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053|回覆: 1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莫顏 -【將軍求娶(洞房不寧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5-5-21 00:07: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莫顏 - 將軍求娶(洞房不寧之三)

要他楚雄來說,男人不是長得好看就好,要懂得對女人好、保護女人,
她要他有本事就去闖天下,好,他就靠拿下這天下來保護她!

楚雄一眼就瞧中了柳惠娘,不僅她的身段、她的相貌,就連潑辣的倔脾氣,也很對他的胃口。
可惜有個唯一的缺點──她身旁已經有了礙眼的相公。
沒關系,嫁了人也可以和離,他雖然不是她第一個男人,但可以當她最後一個男人。
「你少作夢了。」柳惠娘鄙視外加厭惡地拒絕他。
楚雄粗獷的身材和樣貌,剛好都符合她最討厭的審美觀,而他五大三粗的性子,更是她最不屑的。
「你不懂男人。」他就不明白,她為何就喜歡長得像女人的書生?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會談詩論詞、風花雪月有個鳥用?
沒關系,老子可以等,等她瞧清她家男人真面目後,他再趁虛而入……果不其然,他等到了!
這男人一旦有錢有權,就愛拈花惹草,希望她藉此明白男人不能只看臉,要看內在,自己才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
豈料,這女人依然倔脾氣的不肯依他。
「想娶我?行,等你混得比他更出息,我就嫁!」
老娘賭的就是你沒出息!這時的柳惠娘還不知,後半輩子要為這句話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5-5-21 00:0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杏花村是平鎮附近一個偏僻的小村落,這兒山明水秀,長滿了杏花樹,因此而命名。

村落住了一百多戶人家,居民主要靠種田、打獵和采藥為生,自給自足,偶爾拿去鎮上換取銀錢,買些什物回來。

柳惠娘是吳家小媳婦,她有一手好廚藝,每個月都會腌些私房醬菜,拿去賣給鎮上的館子,賺了銀子就買肉回來,給婆婆和兒子添菜。

她腌的私房醬菜口碑很好,隨著季節不同,醬菜口味也會跟著更換,成了飯館的一道招牌菜。

飯館掌櫃知道這婦人手藝了得,又怕她把醬菜賣給別家,因此給了高價,包下她的醬菜,約定好每個月送多少量。

今日,柳惠娘坐了驢車來到平鎮,店小二見到她,上前熱情招呼,請她進屋等,倒了杯熱 茶給她,然後招呼驢車把醬菜載到廚房外。

驢車是跟村里鄰居租的,說好每個月固定的時間,載柳惠娘到鎮上交貨。

她清晨伺候好婆婆和兒子後才出發,到達飯館時,離午時尚有半個時辰,這時候飯館已陸續有些客人。

楚雄便是此時到飯館用飯的。

店小二忙上前招呼。

「楚爺,您今日來得早呀,這兒坐!」

平鎮人都識得楚雄,見到他都要稱一聲「楚爺」。

楚雄生得人高馬大,一身勁裝,腰間掛刀,相貌粗獷又帶著不羈的俊朗。

「跟以往一樣,三菜一飯一壺酒。」楚雄坐下,將腰刀擱在桌上。

他是常客,店小二已知他用飯的習慣,所謂三菜一飯,就是一盤肉、一盤菜,再加上一盤當季的招牌醬菜。

飯菜要等,但是酒一定要先上。店小二招呼他坐下,便去張羅酒菜。

楚雄目光不經意一掃,忽然定住。

靠近門邊角落的桌子,坐了個文靜秀氣的女子,是副生面孔。

店小二先端上酒水和醬菜,再去張羅兩盤熱炒時,被楚雄叫住。

「那女人是誰?」

店小二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笑著回道︰「那是杏花村的柳惠娘,咱們飯館的醬菜都是跟她訂的,今日送貨來。」

「哦?」楚雄狀似漫不經心地閑聊。「誰家媳婦?」

「杏花村吳家。」

「種田的?」

「本來是,但兩年前吳家老爺去世後,老夫人就把田賣了。」

楚雄面色淡然地听著,好似只是隨口一問罷了,見店小二有些探究的目光,他便道︰「我還以為掌櫃的娶媳婦了呢。」

店小二听了一愣,恍然大悟,接著悶笑道︰「掌櫃的哪有這福氣,咱們是粗人,那柳娘子生得好、廚藝好,人又賢慧,嫁的可是讀書人呢!您到平鎮才幾個月,所以不知道,她家相公十五歲中秀才,十八歲中舉人,吳家老太太把田地賣了,就是給她兒子當盤纏去京城趕考,掙個前程。」

楚雄只是笑笑,沒再多問,狀似沒多大興趣,改口催店小二快把菜送來。

掌櫃的結算好銀子,走出來交給柳惠娘,柳惠娘向他道謝,微微一笑就離開了,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目光,始終盯著她的背影。

交了貨,有了銀錢,柳惠娘喜孜孜地上了驢車,命車夫去市集采買,好拉回杏花村。

柳惠娘不知道,自己這一趟出來,無意中入了某人的眼。

對某人來說,沒看上就算了,偏偏不小心看上了……

有點麻煩。

楚雄兩三下便將飯菜掃光,一壺酒全部灌完,把銀子丟在桌上,叫店小二算帳,店小二愣得直瞪眼。


他不過去添壺 茶水回來,飯菜就空了,有這麼餓?

楚雄沒理他,大步出了飯館,朝市集走去,因為適才那女人臨走前,跟掌櫃說了句要去市集采買東西。

柳惠娘已經想好要買什麼,她是老顧客,小販們見到她,便將好物拿出來。

柳惠娘面容姣好,嘴巴又甜,也很會做人,除了做醬菜,她還會順道做些小吃食,用荷葉包成一小包,送給攤主,惹得攤主高興,你來我往,就會給她打個折,或是省了零碎錢。

幾次下來,雙方有了交情,下回她再來,攤主若是進了些新鮮的好貨,便會主動將最好的留給她。

柳惠娘靠著好交情,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攢下錢,積少成多,久了也是一筆不錯的進項。

采買完畢,接著去肉攤買了豬肉。五歲的潤哥兒在長身子,得補一補,才能長得高。

經過一家飾物攤子時,柳惠娘瞥見一把雕工細致的木梳,問了價錢後,嫌太貴。

她是買得起,但舍不得,貨郎見她意動,積極說服,舌粲蓮花半天也沒能讓她把銀子拿出來。

貨郎熱心,就算她不買,也不會擺臉色給她瞧,柳惠娘見他態度好,自己在攤子上看了半天也沒買,挺不好意思,但她實在舍不得花這個錢,因此找了理由。

「我讓我家相公買給我。」她甜甜地笑道,客套幾句,人便走了。

在她離開後,貨郎正要將木梳放進盒中時,攤前又來了客人。

「拿給我看。」

貨郎愣住,就見攤前站著一位客人。

他是最近才來擺攤的,因此不識得楚雄,見他要看,忙把木梳奉上。

「適才那位婦人看上這個?」

貨郎一听,上下打量他,忽然恍然大悟。

「您是那娘子的丈夫?」

楚雄抬眼,沒回答,只是一笑,貨郎就以為他默認了。他還當那婦人是故意找理由哩!沒想到是真的等著丈夫買給她。

「這木梳用的是上等檜木,那木匠師父是給大戶人家做木雕的,因為剩了材料,因此做了木梳。您瞧瞧這上頭的刻花,可不是一般木匠能比的,小的賣這個價,真的不貴呀!您可以去打听,若是去別家,起碼差了十倍的價。」

楚雄點頭道︰「確實不錯。」

貨郎目光一亮,知道遇著了識貨的客人,有機會成交。

「您買下這木梳送給妻子,她肯定驚喜,就這唯一的一把,多了也沒有。」

楚雄將木梳收下,掏出一錠銀子丟給他。「不用找了。」

貨郎驚喜,忙哈腰道謝。

柳惠娘坐在驢車上,清點今日的收獲,心里計量著晚上加菜,和婆婆、兒子一起慶祝。

驢車走到一半忽然顛了下,把柳惠娘給驚了,待緩過神,忙問車夫怎麼回事。

車夫下車瞧了瞧,擰眉道︰「輪子壞了。」

柳惠娘一听,霎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這一車子的東西可不少,讓她提著兩腳走回去是不行的,更何況,路程都走了一半,返回鎮上另外找車也不可能。

「怎麼會壞了?」

柳惠娘也跟著下車查看。

這車夫叫驢二,是村里的老實人,專靠驢子給村人載貨,從不騙人,她昨日還叮囑過,叫他檢查好車子,可別壞在路上,驢二從來都是照做,也不會誆她,這次大概是運氣不好。

這可怎麼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輪偏偏壞在這種地方,若是耽擱了不打緊,但她這車的好物是一定要帶回去的。

驢二搔搔頭,很是愧疚。

柳惠娘想了想,現在怪他也于事無補,得把握時間,天黑就麻煩了,便拿了一串銅錢給他,要他走回鎮上,另外再叫輛馬車過來。

驢二拿了銅錢,快步往平鎮跑回去,柳惠娘便坐在驢車上等著。

她估計驢二來回一趟要花半個時辰的工夫,卻沒想到過了一刻,便聞馬蹄聲從遠處而來。

柳惠娘回頭看去,就見一名男子策著馬車駛來,最後在驢車旁停下。

男子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她。

「你是柳惠娘嗎?」

柳惠娘有些戒備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家車夫說,你需要馬車載貨。」

「……」柳惠娘沉默地打量他,男人身高體壯,一身黑色勁裝,背脊挺拔,五官線條凌厲,就連他身下的馬兒也跟主人一樣,四蹄修長,毛色發亮,都是結實強健,氣場非凡。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柳惠娘。」

「……」瞧那個戒備的眼神,楚雄不明白自己是哪兒不對,為何她一見面就說謊,讓他原本想好的劇本沒機會演出來。

其實驢車的車輪是他弄壞的,他算好了,車輪只能撐到半路就會停下來,也算準了車夫會返回鎮上去找另一輛車。

見到車夫走了,他便策著備好的馬車,穿著干練剽悍的騎裝,英雄救美般的出現。

平日他這副打扮走在鎮上,都會引起其他姑娘的注目,對他投以傾慕之色,但這女人看他的眼神里,找不到一絲局促和羞澀。

「你家車夫路過時,說要租用我的馬車來載貨,就車上這些嗎?」

既然她睜眼說瞎話,他也可以沒事似的完全無視,然後也跟著她睜眼說瞎話。

柳惠娘想了想,問道︰「他租用你的車,花了多少?」

「十個銅錢。」

她先前的確是拿十個銅錢給驢二。

「他人在哪兒?」

「他去鎮上找人來拉他的車,要我先過來找你。」

「十個銅錢拿出來,我看看。」

楚雄從錢袋里掏出十個銅錢,攤在手上給她瞧。銅錢長得都一樣,他就不信她能辨認這些銅錢是不是她給的。

柳惠娘伸手把銅錢收回,放進自己的錢袋里。

「不租了,您請回吧。」

「……」

楚雄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呵呵一笑,再睜開眼時,眼角眉梢帶笑,目光精銳逼人。

他彎子,直直看入她的眼。

「你怎麼知道我是假的?」

柳惠娘冷冷地看他。「鎮上馬車的租金行情都是固定的,牛車五錢,驢車十錢,馬車十五錢。」

「我算便宜一點,不行?」

「沒听過楚家商行的護衛,還兼差當車夫的。」

他意外地挑眉。「你知道我?」

「不知道,我認衣裳。」

原來是他這身騎裝露了餡。

「我叫楚雄。」

她面無表情,只除了一雙戒備的眼,楚雄卻覺得有意思極了,他第一眼瞧見她,就看上她了。

若是擱在以前,看上了,他就搶回去,但現在不行,他改邪歸正了。

本以為自己布個局,制造機會,來勾引美婦人,讓她自己上,現在卻發現,她可不如外表那般天真好騙。

這女人聰明得很。

不過,他人都來了,要他打道回府是不可能的。

楚雄俐落下馬,在她全神戒備的眼神下,直接去搬貨。

「你做什麼?」

「搬貨。」

「你想搶?」

「說實話,我比較想搶人。」他臉在笑,但銳目逼人,直看得柳惠娘心驚膽戰。

「你、你敢!」

「你說呢?」

他笑得一臉痞氣,此時四下無人,他若真要對她做什麼,她恐怕逃不了。

這男人很危險,他盯人的目光像只狼,令柳惠娘起一身雞皮疙瘩。

柳惠娘後悔極了,不該讓驢二先走的,這下如何是好,逃是逃不遠的,只能智取。她唯一的武器,是藏在發上的一根針,上頭涂了麻藥,她隨身攜帶,就是用來防身的。

楚雄把貨物全搬到馬車後,便上了馬背,對她笑著命令。「上車吧。」

她沒動,只是抿著唇瞪他。

「真不要貨物了?還是你不想坐馬車,想與我共騎一匹馬?」最後一句說得曖昧。

柳惠娘握緊了拳頭,猶豫一番後,自己上了馬車。「麻煩您了,家里婆婆、孩子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呢。」

既然逃不了,又不想丟下這批貨,不如見機行事。

楚雄勾唇,揮著鞭子,策馬啟程,載著她一路往杏花村去。

這男人很危險,他盯人的目光像只狼,令柳惠娘起一身雞皮疙瘩。

柳惠娘後悔極了,不該讓驢二先走的,這下如何是好,逃是逃不遠的,只能智取。她唯一的武器,是藏在發上的一根針,上頭涂了麻藥,她隨身攜帶,就是用來防身的。楚雄把貨物全搬到馬車後,便上了馬背,對她笑著命令。「上車吧。」

她沒動,只是抿著唇瞪他。

「真不要貨物了?還是你不想坐馬車,想與我共騎一匹馬?」最後一句說得曖昧。

柳惠娘握緊了拳頭,猶豫一番後,自己上了馬車。「麻煩您了,家里婆婆、孩子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呢。」

既然逃不了,又不想丟下這批貨,不如見機行事。

楚雄勾唇,揮著鞭子,策馬啟程,載著她一路往杏花村去。

這一路上,楚雄沒有對她行不軌之事,而是真的幫她載貨回村。

快到杏花村時,路上遇見了村人。

柳惠娘掀開車簾,大聲吆喝揮手。

「王叔——」

「咦?這不是柳娘子嗎?」

「您撿柴回家啊?正好,我租了馬車,才十個銅錢,好便宜的!快上來,載您一程。」

王叔听了一喜,背上背著當柴的樹枝挺沈的,能搭個便車當然好。

「這麼便宜!真是趕巧了,當然好!」

「……」車夫楚雄,一陣無語。

他以為美婦人只會躲在馬車上不出來,避人耳目,哪知他又看走眼了。

「哎喲,這不是麻子她娘嗎?您腿腳不好,別走了,快上車,我今日租了馬車!」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

王叔探出頭來補充。「不用不好意思,才十個銅錢!」

接下來,村口鐵匠家的孩子、上山摘野菜的大嬸、鄰居家的姊弟……柳惠娘一路抓人,最後整輛馬車足足擠了七個人。

「……」車夫楚雄繼續無語,他想了想,突然悶聲笑出,接著仰天大笑。

麻子她娘好奇地掀開車簾,問道︰「這位小哥,您笑什麼呀?」

楚雄轉頭對她笑道︰「嬸子坐好了,小心別摔下。」

麻子她娘瞧清了他的長相,驚呼道︰「哎呀!這位小哥長得真好看呀!」

楚雄咧開了笑,竟與麻子她娘聊起家常來了。

柳惠娘在車里撇撇嘴,她拉了那麼多人上車,就是存心刁難他,好叫他知難而退,別打她的主意。

有了一車子的人作陪,進村時才不會讓人起疑,否則她一個婦人坐著年輕男人的馬車回來,萬一被有心人傳出什麼閑話,很容易生是非。

村人搭了便車,到了柳家前,大夥兒便自動地幫忙把貨物搬進屋子里,禮尚往來。楚雄離開時,看了柳惠娘一眼,她正在跟鄰人說話,絲毫沒看他。

楚雄笑了笑,策馬離開,這時候柳惠娘才轉過頭來,瞧著馬車遠去,心下悄悄松了口氣。

這事過了幾日,柳惠娘便拋諸腦後,她原以為不會再見到楚雄了,畢竟當日大夥兒都在,他既然是平鎮上楚家商行的護衛,總不至於大老遠跑到他們杏花村來吧?

如同楚雄小瞧了她,她也小瞧了楚雄,更小瞧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午飯過後,村里的婦人或姑娘們會相約到河邊洗衣裳,柳惠娘也不例外。

這一日,她與村中的婦人們一起到溪邊洗衣,卻突然听到有人談起楚雄。

一如男人愛嬌,姐兒也愛俏,也不知誰起的頭,話題繞著楚雄轉,說他身高體壯,長得又不賴,上回村長帶著女兒到鎮上,遇到地痞流氓,被楚雄打跑了。

村長的女兒是個藏不住話的,遇上這種英雄救美之事,回到村里後,告訴其他村姑,這事就這樣傳開了。

柳惠娘只听不聊,心下卻不予置評。

英雄救美?那人就是個色胚,她都懷疑這事是不是他故意布的局?

柳惠娘喜歡斯文人,像楚雄這種五大三粗的,她沒興趣,不管大家怎麼聊,她只會安靜地听,偶爾附和幾句,表示參與。

話多是非也多,柳惠娘深諳此理,村里總有幾個比較強勢又愛帶風向的婦人,例如黃大嬸。

黃大嬸人不壞,但性情好強,說話嗓門大,柳惠娘平日就會做些人情,跟黃大嬸家打好關系。

「黃嬸啊,你家阿秋要滿十五了,听說你在給她物婿?」養豬的王嬸對她打趣村里的男人大多是莊稼漢或獵夫,大家都知根知底,條件就那樣,哪有楚雄好?楚雄可是楚家商行的護衛,再往細了說,是受楚家大爺重用,又親賜楚家姓的護衛,前途一片看好。

黃大嬸听了,呵呵笑道︰「人家條件好,哪會瞧上我家阿秋?真要娶,也會找平鎮的姑娘。

杏花村的姑娘都是村姑,嫁的也都是莊稼漢,少數幾個有福氣的;可以嫁到鎮上去。

說到少數,她們當中就有一個。

「若我家阿秋有惠娘漂亮,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柳惠娘心中一跳,面上保持自然,笑呵呵地推了黃大嬸一把。「討厭啦黃嬸,這麼打趣我,說來我運氣好,嫁給我家相公,我就喜歡斯文人。」

她面上樂呵呵,卻是下意識就想把自己跟這話題撇開,藉此昭告眾人,她只喜歡斯文人,對楚雄這種雄壯威武的敬謝不敏。

說到斯文人,柳惠娘那相公生得是真斯文,說話客客氣氣,舉手投足都像城里來的,十分與眾不同。

他們杏花村就出了吳子清這麼一位讀書人,十五歲考上秀才時,整村村人都來共襄盛舉,鞭炮放了整整一條街。

眾人都很羨慕柳惠娘不必嫁給莊稼漢,不必下田,頂多做做家務,出來跟她們一起洗洗衣物,因此到現在還能保持白的肌膚。

話題很快又拉回楚雄身上,柳惠娘對那男人沒興趣,加上衣物不多,迅速洗完後,便端著木盆站起身,跟眾人告別,往自家走去。

從溪邊到自家的路上,走的是田梗間的小路,這條路她走很多次了,很安全,路上還會跟田里的村人打招呼。

她抱著木盆,嘴里哼著歌,瞥見前方的身影時,猛然一僵。

楚雄高大的身軀從前頭走來,驚得她頭皮有些發麻。

他怎麼來了?

柳惠娘左右張望,見田梗間有村人在忙,她松了口氣,光天化日之下,她就不信他敢對她做什麼。

很快的,柳惠娘將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悔恨不已。她大著膽子繼續往前走,在經過他身邊時,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一個趔趄,跌進他懷里,楚雄順勢抱住她,一同滾落田梗里的乾稻草堆中。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5-5-21 00:0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柳惠娘想尖叫,小嘴被大掌搗住。

「噓……」楚雄的呼吸吹在耳邊。「你想讓大家跑過來看怎麼回事?我是不介意,就怕你介意而已。」

她驀地停止掙扎,一雙眼憤怒瞪向他。

楚雄見她不吵了,便松開她的嘴。他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這時候必然比他更不想驚動他人。

她想離開,但腰間的手臂圈得很緊。

「放開。」

他沒放,對她笑道︰「上回人多嘴雜,咱們沒機會好好聊聊,今日機會難得,咱們趁此把話說清楚。我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妻,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姊妹,一人獨戶,家有田產,鋪子兩間,身強力壯,無不良嗜好,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回答你。」

柳惠娘冷冷說道︰「我今年二十有一,是吳家媳婦,與丈夫恩愛,有個可愛的兒子,喜歡斯文的讀書人,討厭五大三粗的男人,平日相夫教子,立志當個賢妻,對紅杏出牆沒興趣,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若是惹到我頭上,那就要小心我的牙。」說完一口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楚雄「嘶」的一聲,她乘機掙脫,一邊瞪他,一邊把撒翻的衣物撿回來。那股狠勁活似一只母狼,隨時可以跟他拚命。柳惠娘撿回了衣物,便頭也不回地跑走。

楚雄舌忝著手臂上的血,目光如狼地盯著她的背影。

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得了眼緣,生了親近之心,知道她是他人之婦,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藉著送美人婦回家的機會,跟她說說話罷了,誰想到這一接觸,竟發現她不如表面那般溫順好欺,這婦人不但狡黠聰明,還很潑辣大膽,這可觸到楚雄的癢處了。

這心一癢,就癢了好幾日,每晚睡在床上,腦子想的就是她刁蠻狡猾又得意的樣子,讓他有些孤枕難眠,夜里還得起身沖個冷水,把身子里那股慾火給澆熄才睡得著。

壓了幾日的心思,今日趁著休沐,他又專程來找她,不但沒解癢,還更喜歡了。

楚雄暗恨可惜,怎麼就嫁人了呢,若是當年,他哪里管她嫁沒嫁人……

那日之後,柳惠娘出門必要找人作伴,出門時還帶著柴刀,連晚上睡覺也要把柴刀藏在床邊才能安心。

楚雄沒再出現,柳惠娘從其他人那兒听說楚家商隊送貨去了京城,這一去一回,至少要半個月,听說商隊還要從京城轉到別處城鎮,那就不只半個月了,起碼要兩個月。柳惠娘再度松了口氣,起碼這兩個月可以不用抱柴刀睡覺了。

今日听了好消息,她心情好,而當她听村長說城里來了 書信時,更是驚喜交加。

每個月信使都會來村里一次,把書信交給村長,她從村長那兒拿了丈夫寫來的家書,雙手把信捂在胸口上,當著眾人笑鬧打趣聲中,羞著臉,匆匆回家看信去。

進了屋,關上門,她坐下來,迫不及待地拆信,視若珍寶地將信紙抽出來。

會試在即,日夜苦讀,平安勿念。

信中只有短短的十二個字,令她眼中的熱意逐漸冷卻,沈默許久。

相公中了舉人後,便決定去京城準備三年一次的會試。婆婆將田地賣了換錢,讓相公帶去京城花用。第一次會試落榜後,相公繼續留在京城,準備三年後卷土重來,她則在村里繼續照顧婆婆和兒子。

她與相公已經三年未見,全靠每月一封的書信,一解相思之苦。

柳惠娘又看了許久,便將書信收好,從抽屜里拿了另一封寫滿字的書信。

這是相公剛離家時,寫來的第一封家書。

公公過世後,婆婆也病倒了,兩老都叮囑她,不要告訴相公,免得他記掛,京城物貴,相公來回一趟奔喪,除了花錢、花心神,還會影響他備考。

全家把希望和金錢全部投在相公身上,不能有閃失。

她听公婆的話,在信中只報喜不報憂。

婆婆臥病在床後,日漸枯老,腦子已不記事,她坐在床邊,和顏悅色地將書信內容念給婆婆听。

婆婆不識字,兒子也才五歲,不會知道這一年來,信件內容大多都是她自己加油添醋編出來的,他們听了高興,她也省心,何樂而不為?

