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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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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橘千奈 -【美麗壞女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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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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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3 00:04: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掛了手機,費橙希專心應付店裡的客人,等到關店休息,己接近十點鐘。
  待丁綠尹走了,拉上店門後,他撥電話給辛紅,她卻關機了。
  打到局裡,會議早已結束,打到她家裡,接電話的是答錄機。
  她去哪了?今晚非找到她不可啊。
  於是他開車直驅她住處的電梯大廈。曾送她回家過一次,他很快地憑印象找到大廈位置,卻見一輛眼熟的鮮黃色跑車,大剌剌地橫在大廈外的人行道上,三個男人正圍在跑車邊大聲爭論。
  費橙希在路邊停奸車,遙望那三人——油頭粉面的段先生他認得;還有一個身形、聲音似曾相識,認出是那晚和辛紅在Pub裡談分手的男人;第三個卻沒見過,手臂裡挽著大束火紅玫瑰,花朵間還有顆一閃一閃發著光的五角星星。
  只聽三人激烈爭執——
  「姓段的,她拒絕你幾百次了,你還來做什麼?」
  「奇怪了,她拒絕了,我就不能再追她嗎?」
  「你這種只會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本來就配不上她!」
  「紅會答應你復合,除非她瞎了眼!」
  費橙希再次把能連絡到今晚女主角的電話都打過兩次,仍然找不到人。
  望著在大馬路邊吵鬧得像三個小孩的男人,他並不想下車,但那位段先生沒多久便就著路燈的光線認出了他,叫道——
  「喂!你不是小紅的朋友嗎?」
  另兩人同時向費橙希的車望去,目光狐疑。
  費橙希這才下車,慢慢踱過去,「晚安。」
  他一八五的身高令那兩人感到壓迫,可視線一對上對方長相,一句「先生」頓時縮回嘴裡,彼此交換個疑惑的眼神。
  段依元道:「你也是來找小紅嗎?」
  「有點事要和她談。」三人的表情顯得懷疑,費橙希也不多解釋。
  捧著玫瑰花的年輕男子道:「你也是……小紅男朋友的候選者之一?」
  聽這語氣,似乎等她垂憐的人著實不少。「不是。」該說他是本屆當選者。
  以他同為男人的眼光來看,他們外在條件都不錯,是輕易就能吸引異性的類型,卻都等著同一個女人,她的魅力可真不小啊。
  此時,忽見一輛車轉過街角,駛到大廈前停下,車門一開,今晚的女主角翩然現身。
  看到四個男人聚在大廈前,辛紅有些詫異,目光掃過三人,在費橙希臉上停了一秒,而後探頭回車內向駕駛說話。
  駕駛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笑著和她說了幾句,給了一個精緻的紅漆木盒後,即迅速驅車離去。
  滿身酒氣的辛紅看了三人一眼,「你們是約好一起來的嗎?」逕自走向大廈門口,與早就好奇張望許久的管理員揮手招呼。
  「當然不是!」
  三人異口同聲,看了彼此一眼,臉色嫌惡,還搶著說話——
  「紅,最近過得怎樣?我們好久沒見面了……」
  「我帶了宵夜來,我們可以去你最喜歡的公園那邊……」
  「你最喜歡的樂團來台灣表演了,你知道吧?我弄到貴賓席的位置……」
  「等等、等等。」正摸出鑰匙開門的辛紅,笑著打斷急於討好她的三個人,「我今天工作很累了,想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嗎?」
  在得到女人芳心之前,她說什麼都最好照辦,而眼前女子從來不玩欲拒還迎那一套,當她說不想被人打擾,她的意思就是如此。
  三人都退了一步,又不甘心等了許久卻無功而返,年輕男子首先把那束玫瑰遞出去,「至少,把花收下吧?」
  混亂了一陣,終於,三個男人都走了,
  一直遠遠站在一邊的費橙希這才慢慢走到辛紅身邊,看著她手上的花束和大包小包,以平靜得異乎尋常的語氣問:「要幫忙嗎?」
  辛紅正手忙腳亂,聞聲抬頭看著他,卻不說話;直到費橙希被她詭異的眼神看得疑惑起來,正要開口問她是否想說什麼,她才把大包小包塞到他手裡,領先走進雕花大門。
  上回他只是送她回來,並未進到大廈內部,此刻才知道大廈建成五角形,中央有茂盛的樹木與花草,夜風吹來,帶來陣陣花香。
  他默然隨著她進了電梯,沒有再開口。
  直到電梯到達辛紅位於十樓的住所,她先踏出電梯,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嘿。」
  費橙希這才將視線從她手裡那束玫瑰花移到她臉上,微微揚眉,以眼神詢問她有何貴幹?
  辛紅瞪著他寫著疑問的臉龐半晌,在確定他不會先開口之後,悶聲道:「你不問我,那幾個人是誰?」
  今晚向林副組長把能挖的消息都挖了出來,她本想好好興師問罪一番,正高興他自己送上門來,方便她大開殺戒,沒想到話本就不多的他,比以往更沉默,甚至看到了那三個不請自來的傢伙、以及送她回來的男子,一點反應也沒有,還得要她親自提醒。
  再想到林副組長說的那些,心上陰霾更重。
  「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聽那三人的對話,他也猜得出。一直聞到她身上有酒氣,一開口味道更濃,他微微皺眉。
  「是。」而他竟可以這麼無所謂地說出來,一點也不在意?
  辛紅從傍晚累積至今的滿腔鬱悶因此爆發下出,反而像顆洩了氣的皮球,無可奈何地化成一聲壓抑的喟歎,「我是個代替品嗎?」
  「什麼?」
  「我是那位柳丁小姐的代替品嗎?」
  一直心有旁騖的費橙希,這才回過神,頗為驚訝,「你怎麼知道……」
  「事情不會因為隱瞞,就永遠沒人知道!林副組長都說了,你和她曾經是情人,就在你們還在念警校的時候,這段關係直到你們畢業才結束,而你們還打算開個『柳橙』咖啡店!她調到組裡以後,身邊多了個親暱的男朋友,這讓你很不好受;後來她在任務中殉職,對你的打擊更大,你才決定離開重案組……等等,別打斷我。」
  她揮手制止要開口的他,「而據說,我跟她個性非常相像。可你對待她和我的方式卻截然不同!即使她有男友了,你還是天天開車送她回家,我呢?除了滿身淤青,還有別的嗎?」
  費橙希皺眉,瞥眼見到鄰居將門開了小縫探看,他安撫著:「先進屋裡再說吧。」
  辛紅瞪了他片刻,才取鑰匙開門,進屋後卻在玄關站定,不肯移動半步,擺明了他不說清楚就別想進屋內。
  「我沒隱瞞你什麼。如你所知,她只是我很好的朋友。」這番解釋恐怕要費不少唇舌,但費橙希毫無遲疑地開口:「我們是曾交往過,但那對我們而言,只是類似家家酒的遊戲。至少我是這麼以為。」
  「這種事怎麼可能當成家家酒?」
  費橙希著實不願提起那段有損顏面的事跡,但又無可逃避,歎口氣,「因為她……她說我很可憐,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她可以免費扮演我的女朋友。」
  辛紅愣在原地,「你很可憐?你什麼地方可憐了?」
  「在她之前,有個外校的女同學追我,單方面宣稱她是我女友,放假硬約我出去。但第一次跟我出去,就被當成我媽……」
  她噗嗤笑了,「沒幾個女人能承受這種打擊的。」他這長相惹出的麻煩還真不少。
  「我想也是。」他有些無奈,但見她笑了,唇邊也浮起苦笑,「總之我和她莫名其妙地在—起,又莫名其妙地分手,而這件事變成同學之間的笑談,柳丁覺得我很可憐,好不容易交到女友,竟然因為這種原因跑掉,正好她當時也剛和男友分手,才建議我和她湊成一對。」頓了頓,「我知道柳丁只是好玩而已,反正除了名義上是情侶,我們相處時還是跟朋友沒兩樣,我也就沒反對。」
  當時的他只專注於課業,對異性興趣缺缺,而配合好友的遊戲,可以為他擋掉不必要的追求者,何樂而不為?
