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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龔寧 -【着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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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05: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龔寧 - 着迷

是迷了心竅吧?
對長相俊美的他——
努力了十年成為眾人口中的大美女,
只為了他敷衍時許下的承諾,
包巴巴地追上來,
硬湊到他身邊——
他很嫉妒,
嫉妒那個被她愛了很多年的男子,
即使她已經與他在一起,
但他知道她忘不了那個他——
但是無法放手,
一想到她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恨得肺腑疼痛,
她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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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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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05:40 |只看該作者
序幕

「小妹妹,為什麼哭了?」

「我爬得太高,不敢下去,嗚……」

「你跳下來,哥哥接住你,好不好?」

一棵參天大榕樹下,站著一位英挺帥氣的少年,樹上的是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正哭得一臉的眼淚鼻涕的,很沒形象。

「你一定要接住我啊!」樹上的小女孩一邊跳一邊叫,然後穩穩地落入少年張開的懷中。很舒服的懷抱,有著草原在陽光下的清新氣息,小女孩在剎那間萌生了要躺一輩子的想法。

「以後別爬樹了,很危險的。知道嗎?」少年把懷中瘦小的女孩放下來,掏出紙巾揩干淨她的小臉,驚覺她的五官的細致。

「子平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小女孩仰著頭,扯著少年的衣下擺叫。這個從大城市來他外婆家度假的子平哥哥可是她們小村莊少年的偶像,沒有哪個女孩不認識他的。

「子平哥哥有事要做,乖,自己去玩。」少年蹲下來說。以他十八歲一七五的身高,彎下腰對眼前發育不良的小女生說話,實在是費勁。

「子平哥哥,我長大了做你的新娘好不好?」小女孩認真地說。子平哥哥很溫柔、很體貼,他的懷抱很舒服,他身上還有著清新如大自然般的氣息,超好聞喔!

「小表頭,等你長成傾城傾國的美人再說吧!」少年失聲笑了出來,捏捏小女孩的臉頰說。她,未免太早熟了吧?

「我長大了一定會是國色天香、傾城傾國的,到時你一定要娶我。」女孩把剛學到的兩個新成語都用上了,認真地保證,好像長得美不美可以由她決定一樣。

「好吧,快回去了。」少年看到遠方走過來的人,哄著她快快離開。

「你說過的,不許賴皮喔!我們打勾勾。」女孩伸出小小的手指頭。

愛情可以用打勾勾決定的嗎?少年不在意地和她勾過手指,然後環著走過來的少女的腰離去。

女孩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下定決心。一定要長得比小玲姐姐漂亮,到時子平哥哥會像抱小玲姐姐一樣抱著她的。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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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0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中心醫院外科一區的護士長陳秀如一踏進會議室,就見平時總是踏着上班時間最後一秒來的何醫生正坐在桌前喝着咖啡,不禁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去看窗外的太陽。

“今天的太陽很正常。”何子平喝了一口咖啡,悠悠地開口。她的自言自語根本就是說給他聽的,要不然哪會大聲成這樣的?

“那肯定是有人不正常了。”陳護士長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調侃他。

能怪護士長說得這樣直接嗎?不能的。她在中心醫院工作了二十年,從未見過有誰上班像何子平這樣“準時”的!

當真“準時”?他總是準時地踏着最後一秒鐘進入會議室交班,每次都氣得主任牙癢癢的,卻又拿他沒辦法,因為他并沒有遲到。可是今天這個“準時”上班的何醫生比她護士長還要早,簡直比六月飛霜還罕見。

說起中心醫院外科一區的何醫生何子平,真是聞名于醫學界了。有兩個原因,第一,他有精湛的專業技能,是中心醫院的主刀醫生;第二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他有出色的五官、挺拔的身材,還有一顆“博愛”的心!

對于何醫生的風流,院方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因為他把醫患關系拿捏得很适當,而那些小護士和女醫生也不見有鬧上來的。加之他有着精湛的專業技能,工作的時候絕對是嚴謹認真的,院方就只有随他去了。

恃才而驕的人畢竟不多,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恃才而驕的。只要不像楊修那樣過分,也就不會像他那樣落得個殺頭的下場那麽凄凄慘慘戚戚了。

“聽說你那邊來了新護士?”何子平坐近護士長問。

“該不會是兔子要吃窩邊草吧?”護士長瞟了何子平一眼說。他獵豔的名單上從沒有本科室的,免得分手後兩個人見面尴尬和糾纏不清。今天該不會是破戒了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子平一臉嘻笑的表情。

“這就是太陽西起的原因?”護士長不由得又笑了。

“聽說有修長的玉腿和可以媲美麥當娜的上圍?”