不管高興或不高興,日子都得過,那就開心地過吧。

兩個多月過去,柳惠娘早把楚雄這個人拋到九霄雲外,直到他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一次比上次更過分,他直接將她堵在後院牆角。

「你與他三年未見了吧,跟個 書生有什麼用?他若是一直不中會試,你是不是就一直守活寡?

「別急著咬,先听我說完,你若肯離開他,跟了我,我一定不會讓你獨守空閨——「這邊咬過了,換地方咬吧,你要知道,能咬到楚爺且安然無事的人,只有你一個。

柳惠娘簡直氣急敗壞,她雖然長得不錯,但也沒有美到讓男人如此惦記的程度,何況她平日忙家務和照顧婆婆、兒子,根本沒空閑打理自己,像現在她頭發凌散,一身邋遢,身上還有幫婆婆把屎把尿的味,還能讓他盯直了眼,似惡虎撲羊一般。

這樣他也吃得下去?簡直禽獸不如!」

「你敢踫我,我就自盡!」

「別沖動,我沒想今日踫你,只是先跟你商量,好教你知曉我的心意,要踫也會等咱倆洞房花燭夜,不過若你願意,也不是不能提前——唔!」

她的回答是拳打腳踢,外加指甲抓、嘴巴咬,看這情況是不願意了。

把話帶到,表明心意後,楚雄離開前,還笑咪咪地將她鬢角的一絲頭發捋到耳後。「你考慮考慮,我下次再來看你。」說完便出其不意地吻她,然後舌忝舌忝嘴角的血,帶著佳人贈送的新傷,輕功一躍,直接翻牆走人。

人雖走了,男人的氣息和溫度尚在,還有留在柳惠娘心中的陰影,驚悸懾人。

她很害怕,她不怕空閨寂寞,不怕守活寡,唯獨怕蜚語殺人。

寡婦門前是非多,隔壁四井村的朱寡婦就是受不了鄰人的搬弄是非便上吊了,留下一對兒女到現在還受人欺辱鄙視。

公公去世,丈夫長年不在家,家里沒個作主的男人,婆婆又臥病在床,潤哥兒才五歲,她若是被人傳出什麼不潔,全家人都蒙羞。

得想個辦法!

當天晚上,為了預防萬一,她搬去婆婆屋里睡,理由是想更好地照顧婆婆,其實是怕那姓楚的色心,起,晚上跑來找她,所以要找個人壯膽。

哪知此舉把她婆婆給感動得掉下眼淚,握著她的手說︰「本來娘是打算等子清回來才拿出來的,但現在娘決定交給你,好好收著。」

看著手里的兩塊金條,柳惠娘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得凸出來,所幸她夠鎮定,回以淚光閃閃。

「娘放心,我一定為相公好好收著。」

婆婆什麼都好,就是太吝嗇,都病成這樣了,還把金條藏起來舍不得花。

三日後,婆婆在睡夢中走了。

把婆婆的後事辦完後,柳惠娘決定上京尋夫,這天上掉下的兩塊金條,正好當路上花銷。

天氣晴好,黃歷上,今日大吉,宜遠行。

柳惠娘背起了包袱,回頭望了破舊的家宅院子一眼。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娘。」

她低頭,潤哥兒正仰著小臉望著她。

兒子的眉眼長得像她,漂亮的大眼楮水靈靈的,柳惠娘溫柔地握緊兒子的手。

「咱們走。」關上大門,母子兩人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吩咐車夫啟程,前往平鎮。

她帶的東西不多,包袱里只有一些換洗衣物和乾糧,兩塊金條和碎銀全部縫在內襯里。

她在,金條在;她亡,金條……那就隨便吧。

這次離開,她是不打算再回杏花村了,這里的鄉親鄰里成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是非多,眼界小,柳惠娘不是很喜歡。

她打開車窗,朝外望去。

京城的路太遠,跟著商隊走才安全。在平鎮,就數楚家商行最有名望也最穩妥,雖然可能會遇到姓楚的,但她就不信,混在一堆人之中,他敢對她做什麼。

車隊將從平鎮出發,他們這趟便是趕去集合的。

越是接近平鎮,從附近各村來的馬車越多,大夥兒的目的一致,全都沖著楚家商行去的。

楚家商行養了一群強健的私人護衛,這些護衛都有功夫,還跟土匪強盜打過架,跟他們走,雖然要花點銀子,但好處是可以分享人家的護衛。

柳惠娘仔細斟酌過,自行上路,能省下不少銀子,但他們孤兒寡母的,路上遇到土匪就完了,到時命都沒了,留著金條銀子有個屁用,跟著楚家商行,路上才有保障。

楚家商行前頭的大廣場排了一整排馬車,那拉車的馬兒都是北方健壯的好馬,車子是結實寬大又耐用的好車。

楚家商行的管事正指揮眾人將貨物搬上馬車。商行護衛人高馬大,身上穿著訂制的勁裝,一看就很有派頭。護衛們來回巡視,雖然人多事雜,卻有條不紊,雜而不亂。

各地百姓趕來的馬車排了一排,都是向商行繳了銀子掛了號的,準備跟著車隊一同上京。

柳惠娘的馬車是最後幾輛到達的,前頭的空地都被其他馬車佔去了,他們這輛車便停在最外圍。

車夫牛一一趕緊去報到領牌子,柳惠娘讓兒子在車上等,她下了馬車在附近尋黃大嬸一家。

黃大嬸的大女兒和大女婿都在京城,因此夫妻兩老帶著小女兒阿秋準備進京探望大女兒,柳惠娘打算這一路上與黃家作伴,彼此有個照應。

柳惠娘四處張望,終於看到黃大嬸家租用的馬車,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卻好死不死的,隔著人群,與楚雄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她神色一變,「咻」一下,閃入人群里。

想躲?

楚雄眯著眼,雖只是千分之一的眨眼間,但他很確定自己沒看錯,那是柳惠娘。「去把這次車隊的名冊拿來。」

在他的吩咐下,一名手下去向管事拿來登記的簿子。

簿子翻開,上頭陳列各家登記的名字和繳納的銀子,這些都是掛了號要跟著車隊上京的百姓。

楚雄快速掃過,果然找到了吳柳氏。

柳惠娘的丈夫姓吳,因此吳柳氏就是柳惠娘。

楚雄不動聲色,將簿子丟回給手下,拿去還給管事。

「雄哥,怎麼了?」

「看到一只兔子。」

「兔子?」洪鐵驚訝,左右張望。「在哪兒?」

楚雄低笑一聲。「那兔子麻溜得很,跑了。」

他口中的兔子,不是別人,正是柳惠娘,而且是一只會咬人的美人兔。

想到她,他舌忝了舌忝唇。那一日,他壓著她親嘴,滋味可甜了,後來吳家老太婆過世,村人走動多,為了避免隔牆有耳,他便暫時沒去找她。

本來打算這次出行回來後,再去找她談談,沒想到她竟自投羅網。

村里人都以為柳惠娘性子軟,溫和賢淑,只有他知道,這女人凶起來跟只母老虎一樣,夠勁兒!

楚雄露出笑,這一路上不寂寞了。

「惠娘,怎麼了?」

黃大嬸奇怪地看著柳惠娘,柳惠娘突然鑽進他們的馬車里,把他們嚇了一跳。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柳惠娘笑笑地說「我來看看大嬸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太客氣了,咱們家當就這些,也沒什麼需要打理的。」

「難得一起同行,我就是來打個招呼,這一路上能跟嬸子一家人作伴,我這心也踏實多了。

黃大嬸笑道︰「最高興的是咱們阿秋了,她嫌咱們兩老悶呢,這一路上可有人陪她說話了。」

小女兒阿秋在一旁附和。「可不是?有惠娘姊姊陪我說話,總好過听爹娘嘮叨。」這話惹來黃大嬸笑罵,阿秋躲到惠娘身邊,咯咯地笑著。

「對了,潤哥兒呢?」

「今日起得早,還困著呢,我讓他在馬車里睡一下。」

柳惠娘一邊與黃大嬸說話,一邊從車窗往外瞟。

確定沒看見楚雄的身影,她便藉故回去看兒子,與黃大嬸一家道別。下車時,又左右看了看,然後快步鑽回自家租來的馬車里。

誰知馬車內是空的,本該在車內睡覺的兒子竟然不見了。

柳惠娘驚得花容失色,匆忙下了馬車,車夫尚未回來,她只好急急抓著附近的人問,可有瞧見五歲的男孩?

兒子是她的命,若有個閃失,她會瘋掉的。

她正急著到處找兒子時,身後傳來一聲——

「娘!」

柳惠娘心喜轉身,循聲望去,嘴邊的笑容一僵。

潤哥兒騎在楚雄的肩膀上,小臉興奮地向她揮手。「娘,我在這里!」

柳惠娘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同時感覺到周遭投來的目光。兒子這一喊,不引人注目都難。

她深深做了個吐納後,快步上前,迎著兩人而去。

「臭小子,不是叫你好好待在馬車里嗎!」先是訓了兒子,頓,接著朝楚雄欠身致歉。「我兒子頑皮,給楚爺添麻煩了,還請您別見怪。臭小子,還不快點下來,人家楚爺不跟你計較,你別不懂事!」

楚雄心下「嘿」了一聲,這女人能屈能伸,明明人後恨他恨得要死,人前還能無事似的裝笑,對他表現得既謙卑又感激,還能泰然自若地對兒子罵罵咧咧的,絲毫不見任何異樣。

越是了解她的性子,他越是喜愛。

楚雄咧開了笑。「不麻煩,潤哥兒聰明伶俐,很討人喜歡。」

「您客氣了,不怪罪他就好。」說著瞪了兒子一眼。「還不快下來?人家楚爺心胸寬大,不跟咱們孤兒寡母計較,但咱們不能得寸進尺!」

見娘親生氣了,潤哥兒縮了下頭,正要乖乖下來,卻被楚雄給按住腿。

「你家的馬車在哪?楚叔帶你過去。」

柳惠娘想阻止,但蠢兒子已經抬手指向自家馬車。「在那!」

楚雄笑咪咪地越過她,朝他們的馬車走去。

柳惠娘心中咒罵他奸詐,面上還得做做樣子跟在後頭。「我這兒子從小被他爹慣壞了,小時候就愛騎在他爹肩膀上,看到叔叔伯伯友善,就想騎著玩。」

這話不過是故意說給旁人听的,好教大家知曉,今日這一出,全是因為兒子頑皮,大家沒事別想太多。

楚雄帶著潤哥兒來到他們租用的馬車,車夫已經回來了,見到楚雄和潤哥兒,有些詫異,趕忙恭敬上前哈腰。

「楚爺。」

馬車車夫是平鎮人,自是知曉楚雄這號人物。

對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來說,楚雄積威已深,這位爺殺過人的,土匪都忌憚他,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小老百姓。

楚雄沒立即把潤哥兒放下,而是讓他繼續騎在自己的肩膀上,上下打量這輛馬車,不禁皺了眉頭。

馬兒太老,車子太簡陋,路上若是遇到土匪搶劫,先死的就是這種馬車。再打量萆夫,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跟馬兒一樣老,逃命都是墊後給人當盾的。

楚雄轉頭看了柳惠娘一眼,這女人站得遠遠的,一副謙卑的模樣,心里防著他呢。他想要她,但不是現在。

楚雄將潤哥兒放下,模模他的頭,轉身離開。

見他終於走了,柳惠娘大大松了口氣,把兒子抱進馬車。本來她打算這一路上盡量不露臉的,馬車這麼多,人又雜,楚雄要照應那麼多輛車,應該不會發現她,卻沒想到一來就被眼尖的他瞧見了。

柳惠娘為此十分郁悶,但又安慰自己,路上同行的人這麼多,他有差事在身,總不至於對她做出什麼,她只要小心點就好。

「娘別生潤哥兒的氣。」五歲的潤哥兒會看大人的臉色,見娘親眉宇含憂,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

柳惠娘見兒子可憐兮兮地討好,心頭一軟。五歲的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煩惱,又怕兒子藏不住心事,不敢將楚雄的事告訴兒子,免得露出什麼破綻,傳出去給人知曉就不好了。

「乖兒子,以後別亂跑,娘會擔心,知道嗎?」

「知道了,娘。」潤哥兒其實沒亂跑,他睡醒後發現娘不在,就自個兒下馬車在附近看看,哪知突然闡腳懸空,被人抱高高。

「潤哥兒,我是楚叔叔,你娘呢?

這不是潤哥兒第一次見到楚雄,在村里時,兩人就見過面了。

潤哥兒正值需要爹爹的年紀,別人有爹爹陪,他卻沒有,而這時候楚叔叔出現了。他長得又高又壯,單手就能將他舉起。

在村里時,娘不在,楚叔叔來找他玩,常常將他舉高高,讓他騎在肩膀上,還說這是兩人的秘密,叫他別說,如果被娘知道了,肯定不高興他騎在別人頭上。

適才娘看到他騎在楚叔叔肩上,果然生氣了,因此他更不敢讓娘知道自己常和楚叔叔玩。

潤哥兒很喜歡楚雄,他每次來村里,就會塞些小玩意兒給他,有時候是一塊糖或一塊糕,有時候是草編的小玩具,因此兩人越混越熟,他對楚叔叔就沒了防備心。

像他這年紀的男孩,整日精力旺盛,最需要一個玩伴,爹又不在家,娘親雖然也會陪他玩,但哪及得上楚叔叔好玩。

楚叔叔力氣大,會帶他飛高高,從這棵樹跳到另一棵樹,從這屋頂飛到另一個屋頂。掏鳥窩、抓兔子,有數不盡的游戲哩!

「娘,咱們很快就會見到爹嗎?」

「是啊,等到了京城,咱們一家三口團聚,就再也不分開了。」

其實這次上京,柳惠娘心里是有些慌的。

在婆婆去世前,她曾寫了封信告知丈夫去京城的意願,尚未收到丈夫的回信,她卻等不及了。

婆婆走了,家中只剩他們孤兒寡母,楚雄再無顧忌。

為了躲開楚雄的糾纏,婆婆的後事一辦完,她立即帶著兒子上京找丈夫。

雖然被楚雄發現了,但柳惠娘不怕。楚家的商譽很好,這麼多雙眼楮瞧著,她就不信楚雄敢冒險來招惹她,楚家可不允許手下恃強欺弱。

馬車行駛了半日,領隊派手下來宣布,休息半個時辰,讓馬兒吃草暍水,大夥兒也趁這時候去解手。

柳惠娘帶兒子去附近林中解決,她還多了個心眼,找黃大嬸和阿秋一起去,回來後,大夥兒的馬車都停在附近,就著涼爽的樹蔭,鋪了塊布,席地而坐,一邊吃著乾糧,一邊聊天。

大夥兒都要上京城辦事,有什麼事,路上也希望可以彼此照應,這時候就看得出誰跟誰是一夥兒的了。

人以群分,都是窮鄉僻壤的村子里出來的平頭百姓,自然混在一起,說的話題也搭得上。而另一頭,則是住在平鎮,家中較殷實的富有人家,穿著打扮講究,馬兒結實,還有僕人伺候,連解手都自備恭桶。這些身分相當的人家,自然聚在一處。

大夥兒聊著這回去京城的目的,有的說要找親戚,有的說去進貨,有的早去過京城。沒去過的人,便向去過的人打听京城的情形,柳惠娘第一次上京,自然听得專心。大夥兒正聊著,突然傳來人群騷動聲,隨即听人喊道——

「有人落水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5-5-21 00:0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許多人的休憩處靠近河邊,汲水也方便,不少人往河邊移動,柳惠娘和眾人听了,也跟著去瞧究竟。

「誰落水了?」

「有孩子玩水,不小心掉下去了!」

眾人擠在岸邊七嘴八舌,一對夫婦在岸邊哭喊,想來應是孩子的爹娘。

沒多久,就見一名男子抱了個孩子上岸。

「是楚爺!」

有人驚呼,大夥兒這才看清,救那孩子的男人是楚雄。

孩子的爹娘哭著跑上前抱回孩子,向楚雄連連道謝。楚雄擺擺手,渾不在意地擰乾濕掉的上衣。

三月時節,河水還是很涼,就算是大人泡在溪水里也是吃不消的,但對他來說,好似一點也不覺得冷。

柳惠娘抿了抿嘴,原來這個色胚也懂得見義勇為。

附近幾個姑娘們竊竊私語,柳惠娘轉頭看去,就見那群未成親的姑娘們紅著臉,低聲談論著楚雄,那眼神彷佛在看英雄似的。

柳惠娘順著她們的目光再瞧過去。陽光下,男人將濕掉的上衣脫下,赤果著上半身,身上的水珠閃閃發亮;男人的胸膛線條結實有力,好似蘊藏著一股如猛豹般的力量。

濕淋淋的頭發被他一甩,顯得狂野不羈。

性格死了!

幾個姑娘忍不住低呼,引得柳惠娘再轉頭看去,就見她們一個個眼帶桃花,雙眸含春。

柳惠娘暗暗翻了個白眼。

她乘機教導兒子。

「瞧,孩子沒听大人的話,跑去河邊玩耍,才會不小心落水。」

先前兒子也想去玩水,幸虧她沒答應,便趁這機會給兒子說道說道。

潤哥兒面上乖乖點頭,其實眼神有點飄忽。楚叔叔說得對,絕不能讓娘親知道楚叔叔曾帶他泅水。

柳惠娘對兒子說教時,楚雄突然朝這里看來。

「哎呀,他往咱們這里看耶!」

「他在看誰呢?」

姑娘們小鹿亂撞地互看彼此。

「這還用說,他一定是在看玉隻姊。」

陳玉隻是陳員外的大女兒,家里開 茶鋪,也是平鎮里公認最漂亮的姑娘。平鎮比杏花村富裕多了,這些姑娘都是在平鎮長大的,自小玩在一處。

她們是沒注意到柳惠娘,若是兩人一比較,柳惠娘的相貌,點也不輸給陳玉隻。柳惠娘雖然沒念過多少 書,識字也是跟丈夫學的,但她深知紅顏薄命的道理,自然懂得藏拙,這次出行,她就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糙婦人。

「才沒這回事呢,別亂說。」陳玉隻端著矜持的架子,心里卻也認為楚雄看的是她。

怎麼可能不看她呢?眾多姑娘里就數她長得最好看。她十六歲了,爹娘一直在幫她物色對象,本來看上了布莊掌櫃的兒子,可現在見到楚雄,她有了自己的主意。

布莊掌櫃的兒子可沒楚雄這般雄壯威武,也沒他好看,若是能嫁給楚雄,肯定讓其他姑娘們羨慕。

楚雄的目光穿過眾人,精準地鎖住柳惠娘的身影,見她瞧也沒瞧自己一眼,就牽著兒子走人,他本要收回目光,卻不經意注意到陳玉隻的眼神。

他當然知道陳玉隻,平鎮里公認的美人,弟兄們喝酒說渾話時,最喜歡聊的就是這女人,跟他睡同一張大鋪的洪鐵,還放話說早晚有機會把這女人勾到手。

楚雄哪里看不出來,這妞兒眼含春色,她這是瞧上自己了?

楚雄嘴角勾著笑,可惜他不好這口,他中意的,是那個從不正眼瞧他的柳惠娘。

想到那女人小嘴嚐起來的滋味,又軟又甜,令他回味再三,意猶未盡。

那只狡猾又潑辣的小兔子,才對他的胃口呀!

想當初在飯館時,他第一眼就瞧中了柳惠娘,她的相貌、她的腰臀,她全身上下包括每一根毛發,都剛好符合他的審美觀。

與她接觸之後,他發現這女人連潑辣的倔脾氣都很對他的胃口,讓他不得不上心。可惜唯一的缺點,是她已經有了相公。

不過沒關系,嫁了人也可以和離,他雖然不是她第一個男人,但可以當她最後一個男人。

楚雄原本在人前的形象就好,經過這次的落水事件,大夥兒就更稱贊他了。

黃大嬸的女兒阿秋提到楚雄,也是雙目發亮。

「楚爺不只功夫好,水性更是好,據說他在水中能閉氣很久呢!」

柳惠娘興趣缺缺,聞言不語,卻注意到兒子興奮的小臉,似有話要說。

潤哥兒本來要附和阿秋的,但,瞟見娘親的目光,立即裝傻。

柳惠娘一直以為兒子蠢,其實他精得很呢。

小姑娘對情愛總是抱著期待,講到楚雄時,雙眼發光。下個月阿秋就滿十五了,黃大嬸他們這次上京,就是希望阿秋也能像她姊姊一樣嫁到城里去,那多體面啊!