  「就這樣嗎?你們難道沒有激出半點火花?」頭一次聽到這種奇怪的關係,辛紅仍然懷疑。
  「我跟她太熟了,缺乏遐想的空間,很難有什麼火花。」
  「有接吻過嗎?」她儼如八卦週刊的記者,就是要探查到底。
  他尷尬了幾秒,「是有一次,她喝醉了,硬要吻我,然後……把我嘴唇部咬破了,腫了一個禮拜,後來我再也不讓她碰我。當同事的時候,我送她回去,是因為她不太會開車,而警局離她家很遠,她男友工作忙,不能常常接送她,所以托我送她回去。」
  「那『柳橙』咖啡店是怎麼回事?林副組長說,你喜歡咖啡,是因為以前常和她喝咖啡培養出來的?」
  「他弄錯了,是因為我喜歡喝咖啡,柳丁只是陪我去。至於店名,是組裡面聊天時開玩笑取的,我和柳丁都沒有當真。至於你和她相似,是她的代替品——」費橙希凝視她片刻,搖搖頭,「也許某些地方是有些相似,但絕對是不同的。至少她從不會為了我送哪個女孩回家,而對我質問逼供。」
  她俏臉霎時轉紅。聽著他有條有理的分析,酒意退去了些,才驚覺自己簡直像個胡鬧的孩子,一點也不像平常那個從容自信的辛紅。搗住臉,歉疚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抱歉。」
  「你累了,早點休息吧。」費橙希開了燈,辨明方位,提著那幾個男人貢獻的東西走進廚房。
  辛紅連忙跟上他,「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從其他人那裡聽來,還以為都是真的。」
  「我沒想那麼多。」手略停,思索了幾秒,「也許對我來說,她只是朋友,才沒想到要和你解釋吧。」
  「但對你而言,我卻不只是朋友,因此你對我解釋了這麼多?」
  他淡然一笑,「這還用說嗎?」
  推論出滿意的答案,辛紅嫣然笑了,見他忙著把那一大袋宵夜倒進鍋子裡,才想到自己欠他的解釋更多。「呃,那三個人,段先生你已經見過了,另外兩個是我以前的男友,送我回來的那個,是在和林副組長他們吃宵夜時遇到的,他已經結婚了,是剛好遇到,因為我喝了點酒。至於那個送宵夜的……」
  「我知道他。」
  鳳眼瞠大,「你知道?」
  「有一晚我去Pub等人,正好看到他跟你在談復合的事。」
  似乎有這麼一回事。辛紅回想了幾秒,「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你很容易讓人留下印象。」
  「我可以很自戀地想成,是你對我一見鍾情嗎?」
  他笑了,「隨你。」從那句「想當警察想瘋了」開始,而後在江家的首次交手、在警局的針鋒相對,他就開始專注於她,而以培養人才為出發點的心態,是什麼時候變質的,他自己也不明白。
  或許真是那句「想當警察想瘋了」起的頭,觸動他不得不離職的遺憾,也觸動了他心裡從沒有人觸及的部分……
  「這麼說,我是你第一個各副其實的情人嘍?」
  費橙希沒想過這問題,怔了怔,「……應該是吧。」
  「那我可真幸運。」辛紅把裝滿宵夜的鍋子拎到一旁,從冰箱裡取出梨子。
  「怎麼說?」
  「第一次總是最難忘的。」她扭開水龍頭沖洗梨子,「不論之後經過多少年,愛過多少人,永遠都會記得第—讓你動心的那個人。因為那是你第一次體會到愛情,第一次體驗到兩個人之間彼此強烈吸引的魔力,那對心境的撼動和改變,終其一生,你都不會忘記——我媽是這樣說的。」俏皮而嫵媚地眨眨眼,「我夠讓你證明這句話嗎?」
  「我不知道。」想起來找她的原因,他濃眉鎖緊,只是正好轉頭去撿滾到流理台角落的梨子,沒讓她瞧見,「不過,你現在就已經讓我很難忘了。」
  辛紅嗤地笑了,「看不出你平常一板一眼的,還真會講話呢。」讓他接手洗水果的動作,自己拿了把水果刀削梨子。
  「你的初戀讓你很難忘嗎?」
  辛紅險些切到自己手指,發出類似嗆到的聲音:「呃,還好啦。」
  「我不該問嗎?」他察覺她神色有些怪。
  「不。只是從沒有人問過我這個。」交往過的男人最多追問上一任,很少追究到那麼久以前的情事。
  她想了想,「對方是我高中時候認識的,是大學生。說難忘,並不是因為體會到什麼魔力,而是那傢伙是個混蛋。」嘲弄地哼了聲,「才當了一個月的情人,就想哄我上床。當時還是在我家裡,我不肯,他趁家裡沒人,竟然就要硬來。」
  他屏息,「結果呢?」
  「結果是我媽給的電擊棒第一次派上用場,他嘔吐了一整天,有一個禮拜左手抖個不停。」她咯咯笑了,「沒多久我媽回來,就把他轟出去……」肩頭一暖,轉頭見他伸臂環住自己,臉色凝重。
  她微笑道:「別擔心,那件事沒對我造成什麼傷害,一個豬頭做的壞事,我不會耿耿於懷。而且這件事讓我知道,以後該怎麼保護自己,怎麼分辨對方的好意和壞念頭。比如說,有人這樣做時,是在吃我豆腐——」倚在他懷裡,握住他擱在她肩頭的大手,輕笑,「或是在安慰我。不過,就算你是趁機在吃我豆腐,我也甘願。」
  反正她也在吃他豆腐,扯平嘍。悄悄將背脊更往他身上貼,感受到他衣服底下胸膛的堅實線條,有顏色的思想立刻泡泡般地充滿了腦袋。
  好想撲倒他啊……
  「後來呢?你父母沒追究嗎?」雖然她說來若無其事,他仍是聽得滿腔怒火,「我若是你父親,他別想走出你家門,只能被抬出去。」
  他曾協助女警隊偵辦性侵害的案件,有一回他不小心忘了敲門,而進入受害者正在和女警談話的房間,那恐懼男人的少女瞬間爆出的淒厲尖叫,在他耳邊迴盪了將近一個月,他從此對強暴犯深惡痛絕。
  辛紅轉過身,微微仰首,凝視著他,鳳眼閃爍著似笑的奇異神色。見他詫異一旺,才又轉回身繼續切水果,「如果我有父親,應該就像你這樣吧。」
  費橙希不免錯愕,「『如果』?」
  「我沒見過我父親。我爸當時在念警校,我媽還是高中生,兩個人愛得轟轟烈烈,但是雙方家長都要他們專心唸書,反對他們交往。我媽在畢業以後就放棄升大學,跑去跟我爸同居。後來我外公他們追來,她就逃跑了。逃到南部去,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堅持把我生下來,但不敢回家,也不敢連絡任何朋友,怕被我外公發現,會把她抓回去,將我送走。」
  「你父親呢?沒試著找你們?」
  「他根本不知道我媽懷孕了。直到我四歲那年,我媽請朋友打聽消息,才輾轉知道,我爸在我兩歲時畢業,進入警界服務,但幾個月後就殉職了。我媽一直到我十二歲時,才告訴我這件事。」而此刻再提起,她也一如當時被母親告知這項消息時一般平靜。
  「這是你選擇當警察的原因?」
  辛紅頷首,又搖搖頭,顯得迷惘,「我不確定。對一個我根本沒見過的男人,即使我身上流著他的血,還是很難有什麼具體的感覺。我媽雖然告訴我他的事,我後來也沒跟她追問。」輕笑一聲,「只是會特別留意警察的新聞,慢慢地,想當警察的念頭就越來越強,這可能是他唯一留給我的影響吧。」
  感到他剛移開的手臂又往她雙肩環繞過來,她縮身閃避,呵呵笑了,「嘿,別以為我在感傷!對我來說,家庭本來就不包括父親,一個囉唆的老媽和兩個妹妹就代表一切了。只有非常無聊的時候,偶爾會幻想一下有個父親會是什麼情況。不過,遇到你之後……」聲音漸低,化為唇畔一朵淺笑。
  「怎麼?」不聞她回答,他追問:「遇到我之後怎麼了?」
  「也沒怎麼……啊!」不小心讓水果刀切中食指,她輕呼一聲,舉起手指,傷口不大卻極深,血不斷湧出。
  費橙希火速抓來紙巾包住她傷口,「有急救箱嗎?」
  「在客廳的櫃子,但是……」還沒說完就被他拖往客廳,食指像被鐵鉗夾緊,效果等於在傷口上撒鹽,雖然知道得施壓才能止血,但怕痛的她還是哀哀叫:「輕一點、輕一點啦……」
  費橙希找到急救箱,打開來卻只有棉花、紗布和黃藥水,還有他上回給她擦頸傷的藥油,遍尋不著優碘的蹤影。
  「但是優碘已經用完了。」辛紅補完話,哀歎,「不過你可以把藥油拿出來,因為……我好像扭到脖子了。」軟軟倒進沙發裡。
  「我弄痛你了?」他懊惱自責,忘了她頸傷還未痊癒,剛才不該拉著她走那麼急。略一遲疑,取出紗布往她受傷的手指密密纏上,再拿出那罐藥油,將她衣領翻開,準備先為她做簡單的推拿。
  「我很怕痛的。」辛紅咕噥著,任他拉進懷中,理所當然地順勢環住他的腰,額頭抵在他肩上,垂眼就能看到他引人遐思的胸膛。
  這算因禍得福吧?