“那何醫生就等着驚豔吧。”陳護士長偷笑。恐怕何子平要大吃一驚了,是有修長的雙腿、傲人的上圍沒錯……可惜,這兩個優勢不是在同一個人的身上。“早安。”有人推門進來,向室內的人問早。

何子平立即分辨出來人身上的香水味不是外一區任何一個護士的。第一個回頭,用最快的速度把來人打量了一番。

雙腿,肉多了點,不夠直,失望;臀部是夠渾圓,不錯;腰部,呃……有點像水桶;胸部,哇!真的可以稱霸整個中心醫院。所以說流言跟現實總是會有一定的出入的。

這時候,外一區的醫務人員都陸續進來,看到何子平,不由得又是一番母雞竟然會游泳、公雞竟然會下蛋之類的侃笑。

“咳!”外一區的老主任坐上他的寶座,輕咳一聲清清嗓音,也叫停了正在嬉笑怒罵的醫生護士們,習慣性地擡起手腕看着手表,準備數着最後一秒鐘的來臨。他顯然是忘了何子平早已經入座的事實。

“對不起,來遲了。”最後一秒鐘,會議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個溫和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當然,何子平又是第一個回頭的人。沒辦法,他對異性一向反應靈敏,而且還是個同類項——一樣是踏着最後一秒進來的。

第一眼,雙腿修長均勻,幾乎是無瑕的,為不與“人無完人”的真理對抗,何子平打了九十九分;再上是臀部,過得去;然後是腰,護士裝的白色腰帶環住的纖腰看起來不盈一握;再上去是上圍,并不是很“宏偉”,但也絕對不是“太平公主”。纖柔的身材,應該有一六八,與他一八零的身高很相配,何子平在心裏比量着她的身高。

何子平用了零點二秒打量完來人的身材,然後把目光投在她的臉上。啊!怪不得全場肅靜三秒。

眼睛的上方是一雙美麗如畫的月牙眉,睫毛很長;小巧、高挺、筆直的俏鼻,唇線分明的薄唇,加上吹彈可破的冰肌,怪不得連定力最好的老主任都失魂三秒。

“坐下來,準備交班。”護士長笑了笑,對門口有點不明所以的小護士說。當初在院行政部看到她時,護士長就知道會造成今天這種場面了。

“交班。”主任恢複正常,下令開始交班。

小護士看到何子平旁邊還有一個空位,走過去坐了下來。在她坐下來的一刻,她飛快地看了何子平一眼,快得連何子平都沒有察覺到。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何子平嗅不出這種若有似無的淡香是哪個牌子的香水,或許那根本不是香水,而是她的體香。這女孩,真是名副其實的“白衣天使”。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她,見她一臉的平靜,顯然沒有被他的魅力迷倒。

夜班護士交班完畢,接着便是夜班醫生的交班,再下來就是護士長介紹新同事給大家認識。

第一個被介紹的蘇碧娴站起來,說了一串多多指教的客套話,然後朝何子平抛了個媚眼才坐下來。

何子平也接到了蘇碧娴的信號,扯開嘴角回她一笑。身旁的小護士也感應到他們之間的暗潮翻湧,一早就聽說了中心醫院外一區何子平的風流,沒想到真的這麽厲害。

接下來便是介紹下一個,護士長指指一旁的護士,慢慢地開口:“這位是……”她好笑地看着外科那一票男醫生焦急的樣子,久久才吐出下面幾個字——“李嘉蘊”。

李嘉蘊站起來微笑地向大家點點頭,這一笑又令全場肅靜了一秒。

當護士長介紹舊同事給新同事認識時,最後一個介紹何子平的時候,護士長故意頓了頓。

“我叫何子平,你可以叫我何醫生或子平。”何子平很有風度地向李嘉蘊伸出手。

“何醫生。”李嘉蘊伸出手和何子平握了一下,他當真不記得她了嗎?

“你很适合做白衣天使的代言人。”何子平握住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又開始了他甜言蜜語的的攻勢。

“南丁格爾才是。”李嘉蘊抽回手淺笑。

“她老早就化成一堆骨灰了。”就連何子平這個情場老手也差點讓對方的笑容奪去了思想,差點忘了要呼吸這麽一回事。

“你怎麽可以這樣不尊重先人?”李嘉蘊輕聲地責怪何子平。

大家都豎起耳朵聽他們倆的對話,但聽不清楚。老主任不再給機會何子平“泡妞”,下令大家去查房。

看着何子平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李嘉蘊黯然地垂下眼簾,他真的已經把她忘了!

十歲的那年夏天約定之後,她就一直在等着要見他,告訴他:她也變得美麗了。可是,他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小村度假。過了兩年,他的外婆也搬家了,她就更沒有機會看到他了。

整整十年,相思已經發酵。

她努力地去收集他的一點一滴。聽說他學醫,然後她便考進了護士學校。畢業後,她通過各種渠道進入中心醫院工作,她終于可以看到他了!

在讀書的時候,她就聽聞了中心醫院外一區何子平的大名。

他不記得她,那麽他們之間的約定也不可能記得的了。長大後她也知道當年他只是敷衍她,也知道那個諾言不算數,但她卻固執地為他相思了十年。但如果不曾努力過就放棄,她也許會後悔一輩子。

下了班,李嘉蘊走到醫院的候車站,等着院車回家。

這時,一輛車飛馳而來,停在李嘉蘊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嗨!”車內的何子平把正在等車的她迅速地看了一眼,很不滿意她穿了長褲,把美妙的長腿遮住了。