黃大嬸也覺得楚雄條件好,嘆了口氣。「也不知他會娶哪家的姑娘?」

黃伯道︰「他是楚家商行的護衛,又受楚家老爺重用,肯定是娶楚家的丫鬟。」

「那可不一定,我听說他跟楚老爺說了,要娶自己看上的姑娘呢。」

「他看上誰了?」黃大嬸好奇地問。

「我哪知?」

「就不知哪個姑娘被他瞧上,可有福氣了。他長得好,身高體壯,有田產有鋪子,條件可好了。」

一旁的柳惠娘心下嗤之以鼻。

別人覺得楚雄生得好,她卻覺得這男人一身匪氣,他的相貌和粗獷的身材,剛好都符合她最討厭的審美觀,而他五大三粗的性子,更是她最不屑的。

若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上路太危險,加上沒有其他選擇,她也不會跟著楚家的商隊去京城。

商隊的休整時間結束,宣布即將啟程,各家馬車也趕緊收拾準備上路。

柳惠娘牽著兒子上了馬車,途中因為太累,稍微休息了一下。

她不過就是和兒子在馬車里睡了個午覺,醒來時,打開車窗看看到哪兒了,卻不禁呆愕住。

他們的馬車本來是跟在商隊的車尾,現在卻被換了位置。

楚家商隊的排序是有規矩的,楚家車隊在前頭,大戶人家隨著繳付的銀子越多,跟車的位置就越往前。車隊中間是最安全的,前後都有楚家護衛,窮村子出來的百姓,繳不起太多銀兩,只能吊在車隊尾巴。

為了跟上車隊的行進速度,柳惠娘和黃大嬸他們舍去驢車和牛車,忍痛花銀子租了較貴的馬車。

大家都跟在車隊後頭,彼此有個照應,偶爾還能掀開車窗聊上幾句,可是現在車窗兩旁全是陌生的馬車,她還瞧見陳員外他們家的馬車。

她趕緊敲敲車板,詢問車夫。「牛伯,咱們的馬車怎麼開到這里來了?」

「咦?姑娘不是補了銀子,讓咱們的馬車往前移了?」

「我沒——」她噤住,突然心中一動,將馬車左邊的車窗掀開,透過窗子,她瞧見了楚雄。

瞥見她的目光,楚雄轉頭對她咧開了笑。

她立即放下窗板,不用問,幫她補銀子的肯定是楚雄。

她很憤怒,隨即冷靜下來。這事不能聲張,還不能否認,因為若是引起別人注意,知道了楚雄對她的心思……

不行,這事若傳了出去,楚雄沒事,她有事,她可不想成為風尖浪口。

柳惠娘忍著怒,隨後想了想,馬車處在車隊中間的位置,的確是比吊在車隊後頭安全多了。

既然他嫌銀子多想當冤大頭就隨便他,這麼多雙眼楮看著,他又能把她如何?

想清楚了這事,她便不氣了,大不了這一路上都不開窗。

「娘,好香啊!」潤哥兒嗅了嗅,聞到了香噴噴的肉味。

兒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一聞到肉味,睡意沒了,整個人都清醒了。

柳惠娘也聞到了,不禁擰眉,這時卻听到車窗外傳來楚雄的聲音。

「潤哥兒,楚叔叔這里有尤記的肉包子,要不要吃啊?」

潤哥兒最喜歡吃尤記老板娘做的肉包子,聞言正要答應,被柳惠娘及時搗住了嘴。她在兒子耳邊警告。「記得娘教你的嗎?不要隨便吃別人送的食物,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明白嗎?」

馬車外又傳來楚雄中氣十足的聲音。「剛才分肉包子給幾個孩子,還有剩下一個,給潤哥兒吧。」

柳惠娘咬了咬牙。她知道,若再推拒,恐怕會引起別人過多的關注,遂掀開窗板。「既如此,多謝楚爺。」

柳惠娘低垂著眼,不看他,伸手去接,卻在接包子的時候,故意松了手。

忽然手一暖,她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包覆住。

「接好,別掉了,不然潤哥兒吃不到包子會哭的。」

楚雄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將及時接住的包子塞進她手里,故意正經八百地叮囑。

柳惠娘燙手似的將手縮回去,放下窗板。

這個殺千刀的!

她本來想故意弄掉包子,大不了賠他一個包子的錢,誰知道自己低估了這男人的狡猾,包子沒掉,還被他佔了便宜!

柳惠娘氣得想把包子給扔了,但一見到潤哥兒可憐兮兮的表情,心中不忍,最後還是把包子遞給了兒子。

包子無罪,不能浪費了。

馬車走在官道上,三日後才會到達下一個城鎮,表示這幾日都會宿在馬車上。

傍晚,商隊來到一處臨水的空曠地後便停下,護衛騎馬沿路告知所有車輛,今晚就在此處紮營夜宿。

很快的,各家馬車紛紛去搶好位置。

有錢的人家物資準備充足,便開始搭帳棚,準備就地升火煮食。

楚家商隊顯然慣常走這條路線,知道哪兒有水源,適合夜宿搭灶升火。

靠近水邊的好位置都被佔去了,柳惠娘爭不過別人,也不想爭,就讓車夫將馬車停到一棵樹下,還分了一半的位置給黃大嬸一家。

兩家說好,晚上一起搭伙做吃食。

黃伯是男人,提水的差事交給他,黃大嬸準備搭灶升火,柳惠娘則和兒子負責去撿樹枝當柴,大家分工合作,省時省力。

柳惠娘牽著兒子正要去撿樹枝時,楚雄已經帶著一捆柴過來。

「黃老,這捆柴給你們用。」

黃伯和黃大嬸受寵若驚,趕緊起身道謝,楚雄擺擺手說不客氣,還跟他們聊了起來。

黃大嬸他們是見過楚雄的,上回他的馬車用十個銅錢租給了柳惠娘,路上還順道載了村人,黃大嬸當時也是搭便車的其中一人。

有了這層關系,加上楚雄一點架子也沒有,聊天時便熱絡了些。

柳惠娘在一旁氣悶,只覺得心口悔恨,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廝藉此順桿子爬,與黃大嬸家熟絡起來。

楚雄聊了一會兒,沒看她,人便走了,她卻知道,楚雄是故意做給她看,就算她拉著黃大嬸一家作伴,他也可以跟他們混熟。

柳惠娘打定主意,暫且先忍著,待到了京城,就能遠離那個男人了。

這時阿秋剛好回來,知道適才楚雄來過,不禁扼腕。

她不過離開了一下,卻錯失與楚雄說話的機會。

黃大嬸朝她額頭點了下,叫她矜持點,自家小女兒的條件如何,做娘的最清楚。依她看,楚雄眼光高得很,看不上她家阿秋的,還是到京城去找大女兒幫忙物色對象比較實際。

隔日,天微微亮,商隊就趕著上路,早飯都在馬車上吃。

柳惠娘有了昨日的大意,今早特意叮囑牛一一把馬車靠後,緊跟著黃家的馬車。接下來一路上為了避嫌,她牽著兒子緊跟著黃大嬸一家三口,商隊進入鎮上後,就算住店,她也是拉著黃大嬸他們一起,甚至還提出大夥兒一起住,租個大一點的房間,兒子和黃伯睡外間,她們三個女人睡內間,如此還能省下不少銀子。

黃大嬸一家三口听到能省銀子,自然也很願意。

商隊走了十二天,大家一路作伴,路程中偶遇風雨,但沒什麼大問題,可以說是十分順利。

或許真是耳目眾多,楚雄又有自己的職責,這一路走來,倒是不敢明目張膽對她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加上柳惠娘的謹慎小心,從不讓自己落單,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再三天就到京城了,商隊中的氣氛也因為隨著京城的接近而輕松起來,護衛們從先前的戒備森嚴漸漸放松不少,彼此的話也多了。

幾名護衛在休憩時,聊起到了京城後的打算。

有人相約去喝酒,有人手癢想去賭場試試手氣,當然更少不得去青樓找老相好,放松這一路來的緊繃。

從平鎮到京城這趟路,護衛們也不止一次出行了,資深的護衛存夠了銀子,還在京城買了間二進的宅子,在外頭金屋藏嬌,不給家里婆娘知曉。

男人聊到女人,總是樂此不疲。宋敬是京城人,有門路探听京城的消息,大夥兒要逛京城,跟著他就對了。

洪鐵把馬繩一扯,靠近楚雄這一頭,與他並進,附耳道︰「宋敬說三個月前金瓖樓來了——批新的姑娘,個個水嫩,約咱們幾個去玩玩,去不?」

楚雄笑了笑。「去,怎麼不去?」

「行,我跟他說。」

洪鐵正要策馬離去,突然被楚雄拉住,回頭看他。「怎麼?」

楚雄的目光直盯著前方的山坡,神情轉為肅穆,眼神變得銳利,剎那間整個人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

與他相交甚深的洪鐵,也立即繃緊了神經。

他知道楚雄向來很有能耐,有些深藏不露,平日和他們哥兒們說笑打鬧,其實只是在人前有所保留,要不是上回自己跟著商隊走水路,親眼目睹楚雄潛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水匪的船給鑿了,又一人在水中殺了十幾個水匪,不然護衛頭子就會由他來做。

他們這些護衛雖然在楚家商行做事,但是被楚家掌事大爺賜家姓的人,唯獨楚雄一人,由此可見楚家大爺對他的看重。

「有異狀?」洪鐵低聲問,只不過他左看右瞧,看不出任何異樣,但他相信楚雄,因為此人有如同野獸般異於常人的敏銳。

楚雄只丟了句話。「告訴他們,前方有埋伏。」

洪鐵大驚,立即策馬往前去通知護衛頭子楚浩,只是沒多久,洪鐵就氣急敗壞地回來。

「楚浩不相信,說他早派了探子去前方探路,沒發現任何異樣,叫咱們安分點,別嚇著他人。」

楚浩是楚家的遠親,因為親戚關系被提拔上來。但凡事業做大了,總會有家族親戚趕來投靠,久了便繁衍出枝節,以親拉親,建立各房勢力。

楚浩是楚家一一爺那一支的親戚,護衛中以他馬首是瞻,自從楚家大爺提拔楚雄,並親自賜姓後,楚浩對楚雄就有了敵意,但在洪鐵看來,楚雄是懶得跟他爭位置,若要爭,楚浩肯定不是楚雄的對手。

楚雄嗤笑一聲。「行,隨他。」

洪鐵瞪大眼,正要脫口而出,隨即想到什麼,左右張望後,壓低了嗓子。

「就這麼不管?」

「他是老大,出事了有他頂著,叫弟兄們把命顧好。」

洪鐵听懂了,楚浩是負責商隊安全的主事,就算出事了,也由他自己去收拾殘局,根本沒他們這些人的事。跟貨物相比,保命最重要。

「行,我偷偷去告訴其他弟兄。」

楚浩有一群拍他馬屁的跟隨者,楚雄自然也有信服他能力的追隨者,洪鐵要悄悄通知的就是這些人。

待洪鐵離去後,楚雄往身後瞧,商隊馬車排得老長,他負責中段的安危,故意把柳惠娘的馬車安排在他照看的範圍之內,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偏那女人太倔,不識好人心,要跟他反著來。

他護衛商隊多次,知道一旦遇襲,先死的便是那些跟在車隊尾巴的人。

有些悍匪可不是派幾個探子就能察覺的,山匪對地形的了解,也不是平日住在城鎮練個招式、耍刀弄槍的護衛能比得上的。

當車隊行經山坡時,在前頭領隊的楚浩也握緊了腰刀,提上十二萬分的警惕。雖然他怒斥了洪鐵,表面上對楚雄的提醒嗤之以鼻,但心底卻也提心吊膽。

當車隊經過山坡時,他的人馬不自覺安靜下來,眾人全神貫注,屏息以待,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惹得眾人心驚肉跳,連其他跟車的百姓都察覺到這緊繃的氛圍。

直到通過山坡,沒見到任何異樣,楚浩才暗暗松了口氣。

平日跟在他身邊,以他馬首是瞻的幾名護衛,這時膽子也大了。

「嘖!有埋伏?浩爺,看來有人是把自己高看了。」

「可不是?不過是立了一次大功,被大爺重用,就把自己當回事了。」

楚浩看了他們一眼,淡然道︰「大家都是為楚家賣命,想顧好這批貨,難免想多了些。」

言下之意,就是笑楚雄那夥人太膽小,猶如驚弓之鳥。

另一人道︰「還是咱們浩爺不急不躁,有大將之風啊!」

其他人听了,紛紛跟進贊美。

楚浩听了耳根子舒坦,但面上仍端著架子。「大家都是好兄弟,離京城只剩幾天的路程,再撐一下,等到了京城,我請大家喝灑,輕松輕松。」

護衛們哄然笑著道謝,這幾日在外頭餐M露宿,都恨不得快點進京,好洗去一身塵土。

洪鐵等幾名護衛也受到取笑嘲諷,落了面子,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什麼事也沒發生,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洪鐵雖然意外,但他不怪楚雄。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再厲害的高手也難免有看錯的時候。

他本想去安慰楚雄,要他別在意那些人的冷嘲熱諷,正想該怎麼開口時,楚雄卻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反倒丟了一句話過來。

「告訴弟兄們,今晚別睡。」

洪鐵愣住,看著楚雄犀利冷銳的眼,知道他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洪鐵原本在楚浩那夥人那兒受了鳥氣,心里正堵著一口氣,這下子彷佛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

「知道了!」

還是那句話,他相信楚雄,今晚肯定有戲!

瞧洪鐵那一副摩拳擦掌、隨時準備提刀上陣的模樣,楚雄失笑了下。他回頭望著車尾,心想今晚他得護著兔子肉,可別被他人叼去了。

此刻,柳惠娘的心情十分輕松愉快,因為再忍耐三天,就到京城了。

大夥兒想法都是一樣的,因此今夜露宿外頭時,眾人心情特別愉悅,不少人熬夜話家長,不像先前為了保留體力都提早入睡。

柳惠娘哄了兒子去睡,自己卻遲遲沒有睡意,直到夜半三更時,才終於入睡。

土匪搶劫,有時挑的就是出其不意、對方最松懈的時候。

白日埋伏在山坡的盜匪一直按兵不動,畢竟若可以偷襲,何必硬踫硬?等獵物睡著了,他們再來收網。

柳惠娘就是在半夜的喊殺聲中驚醒的,她打開車門一看,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沖。

商隊遇襲了!

數不盡的土匪包圍車隊,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柳惠娘蒼白著臉,將兒子緊抱在懷里。馬兒受驚的嘶鳴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喊殺聲充斥在四周,刀刃相交之聲不絕於耳。

受驚的馬兒難以掌控,開始亂竄,馬車與馬車的踫撞下,她和兒子乘坐的馬車被用力一撞,應聲而倒。

柳惠娘努力護著兒子,在一陣暈頭轉向後,她奮力從馬車里爬出來,卻瞧見牛,一躺在地上,身中數刀,死時還睜著眼。

柳惠娘呆了呆,忽然驚醒過來——

必須逃!不逃必死無疑!

天色太暗,四周混亂,她就著火光,抱著兒子躲進附近的草叢里,眼睜睜看著他們租來的馬車被一名土匪拿火把燒得精光。

柳惠娘這時候才想起來,她忘了拿包袱。

母子兩人緊緊互擁,听著遠處的廝殺聲以及哭喊聲。

這是柳惠娘這一生最緊張也最恐懼的時刻,她搗住兒子的雙眼和耳朵,悄悄遠離戰場,找個更隱密的地方躲起來。

可惜老天沒眼,他們藏得隱密,還是被發現了。

殺氣騰騰的土匪盯著她,他手上的火把,照亮了那一雙貪婪肅殺的眼。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5-5-21 00:09: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柳惠娘原以為自己會恐懼得尖叫,但在瞧見男人眼底的婬慾時,她突然鎮定下來。「這位大哥,你別聲張好嗎?只要你饒了我們母子,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她不吵不鬧,軟聲軟語的哀求,將潤哥兒拉到身後,自己擋在身前。

土匪打量眼前的女人,又往後瞧瞧其他同伴。

只有他發現這個女人。

土匪搶劫除了搶財,還要劫色,這麼標致的女人若是抓回去,便要交給老大,肯定輪不到他,不如他先找個地方睡了這女人。

他們做手下的,太久沒踫女人了,機不可失。

土匪上前抓住她的手。「你安靜地跟我走,我就不殺你們。」

柳惠娘點頭。「只要你對我們母子好,妾身願意跟著你。」

有一句話楚雄說對了,柳惠娘看起來文靜乖巧,其實是一只會咬人的小白兔。

土匪太多,她一個女子對付不了那麼多人,若是只對付一個的話

男人抓著女人往更隱密的地方走去,途中遇到其他賊人,男人還叫她躲好,威脅地警告她不準逃,然後把其他同伴打發走後,又溜回來,抓著她繼續往林子里去。

找了個隱蔽處後,男人就要對她行畜生之事。

「讓我先把孩子安頓好,求你。」柳惠娘雙手抵著他,小聲哀求。

男人有些迫不及待,但是睡一個听話的女人,總是比掙扎的女人方便。

「快一點。」他不耐煩地催促。

柳惠娘將潤哥兒拉到另一邊,小聲對他說了些話。「在這里等娘,娘等一下就過來。」

潤哥兒很害怕,但這時候他會听娘的話,因為娘平靜的眼神,有安撫的魔力。

他乖乖點頭。

確定兒子答應她不會亂跑後,柳惠娘回到男人身邊。

弱女子有弱女子的好處,就是容易讓對方降低警戒心。

她不必跟男人拚命,她只要趁男人在脫她的衣裳時,往他頭上扎下去就行了,而且不能猶豫,要快狠準。

當她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時,那根針還插在男人的頭上。

柳惠娘為了自保,身上藏了不止一樣武器。這根針是她請鐵匠為她磨的,針頭做成發簪的樣子,插在發髻里。

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看著男人死不瞑目的臉,她有些發怔。

「嘖,看來不用老子出手了。」

當楚雄走出來時,柳惠娘才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看著楚雄走到男人身前,蹲下來查看,從男人頭上抽出那根針,細細打量後,意味深長地看向她。

這娘兒們可真狠,居然準備了這種殺人利器,他懷疑這女人準備這東西,該不會是用來對付他的吧?

其實楚雄還真的猜對了,柳惠娘這根自衛用的簪子,還真是為他準備的。

跟其他歇斯底里受驚的女人相比,柳惠娘的表現算是優秀了,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她的反應算是十分鎮定。

「我殺人了。」她說。

楚雄勾起了痞笑。「他還沒斷氣。」拿出刀,往男人胸口用力一插,地上的男人身子抖了下,便不再動了。

「現在才是真的死了。」

他抽刀時,順便用對方的衣衫將刀上的血擦乾淨,然後站起身走向她,蹲在她面前。

他目光如炬。「下次別用自己的美色當館?老子可是會吃醋的。」

她只是直直瞪著他。

「走!」楚雄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她卻兩腳發軟,幾乎站不住。

「你要是走不動,我很樂意扛著你。」他曖昧地在她耳邊說。

因為他這句話,柳惠娘突然有了力氣,咬牙瞪他。

「我自己會走。」

她想到兒子,趕緊去找兒子,可是當她來到兒子躲之地時,卻沒見到人,只見到一地的屍體。

她臉色瞬間發白,幾乎要暈過去了。

「你兒子在這。」

她猛然轉頭,瞧見楚雄抱著她兒子,她立即跑過去。

「他怎麼了?」

「放心,我點了他的睡穴,你兒子一根頭發都沒少。」

柳惠娘將兒子緊抱在懷,這才松了口氣。

抬起頭,正好對上楚雄盯著她的目光,她忽然心頭一緊。

此時左右無人,只有她一個弱女子和五歲的兒子,若是他趁此時對她意圚不軌……楚雄挑眉,她的想法全寫在臉上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那些土匪一樣。

楚雄勾起嘴,往前走一步,她則立即退後。

「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

她抿緊嘴,全身緊繃。

「老子拚死拚活趕過來救你,你連句謝謝也不說,還瞪我?」

她愣住。

「如果你肯乖乖听話,讓馬車移到車隊中間,就沒有這些屁事了,偏你不識好人心,硬是要跟在車尾,這下子活受罪了吧。」他突然將孩子抱過去,對她丟了句。

「走。」

她驚恐。「孩子還我!」

「抱著孩子你能走多快?或者,你是希望我抱你走?」

她瞪他,他笑了笑,轉身大步走,這一次,她抿了抿嘴,趕緊跟上。

一拐過大石,她就愣住了。

地上躺著三具土匪的屍體,她看了不禁心驚。

很顯然,這三人是被楚雄殺掉的。

適才,若不是他殺掉這三人,即便她能夠僥幸殺掉一人,但絕對敵不過這三個男人。

其後果,可想而知。

她抬頭看向那男人,正好與回頭的他對上目光。

「走啊!難道你真想要我抱你?」

她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前,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雖然她忌憚這男人,但此時此刻,異地而處,她寧可面對的是楚雄,而不是那些奸婬擄掠的土匪。

楚雄帶著她一路走,路上遇見了幾名土匪。他們躲起來看著那些土匪正在找死人身上的財物,翻著車上的貨物。

翻倒的馬車都是他們這些百姓的,楚家商隊的馬車卻一輛也沒有。

似是看懂她的疑惑,楚雄嗤笑一聲。「楚家的任務是保護好貨物,至於那些跟隨的馬車,有空才會順道去保護,而且只負責救命,才不管你們的馬車和隨身財物。」

意思就是說,雖然跟車,但在面對危險時,護衛首要保護的,還是商隊的貨物和人馬,至於其他跟車的只是順手救,但不保證一定救到。

救到是你命大,沒救到也是你的命,況且,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誰還管你的隨身財物?

幸虧,她重要的銀錢都縫在襯衣里,但是換洗衣物和吃食隨著馬車被燒了。

看著那些聚集而來的凶匪,柳惠娘才知道,楚雄單槍匹馬回頭找她有多麼凶險。

這一路上,他又為她殺了五名土匪。

他的刀法很好,殺人時連眼也不眨,像一匹不馴的野狼,比那些土匪更加凶狠,也更像土匪,因為殺了人後,他也在死去的土匪身上翻找財物。

他的理由是,與其留給土匪,不如做做好事留給他們。若他們靠這些食物、錢財活到京城,那些土匪也算死前做了好事,到了閻王面前也能減刑不是?