  「我會輕一點……」感到她用包紮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口劃來劃去,他喉頭微微緊縮,逼自己別胡思亂想,專心為她推拿。
  「我小時候受傷就哭,我媽怎麼哄我都沒用,她沒耐心了,就由著我哭,因為哭到沒聲音,我自己就安靜了。後來我二妹出世,那丫頭可老成得很,才三、四歲就會擺大人樣子安慰我,總是有辦法讓我不哭。」
  「你母親後來結婚了?」是同母異父的妹妹吧。
  「沒有。我媽到現在都沒有結婚,不過幫我添了兩個妹妹,而我們三個姊妹的父親都不一樣。」她笑說:「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總之,我二妹哄我的方法之一,就是在我傷口上輕輕親一下,告訴我這樣痛痛就飛走了。」把包得像特大號棉花棒的食指伸到他唇邊,「喏,親一下吧。」
  他挺拔的身軀微僵,「那只是心理安慰。」
  「我知道啊,可是心裡覺得舒服,傷口就不那麼痛了啊。」「棉花棒」沿著他好看的唇描繪,她軟聲央求:「好啦,親一下嘛?」
  他有些無措,猶豫幾秒,才在紗布上輕輕落下一吻。
  「還有這裡。」得寸進尺地指指自己已經被抹滿藥油的後頸,像個耍賴的孩子。他淡淡微笑,俯下臉,卻被她忽然仰起的紅唇接個正著,對他嫣然一粲。
  「你別亂動,免得等一下又扭傷了。」大掌把住她頸子,將她壓回自己肩頭,動作雖仍稍嫌粗魯,力道卻多保留了幾分溫柔,繼續為她按摩頸傷。
  「好嘛。」又臉紅了呢!她抿唇偷笑。看來他還是不習慣這種屬於情人之間的親暱,她得收斂點。
  想是這樣想,手掌卻忍不住在他緊實的腰際徘徊,伸出兩隻手指,像旅人的雙足,從他平坦的腰腹往上,漫步至低緩的丘陵,忽被一顆突起的石子絆了下,碰痛了她裹著紗布的傷口,手指於是報復地重重按下——
  「別亂動!」他本就繃緊的呼吸透出一聲壓抑的抽息,抓住那只在他胸口搗蛋的手。
  「好啦。」她偷笑,將他的手推開,手指又往另一邊丘陵溜過去,在感到肌理下傳來的穩定搏動時,像終於找到了滿意的憩息地點,指化為掌,貼在他心口上,默數著他規律的心跳聲,頸後徐緩有力的按摩像催眠,加上一天的疲憊,讓她昏昏欲睡,也讓一直不想說的話不小心溜出口:「其實,有時候我會把你幻想成是我父親。」
  費橙希注視著她睏倦的臉龐,並不意外聽到這句話,「是嗎?」
  「你很符合我理想中的父親樣子,嚴肅、正直、很有責任感,如果你是我父親,當年一定會找到我媽,不會讓她帶著我,辛辛苦苦地捱過那麼多年,連自己的家都不敢回去;我媽也不會那麼忙,長期兼好幾份工作,從沒有時間參加學校的母姊會;至少……至少過父親節的時候,我偶爾想寫張卡片,也有對象可以寫嘛……」
  她聲音越來越低,打個呵欠,「啊對了,這些話你十分鐘以後全部忘光,就當我從沒講過……」
夢囈般含混不清的抱怨,卻不經意透露出心底的渴望。
  他替她整理好衣物,微側過身,讓她可以更舒適地靠在自己懷裡,「為什麼?」
  「因為我是大姊,妹妹她們還小,只有我能分擔媽的煩惱,如果媽知道我會想這些事,她會難過的……」有些口齒不清了,揪著他衣服要一個保證,「你一定要忘記哦。」
  「我會忘記的。」大掌憐惜地撫過她堅強美麗、卻包藏著小小脆弱的容顏,「你累了,睡吧。」
  「嗯……讓我睡半小時,你再叫醒我。」比起二妹送她的那堆填充布偶,還是有在鍛煉的身體抱起來感覺比較好,結實又有彈性,一抱就會上癮呢。她滿足地歎息一聲。
  但是,總覺得好像太「結實」了點,好像填塞太多棉花的布偶,隨時都會爆開來;就像他心裡在想著什麼嚴肅的事,雖然表面始終平靜如常,緊繃的身體卻洩漏了他的心情……他在想什麼呢?忽聽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小組已掌握了偵辦對象的相關情報,將在近期內採取行動,這時你突然得知對方抓走了你的……好朋友,要怎麼做?」
  她哀叫一聲:「拜託,我想睡啦!」這種時候還來問她問題!分明是故意整人嘛!
  「你要怎麼做?」他執著地等著她的答案。
  「還有怎麼做,通通按規定啦!規定是什麼你自己知道,不要再問我!」賴皮地用力抱緊他,閉上眼、關上耳朵,拒絕任何不想聽到的聲音。
  他諄諄叮嚀:「所謂規定,也只是一些公事公辦的規矩,你到現在應該也都弄清楚了,重點只有—個,凡事都要知會你的同事,別在沒有長官授權的情況下,任意行動。不管什麼情況,都要考量到你自己的安全,誰都不值得你冒險。」
  他每天在會議結束後,硬是拉著她進行一個小時補強教育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只有這個。而現在,他格外需要她記住這一點,奉行不悖……低頭看去,那雙鳳眼已然闔上,似乎睡著了。
  他愣了愣,嚴肅的情緒驟然被打斷,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幾秒後,卻見她左眼悄悄撐開一條縫,意圖窺伺他的動靜,在發現他還是盯著自己的時候,再度哀歎
  「我真的很累了,求求你今天放過我……」
  「好,我不吵你,你睡吧。」他被那可憐的模樣逗笑了,讓她躺在沙發上,拿了件外套替她蓋上,隨即起身。
  「你要回去了?」
  「我去把水果洗完。」
  「嗯。」她拉好外套,瞇著眼笑,「記得三十分鐘以後叫醒我,我們可以一起吃。」
  「好好睡吧。」他並沒回答,往廚房走去,「記得我說過的話。」
  「知道了啦。」她咕噥一聲,忍不住埋怨自己:是怎麼了?就像二妹說的,她最不喜歡被束縛,為什麼會選了他這塊大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呢?莫非自由自在的生活過厭了,想找點事來讓自己心煩?