李嘉蘊也彎下腰和他打了個招呼。

“恰巧順路,上車吧。”何子平打開車門對李嘉蘊說。

“不用了。再見。”李嘉蘊合上他的車門,然後跳上醫院的接送車。

從來沒有異性拒絕他的邀請的,她是第一個。很有意思,她這招應該是叫做故作姿态還是欲擒故縱?美人嘛!總是有條件清高的。何子平的嘴角泛起笑意。她很懂得男人的心理,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怪不得總有女人說男人犯賤。伸出頭向院車的司機做了個OK的手勢,把車開了出去。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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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06: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付了出租車司機車錢,李嘉蘊看着地上的兩大箱書皺了皺眉頭。她住在頂樓,雖然說頂樓才是八樓,也不是很高,但醫院的宿舍沒有電梯,要她把兩箱書同時搬上去,說不定沒到三樓就挂了,而且她有兩箱書。

看來只有一段一段路地搬了。李嘉蘊嘆一口氣,彎下腰來,準備開始行動。

“這種粗重的工作最好還是由男人效勞。”何子平剛好回來,看到了李嘉蘊的左右為難。

“謝天謝地!”救星終于出現了。

“應該是謝謝我吧?”何子平看着李嘉蘊合着手掌的動作感到好笑,“還是你要把我奉為天地?自問何德何能啊!”

“謝謝你。”李嘉蘊口裏雖然這樣說,但心裏卻在想:平時你的力氣都是用在毫無建設性的事情上的,這次終于有機會讓你用在有點意義的事上了。

“你住幾樓?”何子平扛起地面上的兩箱書問。天!還真不是普通的重,希望她不會是住在頂樓,但同時也希望她是住在頂樓、和他同一層樓,這樣就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

“八樓。”李嘉蘊說,同時也看到何子平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的表情。

“走吧。”何子平開始踏上樓梯。他現在的心情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要不要休息一下?”七月的天氣,即使是什麽都不拿上樓梯也會汗流浃背。當看到何子平被汗水浸濕的襯衫時,李嘉蘊不忍心地問。

“在美女面前怎麽可以這樣沒用呢?我一定要一口氣上到八樓。”何子平似真似假地說。

“呵呵——死撐。”李嘉蘊也被何子平逗笑了。

“在美女面前只有打腫臉的啦。”何子平被她清脆的笑聲吸引了,不由得又逗她笑。

“打腫臉?”李嘉蘊笑着,聽到何子平的這句話時,還沒反應過來。

“充胖子。”何子平一本正經地說。

“你認為我是美女?”這次,李嘉蘊沒有笑,而是很認真地問。

“簡直傾城傾國。”何子平說。同時他的心裏失望了一下,終究是女人,脫離不了這種話題,不知為什麽,他在心裏希望她能是特別的,可她的問話卻如同一般女人的庸俗。

很好,他這樣說就證明她已達到他的要求——長成傾城傾國的美人了,那麽他是否也該實現他承諾過的事呢?

“到了。”李嘉蘊掏出鑰匙打開門。

“放哪裏?”何子平看着李嘉蘊那一廳兩房的居室問。哇!這裏簡直可以媲美世界大戰後的場面。

“随便找個地方放下就好了。”李嘉蘊四處找,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補充流失水分的液體。

“你的床還未裝。”何子平四周看了看,房間裏比客廳更慘不忍睹,那張睡覺用的床還像骨折之後的骨頭般,一塊一塊地擺在牆邊。

“什麽?”李嘉蘊從廚房出來問。

“你的床,為什麽不叫家具公司的人幫你裝呢?”何子平指指房間。

“他們送來的時候,我剛好準備上班,沒有時間等他們裝了。”李嘉蘊把一盒紙巾遞給他。

“你今天晚上怎樣睡?”何子平問完之後才驚覺自己的話問得很嗳昧。

“打地鋪。對不起,沒有水喝。”李嘉蘊一臉的歉意。

“遇上我真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何子平遞給李嘉蘊一串鑰匙說,“過去打開對面的門,拿幾瓶水過來,我幫你把床安裝好。”

“好的。”李嘉蘊很快地接過他手中的鑰匙,出門去了。她的心情好得像要飛起來,原來他就住在對面。

打開他的門,卻見房間整潔幹淨得很,跟她的淩亂相比,真是令她汗顏。一個單身男人的家能收拾得如此整潔,只說明一個原因,就是有女人幫他收拾。壓下心裏的不悅,李嘉蘊打開冰箱拿了幾瓶水,她一向只喝清水。

“你的。”回到自己像世界大戰後一樣的家裏,何子平已經把床的包裝拆開了,李嘉蘊把手上的礦泉水遞了一瓶給何子平,然後自己也把手上的一瓶一口氣地喝了下去。

何子平看着她的動作,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好像很庸俗,但有時動作卻很随意,。喝完水,他踱進房裏拿起工具,開始他的安裝工作。

李嘉蘊把大廳的東西收拾好,吐了一口氣,終于像個人住的地方了。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怪不得這樣困,平時她都是十點半前就睡覺。床呢?他裝了這麽久也該好了吧?

“喂。好了嗎?”李嘉蘊走到房中,問趴在地上扭螺絲的何子平。

“過來幫忙,把床墊放上去就OK了。”何子平上完最後一顆螺絲後,站起來說。早知道安裝一張床比安裝一個支離破碎的病人還傷腦筋,他就不打腫臉充胖子了。

兩人把床墊放上去,然後同時躺了下。而剛好何子平的動作比李嘉蘊的快了零點零一秒,才避免了把李嘉蘊壓成肉餅。但他卻差點被她壓斷氣了,雖然說李嘉蘊不重,但這樣壓下來還真是不好受。

“你喜歡壓人也不能這麽用力的啊。”何子平不禁調侃。其實痛完之後能夠感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話,那種感覺還真是好!