……果然很土匪。

瞧他搜刮錢財的手法,他不去當土匪還真是埋沒了人才。

這樣的男人,在車隊時她不怕他,因為還有別人在,可現在只有他與她兩人,她怕。

因此,趁著他被三名土匪圍困時,她當機立斷,抱著兒子逃跑了。

她算準了他一時抽不開身,無法抓住她,卻忘了那些傳言,說他一人能對付十幾個匪徒。她才跑了一會兒,突然眼前跳下一人,嚇得她尖叫一聲,驚恐地瞪向來人。

「為何跑?」楚雄怒氣沖沖地逼上前。

「你別過來!」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那些土匪一樣,他突然明白了。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老子拚死拚活地趕回來救她,她不說一聲就跑了,真是捂不熟的白眼狼。

柳惠娘驚慌退後,警告他。「別過來!」

他冷哼,一出手就輕松逮住她,還能騰出,只手去點潤哥兒的睡穴。

「你對潤哥兒做了什麼!」

他笑得土匪,說出的威脅也十足土匪。「你要是再逃,小心你兒子的命。」

她僵住,孩子是她的軟肋,是她的命根子,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能失去潤哥兒。

她感到絕望,知道這次自己逃不了了,為了保住孩子,勢必得拿自己的貞潔去換。楚雄一手抱著孩子,來到一處洞穴後,他將點了睡穴的潤哥兒放下,然後回頭將她抓過來。

柳惠娘沒有掙扎,已然做好用身子換命的決心。

她低著頭,任他將自己按坐在地上,然後抬起她的腳,脫下鞋子,露出光果的腳丫子。

果然腳上有傷,看她走路——跛一跛就知道了。

楚雄拿出水壺,用水清洗她腳上的傷口。「嘖,好好一雙漂亮的腳,搞得這麼難看。」

柳惠娘呆愕,就見他用水洗去她腳丫子上的髒污後,拿藥粉撒在她腳上的傷處。那腳傷是她在逃亡時弄傷的。

楚雄幫她上完藥,用布包紮好,抬眼對上她狐疑的表情,他一臉壞笑。

「我可不想像那男人的下場,被美人用針扎頭,連命都沒了。」他將那根從土匪頭上拔出來的針亮在她面前。

柳惠娘瞪圓了眼,就見他把針還給她,然後笑得很痞,轉身解開潤哥兒的睡穴。潤哥兒悠悠醒來。「娘……」

柳惠娘一听到兒子的聲音,急忙去抱兒子。

「娘在這。」

楚雄拿出乾糧和水,遞給他們。「吃吧,把肚子填飽。天色暗了,今日先在這里歇一晚,明日清晨咱們還得趕路。」

把吃食給他們後,楚雄自己也吃了些東西。

潤哥兒因為被點了睡穴,絲毫不知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況且楚雄以前就常偷偷喂他,見他拿食物出來,不等娘開口,他自己就伸手接過。

「謝謝楚叔叔。」

柳惠娘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什麼也沒說,反倒是潤哥兒把餅遞給她。「娘,快吃。」

柳惠娘擔驚受怕了一天,的確也餓了,楚雄若想要她,沒道理在食物中下迷藥。

想通了這點,她便笑著收下,裝作沒事,和兒子兩人分著吃。

她原以為,今夜他會趁兒子睡了之後,強佔她的身子,畢竟他對她一直圖謀不軌,這荒山野地的,又是最好的時機。

結果她等了一整夜,楚雄除了呼呼大睡,就只是呼呼大睡。她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到清晨,天都亮了,她頂著一雙黑眼圈,根本沒睡多少。

「吃完乾糧,咱們就上路。」

楚雄笑得很痞,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一晚上在擔心什麼。

柳惠娘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在兒子面前,她只能繼續裝沒事。

不得不說,有楚雄在前頭開路,柳惠娘心安不少,她雖然不想承認,但知道這一回多虧有他,她和兒子兩人才能性命無虞。

失去了商隊的保護,也失去了馬車,就他們母子兩人,要想平安到達京城,就只能靠楚雄。

她除了身上藏的銀子,吃食和所有換洗衣物都沒了。

原本只剩三天的路程就能到達京城,但那是馬車,沒了馬車,只靠兩條腿,這路程就不止三天,何況她還有腳傷。

逃跑失敗後,柳惠娘就放棄逃走的打算了,他們母子的吃食和飲水,全靠楚雄提供,就算順利逃走也會半路餓死。

這時候,她萬分羨慕有功夫的男人,因為楚雄獵了一只兔子回來。

多諷剌,她急著離開杏花村,就是想躲著楚雄,結果現在卻得靠他才能上路。楚雄拿出匕首,在手上轉了個花,俐落地給兔子開膛剖肚,分開皮肉,放血,清內髒。

這套處理流程,他做得行雲流水,技術純熟,潤哥兒看得滿眼崇拜,驚呼連連,柳惠娘只覺得這男人炫耀的嘴臉很欠扁。

剝了皮的兔肉放在火上烤,楚雄還從腰袋里拿出鹽,撒在兔肉上,沒多久,烤熟的兔肉就散發出香味,惹得他們母子直咽口水。

柳惠娘從沒遇過像楚雄這樣的糙漢。

秀才相公吳子清斯文儒雅,說話也是溫聲細語,她生在鄉野,第一次見到吳子清,就喜歡上他了。

其實不只是她,當時村里的姑娘都喜歡吳子清,因為他的氣質跟村中其他男人不一樣,他不但能讀書識字,舉手投足皆散發一股文雅氣息。

當知道吳家派人到她家提親時,柳惠娘高興得睡不著覺。

家中姊妹和村中姑娘都羨慕她嫁給秀才相公,她也立志要做個賢妻,讓丈夫能心無旁騖地讀書,將來考上進士做官。為此,她也努力向丈夫學習識字。

她一直覺得相公很厲害,而現在瞧見楚雄一身功夫,一手殺兔烤肉的技術也不含糊,其實也……好吧,也很厲害,不過在瞧見他拿起裝著兔血的碗,大口喝下時,她臉都黑了。

他居然喝兔血!

楚雄舌忝了舌忝嘴角的血,瞧她像見鬼似的看著他,朝她咧開了笑。

「兔血很補,要不要來一碗?」

這個野蠻人!

「不必。」她把臉轉開,同時趕忙將兒子的眼遮住。

楚雄被她嫌棄,不在意地笑笑。

「有些地方寸草不生,人們為了活下去,連野獸的血都喝,尤其是行走沙漠時,沒水沒食物,駱駝血也得喝下去。」

沙漠什麼的關她什麼事,有兔肉還喝血做什麼?話說那兔肉到底烤好了沒有!

「娘。」

她知道,她也好餓,只是撐著面子罷了。

楚雄用刀割下一塊肉,將兔肉插在削尖的樹枝上,遞給潤哥兒。

「來,吃吧!」

潤哥兒開心地接過。「謝謝楚叔叔!」

柳惠娘擰了下眉頭,總覺得兒子對楚雄似乎有些自來熟,兩人好似哥兒們。

柳惠娘不知道,她其實猜對了,潤哥兒私下和楚雄是一對玩在一起的哥兒們。兔肉吃進肚里,溫暖了胃,待夜晚降溫時,較能祛寒。

隔了兩日,楚雄弄來了一匹馬。

看到馬兒時,柳惠娘母子是兩樣情。兒子看見馬兒很興奮地說要坐,柳惠娘卻是抿唇不語。

說真的,柳惠娘很需要馬,畢竟她有腳傷走不快,若有馬兒代步,那就太好了。問題是,三個人一匹馬,怎麼坐?柳惠娘懷疑楚雄是故意的,他的實力擺在那兒,弄一輛馬車來根本不是問題。

楚雄將潤哥兒抱上馬,然後向她伸出手。「來吧。」

「給潤哥兒坐,我走路就行了。」

她寧可忍著腳傷的疼痛,也不想跟楚雄同騎一匹馬。

楚雄挑眉,一瞧她那表情,他就知道女人腦子里在想什麼。

他壓低聲音,語帶威脅。「我若是真想強來,你覺得你躲得了?」

柳惠娘瞪他。他說得沒錯,這時候拒絕也太矯情了,更何況還會拖累行程。

「娘,快上來。」潤哥兒在馬上興奮地朝她招手。

柳惠娘還在猶豫時,楚雄對潤哥兒笑道︰「潤哥兒是第一次騎在馬上?」

潤哥兒用力點頭。「是!娘說騎馬危險,只讓我搭馬車。」

「這有什麼危險,我三歲就開始騎馬了。」

「真的?!」

「叔叔找時間教你騎。」

「好!」

這小子!柳惠娘瞪了兒子一眼。在楚雄面前,她不好告訴兒子要小心這位不懷好意的叔叔,暫且忍一忍。

她走上前,避開楚雄伸來的手,自己踩了馬鎧,跨馬上去,動作竟是熟練的。

「你會騎馬?」他有些意外。

她淡漠地瞟了他一眼,模著兒子的頭。「娘有空教你騎馬。」

楚雄對她的淡漠不以為忤,勾著唇角,抓住韁繩牽著馬兒,柳惠娘這才知道,原來他不騎。

有了馬兒代步,行程總算快多了。

他們白天趕路,晚上露宿,天色暗下來之前,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過一夜。

肚子餓了就吃乾糧,路上楚雄若是打了野物,晚上就能吃到肉。

今日打了一只野雉,不用楚雄吩咐,柳惠娘主動撿樹枝升火,她還去附近摘野菜。楚雄撿來的馬匹身上掛著一個包袱,幸運的是,包袱里有一個方便攜帶的小鍋子。這鍋子應該是用來煎藥的,因為她在包袱里瞧見了一些山中常見的藥草。

藥草的功用是祛寒補身,也可以拿來煮湯。

楚雄給的乾糧中有腌漬的咸肉,她把咸肉和處理過的生肉放在一起煮,再加上野菜和些許藥草,就成了一鍋味美的補湯。

連續幾夜露宿在外,她擔心兒子受涼,喝了補湯,正好可以祛祛寒。

楚雄見她俐落地弄好一鍋湯,足夠三人各喝一碗,夸了一句。「果真賢慧,哪個男人娶了你,可有福氣了。」

柳惠娘大方地接受他的贊美。「我相公也這麼說。」

「……」這女人是故意的。

他嗤笑一聲。「他去京城有三年了吧,分開三年,你就不怕他在外頭有了女人?」柳惠娘舀湯的動作一頓,轉頭冷冷瞪他。

他眉眼帶笑,與她目光對視。

她轉開臉。「他不會。」

「你不懂男人。」

「我不需要懂男人,只要懂我相公就行了。」

這話說得明白,若他識趣,最好就此打住,別打她的主意。她與相公,感情好得很呢。

楚雄卻似是被挑起了談興。

「男人在家跟在外可不一樣,你們女人成天在家,哪里知道男人在外頭是什麼德行?上京趕考的文人,三五好友出入青樓,談詩作詞,稱之雅興,就算宿在青樓,也當

成風流,對那些讀書人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了。」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相公向來潔身自愛,就算去了,也只是赴朋友的邀約罷了。」

「喲,對他這麼有信心?」

她忽然笑咪咪地朝他望來。「我倒是听說,閣下是春花樓的常客,那位玲瓏姑娘還是楚爺的紅顏知己呢。」

春花樓是平鎮的青樓,玲瓏是春花樓的花魁。

楚雄一臉意外。「原來你這麼注意我的事?」

柳惠娘笑得沒心沒肺。「楚爺在咱們村里是名人嘛,楚爺的事,村里未成親的姑娘都很上心呢。」

楚雄也笑了。「我去青樓只是逢場作戲,現在知道你吃醋,我下次就不去了。

「楚爺說笑了,我身為吳家婦,只會吃自己相公的醋,楚爺風流,自有青樓的姑娘去爭風吃醋。」

「你在姓吳的面前,也這麼牙尖嘴利?」

「當然不,相公面前,妾身自是輕聲細語,溫柔似水。」

她說話夾槍帶棒,明諷暗眨,實在刁鑽可人,撩得楚雄心頭一陣癢。

「說得讓我好生嫉妒,要是早三年認識你,我肯定——」

「楚爺!」

柳惠娘瞪眼,並看了兒子一眼。潤哥兒正睜著無辜的大眼楮,認真听著兩人說話。

「孩子面前,請別說笑了。」她輕聲警告。潤哥兒五歲了,他听得懂。

女人臉色繃得死緊,楚雄也知道見好就收,否則真把她給逼急了,怕是擰著性子再也不肯跟他同行。

楚雄沒再說下去,無妨,來日方長,他等得起。

柳惠娘有些焦急,一個不注意,兒子的心就飛了。

飛到哪兒?水里。

她站在岸邊,緊盯著在湖中心泅水的兒子。

在她眼中,五歲的兒子哪會泅水?殊不知,她兒子還真會泅水。

這是楚雄教的,而且是背著她教的。

適才他們行經一處溪水邊,這里有個小瀑布,瀑布下有個小水潭,水潭清澈見底,能看見水中的魚。

楚雄說在此歇息,午飯烤魚吃,就把上衣脫了,直接下水。

他想下水是他的事,柳惠娘樂得在一旁等著吃魚,誰知目光一晃,兒子不見了,居然也光著跟著下水,驚得她跳起來,在岸邊氣急敗壞地喊著兒子。

潤哥兒正是愛玩的年紀,見到湖水可樂壞了,擺動著四肢,朝楚雄游去,把他娘嚇得臉色乍青乍白。

柳惠娘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她兒子居然會泅水。

他何時學的?她怎麼不知道?

這一大一小在湖里玩瘋了,氣得她在岸邊乾瞪眼。

楚雄哈哈笑道「你也下來學吧,我可以教你。」

作你的春秋大夢!

逼不得已,她只好坐在岸邊等,而楚雄這廝居然還命令她。

「我和潤哥兒抓魚,你先去升火。」

沒辦法,事已至此,閑著也是閑著,她只好去撿樹枝升火,一邊升火,還一邊盯著兒子。

潤哥兒滿臉開心地招手。「娘!娘!你看!抓到魚了!」

臭小子,待他上來要好好拷問他,何時學會洇水的?

柳惠娘氣歸氣,但見到兒子如此開心,她心又軟了,其實她不是沒感覺到,兒子其實是很羨慕別人家有爹陪伴的。

看到別家的爹爹帶著孩子時,他總是露出羨慕的表情。

這時候有個叔叔可以陪他玩、教他抓魚、教他烤魚、教他……等等,柳惠娘擰眉,兒子不會把楚雄當爹了吧?

柳惠娘決定再忍忍,等到了京城就趕緊分道揚鐮,帶他去找親爹。

午飯是三條肥美的魚,一人一條剛剛好,足以飽食。

潤哥兒拿著削尖的魚叉,上頭叉著魚,開心地向他娘獻寶。

「快把水擦乾,免得著涼了。」她幫兒子擦去臉上的水,跟在後頭的楚雄說道︰「放心吧,潤哥兒沒那麼嬌弱。」

柳惠娘正要斥他,兒子又不是你生的,你當然不心疼!可在瞧見他赤果的上半身時,她喉頭一卡,避開目光,拿起布巾,繼續為兒子擦身子。

柳惠娘這一生,只見過丈夫的身子,她丈夫是個文人,身形瘦長,她何曾見過如此

結實的身材,跟只野豹似的,渾身凝聚著一股迫人的力量,雖只是一眼,卻已令她沒來由的心驚。

莫怪那些姑娘低呼,當時他救落水的孩子上岸時,她在人群後頭,又站得遠,只看了個大概,不像現在,他就在她面前,赤果著上身,氣勢逼人。

她強自鎮定,假裝忙著幫兒子擦頭發。在他面前,她是絕不允許自己露出一絲羞怯的。

楚雄見她對自己的身材視若無睹,勾了勾嘴角,逕自坐下,就這麼打著赤膊處理魚肉。

吃完了烤魚,兒子的衣服也晾乾了,柳惠娘陪著兒子在樹下休憩。

孩子玩的時候很瘋,吃飽了也可以馬上睡著,柳惠娘輕拍兒子的背,把他哄睡了,偷偷瞟了楚雄一眼。

他正躺在樹下,閉目午睡。

其實她也很想下水,這麼多天沒洗澡,她身上髒得難受。

天色還早,太陽也大,周遭無人,是個洗浴的好機會。趁著兩人睡著時,她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往岸邊走。

脫衣裳太冒險了,她不敢,只敢卷起袖子和褲管,稍微用水洗一下。

當雙腳泡在水里時,柳惠娘舒服地吁了口氣。腳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將巾帕浸濕,細細地擦著胳臂和小腿。

若是能好好洗一頓澡就好了,可這事只能想想,若是被楚雄那色胚瞧見身子,讓他色性大發就不好了。
  
她才這麼想著,不經意瞧見清澈的河水,映照出一張男人的臉……

柳惠娘驚得轉身,對上楚雄那一雙冒火的眼。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5-5-21 00:09: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呀!」她驚呼。

他猛然撲倒她,氣得她大叫。

「你干什麼!」

「別動!」

她就知道,這男人不可信任,色心不改,逮到機會,就想對她行不軌之事!

她張口就狠狠往他手臂上咬去,令他悶哼一聲。

馬的,這女人來真的!

柳惠娘是真的發狠地往死里咬,一點也沒留情,凶得像只拚命的母老虎。

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但是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察覺到什麼。

她將他的手臂咬出了血,而他被咬的那只手,正掐著一個東西不放。

那是一條青色的毒蛇。

柳惠娘嚇得松開嘴,往後一滾,滾到了大石頭後,只露出一雙眼楮,驚恐地盯著那條蛇。

楚雄被她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搞得啼笑皆非,上一刻她還想著豁出性命跟他拚了,這會兒卻懂得惜命了。

那條蛇被他掐著頭,張著血盆大口,吐著舌信威脅,蛇身掙扎著扭動,卷住他的手臂。

他將蛇頭一擰,捏碎了骨,丟到水里,瞟向大石頭後的女人,嗤笑一聲,起身往回走。

柳惠娘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後,總算恍然大悟。

人家是為了救她趕來抓蛇,卻被她狠狠反咬一口。

柳惠娘這會兒也沒了洗浴的心情了,把自己打理了下,別扭地走回去。

潤哥兒還睡得香甜呢。

她坐下來,把兒子身上蓋的薄布調整了下,小心翼翼往楚雄那兒看去。

他正在擦拭手臂上的血,那上頭有清楚的牙印,柳惠娘真是尷尬極了。

她抿了抿唇,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但出口的話,不知怎的就成了告狀。

「你干麼不早說?你要是早點說,我就不會誤會你,而且,你為什麼不出聲?」

——只是睨了她一眼,對她惡人先告狀的小人行徑不予置評。他站起身,找了個較遠的樹下坐,繼續低頭處理傷口。

她適才看到,那手臂上的肉都被她咬得翻出了紅肉,看起來有些怵目驚心,可見當時她可是用盡全力的。

他如果生氣反駁也罷,偏偏他什麼都不說,默默走開去處理傷口,倒顯得她恩將仇報,偏偏又拉不下臉去向他道謝,正在內心交戰時,潤哥兒醒了,醒來第一件事不是找娘,而是去找楚叔叔。

「哇!楚叔叔,你的手臂受傷了?」

楚雄道︰「是啊,被咬的。」

「被什麼咬的?」

「被一只凶巴巴的兔子咬的。」

「兔子在哪兒?」

「問你娘。」

潤哥兒還真的跑回來,把話講給他娘听,好奇問︰「娘,咬人的兔子在哪兒?」

「……」

好吧,她有錯,但這也是他害的,誰叫他悶不吭聲地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她只是做出正常反應好嗎!

她笑咪咪地對兒子說︰「兔子會咬人,也是因為兔子被嚇到了,有句話說,兔子急起來也是會咬人的,就是這樣。」

潤哥兒听完,又乖乖將話轉述給楚雄听,過了一會兒,他興奮地跑回來。

「娘,楚叔叔說,他去抓咬人的兔子,晚飯扒了皮烤來吃!」

「……」

他絕對是故意的!

當瞧見京城城門就在眼前時,柳惠娘整個人像重新活過來一般。

連日的擔心受怕,一路的千辛萬苦,那些受的苦都值了。

他們到達時,城門已關,得等明日一早進城,今日是他們在外露宿的最後一晚。柳惠娘和潤哥兒睡在一旁的篝火邊,楚雄則坐在篝火另一頭。

她悄悄抬頭瞧了男人一眼。

楚雄用布巾擦拭刀身,這是他每晚睡前必做之事,他突然轉頭朝她看來,她趕緊閉眼假寐。

過了一會兒,她又悄悄睜眼,猛然一僵,楚雄就躺在她身邊,一手撐著頭,兩眼放光地盯住她。

「你偷看我。」

柳惠娘瞪眼,她看了兒子一眼,兒子睡得正香,她抱緊兒子,瞪他。

「我沒有。」

「有,你偷看我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少臭美,我思念我丈夫呢。」

「他哪里比我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撫養兒子,照顧婆母,他在哪里?當你被人欺負時,他又在哪?」

柳惠娘听不得他批評自己的男人。

「他是不像你力氣大,有功夫,但他會讀書,十五歲就考中秀才?,他溫文爾雅,善解人意,而且他是為了咱們家,才去掙個前程的。再說,他從沒欺負我,欺負我的是你!若不是你,我又何必急著上京——」話說到這里止住,她緊抿著唇。

她一時沖動,不小心說溜嘴了。

楚雄恍悟,原來她這麼急著上京,是為了躲他。

「你就這麼不待見我?我有什麼不好?」

他還好意思問,反正都說溜嘴了,京城就在眼前,她也不怕了,他既然敢問,她就敢說。

「你不好的可多了,你長相粗獷,不合我眼緣?,你為人粗魯,令人不喜,還有你強人所難,明明說了不喜歡你,偏要來糾纏。

「最可惡的是,你輕薄我,這事若是傳出去,別人不會責備你,只會說我不守婦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丈夫不在身旁,兒子尚小,婆婆又身體不好,你卻仗著身強體壯來欺負我,我……」

她忽然哽咽,瞬間紅了眼眶。

楚雄盯著她許久,女人在他面前哭得壓抑可憐,把他的心都哭疼了,猛然拍胸脯保證。

「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子負責到底,我娶你!」

柳惠娘哭聲乍止,差點沒忍住沖動拿石頭暴丟他,本想動之以情,讓他別再打她的主意,哪知根本是對牛彈琴,白哭了!

擦乾眼淚,抱緊兒子,移到對面位置,躺平睡覺。

楚雄猶不死心。「若是早幾年認識你,哪有其他男人的機會?」

放屁!就算當年老娘沒嫁人,也不會嫁給你,因為我看不上你!