  可她怎麼一點厭惡的感覺都沒有?雙臂似乎還能感受到他身體的存在,頸後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溫熱,在他叨念的時候,她還眷戀著他身上那股咖啡香,以及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她可以任意撒嬌、耍賴、撒野,他都會包容的感覺。
  母親並不怯弱,但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她很自然就學習得堅強,從小就不會鬧孩子脾氣。她是體貼的長女,也是有擔當的大姊,就連和異性交往的時候,她也表露不出需要保護的柔弱面貌,一位好友甚至曾以鐵口直斷的口吻,指出她的個性與未來——
  「你這輩子注定很難定下來。因為你太獨立了,什麼都習慣靠自己,沒有哪個男人會想跟你發展長遠的關係。」
  真如好友的話,這些年,她在感情世界裡來來去去,從沒為誰安定過;她也不在意,視男女關係為調劑,有雖不錯,沒有也清閒。
  而如今,這個長得像青少年的男人,好像什麼也不用做,就讓她像是見了花蜜的蝴蝶,自動停到他身邊;分明是一臉令人望之卻步的嚴肅,在他身邊,她卻怎麼也嚴肅不起來,總想逗他除去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甚至不覺流露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小女人的頑皮模樣……
  噢,不過是剛才在他懷裡待了幾秒,怎麼會有這麼多感觸呢?
  還是別折騰自己疲倦的大腦,好好小睡一下,反正半小時之後,還有得是時間來想這些問題……她打個呵欠,聽著廚房裡傳來的聲響,迷迷糊糊睡去,唇邊始終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殊不知,這一閉眼,竟險些永遠失去他……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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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3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要費橙希三十分鐘後叫醒她,辛紅睜眼時卻已天色大亮,躺在自己臥室內柔軟的雙人床上。
  她走出臥室,屋內已不見費橙希蹤影,只有廚房桌上放著那束玫瑰花,宵夜和一盤切好的水梨收在冰箱裡,代表他是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才離開的。
  是他抱她上床的吧?怎麼沒叫醒她呢?還是她睡死了,根本叫不醒?
  離上班時間剩沒多久,辛紅無暇多想,簡單沖了個澡後,就匆忙離開家門。
  她一進局裡就忙得團團轉,大小狀況不斷發生,在辦公室裡待不了幾分鐘就得出去,連午餐都是在警車上草草解決。直到傍晚時刻,總算所有的忙碌與勤務都告一段落,終於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著休息片刻,準備參加稍後的專案小組會議。
  「今天是我當警察以來,最忙的一天。」辛紅自語著,一面咬著組長請客的韭菜盒子充飢,一手忙著整理桌面散亂的資料,還不時瞄一眼正在讀取資料的液晶螢幕。曾遭駭客攻擊的電腦現在下再連上網路,只做簡單的文書處理。
  「紅,今天一直有人打電話來找你欸。」一個正在分送文件資料的女警進入辦公室,看見一整天不見蹤影的辛紅,走到她桌旁。「我幫你接了兩次電話,都是同一個人。是男的。」
  辛紅詫異轉頭,「誰啊?」是費橙希?還是她那些糾纏不清的前男友們?「他有留言嗎?」
  「沒有,對方只說要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就掛掉了。」女警放下給她的文件,聳聳肩,轉身走往其他同仁的位置。
  「我二十分鐘前也幫你接了一次。」坐在辛紅旁邊的年長員警開口:「他講話很客氣,但是口氣滿急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我跟他說你差不多要回來開會了,他說晚一點再打……」話還沒說完,辛紅桌上的分機就響了,她立刻接起來,「喂?」
  「請問辛紅小姐在嗎?」
  「我是。」溫和有禮的口吻,相當耳熟,「你是……魏先生?」
  「啊!終於找到你了!』魏霓遠急切又興奮,「你知道小橙在哪裡嗎?我找他一整天了!」
  辛紅愣了愣,「呃,他現在應該在他的店裡,不是嗎?」
  「他不在啊!他早上十點就該準時到店裡的,但是工讀生等了快半個小時,他都沒來!工讀生打電話給我,我到他住的地方去,他也不在。」頓了頓,語氣和緩了些,「抱歉得問你一些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就我知道,他昨晚去找你了,是嗎?」
  「他是有來,我們聊了一陣子,後來我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他也離開了。」他不是會無故放著咖啡店不顧的人。辛紅隱隱覺得不安。
  「那麼你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他什麼也沒說。」一切按規定來……腦中突然浮現他昨晚說過的話,莫名教她一陣悚然,用力甩開詭異的想法,「你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
  「都找過了,能連絡的人也都問過了,還打電話回他老家問,他父母說他沒回去。連你也不知道的話,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知道。」魏霓遠憂慮不已,「就算臨時有事要休息一天,他也會告訴工讀生,不可能無聲無息就不見了……」
  「紅,要開會了!」幾個員警從辦公室門口經過,打著招呼。
  她向他們揮揮手,續道:「我得去開會了。你先別擔心,晚一點開完會我再找你,如果還是找不到他,我跟你一起去找……」
  掛上電話後,昨晚他說過的那些話,異常清晰地浮上心頭——
  小組已掌握了偵辦對象的相關情報,將在近期內採取行動,這時你突然得知對方抓走了你的……好朋友,你要怎麼做……不管什麼情況,都要考量到你自己的安全,誰都不值得你冒險。
  辛紅連連深呼吸了幾口,強壓下心裡的不安。
  別亂想,他本來就愛囉唆那些規定之類的話,昨夜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天他不見蹤影,這兩件事絕對沒有關連的。可能只是去了什麼地方,等她開完會下班,他就會出現,就像昨晚一樣,在大廈外面等她。
  她不再多想,拿起開會的資料起身,快步前往會議室。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道路兩旁的商店開始拉下鐵門,路上車輛行人也逐漸減少,辛紅減慢車速,門口,仍像傍晚離開時掛著「休息中」的牌子,從窗口可見屋內亮了一盞燈,谷靛坐在桌邊打電腦,看來只有他一個人在。很顯然,店主人還是沒有回來。
  她輕歎口氣。
  駕駛座裡的黃之勤開口:「也許他馬上就回來了。」
  「但願如此。」辛紅將車停到路邊,歉然道:「對不起,本來和你約好要看電影的,卻拖著你到處找人。」
  黃之動搖搖頭表示下介意,回想著今晚在市區開車將近三個小時的找人經過,「我們幾乎每一條巷子都找過了,還是找不到他……這表示,他可能根本不在市內。」
  辛紅喃喃:「那,他到底在哪裡?」昨夜和他的對話,已經在心上盤旋了幾個小時,這時又想起來,她懊悔欲死——為什麼昨晚沒想到呢?他一再強調的那些,分明就是在交代些什麼啊!她該死的為什麼要睡?為什麼不追問他?為什麼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魏先生他們也回來了。」黃之勤剛下車,就看見魏霓遠的車在咖啡店外停下來。
  辛紅拔下車鑰匙,急步跑過去。
  魏霓遠一見到她們,迫不及待就問:「你們找到了嗎……」在看到兩人同樣急切的表情時,立刻明白了答案。
  他頹然倚著車門,長長歎了口氣,三個人愁眉相對。
  丁氏兄妹跟著下了魏霓遠的車,丁綠尹開口:「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都這麼晚了,回去睡啊。」丁綠堯一臉事不關己的不耐,被妹妹拉著找了一整晚,已耗盡他所有耐性,「都三十歲的人了,一個晚上不見不會怎樣啦!我敢說他明天就回來了。」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事情沒這麼簡單。」辛紅橫了神偷一眼,「他跟你這種沒責任感的人完全不一樣,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就消失,讓身邊的人擔心。」
  丁綠堯撇嘴一哼,「老子我有沒有責任感干你鳥事?告訴你,你們這群人的事,老子一點興趣都沒有,就算那傢伙死了也不干我——啊!」左小腿遭丁綠尹狠狠一踹,險些跪倒,回頭見到妹妹怒火沖天的小臉,只得悻悻然閉上嘴。
  魏霓遠道:「先進店裡再商量吧。」
  「啊,你們回來了!」谷靛從電腦裡抬頭,看著走進咖啡店裡的眾人,向辛紅道:「大姊姊,有人找你!」
  辛紅皺眉,「誰找我……」瞥見坐在角落的男人,頓時一怔。那人一身黑衣,正是藍隸,他緩緩開口,一句話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你們在找費橙希嗎?」
  辛紅向他走近幾步,「你知道他在哪裡?」藍隸此時出現在這裡,給她很不好的感覺……千萬,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在江振達山區的別墅裡。」
  辛紅倒抽口氣。
  魏霓遠愕然,「你怎麼知道?」
  「是我抓他去的。」仍舊是低沉冷漠的嗓音,不帶一絲情緒。
  魏霓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抓他去?他那麼相信你,你怎——」辛紅在他肩頭重重一按,示意他先別開口,才沉聲問:「為什麼要抓他?是江振達的意思嗎?」
  「江振達要我抓他,還有你。他要我放過你,抓他交差。」
  辛紅不解,「可以解釋清楚一點嗎?」
  「江振達知道你曾經混進他的宴會,要我讓你變成殘廢,另外還要我抓費橙希。他逼得很緊,要我這兩天就抓到人。費橙希知道以後,自願讓我抓他,暫時應付江振達。交換條件是,我不能動你一根手指。」
  辛紅只覺自己的血液瞬間凍結,聲音乾啞:「他……他是……為了我?」
  他早就計畫好了這些,昨夜才跟她說那些話?