“誰知道你這樣不經壓。”她站起來氣惱地回了他一句。她沒想到他也會像她一樣地倒下床去,還好比她快了一點,要不然真的會給他壓死。

“我肚子好餓。”何子平站了起來,摸摸自己的肚皮說。他只想躺上去試試夠不夠牢固,沒想到另外一個人也會像他那樣把自己放到床上去,看來他們還是很有默契的。

“我請宵夜,答謝你的幫忙。”李嘉蘊也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快12點了,明天還要上班啊。”何子平看看時間說。他可不是那麽小氣的男人,幫人家一點小忙就要求別人的答謝,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安裝合不合格,搞不好睡到半夜就塌了。

“可是,我也很餓。”

“跟我來。”何子平很自然地拉起李嘉蘊的手向外走,也不怕唐突佳人。

打開他家的門,何子平指指廚房的冰箱說:“裏面一應俱全,趕緊做個什麽都好,先治好肚子再說。”

李嘉蘊的思想還停在他握住她的手上,他第一次拉她的手耶!可看他的動作那麽自然……不,她不介意他的過去。

“別指望我,我可不會下廚的。”何子平看着正在發呆的人,以為她也不會下廚。

“十分鐘。”李嘉蘊打開冰箱尋找材料,果真是一應俱全,不會下廚的人冰箱裏有這麽多的新鮮肉菜?可見一定有人為他下廚。

何子平在沙發坐下來,伸手捶捶頸後的肌肉。不會做的事千萬別逞強,這就是他自告奮勇幫她所得出來的結論。他剛才在安裝那張大床時扭到頸部的肌肉了,現在隐隐作痛。

李嘉蘊下了兩碗面出來,看到何子平正在捶着頸背。

“我來吧。”她把托盤放在茶幾上,繞到何子平的背後給他推拿。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居然有點心痛,因為這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真的是不可自拔地戀着他!

何子平放松自己享受她的服務。

“好點了嗎?”李嘉蘊低下頭問。

随着她低頭的動作,何子平又聞到了那若有似無的淡香,她如絲的秀發正拂着他的臉,麻麻酥酥的,令他心神蕩漾。

“好多了,我們吃面。”何子平收回飛馳的心神,說。

茶幾太矮,李嘉蘊幹脆坐在地板上,何子平也從沙發滑到了地板上坐着。

同是煮面,為什麽她煮出來的就特別美味呢?還是因為美女在眼前,秀色可餐呢?何子平悄悄地擡眼看着率性的李嘉蘊,她正在全神貫注地吃着她的面。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清新坦率還是市儈庸俗?如此美麗嬌俏的女孩配上率性随意的動作……

“怎麽?吃不下?”李嘉蘊察覺到何子平停下了筷子,不禁擡起臉問。不會是吃不下吧?她可是很會煮東西的。

“不是。”何子平趕緊低下頭吃面,想不到風度翩翩、風流倜傥的他也會有女人面前失措的一天?

這次輪到李嘉蘊發呆了。十年了,十年不見,現在他終于坐在她的面前,而且還在吃她親手為他煮的面。他依然英挺帥氣,歲月沒有在他身上刻下痕跡,只令他從英挺少年變成了成熟英俊的男人,卻是一個風流成性的男人。

難道她癡戀十年,也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嗎?還是因為他接住了她?或是他有着草原在陽光下般的氣息的懷抱讓她産生了依戀?

“我們是不是早就認識的?”何子平突然問。他總覺得他們似曾相識,可是任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曾經何時相遇過。

何子平的話打斷了李嘉蘊的沉思,他是否已經想起來了?李嘉蘊看到何子平一臉的迷茫,心裏輕嘆一口氣,要讓他想起來還真是難!

“你以為呢?”李嘉蘊不給他明确的答案,她不想太早讓他知道,也怕他知道當年他的一句話令一個小女孩為他癡戀了十年。這會令她覺得無所遁形,好像在他面前把她解剖一樣無力,因為她并不确定他是怎樣的反應,而且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愛,更何況是十年的這麽濃烈的愛呢!

“你以為呢?”這是什麽鬼答案嘛,問了等于沒問,說了也等于沒說,真是的。

“回魂啊,美人兒。”何子平揚揚手中的病歷,見李嘉蘊沒有反應,忙出聲幫她招回已遠去的魂魄,免得她的身體因為沒有靈魂而空虛。

“對不起。”李嘉蘊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不該在上班時走神。她一向是個優秀的護士生,怎麽可以這樣沒職業素質的?

“你有心事?”何子平問。李嘉蘊笑着搖頭,我的心事就是你,可你是否會懂我的心事呢?

