒,一些流程性的公文,一級一級的也審批得特別快。

「溫、溫將軍,隨州捕快陸知遙拜見溫將軍。」陸知遙眼里一閃一閃的,心里眼里此時此刻只有溫言一人,一旁的帝王齊袁林像空氣似的。

「咳、咳!」齊袁林輕咳了兩聲想找回存在感,然而無果。

眼前的小小隨州捕快馬上就會成為南玄的皇後、南玄的國母、皇帝身邊的女人。溫言拱手行了個禮,看向了一旁冷著臉吃味的齊 袁林。

「溫將軍,我一直很崇敬您,沒想到這輩子有機會見到您。」陸知遙咬著下唇,害羞的說道。

「陸姑娘厚愛,溫言銘記于心。」眼前的姑娘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性情直爽,歡喜都寫在臉上,也難怪齊袁林會動真情。

「我作夢都想著能進軍營,在、在溫將軍麾下。」

「你敢!」不等溫言回話,齊袁林便先開了口,當捕快不夠,她還有進軍營的心思,她是看他提心吊膽的日子過得還不夠是吧。

「陸姑娘,如今南玄四海昇平,南玄同北離百年交好,早已沒了兵亂,邊境百姓都過上了安生日子。」她和杜若墨一方是南玄的一品武將,一方是北離的宰相,只要他倆在位一日,南玄同北離的邊境便會太平一日。

「是、是、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溫、溫將軍,您這次回來,打算什麼時候走啊?」陸知遙點著頭說道。

「不急,要過些日子才走。」齊袁林看她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友善,還好她是女子,若她是男子,非得拆了她不可。昔日京師最為紈褲的皇子也有今日,當真有趣。

「那就好、那就好,南玄是娘家,回來了就多待些日子。」陸知遙樂壞了,溫將軍不急著走,她們就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溫愛卿,你還有其他事要辦吧,先退下去吧。」

「是,陛下。」溫言嘴角含著笑意,「陸姑娘,我住在將軍府,姑娘若是得空出宮,可以到府里坐坐。」這位真性情的陸姑娘,她溫言喜歡。

「明天!我明天就出宮,去、去將軍府坐坐!」陸知遙險些就要蹦起來了,她這輩子最敬佩的人,原本就如同天上的星星,只能遠望,結果她不僅出現在自己面前,還邀她去將軍府坐坐,簡直和作夢似的。

在齊 袁林要發威的前一刻,溫言識趣的退了出去,畢竟他現在是皇帝了,可不再是當年任她「欺負」的皇子,面子還是要給足的。

「陸知遙!」齊袁林將人拉回自己的懷抱。

「在。」陸知遙心情好,笑著說道。

「你瞧朕的時候,可都沒有過這種眼神。」齊袁林心里吃味了。

「陛下難道是吃醋了?」陸知遙試探著問道。

「你說呢。」一個吻落在陸知遙的唇上,這小野貓真是有本事讓他時刻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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