  他自投羅網,竟然還要她別去救他?
  「如果你們想救他,我可以帶你們去。現在還來得及。」藍隸起身,高大的身軀倚在牆角,幾乎和陰暗融成一體。
  魏霓遠道:「他情況如何?」
  「我不知道。江振達親自審問他,不讓我參與。可以知道的是,他還活著,否則江振達會叫人處理屍體。」
  「你——」魏霓遠瞪著藍隸依舊毫無表情的面孔,一向溫和常笑的神情少見地湧起怒氣,「我真不敢相信你在做什麼、想什麼!以前他為了幫你,遇過多少困難和危險,離職了還是盡力在幫你,而你對他做了什麼?你竟然把他送到江振達手上?!你不知道江振達多想要他的命——」
  辛紅打斷他的話,看著藍隸,「你確定能帶我們進去救人?」
  藍隸微挑眉,看著眼前女子鎮定無畏的神情,簡潔道:「可以。」
  「好,那我們現在就走。」鳳眼向其他人看去,「有誰不去嗎?」
  靜寂了一秒——
  「誰要去啊?!」丁綠堯首先咆哮。
  辛紅斜睨他—眼,「你不想要錄影帶了嗎?」
  「你——」他傻了眼,怒吼:「你不是說沒有錄影帶嗎?!」
  「咦,我說沒有你就相信啦?」辛紅不客氣地嘲笑著,「鼎鼎大名的神偷,原來只有這麼點智商啊尹這種話說給三歲小孩聽,人家都知道是假的,怎麼你這麼笨,我說沒有,你就真以為沒有?」
  「你……」丁綠堯氣得快中風,惡狠狠地瞪著她,「你老是用這種下流手段威脅人,根本沒有資格當警察!」
  「就算下流,我依舊是個警察。」辛紅不以為忤,含笑的語調中透出森然:「所以現在你最好乖乖聽話。」
  丁綠尹忍下住出聲:「哥,那是我老闆欸!你就幫忙一下嘛!」
  「你老闆又不是我的誰,我幹嘛為他賣命?」丁綠堯亂抓著鬈發,咬牙切齒:「辛大警官,我已經被你耍很久了,現在——我要錄影帶!如果你馬上給我,也許我會考慮跟你們去救那個高中生;如果沒有,恕不奉陪!老子我只愛錢,要我救人,門都沒有!」
  「要錢就給你。」辛紅這回沒和他抬槓,手一張,修長的五指舒展開來。
  丁綠堯嗤之以鼻,「五千?還是五萬?我隨便去搶便利商店就有了!」
  「五百萬。」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懷疑地瞄著笑吟吟的女警,「你不是騙我吧?」
  「我家裡給的創業基金,五百萬,全都給你。」辛紅語氣平穩,不似說笑。
  他還是不太相信,臉色卻已和緩得多,「你說真的?五百萬?那個高中生這麼有身價?」
  「為了他,傾家蕩產我都願意。」她瞇著鳳眼,眼中閃動的光芒似是戲謔,卻無比堅定。
  谷靛很感興趣地插口:「你們要去哪裡?我也可以去嗎?」他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大家神情認真,讓他躍躍欲試起來。
  「不行。」辛紅一口否決,看著失望的男孩,「我們可不是要去玩,是要辦很重要的事,小孩子不能去。再說已經很晚了,你該回家了。」
  「可是,為什麼要我去?」賺錢要緊,生命也要顧,丁綠堯還是想避開這樁可能害他送掉小命的
麻煩,「我的『專長』又不是救人!」
  「江老頭的別墅一定也有保全系統,需要你破解。」辛紅瞄了藍隸一眼,見他頷首表示她說得沒錯,笑著拍拍神偷肩膀,「看吧,我很需要你呢!」
  「那種東西我坐在這裡就能解決了。」谷靛咕嚕著,正好被一旁的魏霓遠聽見,興奮地一擊掌,「對了,差點忘記你可以幫忙!小靛,你能入侵保全公司的電腦吧?」
  谷靛頷首,「只要他們的電腦有連上網路就可以。」
  「那應該可以從遠距離切斷房子那邊的系統?」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我沒試過……」
  「等等,」辛紅打斷兩人的交談,狐疑看著一頭紅褐色頭髮的俊秀男孩,「你——是駭客?」
  「不,我只是喜歡研究一些跟電腦有關的東西而已。」對這位大姊姊驚奇中帶有幾分佩服的目光,谷靛表情盡量含蓄,不讓內心小小的得意顯露在臉上。
  「哦?以你這樣的年紀,很不簡單呢。」這孩子精通電腦,而且在費橙希的店裡……辛紅心念一動,「你在網路上的代號,不會剛好就叫『Cateye』吧?」
  「是啊,你怎麼知……」話一出口就知道麻煩大了,果見女警含笑的目光中挾著重重殺氣,筆直射向他。
  「原來破壞我電腦的是你!」難怪費橙希會知道她那晚約了藍隸在Pub見面!電腦裡有她和藍隸連絡的電子信件啊!「你要什麼儘管查就是,為什麼把資料殺光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資料花了我多少心
血?啊?!」
  「我、我是不小心發現的,是費先生說要刪掉資料,我不是故意的……」谷靛從不知道,一張美
麗的臉龐凶狠起來會這麼可怕,冷汗涔涔地直往牆壁縮去。
  丁綠堯同情地拍拍他,「現在你該知道,惹到女人是很可怕的吧?尤其是這個女人……」
  「如果要去,就要快。」藍隸忍不住開口。原以為他把費橙希的消息說出來,會讓這些人立刻積極動身去救他,怎料七嘴八舌地聽下來,一堆人像在聊天抬槓,一點危機感和緊張感都沒有。
  他看著那個有雙鳳眼的美艷女警,費橙希為了保護她,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他推測兩人應該有非比尋常的關係;?聽到這消息,她卻似乎沒什麼激動的情緒?甚至沒責備他出賣費橙希?還能和旁人若無其事地聊起來……
  最後,留下谷靛和丁綠尹,一干人離開咖啡店,丁綠堯則搭魏霓遠的車。
  而辛紅站在人行道上,等著黃之動打電話回Pub告假,卻始終覺得背後有雙視線盯著。她回頭看著站在騎樓陰影下的藍隸,踱到他身邊,「還有問題嗎?」
  「為什麼你不怪我?」
  「怪你?為什麼要怪你?」辛紅淡淡一笑,頗有深意地看著他,「你還沒找到你妹妹,不是嗎?