五點之後,所有的醫務人員都下班了,剩下主班醫生和主班護士值到六點,等夜班的護士來接班。何子平在別人下班後照例去巡房,而李嘉蘊正忙着把病歷整齊地放到病歷架上。

對講機響了起來,按下通話鍵,傳來何子平的聲音:“1床病人病情惡化,CALL總務科要求援助。”

然而等李嘉蘊到時,病人已經搶救無效死亡,一大群醫務人員撤離了ICU室。死者的家屬進來,圍在床邊嚎啕大哭,而死者的女兒、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女孩爬上床,抱着死者的脖子哭着叫爸爸。

面對經過搶救而造成滿目蒼夷的ICU室,看着每一份憂傷或絕望的眼神,李嘉蘊的心沉甸甸的,在她轉身悄悄地出去的同時,眼淚也陪着他們滑落。

交完班,已經快八點了,李嘉蘊換好衣服出來,低着頭走出科室,心情沉重得讓腳步也變得緩慢起來。

何子平站在走廊看着李嘉蘊低着頭向這邊走來。而李嘉蘊看到有人站在面前,繞過那雙腳繼續向前走去。

“別這樣。”何子平吐了一口氣,跟上去說。所謂醫者父母心,作為一個醫務人員,他也不願意看到死亡,但既然已經盡力,也就只有坦然面對。

“嗄。”李嘉蘊被何子平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過頭來呆呆地看着何子平。

她的無助與惘然,他看在眼裏,所以才站在這兒等着她、想要安慰她。當看着她莊重的臉,何子平那一句“慢慢就習慣了”怎麽也吐不出口來。生命在她的眼裏變得珍貴而莊重起來。

李嘉蘊低着頭走向何子平、走向她的保護神,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無助地低語:“抱抱我,好嗎?”

何子平輕輕地拍拍李嘉蘊的背,擁着她離開中心醫院。“想去哪裏?”上了車,何子平給她扣好安全帶,看着依然是脆弱無助的她輕聲地問。

“子平。”李嘉蘊把臉埋進何子平的肩膀,想找個寬厚的肩膀靠靠。

何子平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她居然哭了起來。他一邊用手撫着她的頭安撫她的情緒,一邊把車開了出去。她的抽泣牽動了他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令他感到有點心酸——其實他們并不熟啊,為何她不是為他而流的眼淚卻也會令他心酸?

何子平找了間看起來很溫暖的西餐廳,把車停了下來,把紙巾遞過去給李嘉蘊,并對已經停止了哭泣、但臉仍埋在他肩膀裏的人說:“我們去吃飯吧。”

李嘉蘊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拭幹淨臉,再擦幹他被她眼淚浸濕的襯衫,然後像做錯事一樣低下了頭。

何子平下了車,繞到對面去打開車門,把手伸給她。

李嘉蘊把手放進何子平的掌中,他的手很溫暖,如果兩個人可以這樣拉着手一直走下去,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可是,她能捉住這個男人的手嗎?她能捉住這份幸福,不讓它從指縫中溜走嗎?在驟然明白人生無常後,她更渴求這份幸福,那怕一秒鐘也好!

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何子平給兩人叫了套餐,然後手伸過桌面,輕輕地托起了李嘉蘊的下巴,對上她的目光,說:“振作點好嗎?”

“對不起。”李嘉蘊終于吐出了幾個字來,也讓何子平稍稍安了心。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何子平拭去她粉頰上殘留的淚痕,寵溺地看着她微笑。

如果這時候有認識何子平的人看到他的這種舉動和表情,肯定以為自己眼花或是以為何子平的腦子出了問題。他雖然是很好說話,特別是對女人,但從不會有這種寵愛的表情,這種任人予取予求的表情。

“你知道這首歌嗎?”李嘉蘊問。室內回旋的是一首英文歌——《MORETHANICANSAY》,也是她很喜歡聽的一首英文歌。

“不知道。”何子平一向對英文歌不怎麽喜愛。雖然他的中文造詣不怎麽高,但他就是喜歡中文歌,可能是因為他很有民族精神吧。

“你知道剛才那一句該怎麽翻譯嗎?”李嘉蘊問。

“IloveyoumorethanIcansay——應該是我愛你比我說的要多吧?”何子平就着字面翻譯。

“在中文裏,它的意思被翻譯得很美的,愛在心頭口難開。是不是很美?”

“是譯得不錯。”何子平也點點頭說。

何止是譯得不錯,簡直就是譯中了她的心事。愛在心頭口難開,就像我對你的愛,你可知道嗎?子平。李嘉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吃完飯回宿舍,李嘉蘊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幸好有何子平在身邊。他也許不是一個專一的好情人,但如果他把你當作朋友,他就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有他在身邊的感覺真好!她知道自己那份熾熱的愛在經過今天晚上後,是再也無法舍割了。

“謝謝你!”停在門口,李嘉蘊向何子平道謝。

“別客氣,能幫到你我很高興。”怎麽他何子平今天說的話那麽客套、也那麽正經的?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子平,是你回來了嗎?”何子平的屋的大門被拉開,有聲音在問,接着探出一個頭來,是一個美麗且風情萬種的女人。

“是的,我回來了。”何子平轉過頭對屋裏的人說完,然後對李嘉蘊說:“晚安。”

“晚安。”李嘉蘊打開自己的門進去,身後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音——她是誰呀?我的同事……我等了你很久了……嗯,你很壞哦……

李嘉蘊迅速關上門,把那些聽起來很暧昧的聲音關在屋外。她不想看到,也不想聽到。背抵着門板,她的身體慢慢地向下滑落,最後坐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膝中任眼淚狂瀉。她在他眼中算什麽?鄰居?同事?朋友?可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呀,她想要的只有一樣。