當然,以上這些腹誹只存在她腦中。畢竟城門未進,一切變故皆有可能發生,還不到過河拆橋的時候。

楚雄見她不答話,又怕吵醒潤哥兒,只好也跟著躺平睡覺。

隔日清晨,城門一開,在城外夜宿的百姓們紛紛起早趕著牛車、騾車或馬車過來,依序排隊進城。

柳惠娘丟了包袱,連那通城的文書也丟了,正擔心守城士兵刁難時,也不知楚雄給他看了什麼東西,那守城士兵打量他們母子後,便放行通過。

柳惠娘當時不敢多問,等到離城門夠遠時,不免好奇問了一句。

「這有何難?有我罩著你,你想去哪兒都行。」

問他話呢,偏沒一句正經,逮到機會就跟她說些曖昧的話,要不是潤哥兒在,柳惠娘已經不裝走人了。

這會兒她也沒了問下去的心情,牽著潤哥兒往前走,很快便被京城的繁華給吸引。

住在貧瘠的村里,除了山水和田地,沒見過這麼多高牆大房,連踩在腳底下的地都是平整漂亮的石板路。路上車水馬龍,人群熙攘,很快就讓他們母子兩人看得目不暇給。

京城有四個城門,他們走的是西城門,這兒離市集近,沿路見到不少攤販市集。

道路兩旁的鋪子裝潢得十分氣派,金銀鋪、漆器鋪、果子鋪、珠寶鋪……柳惠娘和潤哥兒一路張著嘴,看得眼花撩亂。

她悄悄轉頭看向楚雄,見他一點也不吃驚,適才面對城門守衛時,還和幾個人有說有笑,似乎很熟絡。

柳惠娘想想便明白了,他是楚家護衛,來京城不止一次了。

莫怪村里人說到京城都不免向往,鄉下的路都是泥土路,下雨時,地上都成了泥濘。但這城中的路卻是用大石板建造的,又直又平,來往的馬車既大又漂亮。

路上人來人往,人們穿的衣衫、裙子十分好看,樣式多又繁復,相較之下,柳惠娘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和京城相比,自己這套衣物太寒酸了,加上一路風塵,身上的衣物又舊又髒。

得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

「到這里就好,謝謝你。」

她率先開口。遲早要分開的,她也不想再欠他什麼,拖久了反而麻煩。

楚雄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她認為盡早把話說明白,對兩人都好。

「這——路來多虧你了,這份恩情,我們母子都會記得的。」

楚雄直直盯著她,他沒接話,反過來問「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們自己會想辦法的,多謝楚爺關心。」

這疏離的客套話,楚雄怎麼听不出來?她這是到了京城,安全了,不用怕了,所以跟他攤牌,要分道揚鑣了。

他沒答應,丟了話。「先找住的地方再說。」

「不用了,我們母子先逛逛,多看看,不勞楚爺麻煩了。」這次不等他回話,她說完就牽著兒子走。

「娘……」潤哥兒舍不得,但被他娘用眼神警告。

柳惠娘緊握兒子的手,堅定地拉著走。

楚雄看著女人頭也不回地過河拆橋,氣笑了,他突然大步上前,將潤哥兒一把抱起來。

柳惠娘大驚。「你——」

「想不想飛高高?」

潤哥兒想說要,但看了娘一眼又猶豫,楚雄不等他回答又道︰「好,咱們飛高高。」

兒子被抱走,急得柳惠娘在後頭追。「你要干什麼?快放下我兒子,不然我喊人了。」

幾名路人听到動靜,好奇地指指點點,楚雄火大瞪過去。「看什麼!老子教訓媳婦,有什麼好看的!」

路人被他凶惡一瞪,嚇了一跳,還真信了。

「姓楚的,你胡說什——啊——」她驚呼一聲,猝不及防被楚雄一把扛到肩上,接著就感覺身子一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開地面,人群變小,屋瓦白牆也由近變遠。

楚雄扛著她和潤哥兒,不走平地,直接飛檐走壁,跳牆走瓦飛高高。

啊——她想宰了他,因為她懼高啊啊啊啊啊!

楚雄將她帶到一家客棧,租了一間房,付了銀子後就走人了,走之前還撂下狠話。

「想跟老子過河拆橋,沒門兒!你的命是老子救的,你兒子會泅水也是老子教的一路上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欠老子這麼多,老子睡了你都天經地義,哼!」

把他們母子丟到喜來客棧的房間後,人就轉身氣呼呼地走了,偏她連罵人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頭暈。

幸虧她今日還沒吃飯,不然肯定全吐出來,想到此,忽一惡心,她又去抱著痰盂乾嘔。

殺千刀的臭男人,有路不走,偏扛著她在天上飛,這會兒她臉色還蒼白著呢。

潤哥兒在一旁擔心地看著她,還孝順地輕拍娘的背,用天真的童音安慰。

「娘乖乖,多飛幾次,習慣了就不會吐了。」

「……」臭小子,你娘被人欺負了,懂嗎!

潤哥兒當然不懂,因為兩個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都瞞著孩子呢,就連適才楚雄臨走前惡言惡語地撂話,也是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的。

柳惠娘倒了杯溫水,壓下胃里的不舒服,待緩過氣後,才有空閑打量這家喜來客棧。

她叫來店小二,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們母子住的是上房,听到房錢她驚得咋舌,京城房錢真是貴得嚇死人,便趕忙說了離開的打算。

店小二卻告訴她,楚雄已經付清了房錢,而且一次就付了一個月。

柳惠娘在心底把楚雄罵到臭頭,想離開,但一想到這房錢已經付了,不住等於白白送錢給人家,況且她和兒子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還沒個方向,若先有個住的地方,確實較安心。

大不了待找到了相公,再把房錢還給他。

「知道了。」她說。

既然決定先住下,便吩咐店小二送洗澡水和吃食來,母子兩人需要洗去風塵,填飽肚子。

見店小二還杵著沒走,似乎還有話說。

「有事?」

「夫人,夫妻嘛,有什麼事好好說。」

柳惠娘愣了下,突然恍悟,店小二把楚雄當成她相公了。

她正要否認,卻又立即想到當時自己是被楚雄當眾扛過來的,這時候解釋,恐怕生出其他閑話,只好暫時忍下。

「多謝小哥。」

她笑咪咪地應付,把店小二瞞騙過去,待熱水和吃食送來後,她和兒子洗了個澡,身上弄得乾乾淨淨,又趕緊吃個飽,最後倒頭睡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

柳惠娘帶著兒子出了客棧,請店小二幫忙叫了輛馬車,去城中晃晃,並打听丈夫的下落。

相公在信中說過,他借住在友人家中苦讀,定期與人探討時論。這位友人姓巴,住在南大街的卑子胡同。

她讓車夫載他們母子去城南,車夫見他們母子兩人似是外地來的,不免就多聊了些。

「每年進京趕考的考生們大多住在城西或城南一帶,剛進京的學子為了省銀子,大多會先挑選城南附近,花費便宜。」

「麻煩您了,咱們母子人生地不熟,若有個人帶路,便能省下不少事。」

「哪兒的話,等您相公高中,您和小少爺就可以享清福了。」

柳惠娘客氣地道謝。「借您吉言。」

城南的卑子胡同是一條狹窄的巷子,民居也較破舊,附近鄰居發現有馬車進來,皆好奇地張望。

柳惠娘牽著潤哥兒下車,請車夫等一等。

她走上前詢問。「老翁,請問這附近可有姓巴的人家?」

「有啊。」老翁指了一處最里頭的屋子。「就是那家。」

柳惠娘听了心喜,連忙道謝,牽著兒子去巴家門口叫門。

敲了半天,無人應門,柳惠娘心想,該不會正巧出門去了?

這時隔壁打開門,一名大嬸走了出來。

「你找誰呀?」

「這位嬸子,請問這家人可在?」

大嬸仔細打量她,見她雖然衣衫舊,卻乾淨清爽,又帶了個可愛的兒子,對她有好感,便溫聲道︰「你是巴家的誰呀?」

听到巴家,柳惠娘心喜,應該是這里沒錯了。

「實不相瞞,我們母子是來找我家相公的,相公就借住在巴家。」

「巴家早就搬走了,這戶人家已經有一年沒住人了。」

柳惠娘愣住。「怎麼會?」

「我就住在隔壁,這家以前倒是曾經住了一位姓巴的人家,但沒幾個月就搬走了,已經搬走一年多了呢。」

「他們搬去哪了?」

大嬸搖頭。「這我就不知了。」柳惠娘心中一沈。

一年多……可相公在信中並未提及搬家一事。

這時又有幾名鄰居出來,對他們母子探頭探腦,柳惠娘便又上前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這戶人家已經空屋許久,也無人知曉後來搬去何處。

卑子胡同里住的人家都較貧窮,即便有應考的公子來住也是短期的。她又打听相公的事,更是沒人听過有姓吳的公子在這兒出沒。

問不到結果,柳惠娘只好牽著兒子走回車旁。

車夫也知曉了結果,見她失望,便建議道︰「夫人,要不然我載您去明儒大街那兒問問?」

「明儒大街?」

「那兒有許多書鋪和茶樓,進京的考生常在那兒聚會,說不定去那兒能打听到您的相公。」

柳惠娘听了又生出希望,點頭道︰「那就煩勞您了。」

「好咧!」

車夫載著母子兩人前往明儒大街,如車夫所言,這條街上果然有不少書鋪,還賣許多筆墨紙硯及扇子,走在路上的便有不少書生打扮的文人。

柳惠娘下了車,和車夫約好時間、地點後,便牽著兒子徒步逛街。

他們在大街上逛了許久,一家一家地問,累了就在路邊小攤子叫兩碗餛飩解餓。潤哥兒畢竟還小,逛了一個時辰後就累了,她便帶兒子去茶樓休憩,又向掌櫃的打听。直到下午車夫來接他們時,都一無所獲。

「進京的考生多,一時問不到也是有的,不如夫人明天再來問。」

柳惠娘心想也是,兒子一上馬車,就趴在她腿上睡著了,她便讓車夫載他們回客棧安歇。

一連三日,柳惠娘都出去找人打听無果,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棧。

客棧掌櫃過來招呼,知道她的情況,便熱心道︰「這樣好了,遇到來往客人,我便讓夥計去打听,說不定機會會大一點。」

柳惠娘听了感動,忙道謝。「有勞掌櫃費心了,咱們母子感激不盡。」

「好說,小事一樁。」

待柳惠娘母子上樓後,掌櫃丟話給夥計。「看好門,有事叫我。」說完轉身掀開門簾,朝里屋走去。

里頭一名男子正在飲酒,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楚雄。

掌櫃的不請自坐,拿起酒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每日天亮,用過早膳,就帶著兒子尋夫,你不幫幫?」

楚雄手中的酒杯一頓,抬眼看了劉文昭一眼,冷哼。「找不到才好,找不到才能死心。」

劉文昭與楚雄是好兄弟,別人以為這家客棧是他開的,其實幕後東家是楚雄。當初楚雄把柳惠娘母子帶到客棧里,就立即宣誓主權。

「她是爺的女人。」

劉文昭認識楚雄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露出如此明確的佔有慾,又見楚雄咄咄逼人地盯住他,立即舉手宣誓。

「放心,兄弟妻,不可戲,小弟會保護好嫂子。」

「嫂子」兩字果然讓楚雄笑得露出一排牙,劉文昭接著捅了一句。「不知嫂子那兒子的爹是誰?」看起來有四、五歲大的小子,絕不可能是楚雄的兒子。

楚雄收起笑,瞪人的目光殺氣騰騰。

劉文昭趕緊見好就收,立即召來夥計傳令下去。

一字號上房住的美婦人是老大的女人,是未來的大嫂,帶的孩子是小公子,要眾人好生伺候著。

喜來客棧看似是普通的客棧,其實從跑堂夥計到廚房下人或是掃地的,全都是混江湖的,楚雄是他們的老大,就連車夫高老七都是他們的人。

廚子趙強向來有話直說。「人家千里尋夫,相公還沒死呢,老大這是要給人做小?」

鐵三娘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問這話找死啊你,剁你的肉!」

劉文昭與楚雄繼續密談。

「老大,依我看,大嫂是安分的良家婦人,又帶著兒子,找不到那位,恐怕不會死心。」

楚雄手里轉著酒瓶,不說話。

「她若不死心,絕不肯跟你的,否則她也不會大老遠地跑來京城。你把人安置到客棧,不會就這麼看她每天找人吧?」

楚雄冷哼。「找不到,對她是最好的。」

劉文昭嘖嘖稱奇。「真沒想到,你會看上有夫之婦。」

「有丈夫又如何?她那個丈夫,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怎麼?老大知道她的丈夫在哪?」

楚雄抬頭看他一眼,並未否認。

有戲!

劉文昭與楚雄相識許久,知道他的脾性,他既然看上那女人,又大老遠把人家帶到);(城,就絕不可能放手,肯定另有他謀。

「你可別強搶婦女哪。」

楚雄嗤笑一聲。「爺要搶早搶了,還會等到現在?」

「說得是,唐爺可不是浪得虛名。」

楚雄本姓唐,本名唐雄。

楚雄切了聲。「你也不遑多讓,劉爺。」

兩人對視,皆仰天大笑。

柳惠娘對楚雄的看法,有一項是對的。

楚雄的確是個土匪,而且還是三年前盛名一時,在西北邊境一帶的黑山桿匪。三年前,楚雄秘密得知朝廷即將派兵剿匪,便帶著自己的人馬悄悄離開山寨。那時候劉文昭還不叫劉文昭,而是到了中原後,才用了這個名字。

整個喜來客棧的夥計全是當年追隨楚雄的手下,最後他們混入京城,頂了這家喜來客棧做生意,大夥兒總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地。而唐雄搭上了楚家商行,救了楚家大爺一命,就此成了楚家護衛,被楚家大爺賜家姓,成了楚雄。

對外,喜來客棧的掌櫃是劉文昭,但幕後東家是楚雄。

楚雄跟著楚家商隊走南闖北,與京城的劉文昭保持連絡,互通消息。

以前當山匪時,看上哪個女人,搶來就是,不過現在他們已經轉為良民,再不能行違法之事,劉文昭叫他別強搶良家婦女,也不過是打趣罷了。

「明日,你讓老七載她去東大街。」楚雄道。

劉文昭听了挑眉。「東大街?那兒可是文人才子最喜歡的地段。」

文人才子最喜歡什麼?附庸風雅。

附庸風雅的地點在哪?青樓。

面對劉文昭眼中的疑惑,楚雄不再賣關子,露出了痞笑。

「她想見的人,明日會去沐月樓。」

既然她想見那姓吳的,他就幫她一把,反正她遲早會知道。

只有見到了,她才會死心,才會知道她那個相公,可不如她想的那般好。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5-5-21 00:09: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高老七在客棧門前整理馬車,一名漢子上前,問他租車不?他擺擺手。

「有人租了。」

這人不死心,提高價碼。「我多出五兩。」

若是平常,高老七就應了,但今日不行,他身負老大交代的任務。

「你去租別輛車吧。」老大吩咐了,他得在這兒等著嫂子呢,就算多給他十兩也不行。

漢子被拒絕,心生不滿,冷聲威脅。

「爺今日有急事,若是你耽擱了爺的事,爺可不客氣了!」

高老七頓住,轉頭看他,見對方橫眉豎目,一手還模著腰刀,他立即陪笑。

「是、是,大爺請上車。」哈腰作揖地為對方掀起車簾。

漢子冷哼上了車,還沒坐下,一個拳頭就過來了。

馬車激烈晃動,車內還傳出嗯嗯哎哎的悶哼聲,有路人大嬸經過,瞪著搖晃的馬車唾罵。

「光天化日的,真不知檢點!」

馬車終於停止晃動,過了一會兒,漢子被踢出來,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卻不敢抱怨,只是連滾帶爬地逃走,彷佛後頭有鬼在追。

高老七掀簾下車,目光凌厲,一身煞氣,那模樣跟土匪似的,直把周遭看熱鬧的路人給嚇得趕緊走人。

他松松筋骨。好久沒打人了,真是不夠過癮,若是過去的他,對方哪有命逃?他眼角余光瞥見熟悉的身影,柳惠娘母子正從客棧出來,立刻神情一改,換上老實的憨笑,迎上前去。

「柳娘子,早啊,今日去哪兒呀?」

柳惠娘進京後,坐的都是高老七的馬車,與他也算熟了,點頭笑道︰「高大哥早。」

「不敢不敢,稱大哥太抬舉我了,叫我老七就行。」讓嫂子稱哥?別!他可不想被老大揍。

柳惠娘朝他笑笑,欠了欠身,便牽著兒子從他身邊經過。

咦?咦?咦?

「柳娘子,馬車在這兒呢。」他言笑晏晏地提醒。

「不了,今日不坐馬車。」柳惠娘歉然一笑,繼續走著。

不坐馬車?難不成只在附近逛逛?高老七正納悶著,就見柳惠娘牽著兒子,直接走向較便宜的驢車。

高老七立即恍悟,趕忙沖上前攔人。

「哎哎哎——驢車顛簸,怎及得上馬車舒服呢?」

柳惠娘還是笑笑。「驢車較便宜。」

原來是為了省銀子。

高老七當機立斷。「今日半價!」

柳惠娘驚訝。「這……這怎麼行?」

「行!當然行!您也是老主顧了,這幾日多虧您照顧生意,小的也該感恩圖報不是?」若不是怕她起疑,不付銀子都行呀!

老七都說到這個分上了,柳惠娘也不好拒絕,心想京城居,大不易,也難怪他搶生意搶成這樣,倒為難他了。

見柳惠娘牽著兒子往回走,高老七暗暗松了口氣,伺候母子倆上車,他趕緊坐到前座,甩鞭子駕車。

「柳娘子今日想去哪兒?」

「依你看,今日去哪兒好?」

她人生地不熟,這幾日去城中轉轉,也多是听從高老七的意見。

高老七就等她這句,笑嘻嘻道︰「不如今日去東大街瞧瞧熱鬧,那兒有詩文會,會有許多文人來,說不定您要找的人也會過去瞧熱鬧。」

柳惠娘想想也好,便應允了。「那就麻煩您了,咱們去瞧瞧。」

「好咧!」高老七咧開笑,立即往東大街去。

昨晚劉文昭特地轉告他,老大吩咐今日一定要把他們母子帶往東大街的沐月樓。

一路上,高老七與柳惠娘閑聊著,順道幫她介紹京城里最繁華的東大街。

柳惠娘對東大街沒興趣,繁華代表「貴」,而且听高老七的介紹,那東大街似乎住著世家或官宦人家,她相公不過是個趕考的士子,不太可能會去那兒。

她不反對去東大街,不過就是抱著踫運氣的心態,說不定相公也會去那兒看熱鬧。若是一時找不到相公,她或許要找間屋子住下來,便順道向高老七打听租屋行情。

「柳娘子要問京城住處?你真是問對人了,我高老七對京城的租屋熟悉得很。」柳惠娘心喜,便將自己的需求說予他听,房子不用大,能容他們母子就行,不要太貴,但也希望地方安全。

「放心,我今日就出去打听,三日內,必有消息。」

「如此,便多謝了。」

「好說。」

兩人路上聊著,馬車走了兩刻,到了東大街。

這次的詩文會地點在沐月樓,除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們都會到場,還听說去年許多新科進士們也會齊聚一堂。

柳惠娘是第一次來東大街,掀開車簾,她和兒子一起好奇看著熙來攘往的街道,見前頭擠滿了人,不禁好奇問︰「這里怎麼特別熱鬧?」

「前頭就是沐月樓,京城四大才子都會來,還能看到去年皇上欽點的前三名進士哩!」

說到沐月樓,高老七特地為柳娘子介紹一下。

沐月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高檔青樓,里頭的伎子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美貌也是——等——的好,吸引京城文人才子常常來此處舉辦詩會,亦吸引來京參加春闈的舉人。

柳惠娘好奇地四處瞧瞧,別說百姓了,連攤販都來了,簡直跟過年一樣熱鬧。柳惠娘對什麼四大才子或皇上欽點的狀元、榜眼、探花沒興趣,她只想盡快找到相公。

別人都朝沐月樓看去,她卻看著各路百姓。

說不定相公就在人群中呢。

街上人多,馬車難行,柳惠娘索性牽著潤哥兒下車,在這附近晃晃。

「娘,這里好熱鬧喔!」「是啊。

母子兩人彷佛逛著年貨大街似的,人說京城的繁華,柳惠娘如今親眼見證,才知是真繁華。她去過最熱鬧的街道也就是平鎮市集而已,跟東大街一比,差多了。

為了應景,東大街的酒樓 茶肆和店鋪都很有默契地掛上了字畫,供百姓欣賞,共襄盛舉。那些字畫都頗有來歷,其中不少還是向文人才子求來的墨寶,頗有爭奇斗艷的意思。

一輛官制的馬車緩緩駿來,馬車前有侍衛開道,兩旁有隨從,到了沐月樓門前,馬車隨即停下。

車門打開,一名文官走下來,有百姓瞧見他的相貌,贊了一句。

「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俏!」

「那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去年的新科進士,皇上欽點的探花郎。」

柳惠娘聞言,也不免好奇看了,眼,這一看,目光就定住了。

穿著,身官袍的男人,清雋俊逸,儀表堂堂,此人不是別人,是她日思夜念、風塵僕僕趕來找了大半個月的丈夫,吳子清。

熟悉的眉目,熟悉的笑臉,乍見相隔多年的丈夫,柳惠娘眼中已經泛淚,喜極而泣。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找到他了。

柳惠娘熱淚盈眶,咧開了笑,但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就見丈夫風度翩翩地轉身,伸手去扶馬車內的女子。

苻一句話叫做艷冠群芳,指的就是馬車內的美人。

她的膚色晶瑩,容貌絕美,下車時,姿態若柳,當相公握住那女子的柔荑,扶她下了馬車後,兩人相視一笑,彼此眼中,情意綿綿。

兩人相偕前往沐月樓,男人一心護著那女子,行進間,兩頭相接,偶有細語淺笑。柳惠娘注視這一切,目光隨著那兩人而去,直到身影掩蓋在影壁後,她依然直直盯著。

「娘。」

直到兒子喊她,她才動了動,低頭看他。潤哥兒黑白分明又圓潤的眼珠子正盯著她,小臉上有著困惑。

孩子雖小,卻能察覺娘親的異樣。

相公離家時兒子還小,早不記得爹爹的相貌。

柳惠娘對潤哥兒露出溫婉一笑。「這京城可真熱鬧,是不是呀?」

潤哥兒用力地點頭,語氣興奮。「娘,咱們會找到爹爹嗎?」

柳惠娘望著兒子,笑得更溫柔了。「是的,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說完抬起頭,望著沐月樓的方向,嘴角在笑,眼神卻淡漠如冰。

人潮散去後,柳惠娘沒有跑回家哭鼻子去,而是繼續帶著兒子逛大街,還買了糖葫蘆跟兒子分著吃,母子倆有說有笑,絲毫沒有糟糠妻乍見丈夫對其他女人舉止親密時的震驚和憤怒。

這把跟在後頭的幾個男人給弄糊涂了。

「你說她到底看到沒有?」

問話的是高老七,他還以為會瞧見一位激動上前認夫的女子,抑或是失魂落魄在街上哭泣。

劉文昭亦是一臉糊涂,他搓著下巴狐疑。「沒道理啊,難道分開三年,連相公長什麼樣子都認不出來了?

兩人對看一眼後,便瞄向一旁的老大楚雄。

楚雄直直盯著柳惠娘,客棧掌櫃劉文昭和馬車車夫高老七都是他的手下,他看上的未來媳婦,當然不可能讓她在京城里到處亂跑,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他照看著才安心。

他知道,只有讓她自己親眼去看,才會死心。

她那個相公早就在京城金榜題名,在吏部任了一個五品的官職,瞞著她金屋藏嬌,享受紅袖添香的顯達日子。

當初楚雄瞧上她,曾惋惜她已嫁作人婦,剛好他跟著楚家商隊來到京城,一時興起,他便順道去查查吳子清這個人,哪知一查,竟然查出這麼一樁風流艷事來。

在得知吳子清的為人後,楚雄便決定把柳惠娘搶過來,因此這趟護鏢從京城回到平鎮後,他立即去杏花村找她。

既然她那個相公已經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他便不再顧忌柳惠娘已婚婦人的身分,將她視為己物,在她小嘴上烙下自己的吻,就像猛獸在獵物身上印下自己的氣味。

柳惠娘說得不錯,楚雄的確是個粗人,他的想法也很粗暴直接,他故意不告訴柳惠娘她那個相公在京城做的好事,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她為了其他男人傷心欲絕,他可是會嫉妒的。

先把她搶過來,等她事後得知吳子清背叛她,有了他楚雄的疼愛,她還需要吳子清做什麼?