  藍隸神色一動,只聽她繼續說——
  「江振達用你妹妹來牽制你,如果他知道你來通風報信,一定會傷害她,但你也不想棄曾經幫助你的人於不顧,所以你還是來找我們。你有你的苦衷,也已經盡力了,我再怪你的話,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嗎?」
  藍隸凝望著她,她也泰然回望他;他的視線有股無形的壓力,並不凶狠,也不威嚇,只是不見底的空洞——一種沒有情緒,令人悚然的空洞。他的眼中沒有光,像個盲人,也——像個毫無溫度的人。
  半晌,藍隸冷峻的俊顏稍稍鬆懈,化為似笑的柔和,笑意卻未達那雙深沉的眼。「聽過你剛才和那位丁先生說的話,很難相信你現在會說這些。」除了妹妹和費橙希,她是第一個敢直視他的眼這麼久的人。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所以你別放心得太早。」她側過頭,半張臉隱進昏暗,一雙含笑的鳳眼在黑暗中閃著陰森的光亮,「我脾氣不是很好,很容易遷怒的,要是救不出他,我可不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他薄唇微勾,「如果你這麼想救他,剛才就不該只找那幾個人,應該通知警方,不是嗎?」
  「這我當然知道,還用你提醒?」辛紅望著魏霓遠的車開過來,鞋尖以煩躁的節奏不斷踢著人行道邊緣,「但是你應該也知道,我們的臥底員警已經查到相當的證據,最近就會對江振達那批人採取行動,傍晚我們專案小組開會,時間暫定在三天後。如果今晚調動人手,就會破壞長久以來的布線,所有心血都白費了。」
  再者,警方對於這類事件雖有緊急應變措施,但—群人大張旗鼓地去救人,說不定反而會害了他,還是減少人數,悄悄潛入內部營救比較安全。
  「反正,也不需要他們。」她逕自走向打完電話的黃之勤,路燈將她自信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長長的,「有我去,就夠了。」

  凌晨一點半,夜涼而人聲寂靜。
  由谷靛切斷保全系統,一行人擺平守衛後潛入別墅。
  「連江振達在內,今晚這裡有十七個人。」藍隸簡單解釋情況,「江振達應該已經睡了,有四個人在一樓帶槍守衛,五個人睡在地下室,其他人在二樓。他就被關在地下室,現在應該有兩個人在看守,下樓梯之後的那間就是。」他轉身走往起居室,低聲道:「我留在一樓把風,你們下去救他。」
  辛紅點頭,「你自己小心。」取槍在手,領頭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黃之勤跟著她下去,隨後是魏霓遠和丁綠堯。
  起居室裡的四個手下在玩牌,見到藍隸進來都頷首招呼。
  一人間:「你去哪了?老大剛才下樓來找你,發現你不在,很不高興咧。要你回來以後馬上去找他。」
  「我出去辦點事情。」江振達這時通常該睡了,為何還要找他?
  藍隸不動聲色,正要離開起居室,另一人開口:「你要找老大的話,就去地下室。」
  藍隸微怔:「地下室?」
  「阿原問了一整天,那個費橙希什麼都不肯講,老大很生氣,說要自己去問。他現在應該在關費橙希的房間裡……」
  辛紅右手持槍,慢慢地往地下室走去,不久便看到藍隸說的房間,而通道右邊底端還有另一扇門。
  她伸手握住門把,卻因上鎖而轉不開。反手把丁緣堯拖到身前,以唇形無聲道:「該你上場了,大神偷。」
  「拜託,喇叭鎖也要我開?」丁綠堯輕蔑撇唇,也沒見他拿出什麼工具,隨便摸摸門把,一轉就開了,接著馬上退回樓梯上,準備有危險時可以第一個逃跑。
  辛紅以眼神示意黃之動等人在外面等,握住門把,默數到三,門甫推開—條縫,槍就先瞄準了屋內。
  屋內只有一盞昏暗的小燈,她連眨了幾次眼,約略辨出地上散落了許多東西,角落矮桌旁靠著一人坐在地上,正是費橙希!
  她顧不得房間裡可能有危險,急衝到他身邊。他衣衫凌亂,佈滿污漬和血跡,衣服被撕破的地方露出傷口和淤青,而雙手手臂呈現怪異的扭曲,顯然被打斷了。
  「喂?你……」她試著喚他,緊閉雙眼的他全無反應,沾滿血污的瞼在微弱的燈光下,呈現毫無生氣的顏色。
  她伸手輕觸他臉,肌膚是失去溫度的涼冷,教她心臟猛地揪緊——莫非,終究還是……
  「你叫辛紅吧?」角落突然傳來聲音。
  辛紅驟然回頭,看見江振達和兩個黑衣人站在角落,三個人手上的槍都對準了她。
  「把槍丟掉!」江振達冷笑,「我還在想阿隸怎麼抓不到你,正好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抬腳往牆壁一踢,吼著叫醒睡在隔壁的手下:「阿原、徹仔,還要睡到什麼時候?警察來了!」他抬腳時踢到牆邊的東西,碰到牆壁發出「咚」的沉悶聲響。
  就著微弱的光,辛紅發現那是根鐵棍,而地上散落的東西全是些棍棒、鐵器,全沾滿了血……都是他的血。
  她怔怔看著他一身可怕的凌亂。這一天一夜裡,他吃了多少苦頭?
  「不管我問什麼,他一個字都下講,所以我用了一點手段。」江振達陰冷哼著:「你膽子不小啊,辛紅!上次敢裝成什麼設計師助理,混進我的宴會,想不到你這樣一個剛畢業的小警察,還挺有手段的!把槍丟掉,手舉起來!」
  就見她慢慢轉身,舉起雙手,一雙鳳眼已盈滿淚水。
  江振達以為她要投降,卻聽她咬牙切齒道——
  「要槍,自己來拿啊!」她猛地將槍丟出,砸中江振達左眼。
  他痛叫一聲,對辛紅掃下扳機。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下室的另一扇門開了,頓時槍聲大作。
  在擲出槍後,辛紅跟著滾倒,搶起一根鐵棒,對準江振達一個手下的小腿就是一棒猛揮,細微的「喀啦」一聲,那人小腿已經骨折,慘叫著跌倒。
  她跳起身來,一棒打在江振達臉上,將他打昏過去,同時搶過他的槍,對準剩下的一個男人,吼道:「跪下!」
  對方被突來的變故嚇呆了,乖乖地雙膝落地,她膝蓋往前一挺,正中那人下巴,他立時暈厥;而那小腿骨折的男人在地上翻滾著慘叫,她一腳踹去,於是也沒了聲息。
  一切在瞬間結束。房間外槍聲仍響個不停,還夾雜著男人的吼叫聲。
  辛紅呆呆站著。
  房內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而房外的混亂與她死寂的心全然無關。她想回過身,又不敢看身後的費橙希那可怖淒厲的模樣,震撼過度,她渾身發冷,握著沉重鐵棒的手顫抖不已……忽而,聽聞背後傳來微弱嘶啞的聲音——
  「你……為什麼在這裡?」
  辛紅愕然轉頭,看見原以為掛了的人,正睜著一雙比平常更生氣勃勃的大眼,惡狠狠地瞪著她,粗聲質問——
  「你他媽的在這裡做什麼?」
  「啊!」她幾乎是尖叫出來,鐵棒「噹」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她腿一軟,幾乎虛脫地坐倒在地。
  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沒有慌、沒有亂,旁人只見她談笑自若,沒有人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慌亂。她不能慌,因為能救他的,只有她!她再自負自己的能力,但少了經驗的磨練,實在沒把握能成功。見到他了無生氣的模樣,她幾乎以為自己只趕得及給他……收屍……
  「說啊!」費橙希吼著,神情凶狠,「你在這裡做什麼?!」
  對一個一臉瀕死狀的男人來說,他除了聲音沙啞,中氣實在足得和他的臉色不符。
  辛紅愣了愣,「來救你啊!」不然來觀光的啊?