他剛才對她的好,到底是用一種什麽身份去關心她?還是他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這麽的好?為什麽這麽傻,明知傷心是難免的,卻還要一往情深。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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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0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喂,你該不會是沒有談過戀愛吧?”何子平拉了一張椅子在辦公桌對面坐下來問。居然因為見到男病人的“重點部位”尖叫起來,還讓他來善後——

她談過戀愛嗎?最初的羞澀過後,李嘉蘊自問。她對他的愛慕只是單戀,所以她是沒有談過戀愛的。

“喜歡一個人算不算?”李嘉蘊想了想問。

“喜歡一個人?單純的喜歡?”何子平心裏開始有點不悅。

“那種喜歡可以诠釋為愛吧。”李嘉蘊輕嘆一聲說,眼神柔得像一江春水,簡直可以溺斃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他不知道?”何子平心裏的不悅在擴大。

“他應該不知道。十年,我愛了他十年,但他卻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傻?”李嘉蘊不由得又是一聲輕嘆,既然他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男人,她直說也無妨。

何子平不由得有點妒忌那個好命的男人,那個讓一個女孩就算只是說出來也會柔情似水的男人,那個讓一個女孩傻傻地愛了十年的男人。等等——十年?!十年前她才一丁點那麽大,也會懂得這種情情愛愛?

“你未免太早熟了吧?”何子平不悅地咕哝着。等等!他好像沒有什麽立場去不悅吧?那麽,這個不悅從何而來的?

“愛戀是沒有年齡界限的。”李嘉蘊理直氣壯地說。

“為什麽不讓他知道?”如此情深意切的愛,她為何不讓那個人知道呢?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拒絕得了她的。當然,他何子平除外,他堅信。

“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想想他真的不該愛,他是這樣的風流多情。李嘉蘊拿了記錄本站起來,她不願再深談下去,她不願讓他知道她的內心世界,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既然知道不該愛的,為什麽還要去愛呢??不該愛的人?不會是愛上有婦之夫吧?

“當我愛上他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他不可以去愛的;十年後重逢,我才知道他是不可以去愛的,但已經是心不由己了。”

“什麽好男人值得一個女孩愛他十年那麽久?”何子平也站了起來,跟着她一齊去查房。

“他并不好。”李嘉蘊意味深長地說。

不好為什麽還是一廂情願地去愛?更何況是一個有婦之夫。難道她真的想做神——為愛而愛的神?何子平決定了,他不讓她再去愛那個該死的男人,免得有兩個女人受到傷害。他要阻止她、拯救她。

李嘉蘊醒過來、拉開窗簾,太陽已經西斜了,落霞映照着寧靜的醫院宿舍小區,為這裏平凡的建築物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顯得華麗起來。

肚子很餓,李嘉蘊摸摸肚皮。下了班,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個豐富的早餐,然後睡它一天,以補充由于上夜班而不足的睡眠。

剛按下CD機的開關鍵,便有人敲門,這個時候會是誰呢?李嘉蘊打開大門,卻見何子平的手正停在半空。

“怎麽了?”李嘉蘊看着他那一臉痛苦的樣子問。

“可不可以下碗面給我吃?”何子平可憐巴巴地問。他餓得幾乎斷氣了,但又實在提不起力氣開車出去吃飯,自己煮的東西又吃不下去、也不能吃。只好放低姿态來求助于他的芳鄰,他還記得她煮個面也比別人煮的好吃的。

“進來吧,我正準備煮飯。”李嘉蘊側身讓他進來。物質豐盛的年代還有這種餓成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同情,但他是何子平呀!叫她如何不去同情和關心呢?

“拜托,快一點!我就快低血糖了。”何子平窩在沙發上哀號。

“要不要先吃幾塊餅幹?”李嘉蘊邊走向廚房,邊問。

“我不吃零食。”何子平一口回絕了她的好意。除了飯後水果,他不吃任何零食。

這種男人真的不值得可憐,更不值得同情!

又是那首《MORETHANICANSAY》,何子平并不覺得有什麽好聽。什麽鬼“愛在心頭口難開”,她那麽喜歡大概是因為合适她心情的原因吧?他何子平就沒有喜歡的理由了。

李嘉蘊以最快的速度弄好三個菜,及時醫治了何子平的饑餓病。

“吃這麽快對胃不好。你不是沒吃早餐吧?”李嘉蘊看着狼吞虎咽的何子平說。

“第一,我是真的忘了吃早餐;第二,你煮的菜很好吃。”何子平直到把空碗遞給李嘉蘊盛飯時,才騰出空閑時間來回答李嘉蘊的問題。“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何子平接過李嘉蘊遞過來的飯,決定先把民生問題落實下來再吃飯。

“說吧。”李嘉蘊看見他一臉的嚴肅,不明白什麽事讓他變得如此認真起來。

“我以後過來搭餐好不好?”何子平涎着一張笑臉,一臉的讨好。

“沒問題。”原來是這個,李嘉蘊很爽快的答應下來。反正一人個的飯是這樣煮,兩個人的飯也是這樣煮,更何況她萬分願意為他煮飯。

她真是善良得可愛!何子平看着李嘉蘊的臉想。

吃完飯,何子平看着正在收拾的李嘉蘊,意思意思地問:“要不要幫忙?”