楚雄自認這樣的安排對她最好,只可惜這婦人性子太倔,不肯跟他,雖然他也可以對她強來,但與其讓她對自己生怨,他還是希望女人能心甘情願地跟著他。

要把她心中的相公踢出去,裝進自己,最快的唯一辦法,便是讓她親眼看看她口中稱贊的好相公,瞞著她在京城干了什麼好事。

把糟糠妻留在鄉下,自己一個人在京城納妾享福,這種男人,長得好看有個屁用?

既然她把她的丈夫說得那麼好,那就讓她親自看看,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死心,好教她知曉,男人不是只看臉的。

見她在京城尋了半個月仍一無所獲,他決定幫她一把,因此有了今日沐月樓之行。

楚雄想好了,待她親眼見證丈夫的背叛,傷心欲絕時,他便上前護著她,給她胸膛依靠,讓她盡情在他懷里哭,而他趁此安慰她,多加把勁,趁她脆弱時攻佔她的心,人便是他的了。

他覺得追女人跟打仗一樣,要打入敵人陣地,攻心為上,趁虛而入怎麼了?不趁敵人有弱點時攻打,要等到何時?

他這算盤打得響,認為只要自己對她好,至於用什麼手段都不重要,他甚至覺得自己這麼做是給她一條生路,她肯定願意的。

若她放不下潤哥兒,沒關系,他可以把潤哥兒當自己兒子養,剛好他也喜歡潤哥兒,這小子膽大不怕苦,是練武的好苗子。

楚雄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所有事情都照著計劃走,他算到了一切,唯獨算不準柳惠娘的心。

她沒哭,沒有歇斯底里,也看不出大受打擊,反而沒事似的牽著潤哥兒逛攤子、買糖吃。

見母子兩人有說有笑,他也懵了。

說好的她傷心欲絕、他趁虛而入呢?

女人沒哭,他怎麼出場?

三個大男人繼續跟在柳惠娘後頭,高老七忍不住用手肘推推劉文昭,示意他開口。劉文昭看他一眼,再瞧瞧老大。其實他也很納悶,這個柳惠娘該不會真沒認出她相公吧?

「老大,該不會他們三年未見,長相變化太大,所以沒認出來?」

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說明那女人為何跟沒事一樣。若換作其他女人,在家守活寡三年,一旦發現丈夫在外頭金屋藏嬌,又瞞著家里金榜題名,怎麼可能不炸鍋?

楚雄擰緊眉頭,目光緊盯著柳惠娘。

會嗎?才分開三年,沒變胖也沒變瘦,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如果認出來,她又為什麼沒反應?

「這不合理呀。」楚雄搓著下巴,無法解釋眼下的情況。

他故意讓高老七載她到沐月樓,讓她親眼瞧瞧,她那個丈夫早就中了進士,還做了

五品京官,發達之後,是怎麼對她的。

楚雄說過,她不懂男人,但反過來看,他其實也看不懂柳惠娘。

他或許能懂其他女人,但柳惠娘是個例外。

其實打從他開始接觸柳惠娘起,這女人就一直不按牌理出牌,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明明看起來溫柔賢淑,柔弱得像只兔子,但其實凶起來是只母老虎。

他假裝驢一一租了他的馬車,要來載她,她卻能拆穿他的謊言,路上還拉了一堆鄉親搭便車。

她撒潑起來撕咬踢打都來,那股狠勁,活似要刮了他。

她面對土匪,連殺人都敢……楚雄頓住,突然想通了什麼。

是了,這女人膽子大得很,她可不像外表展現出來的那般柔弱,面對悍匪,她都沒哭鼻子腿軟求饒,而是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降低對方的心防,趁其不備,一招致命。這樣的女人,豈是那麼容易受打擊的?

他露出了笑,目光灼灼如狼。「不愧是爺看上的女人。」

劉文昭和高老七兩人听了一呆,就見他們老大笑得歡,他們看不懂那女人,也同樣看不懂老大了。

東大街住的是富貴人家,商鋪也都偏高檔消費,柳惠娘帶著兒子,一路只能走馬看花,幸好還有些小攤子可以逛。

她牽著兒子回到馬車上,上馬車前,還笑咪咪地對高老七道聲「辛苦了」,完全瞧不出任何異樣。

高老七搔搔頭。得了,又不是他的女人,讓老大煩惱去,他等著看戲就是。

回到客棧,母子倆用完飯,讓店小二打了水來。

柳惠娘幫兒子洗完澡,待天黑後,哄了兒子睡覺,幫兒子掖了掖被子,熄了燈火,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明月。

掌燈時刻,離開了白日的喧嚷,只剩她一人時,終於能卸下面具,不必再強顏歡笑。

三年的書信往返,從滿信滿行的字句,直到一行未滿的寥寥字跡;從滿紙的關懷相思,一直到敷衍了事的冷淡應付。

她早就從丈夫書信中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疏淡,她只是沒有告訴別人罷了,繼續對外營造她與丈夫情感深厚的假象。

不是為了面子,也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婆婆和潤哥兒,為了不成為鄉里鄰居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以免供人說三道四。

丈夫對她的冷淡,只有她一人知曉就夠了。

柳惠娘也曾傷心過,在夜深人靜時,她瞞著婆婆和已經哄睡的兒子,偷偷哭濕了好幾條帕子。

她早猜到相公在外頭恐怕已經有了女人,雖然沒親眼求證,但她會听、會看,也會思考。

她娘家是種田的,家中女兒生得多,窮人家養不起孩子,女兒更被視為賠錢貨,為了生存,女兒不是早早嫁人,就是賣給人做妾,好減輕家中的負擔。

過年時姊姊們回來省親,總會私下聊起婆家和相公的事,她當時小,也在一旁听,听多了便記住了。

嫁出去的姊姊們過得並不好,不管是為妻還是做妾,都遇到同樣的問題,那便是丈夫有了新歡。

那時候,姊姊們的話題都圍繞在如何對付新妾或是如何討好丈夫,可是柳惠娘卻隱隱覺得,這一切的問題似乎都跟男人有關。

姊夫喜新厭舊、誰家相公又偷腥了,或是誰家相公去妓院了。

男人,似乎不可靠。

因此柳惠娘很怕嫁人,但是不嫁人就可能被爹爹賣給人牙子,所以她決定自己找未來要托付的對象。

十二歲時,她就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了。

吳子清生得斯文,性子也溫和,身上有不同於村中其他男人的書香氣息,她當時就喜歡上吳子清的儒雅和溫文有禮,因為她討厭糙漢子,她爹就是種田的糙漢子,稍一不順,就打罵家中女人。

她決定嫁給吳子清,幸運的是,她生得好看,成功讓吳子清喜歡上她,十三歲就和吳家訂了親。她當機立斷,包袱收一收,直接去吳家伺候未來婆婆,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遺憾的是,就算嫁給吳子清,也沒能逃過和姊姊們同樣的命運。從書信當中,她感覺到相公的淡漠,回憶起姊姊們的遭遇,那感覺越來越像,那時候她就在猜,他應該是在外頭有了女人吧?

她沒哭,是因為眼淚在過去三年里早就流乾了。

整整三年,她嚐到了空閨寂寞的苦,嚐到了旁徨無助和失落。世人都說女人要賢慧、要善解人意,才能得到公婆和丈夫的疼愛。

事實證明,她的賢慧和順從,並不能阻止相公對她的冷落。

心中所有的懷疑和猜忌,在今日終於得到了證實。

在杏花村她算是個美人,但來到京城,她的美根本不值一提。

她與那女人的差別,豈只是凡女與仙子的差距?這三年來,她伺候公婆、照顧潤哥兒,日積月累的疲累和歲月的消磨,讓她一雙手變得粗糙,肌膚也不再細嫩。

柳惠娘感到深深的挫折,以及人事已非的悲涼。

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茫然的面容上,終於滑下一滴淚水。

身後突然伸出一雙手臂將她攬入懷里,男人的熱氣拂在耳邊。

「你沒錯,是那家伙不好,喜新厭舊的臭男人!」

柳惠娘渾身一僵,錯愕地轉頭瞪著楚雄。這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將她環抱在懷,還一臉深情地開口。

「早跟你說了,男人不能看臉,那種長得像娘兒們的男人,骨頭軟,嘴巴甜,最容易騙人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5-5-21 00:1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柳惠娘氣炸了,本以為已經擺脫的男人,卻半夜闖進她房間里。

「你個王八——」小嘴猛然被搗住。

「噓,小聲點,會吵醒兒子哩。」

這語氣……說得好像潤哥兒是他兒子似的!

柳惠娘氣得張口就咬。

楚雄嘶了一聲,這娘兒們咬起人來還真狠!

情急之下,把人一拐,施展輕功,躍出窗外上了屋頂。

「輕點,給你咬不礙事,但就怕我皮糙肉厚,把你的牙弄壞了。」

柳惠娘掙脫不了,牙又疼,還被他拐到屋頂,若是他人瞧見了,說不定以為她被采花賊擄走呢!

「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想干什麼?這不擺明了嗎?」

柳惠娘只是瞪他。

「雖然你過河拆橋,但我大人有大量不記仇,況且你們母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放心不下。」

這一番話是他事先想好的,說出來肯定感動她。

柳惠娘卻是直直盯著他。「你一直跟蹤我?」

他擰眉。「我是這種人嗎?」

他一定跟蹤她了,她知道。

「你早知道他在京城的事?」

不必言明,彼此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吳子清。

楚雄承認道「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每隔三個月,楚家商行的商隊會從平鎮到京城之間來回一趟,上次我隨商隊來,順道查了下。

柳惠娘明白了,那次他隨商隊出發,有兩個多月不在,那時她還松了口氣,期待這廝在這期間忘了她,或是去找別的女人,誰知這廝一回來,變本加厲地纏她,還堵著她吻,要她跟了他。

她突然冷笑。「你是認為我相公在外頭有了女人,就不要我這個糟糠妻了,而你就可以順便接手,一舉兩得?」

楚雄擰眉。「我是怕你傷心,所以才沒說。」這一點,他真的沒騙她。其他的,他或許會S她,但他的心是真的喜歡她、想娶她。

在此之前,他楚雄還沒想過成家的打算,但一見到她,便看對眼了。

她是第一個讓他有成家的渴望,或許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吧。

他楚雄以前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那是迫於生存不得而為之,後來遇到了機緣,便帶著幾名弟兄改邪歸正,之後就沒干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

他不在乎柳惠娘跟過誰,也不計較她有個兒子,他只確定自己想要這個女人,只要她從此一心一意跟著他,他就護她一生。

這也是他今晚來找她的目的,有了變心相公做比較,她就知道他的好了,而他只要再多加把勁安慰她、說服她。

「行了,我知道了,放開。」她冷冷命令。

楚雄愣住,在他預想的畫面中,她或許會憤怒、會哭鬧、會傷心欲絕,甚至歇斯底里,他都做好了準備,不管她如何撒潑踢咬,他都不離開,給她依靠,讓她盡情在他懷里哭。

當她被另一個男人傷透心時,就是他趁虛而入的時刻。他預測了她所有可能的反應中,唯獨沒有冷靜。

「怎麼?你不放開,是打算今晚欺負我這個被丈夫拋棄的糟糠妻嗎?」

楚雄听了擰眉,立即反駁。「我雖然喜歡你,好歹也是個大丈夫,不會趁人之危。」雖然他很想。

見他終於松手,柳惠娘松了口氣,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然後對他道︰「夜深露重,麻煩你送我回房。」

楚雄將她帶上屋頂,就是給她一個可以痛快大哭的地方,但是除了一開始的那一滴淚,就沒有下滴淚了。見她還等著自己回答,他只好抱起她,施展輕功,送她回到客棧房間里。

柳惠娘回到屋中,便去看潤哥兒。兒子白天玩累了,晚上睡得熟,絲毫沒有被吵醒。

柳惠娘為兒子掖了掖被子,轉身朝楚雄看了一眼,便越過他往前廳走去。

柳惠娘住的客棧房間是天字一號房,分成前後內外兩廳,內廳是寢間,外廳則是招待訪客喝茶的地方,備有桌椅。

柳惠娘幫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坐。「請用。」

她這麼冷靜,楚雄反而一時拿不準她的想法。

待楚雄落坐後,柳惠娘才開口。

「你查到什麼?」

听她問起,楚雄才明白,原來她是問他查到什麼。

也好,他把查到的全說出來,好教她知曉,他那個相公如何見了新人忘舊人,做官發達了,卻把她晾在鄉下,自己納了新妾,雙宿雙飛。

他說,柳惠娘則靜靜地听。

吳子清進京後,與倪宓兒相識,將她贖出,過了納妾之禮後,在倪宓兒的陪伴下,紅袖添香,隔年春闈中了進士。

吳子清運氣不錯,進翰林院學習時,巴上了吏部侍郎大人,吏部大人賞識他,恰巧吏部有個空缺,他便進了吏部任職。

听完楚雄的調查後,柳惠娘淡淡地問︰「說完了?」

「說完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男人進了京城,就被京城的繁華給迷了眼,遇到美人,就栽進去了。

在楚雄看來,吳子清是從小村子出來的,哪里見過世面,當然會禁不起溫柔鄉的誘惑。

「既然說完了,夜深了,楚爺請回吧。」她這是下逐客令了。

楚雄怔住,見她要起身,猛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柳惠娘冷眼看他。「楚爺這是什麼意思?」

「姓吳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都是我的事,就不勞楚爺關心了。」

「我絕不會負你,你跟了我吧。」

他今晚來,就是為了對她說這句話。

女人都不想跟別人共享一個男人,都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現在也該對那相公死心了吧。

「你都看到了,他有了其他女人,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我不同,你若跟了我,我這一生就只有你一個女人。」

柳惠娘用力把手抽回。「不可能。」

「為什麼?」

她臉色一沈。「我不喜歡你。」

楚雄笑得很痞。「沒關系,我喜歡你就行了。」

柳惠娘冷眼瞪他,沈聲道︰「我討厭你,我們不可能。」

她覺得對楚雄最好還是把話說得更徹底,更沒有轉圜的余地,不給他留任何希望才好。

楚雄盯著她半晌,過後,彎起了嘴角。

「我會再來看你。」

留下這句話後,他便離開了。

柳惠娘看著他的人影消失在窗外,立刻上前將窗子關上。

這男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別人听到這麼不留面子的拒絕,大多會知難而退或是覺得被下了面子,怒而走人,偏偏這人根本不在乎。

柳惠娘回到內廳陪兒子,兒子睡得很熟,而她,今晚注定是個無眠的夜。

高老七幫她找了間二進的房子,這房子位在西大街,房子雖舊,但是維護得很好,也打理得很乾淨。

二進的房子不會太大,就他們母子倆住綽綽有余了,她自己就能整理,不必請人,可以省下不少銀子。

重點是房子的地點很好,胡同附近環境乾淨,左右鄰居也都是正當人家,還離市集很近,走路就能到。

只有一個問題,就是不用租金。

高老七解釋。「這戶人家不愁銀子,但又怕屋子空在那里,久不住人就壞了,所以想請個清清白白的人家住在那兒,每日打理屋子。」

意思是不用付租金,還給工錢呢。

若是之前,柳惠娘听了肯定十分心喜,但是經過昨晚,她心中起了懷疑。

有這麼好的事?住房不用銀子,還有工錢拿,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似的。

柳惠娘雖然沒讀過什麼 書,但人不笨,甚至還很機靈。

客棧房錢是楚雄付的,車夫高老七又對他們母子特別照顧,連車租都便宜一半,知道她想租便宜的房子,就找到一間完全符合她期待的一一進房子,不,是完全比她預想更好的房子,還付工錢養他們母子。

加上昨晚楚雄對她的態度,柳惠娘幾乎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這一切都是楚雄的意思,這個高老七應該是楚雄的人。

柳惠娘心思千回百轉,心中暗暗掙扎。

要不要點破這件事?

高老七被她瞧得有些頭皮發麻,又見她不說話,只是用一雙眼盯著他。

老大交代了,這事一定得辦成,把嫂子和小少爺安置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免得有什麼閃失。

「柳娘子,可是對這屋子不滿意?」他陪笑問道。

就是太滿意了,她才沒辦法馬上答應。明知這件事有八成是楚雄在背後出主意,她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還住人家的,就怕到時候得加倍還回去。

楚雄要什麼,她太清楚了。

如果是昨日之前,她肯定寧死不答應,但在證實了相公的背叛之後,柳惠娘思考了一夜,想法已有改變。

杏花村她是不打算回去的,但光靠她自己一人,想在京城立足,是不可能的。

如楚雄所言,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女人無依無靠,想在這里生存,最好有個靠山。銀子總有花完的一天,她可以吃苦,但總不能讓兒子跟著她喝西北風。

況且,在杏花村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潤哥兒根本沒機會往上爬,沒有爹爹在身邊照拂,兒子長大後,不是成為獵夫,就是做回莊稼漢。

柳惠娘不服氣,憑什麼吳子清把家中值錢的東西全拿走了,一人到京城發達享福,留他們母子在鄉下吃苦。

她可以不跟他計較納妾之事,但屬於潤哥兒的東西,她一定要討回。

只有待在京城,潤哥兒才有未來。

但首先,她得先想辦法在京城生存下來。

衡量大局和利弊得失之後,柳惠娘知道自己最好接受高老七找來的這間房子,既然他編了謊言,說是要找人看守屋子,那她就裝作不知道,先住下來,以後存夠了銀子就搬家。

想清楚後,柳惠娘便故意一臉擔憂地問︰「真的只要幫忙打理屋子就好?」

高老七忙點頭。「是的是的,這屋子長年不住人的話不太好,若有人按時打理,哪兒壞了就修繕,當然了,這修繕費,屋主會付。」

「那……」她故意咬咬唇,忐忑不安地問︰「既然是找人看守屋子,屋主總會回來

住吧?到時候我們母子還得搬走,恐怕不妥……」

「不會、不會,屋主在外地做營生,不止一間房子,京城這屋子只是其中一間,就算回來,也不會住這里。」

「當真?」

「絕對真!」放心,老大住在隔壁呢。

「那咱們母子能住多久?」

「住個五年以上絕對沒問題的。」住一輩子都可以,因為這屋子是老大留給你的。柳惠娘要的就是他這句保證,她既然已經懷疑那屋子是楚雄安排的,就得先為自己留個退路。

「既然如此,那就簽個合約吧。」

高老七心喜,爽快答應。「好咧!」

「合同上順便注明,五年之內,屋主不可以回來住。」

「行!」反正老大在五內年就會把嫂子娶過門了。

「若是哪天房子損毀或燒了,我不負賠償責任。」

「行!」

「若是發現哪天有人未經允許,闖入私宅,我們母子就立刻搬走。」

「啊?」

「不能加這條嗎?」

高老七見她又猶豫,想到老大的囑咐,不管她提什麼條件全答應,務必要讓她同意搬進宅子里。

「行行行,您放心,這宅子安全得很,左右鄰居都是好人。」

高老七憋著笑,心想這一條分明是防著老大的,嫂子真聰明,未經允許聞入私宅,絕對是老大會做的事,莫怪老大要瞞著她,她若知曉這宅子的屋主正是老大,肯定不願住進來。

其實就算加上這條有什麼用?老大輕功好,就算闖進來,也不會被她發現。

柳惠娘心想簽了合約,以後至少可以拿這份契約 書來掣肘楚雄,若是日後他敢闖進來,她就立刻搬走。

條件談好後,便當天簽約。他們母子帶的東西本就不多,背著包袱就可以入住了。

隔日,柳惠娘就帶著潤哥兒搬進那間二進的宅子里,這里面的家具齊全,毋須再采買。

「柳娘子可需要添置一些什物?」高老七殷勤地笑問。

柳惠娘一臉詫異。「屋主還提供咱們添置東西?」

高老七心頭一跳,知道自己差點說溜嘴,幸虧他反應快,謊話也是隨口編來。

「屋主既然雇人來看守屋子,當然希望對方能用心打理,因此待遇上也會出手大方,為的就是彼此有個誠意嘛!」

柳惠娘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請高大哥轉告屋主,惠娘必會好好打理宅子,請他放心。」

高老七見事情辦成了,心情也輕松下來,叮囑柳惠娘將要添置的東西寫下來,他下午再過來取。

柳惠娘向他道了謝,送走高老七後,便和兒子開始打理這間宅子。

雖然家具都齊備,但像被子、枕頭、鍋碗瓢盆之類的生活物品,都得另外添置。她簡單煮了碗面當作午膳,和兒子兩人吃飽後,又開始打掃。到了下午,高老七依言前來,除了他,身後還多了兩個人。

「這對郭氏兄妹欠屋主錢,願意賣身抵債,簽了五年賣身契,以後就在這里干差還債,柳娘子可任意使喚他們。」

「……」柳惠娘必須忍住,才沒有抖動嘴角。

賣身抵債?騙誰啊,她立下合約就是防著楚雄,結果他塞了兩個人過來監視她,偏偏這理由還讓人拒絕不了。

她的目光在這對郭氏兄妹身上梭巡。「我不是他們的債主,怎好使喚他們?」

「不會不會,屋主說了,欠債還錢,還不起就賣身為僕,每個月從薪俸里扣,恰好這屋子需要人打理,屋主就讓他們來這里干差,還托柳娘子幫忙盯著,若是他們偷懶,那就是賴帳,立刻送官。」說完轉頭對兩人厲色道︰「以後听柳娘子的吩咐干差,由她作主,敢不听她的吩咐,那銀子也別還了,直接送官法辦。」

這對兄妹听完,忙彎身作揖。「小的謹遵柳娘子差遣,咱們會好好干差,一定把債還清。

柳惠娘抿了抿唇,想拒絕是不可能了,不過換個角度想,被楚雄明著安插人進來,總好過在暗處被他監視。

這麼一想,她心里就舒坦了。

「知道了。」

他們會裝,柳惠娘也跟著裝,和顏悅色地與他們說了些話。「既然以後大家都在一個宅子里相處,便各司其職,把差事辦好就行了。」

這對兄妹,哥哥叫郭善才,妹妹叫郭玉襄,兩人當天就住了進來,並開始辦差,跟著柳惠娘母子搭著高老七的馬車,一同去鋪子采買。

待日常用品置辦齊全後,也到了晚膳時間,柳惠娘要去灶房弄吃食,被高老七阻止。

「這怎麼行?以後灶房就交給阿襄,讓她幫您做飯。」說著便吩咐阿襄。「快,你去廚房弄吃的。」

阿襄一听,暗地甩了記眼刀子過來,高老七假裝沒看見。

阿襄眼神一眯,突然笑咪咪地走過來,一把勾住高老七的手臂。「那就麻煩高大哥幫我升火了,走。」說完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用力把人拖走。

柳惠娘低頭喝 茶,假裝沒瞧見這兩人眼刀子丟來丟去的,她現在就是一個不諳世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這屋子又不是她的,隨便他們怎麼折騰。

老七和阿襄去了灶房,哥哥卻還杵在前頭,哪兒都沒去。

柳惠娘抬頭看他,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她想了想,問︰「你怎麼不去廚房幫你妹妹?」

郭善才道︰「我不會做菜。」

她打量這位兄長,他相貌平平,表情嚴肅,似乎不苟言笑,不過身材高大魁梧,看起來力氣很大。

「你會做什麼?」

「砍柴、挑水、修繕……粗重的活兒我都可以,只要別叫我去廚房做吃的就行。」柳惠娘笑了。「廚房的活兒有你妹妹呢,別擔心。」

「她不會做菜。」

咦?柳惠娘愣住。

「跟她去灶房太危險了。」

柳惠娘正要問什麼意思,忽然就听灶房傳來「轟」的一聲,她驚得跳起來,看見灶房那兒冒出陣陣黑煙。

柳惠娘放下茶杯,叫兒子待著,自己則匆匆趕往灶房,在灶房外就听到里頭兩人吵架的聲音。

「老娘只會用刀砍人,哪里會切菜?」

「噓——噓——你小聲點——」

「你敢噓我!信不信老娘用這把刀把你的舌頭給剁了——」

不用噓,她都听到了。柳惠娘太陽穴隱隱作痛,還得把戲演下去,故意發出腳步聲,讓兩人知道她來了。

一進灶房,她便驚呼出聲,灶上的鍋子都燒黑了,上頭還潑了水,她忙把兩人哄出去,晚飯她來弄,讓兩人去準備碗筷就行了。

高老七對她彎腰賠不是,一旁的阿襄只是抿緊唇,臭著臉,然後被高老七拽出灶房。

遠遠還能听到兩人的說話聲。

「明知老娘不會做菜還叫我進廚房——」

「噓——唔?!」

「說了不準唬我,找死——」

柳惠娘在灶房內搖搖頭,把袖子挽起,套上圍裙,打量四周。

只能事後叫人把這燒黑的灶牆處理一下。

她正要拿起燒焦的鍋子時,一只手臂橫插過來,先她一步拿起了鐵鍋。

柳惠娘回頭一愣,是郭善才,他怎麼進來了?