  「來……來救我?」費橙希咳了幾聲,喘息著,「其他警察在哪裡?」
  「警察?哪有警察?」她脫口而出就知不妙,果然聽他吼聲直蓋過外頭的槍聲和混亂——
  「你又擅自行動?!」
  「不擅自行動,怎麼來得及救你?」辛紅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受傷,解開他衣物檢查,除了淤青,他肋骨斷了好幾根,胃部隱隱青腫,唇邊還有乾涸的褐色血跡。她倒抽口氣,「天哪,你胃出血了!得快點到醫院……」
  「我寧願死也不要你來救!」他大吼,又是一陣猛咳。
  「你寧願死?」辛紅火氣直冒,雙手揪住他衣領猛搖晃,「被我救有這麼痛苦嗎?你寧願死?!
我偏偏不讓你死!你想當我歷來最短命的男友,也要問我答不答應!」
  「你——」他被抖得骨頭快散了,無力再吼,沉聲道:「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冒這種險,你懂不懂?」
  「只要能讓我活得好好的,你寧願死?」她該感動的,但此時卻只想狠狠甩他一耳光,「費橙希,你對我的心意只有這樣而已?!你竟然不想為了跟我在一起而多活幾年?!」驚覺他喘息急促,顯得很痛苦,連忙鬆手,淚水卻跟著湧出了眼眶。
  她抹去淚水,「要先把你弄出這裡……」從地上找到一些木棒,想先固定他手臂,遞尋房間內卻沒有可以綁的東西,心裡越急,淚水掉得越多。
  「用我的衣服綁吧。」費橙希開口道,凝視著她臉上淚痕。
  「嗯。」辛紅吸口氣鎮定,將木棍放在他手臂旁,正要將他幾乎全破成布條的衣服撕下時,卻不慎讓木棍掉下,直接砸到他被打斷的肋骨。
  他悶哼一聲。
  「對、對不起……」辛紅連忙把木棍扔到一旁,想繼續撕布條,又怕碰痛了他,手忙腳亂之間,淚水又開始滑落,滴在他傷口上……忽覺唇上一暖,嘗到熟悉的咖啡香。
  她愣愣抬頭,看著他極緩地退開,額上冒著冷汗,顯然這個吻花了他不少力氣。
  而他蒼白的臉色在她呆愣的注視下,不自在地轉紅,別開視線,「你說過,如果你說『對不起』,就……繼續我們那時候在做的事,不是嗎?」
  她一怔,破涕為笑了,「嗯。」是因為他看出她的憂心和恐慌,想轉移她的注意力,才這樣做的吧?確實比深呼吸有用,神奇地讓她停不了的淚水止住了。
  她抹了抹臉,再度拿起木棒、撕下布條,小心固定好他的傷處。外面打鬥的聲音越來越小,想必藍隸和神偷他們已經控制住情況了。
  「但是,你別以為這樣就算了。」被一個吻打發過去好像太簡單了,她瞪著傷重的他,「等你傷好了,我們再來算這筆帳。什麼『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冒這種險』,這種話聽了就讓我想揍你。」
  他凝視著她,「我只是……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保護不了最好的朋友,至少要保護生平第一個讓他動心的女人啊。
  辛紅哼聲,「如果我放著你在江振達手裡等死,我就不能算是你重要的人。」
  這時,房門忽然被踹開,丁綠堯直衝進來,一見辛紅就咆哮:「你這女人!為什麼沒有警察支援?!老子差點沒命!」
  辛紅不耐地瞪他一眼,「誰跟你說有警察支援?」
  丁綠堯一愣,暴跳如雷,「你!你這女人又騙我!……」
  「找到他了嗎?」魏霓遠跟著要進來,但看到陰暗詭異的光線時,腳步忽停,走在他後面的黃之勤險些撞上來,踉蹌了幾步才站穩,接著直奔辛紅想幫忙。
  「藍隸呢?」不見引他們進來的人,辛紅問。
  黃之勤搖頭,「他一直在一樓沒下來,我只聽到樓上有打鬥的聲音……」
  話未說完,藍隸高大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外。
  他氣息一如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平穩,一手握著染血的短刀,目光一掃,看見地上的江振達,伸腳踢去。
  江振達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藍隸一把將他抓起,「她在哪裡?」
  「你……你答應不殺我,我就告訴你。」想以此為要脅,面對那雙森冷的黑眼,江振達卻無法控制聲音不發抖。他見過這個殺手怎麼拷問人,想到那些手段就要用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驚膽戰。
  「我什麼也不會答應你。」短刀貼住老頭子喉嚨,他一如平時面無表情,俊顏在幽微的光線下陰森懾人,宛如死神的形象。「這別墅裡,你的手下已經全都死了,沒有人會來救你。我再問一次,她在哪裡?」
  「阿隸,把刀放下。」費橙希靠辛紅的攙扶站起,喘息著,「你就是不想再殺人,才來找我的,不是嗎?不要在事情好不容易要解決的時候,犯下不能挽回的錯誤……」
  「你要做什麼?」黃之勤詫異地看著魏霓遠,他正把牆角的木桌搬開。
  魏霓遠不答,把桌子拖到旁邊,摸到牆邊一個極小的隱藏扳手,一扳之下,牆角一塊瓷磚緩緩下降,出現一個漆黑的洞口。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機關?」黃之勤驚異極了,往洞口一瞧,裡面黑沉沉的沒有光亮,只有底部蜷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似乎是人……
  「阿隸,沒必要殺他。」辛紅也勸道:「我們警方會幫你找人,他犯的罪足夠把他關到死,但如果你現在殺他,你也會受審!想清楚!」
  藍隸對一切置若罔聞,刀刀開始往江振達喉管陷入,「這是我最後一次問,她在哪裡?」身邊忽然伸過一隻枯瘦蒼白的手,輕輕握住他手腕。
  他一怔,側眼看到一張雪白的少女容顏,頓時愣住了。
  即使骨瘦如柴,少女仍是驚人地美麗;貓一般靜謐縹緲的神情,在這陰暗的房間中,一身白衣的她像個發著光的天使,幽谷般深黑的雙眸,凝視著眼前已有一年不見的男子容顏。
  「哥,」她的聲音細微得像耳語:「放了他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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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3 00:05:2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醫院的急診室中,首次在急診室值大夜班的菜鳥醫師掛掉電話,叫道:「B棟的手術房準備好了!現在馬上把人送過去!」
  「知道了!」護士們忙成一團,安靜而迅速地量血壓、寫單子,與急診室外的陣陣喧嘩聲形成強烈對比。
  菜鳥醫師抹了抹額上汗水,看著病床上任人擺佈的大男孩……男人,小心地問:「先生,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需要止痛藥嗎?」
  「不必。」費橙希淡淡道,盯著天花板上的燈。
  菜鳥醫師害怕地看著他身上的傷,「呃,但是……你傷勢不輕,不痛嗎?」初步判定雙手骨折、肋骨斷了四根、內出血,或許還有腦震盪,全身大小傷口不計其數,換成一般人可能早就痛死了,這男人……真強啊!