“算了,你還是到一旁涼快去吧,我不喜歡吃隔餐菜。”李嘉蘊把碗碟放進水槽中說。她可不認為一個連餓得就快低血糖昏迷了也不會下廚的男人會幫得上什麽忙。

“什麽意思?”聰明的何子平一時也會意不過來。到底是什麽意思?幫忙洗碗跟吃隔餐菜有什麽關系?

“怕你洗不幹淨。”這男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遲鈍?還是她的幽默感太難理解了?

“哈……小蘊,誰娶到你真是好福氣。”何子平被她的話逗笑了。

小蘊美麗可人、幽默機靈,而且又有一手好廚藝。何子平不由得妒忌起他想象中的那個被她愛了十年的男人來。不,他不會讓那個人有這種福氣的,那個人不配擁有她。但他又有什麽立場去否定那個男人呢?他既沒有自入墳墓的打算,也沒有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氣。

吃飽喝足後,何子平才有心情去打量李嘉蘊的屋——咦,變得整潔得可以媲美星級賓館了!與上次他看到的簡直是天壤之別。在茶幾的下層放了一副象棋,何子平指指它,問正坐下來的李嘉蘊:“你會下棋?”

“會一點點。”李嘉蘊把手裏的蘋果遞了一個給何子平,自己則啃起另外一個來。

“我們來下一盤如何?”他真的很難相信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居然會下棋,像她這種美麗可人的女孩,應該是坐在鋼琴前面彈着那高雅的鋼琴的吧?

于是,在這夏季的晚上,兩個啃着蘋果的男女象棋厮殺起來。

“你可不是只會一點點而已。”何子平看着李嘉蘊說。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了少年時代,現在,要找一個人陪他下棋真是很難的事了。

“難道我要說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可以打敗我的大概可以這樣說了。”

“我的臉皮可不像某些人的那麽厚。”說到某些人的時候,她的眼睛還特有所指地瞟了某些人一眼。

“我的臉皮應該不算厚,不信?我吃虧一點讓你摸摸看。”一張嬉皮笑臉的俊臉湊了過去。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臭美。”送上門的俊臉被人不欣賞地一掌推開。然後李嘉蘊就看到何子平俯下頭注視着地板,好像在四處尋找些什麽東西。

“喂,你在找什麽?“李嘉蘊問。棋盤上的棋子不缺呀。

“被你打碎的自尊心。”何子平誇張地捧着心口叫。

“你以為你是西施呀,一個大男人學人家小女子的動作,真的好惡心耶。”李嘉蘊一邊取笑,還一邊做了一個嘔吐的姿勢。

“惡心嘔吐,早孕反應?”何子平搔搔頭,自言自語地說。

“你找死!這樣毀謗我的清白。”李嘉蘊抓起一個棋子擲過去,卻讓何子平接個正着。

“難道是我診斷錯誤?沒理由的,我從來都沒有誤診過的。”何子平裝模作樣地自言自語。

“你這個庸醫。”李嘉蘊撲過去揍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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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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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要去哪裏?”李嘉蘊剛從家裏回來,在樓梯上碰到何子平抓着車鑰匙外出。都這麽晚了,他還要去哪裏?她随口地問了句。

“買雨衣。”何子平迅速地回答完,才覺得自己不該說得這麽直接。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可是說出的話已經收不回來,而他竟然有點心虛。

“沒下雨去賣什麽雨衣,發神經。”李嘉蘊不明白他為什麽晚上十點出去買雨衣,而且他也不像急着要用的樣子。

“天文臺說明天有雨。”她顯然是不懂他的“學術用語”,還真的以為他去買雨衣。何子平好笑地找了一個理由。天知道,他從來都不會留意天文臺所說的。揮揮手,何子平趕着去買他急用的雨衣。

李嘉蘊也不疑有假地回到自己的屋裏,打掃一下,把廚房裏的垃圾拿出去倒掉。

當她出去時,卻看到何子平的門是開着的,難不成有小偷?不知道子平出去買雨衣回來了沒有?李嘉蘊立刻提高了警惕。她輕輕地把垃圾放進垃圾桶裏,回到屋裏找一件防身的武器——網球拍,準備去捉小偷。

舉着網球拍,李嘉蘊踮着腳走進何子平的屋裏,客廳沒有人,也沒有被翻過的跡象。她四周看看,正想退回去,突然聽到房裏傳出一些聲音,李嘉蘊暗罵自己笨得像豬,一般小偷偷東西當然都是找主人房的了。吸一口氣,她鼓起勇氣過去、一腳踹開房門叫:“不許動,我已經報警了。”

“啊!”兩個高分貝的聲音劃過寧靜的夜空,響徹整個宿舍區,整個房裏都回響着尖叫的聲音。

是的,李嘉蘊的确是看到了兩個“小偷”,不過不是偷東西的小偷,而是兩個偷情的“小偷”。房內的何子平正坐在床上,而一個女人跨坐在他的腰上,兩人身上都沒穿衣服,相信三歲小孩子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啊!”又是一聲驚叫,被眼前所看到吓呆的李嘉蘊終于恢複了正常,扔下球拍轉身跑了出去。