「你先出去,我來弄就行了。」

郭善才卻沒走,說了一句。「我妹子闖禍,我來收拾殘局。」

「你又不會做菜,怎麼收拾殘局?」

「我可以幫忙燒火。」

柳惠娘怕他也闖禍,正要拒絕,他又補了一句。「替她還債,不然屋主知道,賠更多。」

柳惠娘抿了抿唇,心想罷了,有她盯著,不至於又火燒廚房,遂讓他在一旁打下手。

郭善才力氣大,不用她吩咐,便將燒黑的器具拿出去,將灶台處理乾淨,把鐵鍋洗了洗,又抱了柴進來,開始升火,動作倒是十分俐落。

柳惠娘拿起菜刀,將雞肉切塊,用大火爆炒,然後加了自制的醬料,加水煮湯,接著又放進五花肉、魚雜、豬腸、蔬菜等等,一起炖煮熬湯。

當她忙著做菜時,一旁的郭善才直直盯著她,目光亮得灼人,待柳惠娘轉過身時,

他便垂下眼,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粗重的活兒有郭善才幫忙,速度就快多了,等鍋里的肉熬得差不多時,饅頭也蒸好

這一鍋炖肉尚未上桌,香味就已經飄到前頭去了。

桌上的碗盤、筷子已經擺好,就等菜上桌。

柳惠娘瞧見高老七臉上的烏青,故意驚訝問︰「你的臉怎麼了?」

「適才不小心跌跤,撞到了。」

柳惠娘一臉同情。「哎,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等等,我那兒有藥,專治跌打損傷。」說著便轉身朝臥房走去,潤哥兒也跟在娘的後頭,一跨進屋里,潤哥兒立即拉著娘的手,示意她耳朵靠近,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娘,高叔叔的臉是被郭姨揍的。」

柳惠娘也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娘知道。」

潤哥兒驚訝,睜大一雙眼。

柳惠娘輕點兒子的鼻子,小聲商量。「高叔叔要面子,娘就裝作不知道,你要幫娘保守秘密,知道嗎?」

潤哥兒想了想,點點頭。「好,潤哥兒不說。」

「乖。」她模模兒子的頭,拿了跌打損傷的藥出去。

她沒上桌,大夥兒都沒人敢開動,眼巴巴地盯著那鍋炖肉流口水。

柳惠娘讓潤哥兒把藥拿給高老七,笑咪咪地望著大家一臉的饞樣。

「今日是咱們大家頭一回一起用飯,家鄉小手藝,請各位嚐嚐。」

她動了筷子,大夥兒就不客氣了,立即動手開吃。

熱呼呼的饅頭配上這一鍋炖肉,實在太下飯了,在座的人除了柳惠娘母子,其他人吃飯時活似難民搶食。

那炖肉湯汁又香又辣,饅頭蘸著醬汁入口十分開胃,高老七吃得一時興起,拍桌道︰「太夠味了,要是再來一壺酒——」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阿襄一掌拍飛。

「……」柳惠娘臉色差點沒繃緊,她忍不住朝郭善才看去。

郭善才對上她的目光,正經解釋道︰「我妹子力氣大,跟我一樣,有什麼粗重的活兒你盡量使喚,不用客氣。」

你確定你真是她哥?

柳惠娘忍住嘴角的抖動,怕自己表情露餡,索性幫兒子挾菜,專心照顧兒子。

在她沒看見時,郭善才眼神銳利,丟了記眼刀子給阿襄和高老七,眼含警告。

阿襄瑟縮了下,低頭扒飯。

高老七則默默爬回來,一臉心虛。

剛才他一時動情,不小心露出平日的習慣,大口吃肉配大口喝酒,被阿襄拍飛,才沒說溜嘴,但這死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差點沒把他骨頭拍散。

他暗地里瞪了阿襄一眼,阿襄回他一記眼刀子,兩人不敢再造次,但眼刀子卻丟來丟去。

柳惠娘從頭到腳都假裝沒看到,總覺得這些人似乎不靠譜,她只希望他們行事謹慎點,千萬不要說溜嘴,因為她——點都不想知道他們是楚雄派來的人。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5-5-21 00:1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明知郭氏兄妹是楚雄安排進來的,柳惠娘也不在意。

她需要人手,郭氏兄妹既然是楚雄的人,起碼不會害她和兒子,相反的,他們還會保護他們母子。

這對她之前制定的計劃是有助益的。

今日她將潤哥兒交給阿襄,有阿襄照看潤哥兒,她出門也放心。

阿襄欣然同意。「好,我去告訴哥哥。」

柳惠娘听了奇怪。「告訴你哥做什麼?」

「叫他準備馬車。」

柳惠娘愣住。「咱們宅里哪來的馬車?」

「哥哥買的。」

「……」不是說欠債嗎!欠債了還買馬車!

阿襄解釋道︰「哥哥說,咱們大人沒關系,但小少爺才五歲,小胳膊小腿的,跑近的還行,若是跑遠一些,還是有輛馬車方便。」

柳惠娘听完,覺得有些道理。潤哥兒是她的命根子,現在春日晴好,但是到了夏冬之際,風吹日曬雨淋或下雪,就真的需要馬車了。

「怎麼能讓你哥破費呢?花了多少銀子?」

「不貴,跟熟人買的,哥哥說有車馬的話,大家都方便。瞧,娘子不就要出門嗎?搭我哥的馬車,還可以抵債呢。」

「我又不是債主,怎麼能抵債?」

「娘子是負責照看這屋子的,就是這屋子作主的人。您煮的飯菜好吃,脾氣又好,咱們兄妹運氣好遇到您,可省心不少呢,把您顧好了,咱們也有好日子過。若是您有個閃失,換其他人來顧屋子,不一定會像您這樣善待咱們呢。

老大交代了,理由自己編,只要讓柳惠娘同意坐馬車就行,不過阿襄說得很有誠意,因為柳惠娘做的菜實在太好吃了。

當初她還怨老大把自己塞到這宅子,陪個婦人和小孩,實在大材小用,不過在吃了柳惠娘做的飯菜後,她就沒怨言了。

這柳惠娘不但人生得好,性子也好,還煮得一手好菜,生的兒子也可愛,她若是男人,有這樣的老婆和兒子,疼愛都來不及,哪會去外頭找女人啊!

莫怪老大對這女人念念不忘,不但花盡心思把人拐到客棧,接著又把人騙到宅子里住著,現在還易容扮成郭善才,圖個近水樓台。

阿襄心里嘖嘖兩聲,這女人遇到老大,根本是羊入虎口,沒得逃。

柳惠娘原本還覺得楚雄派來的這兩個臥底不太靠譜,現在發現也未必,起碼口才不錯,這理由說得還真有道理。

她立即從善如流地點頭,一臉被說服了的樣子。

「你說得對,我都沒想這麼周到,是這個道理沒錯,只是怎麼好意思讓你哥破費,那馬車錢還是我來出吧。」

「不用了,買馬車前已經跟屋主告知過了,屋主同意才買的。」

柳惠娘听了一臉恍悟,感嘆道︰「這位屋主真大方啊。」

阿襄心中也很感嘆,當然大方了,等著養肥了好下肚啊。

柳惠娘走到前院時,果然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兒。

郭善才見她來了,便將腳凳移到車門旁,對她點頭。「柳娘子。」

這幾日的相處,柳惠娘對郭善才的印象是嚴肅、力氣大,平日寡言少語,大多時候都在默默干活。

甭管他們是不是楚雄的人,柳惠娘對郭氏兄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我要出門一趟,煩勞你了。」

郭善才點頭,待她上了馬車,他彎腰將腳凳收走,坐上車夫的位子,駕著馬車從側門出去。

在柳惠娘沒看見時,郭善才——不,正確來說,是楚雄假扮的郭善才,嘴角勾起滿意的笑。

女人現在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還坐他的馬車,除了沒一起同床共枕,實際上跟他老婆沒兩樣。

成親不必急,先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養著。

她不喜歡他,沒關系,他就扮成郭善才。

她想離開客棧,沒關系,他讓她離開客棧住進他的宅子里。

所謂近水樓台,日久生情,等他把人追到手,到時她要打要罵都隨她,最後還不是認命地乖乖給他當媳婦。

馬車來到西大街,這兒是市集和商鋪街,楚雄以為她是來逛街買東西的,直到她讓他將馬車停在牙行門前。

「煩勞你在這里等著。」柳惠娘下了車,便進了牙行。

楚雄在她身後,眯細了眼。

牙行是專門買賣僕役的,難不成她想買個丫鬟?

柳惠娘沒有待多久,不到一盞 茶工夫,人就出來了,對他笑道︰「沒事了,咱們回吧。」

楚雄滿心疑惑,故意不經心地問︰「娘子想買丫鬟?」

「不呢,就是來看看罷了。」她微笑上了車,那話說了等於沒說。

楚雄不再問,他現在是話少又正經的郭善才,不能追問到底。

馬車由原路返回,待送她回到宅子,他把馬車停進馬房後,立即施展輕功,跳牆走瓦,速度飛快地回到西大街的牙行。

他一進門,那凌厲的目光一掃,就見牙行掌櫃坐在那兒打算盤,一見到他,便起身招呼。

「大爺是來買人,還是賣人的?」

楚雄不說廢話,丟了一錠銀子給牙行掌櫃。「兩刻多鐘前*有個穿青衣姓柳的婦人來詢問,她問了什麼?」

干牙行買賣的都很機靈,會看人眼色,眼前這男人雖然一身粗布衣裳,但是目光精明,暗藏威猛懾人之氣,憑他多年識人的眼光,可不敢小看這男人。

掌櫃從善如流地將銀子收進袖袋里,笑咪咪地陪笑。他說的那婦人,自己是記得的,便將那婦人詢問之事,一一說給楚雄听。

「那婦人在我這兒掛了名,說是若有官家要請廚娘,可以告訴她。」

「就這樣?」

「是啊,那婦人特地指名,一定要是做官的人家,大概是覺得官家給的賞銀多吧。」

楚雄問清後,便離開牙行,很快回到宅子里。

柳惠娘正在屋里陪潤哥兒說話,楚雄在暗處看了她一眼,回憶牙行掌櫃說的話,想了想,故意走到屋門口。

柳惠娘瞥見人影,轉過頭來,發現是郭善才,她起身走過來。

「有事?」

楚雄拿出木頭玩具。「這是答應給潤哥兒的。」

他手上拿的是一個木制的彈弓,一旁的潤哥兒見了,開心跑上前,把彈弓拿在手里。

「謝謝郭叔叔!」

郭善才抿嘴微笑,模模潤哥兒的頭,這情景讓柳惠娘一愣,怎麼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來不及細想,又被郭善才開口打斷思緒。

「柳娘子,後院的土地我已經犁好了,籬笆圍欄也建好了,接下來要做雞籠,不知柳娘子想蓋在哪兒?」

柳惠娘听了,驚訝地問︰「這麼快?」

他點頭,解釋道︰「你一提,我就立刻動手做了,心想早點做好,讓你看看,若有什麼不滿意的,我還可以盡快改善。」

柳惠娘牽著潤哥兒,隨著郭善才一起往後方園子走,那里本來是種些花花草草的,但柳思娘覺得花草光看不能吃,太浪費了,便想用來種些菜、養些雞。

哪知她只是這麼一提,郭善才就這樣一聲不吭幫她弄好了,而且到後方園子一瞧,比她想像的更好。

她詫異地問「這都是你一個人弄的?」

「是。」

「弄多久了?」

「昨晚到今早。」

她瞪大眼。「你一整夜沒睡?」

「我只需閉眼打座一個時辰,精神便足了。」

柳惠娘臉上有訝異、有佩服,她這個小表情,滿足了楚雄。

當初在杏花村,大概是自己太急切了,惹怒了她,讓她對自己生厭,因此扮成郭善才後,找到機會接近她,好讓她知曉自己的優點。

家里有個會干活的男人,絕對比那種只會風花雪月、讀書作論,卻手不能提的男人好。

一听到她想把後方園子闢建一塊地來種菜,他立即知道自己有表現的機會了。

他故意花了一整夜,就是今日想給她一個驚喜,看到她那佩服的小眼神,他整個人覺得渾身舒爽。

「明日我會去朋友那兒,跟他要些雞崽回來養,順道拿些菜苗回來,讓你挑著種。」

果然此話一出,她一雙美眸都亮了。

「跟你朋友要雞崽?他肯給嗎?」

「肯,我跟他交情好,正好上個月他家雞舍的雞生了些雞崽,要幾只雞和種子不是問題。」

柳惠娘笑道︰「那敢情好,就麻煩你帶回來。」

他點點頭,接著又道︰「柳娘子要不要請個廚娘?每日弄三餐的,光靠你一人也太辛苦了。」

柳惠娘搖頭。「不辛苦,請廚娘又要多花銀子,不過……」她想了想,覺得有些事先跟郭氏兄妹打個招呼也好。「我想找活兒賺些銀兩,若是找著了,恐怕沒法子煮飯,你們兄妹有空的話最好來跟我學學,我教你們一些基本的。」

楚雄听了,點頭道︰「教我吧,我妹子手藝太差,若是又把廚房燒了,債越欠越多,還不完。」

柳惠娘听了失笑。「教你也行。」

楚雄差點咧嘴笑,但想到自己扮演著正經嚴肅的角色,便及時打住,正色道︰「煩勞柳娘子了。」說著朝她打揖作禮。

柳惠娘朝他欠了欠身,臉上帶著微笑。

有了這個契機,兩人之間的接觸便能增加,他也順理成章地與她多說話。

她指指角落。「雞籠就放在那兒吧。」

「好。」楚雄將袖子挽起,準備干活,依照她的指示,開始敲敲打打。

他動作快,力氣又大,手藝也好,不到一刻,一個簡單的雞籠就完成了,有屋頂有小門,可以遮陽避雨,雞崽還小,住在這樣的籠子里,夜晚也不怕著涼。

柳惠娘來看成品時,欣喜地贊美他。這雞籠做得十分堅固,她極為滿意。

她正要向他道謝時,目光不經意地一瞥,忽地怔住。

此時郭善才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結實的手臂,瞧見他的手臂時,柳惠娘整個人都傻住了。

她的記性很好,不必特地去記,看過的畫面很自然就會印在腦海里。

那只手臂摟過她,上頭有她咬過的痕跡。

柳惠娘震驚地盯著他,那張臉完全陌生,也瞧不出是假的,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有一模一樣的手臂?

那手臂上的舊傷疤、粗細、膚色以及筋絡都一樣,最明顯的,就是在客棧屋頂上被她咬過的地方,還留下了痕跡。

柳惠娘見鬼地瞪著楚雄,但在他目光看過來時,她的表情立即恢復正常。

「這樣就行了,空間夠大,小雞長大後也能容納,已經很好了。」她笑笑地說,接著想起什麼。

「我去叫潤哥兒來瞧瞧。」說著興高采烈地轉身去找兒子。

一背對那男人時,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柳惠娘以前就听相公說過,江湖人除了會功夫,有些人還會易容術。

她只知道郭氏兄妹是楚雄的人,卻從沒想過,郭善才會是楚雄本人。

楚雄易容成郭善才?這事太讓人震驚了。

柳惠娘快步回屋,潤哥兒正在和阿襄玩,一發現娘來了,兩人立即正經起來。

潤哥兒正要喊娘時,柳惠娘丟了句。

「我去解手。」說完匆匆越過他們,進入屋里。

兩人盯著柳惠娘飛快消失的身影,彼此互看一眼,看起來似乎真的很急。

他們看看屋里,確定人暫時不會出來了,便把木制玩具收起,把藏起來的小刀拿出來。

「咱們繼續。」潤哥兒一雙眼神采奕奕地對阿襄說。

什麼木頭玩具,他根本沒興趣,還是射飛刀好玩。

阿襄朝屋里賊兮兮地看了下,潤哥兒低聲賊兮兮地安慰。「放心,我娘每回解手,都要一段時間。」

阿襄輕點他鼻尖。「小鬼靈精,你娘知不知道你這麼皮?」

潤卻兒哼道︰「這叫做機靈,我早點學好功夫,才可以保護娘。」

阿襄嘿嘿笑,她愛死這個小少爺了,人小鬼大,精明得很,長大肯定是個高手。

話說,柳惠娘不是內急,而是藉故要一個人靜一靜,在沒人時,她才能卸下面具,露出真實的表情。

她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緩了緩內心的震驚,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她開始細思,從楚雄把她送到客棧,一直到住進這間宅子里,這期間所發生的切

她以為楚雄離開了,改派其他人接近她,結果他根本沒走,還混了進來。

柳惠娘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她真是低估了這男人的死纏爛打,為了接近她,連易容術都用上了……

如果她不是當事人,或許會在一旁佩服這男人的手段和耐性,要不是她記性好,認出那條手臂上的特徵,說不定自己還真的著了他的道。

真是高招,她對郭善才確實沒有防備,早起認真干活,平日沈默少語,對她態度敬重,言行舉止又極守禮,還有個妹妹在身邊,這樣的男人,的確很容易讓女人放心。

她忍不住咬咬牙,這個奸詐狡猾的狐狸,他不去當土匪還真是埋沒了他的才華!柳惠娘不知道自己其實道破真相了,楚雄還真的當過土匪。

楚雄自己也沒想到,會被柳惠娘識破自己的易容,只因為他輕敵。

在他眼中,柳惠娘畢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人,雖然這婦人膽子很大,也挺機靈,但總歸是個婦人,再厲害也不會越過他,因此大意了,只給自己換張臉,哪里會去注意其他細節?

這是追女人又不是真的去敵營臥底,一些小地方也就不在意了。

殊不知,就是細節讓他露出了馬腳,若在以往,他是絕對不會犯這個錯誤的,偏偏遇到了心細如發又懂得藏拙的柳惠娘。

楚雄在園子里久等不到柳惠娘帶潤哥兒來看新蓋好的雞籠,便來找人,之間阿襄正和潤哥兒在院子里玩飛刀,沒瞧見柳惠娘。

他走過來,往屋里瞧了瞧,朝阿襄看去。阿襄對他使使眼色︰人去屋里解手了。原來如此。

楚雄便在院子等著,順道指導潤哥兒射飛刀,時不時朝屋里看去。

「阿襄。」

听到屋里柳惠娘喚她,阿襄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進屋。

過了一會兒,阿襄走出來,對上楚雄詢問的眼神。

「柳娘子說她有些不便,讓你先帶潤哥兒去看雞籠。」

楚雄听了,問道︰「什麼不便?」

老大問話,阿襄不敢不應,低聲道︰「女人家的不便。」

楚雄听了,一下子就明白,原來是來月事了。

他略感遺憾,本以為可以一家「三口」去看雞籠,但他的女人來了月事,肯定身子不舒服,需要休息,只好作罷。

他朝潤哥兒伸出手。「來,叔叔帶你去看新蓋好的雞籠。」

雞籠有什麼好看,射飛刀才好玩呢。潤哥兒此時正在興頭上,有點不想去。

楚雄看明白了,低聲對他道︰「咱們去後院,那兒沒人,想做什麼,不用藏著。」

潤哥兒眼楮一亮,立即改口。「叔叔,我要去看雞籠。」說著便蹦蹦跳跳地朝後院跑去。

楚雄咧開了笑,這小子有前途,懂得舉一反三,他這時的表情,彷佛一臉驕傲地看著自家親生兒子似的。

阿襄也想去,但被老大叮囑在這看著,若是柳惠娘有什麼需要,也好有個人使喚,這就是當初他派阿襄過來的原因。

婦人的內宅他不便進來,阿襄可以當他的眼楮,加上阿襄的功夫也是一把罩,除了打不過他,高老七和其他弟兄遇到她,也要繞道走。

內有阿襄,外有他,楚雄很滿意自己的安排,有他罩著,這女人安全得很,他再加把勁,溫水煮青蛙,把她的心搶過來。

到時候,只要她和那個花心相公和離,人就是他的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5-5-21 00:10: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柳惠娘從牙行那兒收到了消息。

她坐馬車來到牙行,牙行掌櫃把目前有缺的廚娘差事給她瞧。

柳惠娘瞧了瞧,不禁擰眉。

徵廚娘的都是一些商戶人家或富有的平頭百姓人家,做官的只有一家,但這個官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小官罷了。

她抬起頭,看向牙行掌櫃。「沒有大一點的官?」

掌櫃面有難色。「柳娘子,這大官人家講究多,即便是一個廚娘,也不是隨便就能進去的,得使銀子才行。」

柳惠娘一听便明白了,這是要用銀子買呢。

「要多少銀子?」

牙行掌櫃笑咪咪的,朝她伸出了一根食指。

柳惠娘看了心下一沈,臉上依然笑得謙和。「一百兩?」

牙行掌櫃點點頭。

柳惠娘深吸了口氣,用著求教的口吻。「不過是廚娘的差事,怎麼就要一百兩?」牙行掌櫃見多識廣,知道她是個外行人,若是其他升斗小民,掌櫃還懶得多做解釋,但柳娘子態度好,遇事不會一驚一咋的,而是虛心求教,他不介意跟她說說其中的門道。

「一百兩只是起價,就算給了一百兩,也不見得進得了官宦人家的府里當廚娘,能進廚房當個洗碗的雜役就算不錯了。

柳惠娘愣住。「那要多少銀子才能當廚娘?」

「這得看每個人的運氣,有人花了一千兩才能順利進三品大官的廚房。」柳惠娘倒吸口氣。「一千兩?這……銀子還沒賺到,就要先花一千兩?」

「柳娘子有所不知,所謂侯門深似海,想進大官人家府里當廚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除了廚藝必須精湛,還必須要有人脈。」

通常點到這里,掌櫃便不會多說,但他見這婦人听得專注,忽然很有談興,索性把這里頭的骯髒事告訴她,好叫她做個明白人,免得被別人騙了去。

「能在大官人家或王府里當廚子的,個個都有來頭,不是在宮里當過御廚,就是御

廚的徒弟,廚房里不但油水多,逢年過節或宴客酒席,上頭還有賞銀,一年加起來的賞

賜可不止區區一千兩。這麼好的油水,當然眾人搶破頭,同樣是御廚的徒弟,為了搶位置,暗地里孝敬上頭的銀兩可不少,能爭到廚子的位置,不只光有廚藝,還得看你的背後靠山硬不硬。」

柳惠娘听了咋舌,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井底之蛙,太天真了。

牙行掌櫃瞧她的臉色,知道她終於听懂了。

廚子之間尚且爭得頭破血流,更多是見不得光的骯髒事,莫說輪不到她這樣的普通人,說不定人還沒進去,就先被人刮一層血肉下來。

這婦人或許以為自己有一手好廚藝,但能在京城里混得開時廚子,哪個不是三頭六臂?