  「其他人呢?」勉強轉頭,費橙希只看到急診室內有醫生、護士,不見辛紅。他因為體力不支,在救護車來之前就暈了過去,醒來時已在這裡。
  「其他傷者在隔壁,有其他醫生幫他們治療……」
  菜鳥醫師話沒說完,急診室角落的門開了,穿著刑警背心的辛紅首先進入,一面歎道——  「你這死要錢的個性能不能改一改?好歹讓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五百萬絕不會欠了你的,你就先回家等嘛。」
  「老子才不相信你這個女人!」丁綠堯的咆哮聲從隔壁診閭傳來:「我要錢,還要錄影帶!現在就給我!喂,我不要貼紗布!拿遠一點!」
  「我去哪拿給你呀?現在外頭都是記者,出去鐵定被包圍。你受傷了,還是安分一點,讓護士小姐幫你上藥吧,別對人家那麼凶。」辛紅退到費橙希這間急診室的角落,向還在另一個診間的人招招手,「過來這裡談吧。你真的要走了?」
  藍隸並沒移動腳步,倚在門邊緩緩頷首。「越早離開越好。」
  「打算去哪裡?」
  「不知道。」
  辛紅盯著他平靜無懼的面孔,低聲道:「就我的瞭解,一旦被你那個組織訓練成殺手,就一輩子部屬於他們,絕對不可能脫離,想離開的人,會被他們派人追殺到底,不是嗎?」
  「是啊。」他淡淡一笑,「聽說到目前為止,逃走的人沒一個能活過半年。」
  「看樣子你已經有覺悟了。」必死的覺悟。「那,你妹妹怎麼辦?」
  真是兄妹嗎?她頗為懷疑。
  兩人不同姓,長得也完全不像,而且那女孩看藍隸的眼神,絕不是妹妹對哥哥會有的眼神……  「他們要的是我,不會傷害她。以她的身體狀況也不能跟我同行。」她因為長期被監禁,還被施打毒品,幾分鐘前已經被安排住院了,要做進一步檢查。他不能帶她走,留下來更會為她帶來危險……
  「換句話說,需要一個人照顧她。」辛紅一把將站在牆邊講手機的魏霓遠拖過來,「就是你了!」
  魏霓遠一臉,莫名其妙,「什麼?」
  「藍隸的妹妹啊!她需要長期治療,還有安全的問題,全都交給你嘍!應該沒問題吧?別告訴我,你們矩陣集團每年獲利上千億,卻連照顧一個未成年少女的能力都沒有?」
  魏霓遠忙著應付手機裡喋喋追問的母親,幾秒鐘後才聽懂辛紅在說什麼,頷首道:「這我可以安排,沒問題。」
  藍隸突然開口:「你為什麼知道她被關在那裡?」他進出那個地下室的房間不下數十次,從不知道那裡面還有密室,為何頭一次進入的魏霓遠會知道?
  「對哦,你為什麼知道?」辛紅想起黃之勤提到過當時的狀況,「之勤說你毫不猶豫就把桌子搬開,找到機關。你應該是第一次進那個房間吧?」簡直像一開始就知道那底下有人!那密室完全和外界隔離,絕不會有聲音外漏,他究竟怎麼發現的?
  魏霓遠將結束通話的手機收起,側身倚著牆,足踝上的銀質腳鏈隨之發出細微聲響,淺淺一笑,「嗯,可能是我運氣好吧。」
  「運氣好?也未免太好了吧?」辛紅不信,而且他眼神飄移不定,明顯隱瞞了什麼,她還要追問,魏霓遠卻朝費橙希的病床一指——
  「橙似乎醒了,你過去看他吧。」他示意藍隸往診問門口移動,「我家裡派人來接我,差不多要到了。等一下藉由他們掩護,我們可以躲過那些記者離開……」
  辛紅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費橙希早已醒來,正凝望著她。她走到他病床邊,「我以為你進手術房之前都不會醒呢。」
  費橙希沒回答,先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遞。衣服上有血跡,應該是從他身上沾到的,看來似乎沒有受傷。但他仍不放心地問:「你沒受傷吧?」
  「好得很,連一根頭髮都沒掉。」那雙清澈的大眼瞬間流露的安心與喜悅,教辛紅驀然鼻頭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落淚的衝動,「倒是你,傷成這副樣子,可能要養好幾個月的傷吧?」
  「總是會好的。」他輕咳幾聲,氣息微弱:「只要你……沒事就好。」
  這下可害得辛紅的眼淚滾出眼眶了。她使勁揉了揉眼,憤憤道:「你不准再講這種話,聽見沒有?什麼只要我沒事就好,你有事我還不是一樣難過?你敢再說一次,我一定剝你的皮!」
  費橙希微微一笑,「恐怕你現在就要被剝皮了。他們都來了吧?」他們,指的是重案組的刑警們。他隱約聽到門外的人聲中,有林副組長的聲音。
  「是啊,大家聽到你被抓走,一堆人立刻趕來,已經下班回家的也來了。」辛紅愁眉苦臉,「林副組長說要記我大過。」
  「看吧,擅自行動的下場就是這樣。」
  「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呢!是因為大家很生氣,你被抓走這麼重要的事,我竟然沒告訴他們,找了幾個人就想救你,簡直拿你的命在開玩笑。」
  「那,江振達的案子……」
  「原本是計畫好三天後採取行動,當場破壞他的黑槍交易,來個人贓俱獲,現在當然沒辦法了。幸好,總算還是把他逮捕了,擄人、非法持有槍械的罪名,夠讓他麻煩一陣於,能不能扯出地下錢莊這些問題,就要看檢方的能耐了。」
  他眼神一黯,「都是因為我……」
  「別這樣說。」辛紅輕撫他已經上了碘酒的臉龐,「大家都不怪你,案子可以改天再辦,壞人可以改天再抓,但失去一個好同事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他們已經失去過一個,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頓了頓,戲謔道:「再說,世界上畢竟只有一個費橙希,你要是掛了,我上哪去找一個像你這樣,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的傻瓜?」
  「原來你對我的評價只有『傻瓜』而已?」聞言,他微笑。
  「是啊,你是個既囉唆又愛管我的傻瓜,可我大概比你傻得還厲害,明明討厭被管,還是捨不得放下你。」她也笑了,輕握住他的手。
  兩人凝視著彼此,笑意漸漸隱去,熨貼的掌心中交流的下只是溫暖,也是共患難後,轉為更深、更濃的情感。
  菜鳥醫師咳嗽一聲,「費先生,我們現在要送你去照X光。」俊男美女之間的深情對話雖然很賞心悅目,但病人的命還是比較重要,他只好殺風景地打岔了。
  辛紅退到一旁,讓護士把費橙希的病床推走。
  費橙希忽道:「等等。」望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辛紅俯身到他臉畔,他忽然仰頭在她唇上一吻。
  「等我手術完……」費橙希躺回枕上,又是一陣咳,語氣溫柔,眼神卻極度危險,「我們再來算你今晚擅自行動的這筆帳。」
  哎呀呀,剛才氣氛太好,她差點忘記他這處處以規定為優先的嚴謹態度了。這次她完全將他的諄諄叮嚀當成耳邊風,親身深入險地,對於這個將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傻瓜而言,即使她因此救了他的命,這行為依舊是不原諒的吧?
  她回敬一個挑釁的眼神,呵呵笑了——
  「隨時奉陪。」
  看來,有他這個一絲不苟的警界前輩在身邊,未來的日子她還有得頭痛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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