想進大官人家府里當廚娘?那是作白日夢。不過牙行掌櫃是生意人,說話自是圓滑。

掌櫃又笑道︰「我幫柳娘子挑的這些人家,雖是尋常百姓,但都是富戶人家。那位七品官雖是芝麻小官,但可別小瞧了,還有別家牙行在爭這個位置呢,只因為那位大人是個清官,要求會江南口味的廚子,我看您是南邊人,被挑中的機會大一點,才把這差事拿出來說,能不能進去,還得跟其他家牙行爭一爭呢。」

柳惠娘心頭雪亮,人家願意跟她解釋這麼多,還是因為善心,瞧在她是婦人的面上給她點撥一下。

她立即感激地朝他福了福。「原來如此,是婦人無知,讓掌櫃見笑了。」

牙行掌櫃見她明白,不會好面子,還懂得虛心認錯,原本心里多少笑她見識短,這會兒倒是對她高看許多。

這位柳娘子雖然是鄉下來的,卻很識大體,他願意對她說得更明白些。

「若有機會進了七品小官府上當廚娘,也不失為一個機會,除了皇家子弟,哪個大官一開始不是從小官做起?小官也有好處,趁早進去佔個位置,主人熬個幾年,將來升官了,府中僕人的地位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柳惠娘心里想,但是她等不起,就怕吳子清也升了官,那時候她就對付不了他了。她笑了笑,點頭附和。「是這個理沒錯,多謝您提點,可否容我回去想想?」

掌櫃點點頭,她能明白他的話,回去好好深思,亦是好的。

離開牙行,柳惠娘上了馬車,一路心思沈沈地回到宅子里。

下了馬車,她往屋里走,卻發現郭善才跟著她。

「你跟著我做什麼?」

「你說過要教我做菜的。」

柳惠娘听了心中有氣,她今日不順,才知曉自己異想天開,心頭正憋悶著,這男人偏偏這時候撞上來。

學廚藝?其實是別有居心地接近她吧!

她心中壓著一股火,面上卻笑咪咪的,將他領到廚房,指著那些鍋碗瓢盆。

「你先把所有鍋碗全洗一遍吧。」

「全部?」

她笑咪咪地點頭。「是呀。」

看著她的笑,他立即點頭。「行,沒問題。」

不就是洗鍋洗碗?小事一樁,只要能接近她,叫他去洗茅廁也沒問題。

「那就開始吧。」柳惠娘笑了笑,人卻轉身出了廚房,留他自己一個人忙活去。

第一天,她叫他把所有鍋碗瓢盆洗一遍。

第二天,她叫他把灶台地板刷一遍。

第三天,她叫他燒熱水,再把所有鍋碗都燙過一遍。

她吩咐完,人就離開了,留他一人在廚房里做牛做馬。

待楚雄把所有交代的活兒都做完時,走出來,就見阿襄正津津有味地吃著肉包子,瞧見他,還指了指桌上一大盤肉包。「這是你的。」

楚雄看了看肉包子,問道︰「她呢?」

「柳娘子帶潤哥兒回屋,喂他吃肉包子呢。」

這肉包是柳惠娘之前做好的,她在臥房旁邊開了個小灶,為了方便平日煮些簡單的料理。

她將腌好的肉剁碎,再揉面粉、 面皮,做成肉包子,平日晚上若是餓了,開火蒸熟,立即可下肚。

這肉包子的精華在於肉餡,是她用特制的醬料腌過的,蒸熟後,不但肉汁飽滿,還頂飽,阿襄第一次吃就愛上了。

柳惠娘對她說︰「天天炒菜也是挺費時的,肉包子既省時又省力,還能變著花樣做不同的肉餡。這肉餡都是腌過的,能久放不壞,一舉兩得。

柳惠娘不只做肉包子,她還曬魚乾、制咸菜、烙大餅,大餅夾魚乾搭配咸菜一起吃,既方便又有飽足感。

後來她也指示郭氏兄妹一同來學揉面皮,把面粉加水揉成面皮後,再將腌漬的肉餡包進面皮里就行了,至於好不好看不重要,她諄諄教導他們,東西「能吃」比較重要,至於外表,又不是拿去賣錢,不必在乎。

听到柳惠娘在房里,楚雄易容下的真臉黑成一片。

他想像中的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根本沒機會發生,甚至連佳人的面都見不到。

這一連串事件下來,他再遲鈍也瞧出了端倪。

這女人是故意避著他呢。

阿襄身上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老大身上散發出的冷意,都令她起了寒顫。

她瞄瞄老大,再瞧瞧屋里,小心地開口建議。

「老大,人家是好女人,會避著外男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還沒和離呢。」

這句話成功提醒了楚雄。

他模著下巴想了想。說得也是,柳惠娘若是不知檢點,那麼容易被人勾三搭四去,也入不了他的心。

他楚雄不是只看女人的相貌,隨便哪個女人都行,他就喜歡柳惠娘的倔強,以及不輕易認輸的心。

想到此,他便釋懷了,收回冷意,瞟向阿襄。

「你有什麼主意?」

阿襄瞪大眼,指著自己。「問我?」

「你也是女人,要如何才能讓她接受我?」

阿襄雖是女人沒錯,但她是個男人婆,可一面對老大銳利的目光,她又不敢不回答,只好努力凝眉思考起來。

不知想到什麼,她的目光瞟過來,在老大身上左瞧右瞧,上下打量。

她平日跟柳惠娘相處的機會多,也會閑聊幾句,知道柳惠娘喜歡斯文的人。

「老大,要不你在身上抹個去疤膏什麼的,把身上的疤痕除掉,少曬太陽,把自己養白一點,再搽個粉,裝裝斯文人,說不定柳娘子會看你順眼些……」

當她看到老大目光越來越陰沈時,阿襄終於閉上嘴。

好吧,當她沒說。

老大的長相粗獷陽剛,要他裝成像弱雞一般的斯文男子,跟叫一只老虎裝成一只弱貓是一樣的困難。況且老大最瞧不起的,就是弱得跟女人一樣的斯文人。

楚雄瞪了阿襄一眼,轉身走人。

顯然她對他完全起不了興趣,而且還故意避著他。

他不是沒發現柳惠娘在疏遠他,他不明白,明明幾日前她對他的印象還很好,而且還挺信任他的,怎麼突然間就疏遠他了?

他不知自己是哪里做得讓她不滿意?難道是因為自己要跟她學廚藝,惹得她懷疑自己別有居心?

不,她當時應允教他時,態度自然,並沒有任何勉強,甚至是願意的。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難道真如阿襄說的,她嫌棄他是個粗人,肌膚太黑,身上還有刀疤……

楚雄一邊想,一邊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忽然頓住。

他平日的穿著都是簡單俐落的窄袖勁裝,為了方便干活,便習慣卷起袖子,露出兩條手臂。

他習武,手臂上有過去打殺時留下的刀劍傷疤,這傷疤襯托出他的英武,增添男人味。

平日他不在意,這時他卻忽然注意起來了,直盯著手臂瞧。

上頭除了刀疤,還有被人咬傷後留下的結痂齒痕。

楚雄眯細了眼。

他易容只改變臉,沒往身上下手,如果……她記得他手臂上的疤,藉此猜到是他呢?

她有這麼精明?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大膽的婦人,但在心底也只是把她當成是一個婦人,就算聰明,也只是比一般婦人機靈罷了。

會不會他其實小瞧了她,她比他想像得更聰明,更懂得不動聲色?

柳惠娘在屋里和兒子一起吃肉包子,她還炖了一鍋青菜湯,配著肉包子吃,簡單又美味。

自從知道郭善才八成就是楚雄本人後,她便避開了大夥兒一起用飯的機會,故意做了可以分開吃的吃食,如此也不會讓人起疑。

她故意指使郭善才做些無用的粗活,也不怕得罪他。既然他想裝,她就陪他裝到底;他想近水樓台,她就把所有機會掐滅,不讓他得逞。

這日,柳惠娘要出門,把阿襄和潤哥兒一起帶走。

楚雄在前院準備馬車,眼角余光朝他們瞧去。

一旦心中起疑,他仔細觀察,便發現了她的改變。

以往她出門辦事,總會把潤哥兒留在家給阿襄照顧,自己一個人坐他的馬車出門,現在卻帶上阿襄和潤哥兒。

楚雄不動聲色,一切如常,馬車準備就緒後,載著兩女一子出了側門。

今日柳惠娘想去試試別家牙行,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有阿襄和兒子在身邊,就不怕楚雄動她的歪腦筋。

她想找大官人家進府當廚娘,自是有她的道理和原因。

來到牙行所在的大街,柳惠娘牽著兒子下車,發現楚家在京城的商行居然也在這條大街上。

柳惠娘瞥了郭善才一眼,見他正站在馬兒旁欣賞街上的景物,看見楚家商行也面不改色。

她抿抿嘴,這男人可真會裝!

她心思一動,起了惡趣味,向郭善才走去,見他看過來,她故意道︰「我能夠順利

來京城多虧一位同鄉,他是我們母子的恩人,姓楚,叫楚雄。你幫我去楚家商行問問,他人是否安好?」她說這話時,同時留意他臉上的表情。

郭善才應允道︰「我這就去問,柳娘子是否有話要帶給這位楚公子?」

柳惠娘溫和道︰「你若是見到他,就說我很謝謝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會有好報的。也說我祝他早日成家,找個溫婉賢淑、家世清白的閨閣女子,兩人共結連理,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郭善才聞言也笑了。「謹遵娘子囑咐,我這就去告訴他。」

他將馬繩拴在一旁的樹干上,便往楚家商行大步走去。

柳惠娘一路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進入楚家商行為止。

他還真進去?裝得真像!喔,是了,他現在是郭善才,不怕別人認出他。

想到此,她有些得意,幸虧自己心細如發,才沒讓他瞞騙過去。她嘴角微勾,抿出連她自己也不知的狡笑。

郭善才並沒有在商行內逗留太久,反而帶了一個人過來,此人是楚家商行的羅管事。

羅管事向柳惠娘打躬作揖後,開口道︰「柳娘子,楚護衛至今生死不明,我家大爺十分擔心,放出消息找人,若有人能提供消息,可得賞金三千兩。」

柳惠娘瞬間瞪圓了眼。「三千兩?」

「是的,商行不幸,遇匪襲擊,楚護衛至今未有消息。他是我家大爺十分重視之人,只要有人能提供他的消息,皆能論賞,若能找到人,重賞三千兩。听這位郭兄弟說,柳娘子也是跟著咱家商隊來京城的,不知您能否提供消息一二?」

柳惠娘忍不住看向郭善才,見他也是一副詢問她的表情,她必須強忍著,才沒抖動嘴角。

她努力維持面上的鎮定,好不容易撫平內心的波濤洶涌,才客氣地欠了欠身。

「妾身……不知,若有消息,一定告知。」

羅管事再次打躬作揖,朝她道謝。「如此,有勞了。」說完便告辭轉身,與郭善才點個頭,返回商行。

郭善才回過頭,便瞧見柳惠娘一雙灼灼如火的明眸,正直直盯著他。

他一臉納悶,模了模自己的臉,然後狐疑問︰「柳娘子怎麼一直盯著我瞧?我臉上可有不對?」

柳惠娘硬生生收回目光,天人交戰後,僵硬地吐出兩個字。「無事。」

在她轉身背對他,往牙行走去時,沒瞧見楚雄雙臂橫胸,對她的背影露出痞笑。

從牙行回來後,柳惠娘還未從三千兩的震驚中回神,每當看見楚雄——不,應該是楚三千兩,當他從自己面前經過時,她腦子里就浮現金光閃閃的銀兩畫面,一雙眼也忍不住盯著他瞧,目光復雜,表情難耐,似有隱忍,不是嘆氣就是咬指甲,一副天人交戰的模樣。

這情況看在阿襄眼中,也是頗為驚異,便將此事偷偷報告給老大知曉。

楚雄——也就是楚三千兩在听完阿襄的敘述後,笑不可抑。他猜得沒錯,柳惠娘果然認出他了,這一試,就試出了她的破綻。

他拍拍阿襄的肩膀,讓她不用打草驚蛇,該干麼就干麼,他心中自有計較。

果然,自此之後,這婦人沒再刁難他,讓他獨自洗一堆鍋子,也沒如先前那般刻意避著他,一切恢復如常,只除了沒人注意時,她會偷偷盯著他,時不時咬著唇瓣,還是一副天人交戰的模樣。

得到注目的楚雄,對此非常滿意。

他懂她,這女人雖然有些小狡猾,但不會昧著良心辜負他人,不會在他救了他們母子性命,又一路把他們護送到京城後,為了銀子就把他賣了。

她早已認出他,卻不肯戳破他的身分,他便猜到她在打什麼主意。這女人是打算隱瞞到存夠了傍身的銀子,能在京城立足後,便搬出這宅子。

他豈會讓她趁心如意?

他這人有狼性,一旦咬住了獵物就不會松口,因此趁著晚飯過後,將碗筷收拾到廚房時,他忽然將她堵在角落,直直盯住她。

「你一直偷看我,為什麼?」

他直白的問話把柳惠娘嚇了一跳,睜圓了眼瞪他。「胡說!」

「我沒胡說,你偷看我好幾次了,阿襄和潤哥兒都可以作證,不信我叫他們過來對質。」

柳惠娘沒料到自己在掙扎要不要賺賞銀的目光,在旁人眼中像是在偷看郭善才。

她拉下臉,嚴正反駁。「他們看錯了,你立刻給我讓開!」

楚雄不但不讓,還抓住她的手,揉在熾熱的掌心里。「你得給我個交代,你偷看我,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我沒有,哎!你放手!」

「你不解釋清楚,我就不放。」

柳惠娘推不開他,又掙脫不了被他握緊的手,怒瞪他。「我就算看你又如何?我看你有沒有偷懶不行嗎?還以為你老實本分,沒想到是個登徒子,我可是有夫之婦,快放開!」

想掙脫他等同螳臂擋車,他既然堵住她,就不打算讓她再逃避自己。

「你來到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怎麼不去找你那個丈夫?你不找他,是因為不想,既然不想,為何不和離?」

柳惠娘火大了,狠狠瞪他。「和不和離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不和離,我如何娶你?」

柳惠娘愣住,接著氣笑了,冷冷嘲諷。「誰說我要嫁你了?」

「我喜歡你,你又偷看我那麼多次,咱們兩情相悅,何必忍著?」

「胡說八道,郭善才,你仔細听好了,我不喜歡你。」

「沒關系,不討厭就行,這事咱們以後慢慢談,先說現在,你一個婦人帶著孩子,總要想辦法在京城生存,還得考慮潤哥兒的未來,是走文考出仕還是考武舉,都得先做打算。這麼久了,他那個爹一直不來找你們母子,就是沒放在心上,你和他總要做個了斷,這樣一直拖著,你不在意,但潤哥兒怎麼辦?沒爹的孩子想在京城立足,身分上見不得光,對他十分不利,你怎麼不為他想想?」

一談到潤哥兒,她就不依了。

「我怎麼沒為他想?我就是為他想,才隱忍不發,忍耐到現在!」

「不帶他去見他爹,也不和離,是為潤哥兒著想?」

「你懂什麼!他那個爹可不是省油的燈,瞞著咱們母子在京城做官,卻又不接咱們上京,擺明了嫌棄咱們,我若是貿然帶著潤哥兒去認親,他不認怎麼辦?以他現在的能力,找個理由休了我都行,棄婦的名聲可不好听,傷了潤哥兒的心不說,他若是橫插一手,用潤哥兒的前程來要脅我怎麼辦?我一個婦道人家斗不過他,總要先有個萬全的準備才行!」

他恍悟。「原來如此。你有什麼打算?」

「民不與官斗,得找靠山,這靠山必須官夠大,我若是能進大官府中當廚娘,雖是僕人,但是俗話說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官做得大,僕人在外不至於橫著走,但也不用讓人小瞧。倘若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想趕我們母子出京,礙於我家主人,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們母子或是趕我們出京,我這是未雨綢繆!」

楚雄很想對她說,不用這麼麻煩,要對付吳子清,交給他就行了,他一人足以保護他們母子,但他沒說,因為難得有機會與佳人多多接近,把姓吳的一下子就弄栽了,他還怎麼表現?

既然這女人想出口怨氣,他不能搶走她的機會,他不如順勢而為,反正有他在一旁幫著她,不會讓他的女人和兒子出事的。

他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想進官宦人家府上當廚娘,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找個可以壓住吳子清的大官?」

「沒錯。」柳惠娘頓住,忽然恍悟什麼,憤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找官宦人家?你調查我!」

「你早點告訴我,就不必這麼辛苦費事了,想進官宦人家府上當廚娘,不見得非找牙行,這里頭水深得很,你一個婦道人家斗不過,得另闢蹊徑,出奇招。」

柳惠娘本來要質問他,被他這麼一說,又分神了。

「另闢蹊徑?出什麼奇招?」

楚雄一邊解釋,一邊自然地幫她把幾絲弄亂的鬢發塞到耳後,語氣帶著寵溺。

「走後門唄,男人在前頭拚升官、斗同儕,女人在後院也是各顯神通。你是女人,

該善用女人的優勢,那些後院女子平日為了男人勾心斗角,肯定積了不少怨氣,听完你的故事,又見你孤身帶著兒子,必然同情你。要知道想教訓一個人,不見得要男人出手,大官夫人有的是手段。」

柳惠娘一時听得專心,沒注意到他親昵的小動作,反倒對他說的話陷入沈思。

她一心想找大官當靠山,以官壓官,倒是沒朝後宅女子的方向去想,被楚雄這麼一點撥,彷佛從迷霧中找到一線曙光。

官夫人嗎?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若是真能找到門路……

楚雄盯著她的臉,微微一笑。

他喜歡她動腦筋的模樣,那眼中充滿斗志和熠熠光輝,抿緊的嘴有著倔強和不服輸

與其哭鬧,她寧可想法子找出路。

他眼神幽深,臉龐緩緩逼近,兩人的鼻息縮短了距離,突然打斷了她的思路,猛一抬眼,與他的目光相撞,為他眼底那抹深邃心驚。

她急忙閃躲,驚覺無路可退,忙伸手去推,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放在他掌心里。她張口就咬,他側頭避過,順勢在她臉蛋上「吧唧」一聲。

偷香成功。

柳惠娘急了。「楚雄!你別太過分|?」

他挑了挑眉,笑咪咪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柳惠娘才猛然驚覺自己說溜了嘴,對上他促狹的眼神,發現他一點也沒有被識破的驚訝,她才恍悟。

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識破他的易容,所以故意激她自露馬腳。

想清楚後,她也不裝了。

「你待如何?」

見她一副慷慨就義、等著憋屈受辱的模樣,楚雄嘆了口氣。

「惠娘,我若真想強你,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會等到現在。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我是真的心悅你?」

柳惠娘抿了抿嘴,猶豫之後,決定還是把話說明白的好。

「我無意於你。」

她等著他大發雷霆,但他沒有,只是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听你這話,就知道不會哄男人。你既然知道郭善才就是我,也假裝被蒙在鼓里,如今被識破了,也該想辦法安撫我,現在卻把話攤開來說,就不怕我一氣之下拿回一切,不管你們母子了?」

怕,怎麼不怕?她就是怕,才會利用他,好讓他們母子暫時有個棲身之處。但她也不想欠他,她怕給不了他要的,說到底,是她不夠狠,她不想在明知自己無法給他承諾時,又佔他的便宜。

她剛才甚至做好了牲自己的決心,萬不得已就跟他睡一次,然後兩不相欠,一拍兩散。

楚雄盯著她,瞧她把嘴唇咬得鮮紅欲滴,咬得他心都癢了,真想不管不顧地親下去,偏偏對她,他越來越狠不下心,還挺心疼。

他楚雄可不是心軟的男人。

健臂一摟,他突然把她抱在懷里,感覺到懷中女子身子僵硬,兩具身子貼近,他都能感受到她劇烈的心跳聲。

他可以忍住不要她,但總得給他一些甜頭,好壓住心里那頭不安分的野獸。

他深吸一口氣,聞著她身上的香氣,壓下慾望,穩住心神後,才緩緩開口。

「給那些官老爺當廚娘,地位只是個僕婦罷了,換個地方做菜,那些官老爺、官夫人,只會把你當菩薩供著。」

薄唇貼著她的耳,熱息輕吐,低啞的嗓音帶著蠱惑的磁性——

「我會幫你,但做為回報,你要做菜給我吃。」
信者恆信乎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2 21:4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