在摔上何子平的門的時候,李嘉蘊的眼淚也沿着粉頰下滑。她該死心了,因為她不可能捉住他風流的心。

當何子平看到進來的人是李嘉蘊時,所有的興致都消失了,他居然有種被捉奸在床的罪惡感。他輕輕地推開身上的女人、走進浴室去,腦海裏全是李嘉蘊受傷的表情,她怎麽會有這種表情呢?何子平洗完澡出來,卻見床上還躺着人。

“青青,你先回去吧。”何子平對床上赤身裸體的青青說。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興致,特別是在他看到李嘉蘊臉上受傷的表情時,他的心竟抽痛了一下。

“不要。”床上的人不依地起來,從後面環住他的腰。何子平僵直着身體,任她如何挑逗也燃不起他的火花。這對何子平來說,簡直就是非同小可,要是平時在這種情況,他的身體早就火熱了,現在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何子平不由得大驚。

回過頭來,他把青青壓向床鋪,但卻依然沒有任何興奮的跡象。何子平頹喪地翻身躺了下來,看來這次驚吓帶給他的後遺症不是想象中的輕,恐怕會是不堪設想的重症。

“沒關系,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青青也看出了何子平一點反應也沒有,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發生這種意外,通常受影響最大的都是男人。

青青走了,留下何子平一人在發呆。李嘉蘊受傷的表情在他腦海中重現,他倒開始擔心剛才的事會令她心裏留下陰影了。

“SHIT。”何子平吐出一句粗話,他到底撞什麽邪了,不會是對她有了異心吧?更确切一點的的說法是——不會是對她動了心吧?這可是他最怕的事,他不想自己陷入地獄而萬劫不複。愛人就是這種結果的了,他真的不想要。

夜深了,兩個心事重重的人卻輾轉反側地難以入夢。初秋的夜變得不安祥。

中心醫院外一區,李嘉蘊一早就坐在會議室發呆,眼底下的黑眼圈明顯可見,而且雙眼紅腫,洗了半天的冷水才來上班,但依然可以看得出她昨晚流了一晚的眼淚。

大家陸續地來齊,都有點奇怪地看着低頭沉默的李嘉蘊。平時她都是很有禮貌地向大家問早的,今天怎麽一反常态啊?

主任擡起手腕,心裏暗數着:十、九、八、七……一、零!“YEAH!”終于捉到一次何子平遲到了!主任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就等着何子平進來時好好地示威一下了。

“主任,你笑得很奸詐,像只老狐貍。”推門進來的何子平看着主任的笑容揶揄。

“今晚海悅酒店的晚餐,你逃不掉了。”主任興高采烈到得意忘形的地步,故意忽略過何子平的調侃。

“何醫生,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護士長對落座的何子平說,卻見他一反平時風流帥氣的帥哥形象,整個人有點萎靡不振的感覺。

“還不是昨晚與哪個美女搏殺得過火了。子平,注意養生之道啊!”另一個醫生也加入取笑何子平的隊伍。

昨晚?何子平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嘉蘊,卻見她的情形比他更糟,她該不會也是一夜無眠吧?

大家的眼光随着何子平的眼光一起望向李嘉蘊,然後又很有默契地移回何子平的身上,再互相地對望點點頭,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傍晚下班,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海悅酒店出發。因為大家都自作聰明地認定他們之間有一腿,所以理所當然地讓何子平載李嘉蘊。

“對不起,昨晚我以為你屋裏有小偷,所以……”李嘉蘊上了車後就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何子平,說一句話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完。

“所以才打斷了我的快樂。”何子平倒是很輕松地接下去。

“你怎麽可以說得這麽直接的!”李嘉蘊擡起頭來指控何子平的不是,卻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她又迅速地把頭低了下去。

“不然要怎麽說?”何子平很無辜地請教李嘉蘊。

“你應該說……“應該怎樣說?李嘉蘊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該怎樣說才不會太過暧昧,擡頭又對上何子平戲谑的笑臉,她氣得一拳揍了過去,卻讓何子平抓住了拳頭,他還對她笑得嚣張,李嘉蘊氣不過的地起腳來。

何子平沒料到李嘉蘊會有這一招,情急之下只有用另外一只手去擋,卻忘了自己正在開車,車搖擺不定在公路上滑動着,吓得兩人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啊,你不會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吧?“何子平穩定了車後取笑道,也化解了他們之間的尴尬。他一向很懂得相處的藝術的。

“你臭美。”李嘉蘊啐了一口。

“你給了我一個切身的教訓,把我進屋不關門的壞習慣改了過來。”可是,改掉這個不好習慣的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你怎麽把那種事不當一回事?”李嘉蘊實在想不到他竟這樣看待昨天晚上的事,還居然一副笑哈哈的樣子,好像那件事根本就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只是旁觀者一樣。

“哪種事不當一回事呀?”明知故問的人最讨厭。

像他臉皮這麽厚的男人最好少惹為妙,李嘉蘊聰明地不再理會何子平的故意調笑。

“你們兩個怎麽這樣慢?”海悅酒店的大門口,一堆人正在等着他們兩個,主任看到他們過來的身影就叫了起來。

“主任,你該不會是沒吃午餐吧,急成這個樣子?”何子平調侃主任的猴急。

“我要是知道你今天會遲到,我會連今天的早餐和昨晚的晚餐也不吃了。”下了班的主任可是很幽默的。

“我差點就來不了啦。”何子平一邊走一邊說。

“為什麽?別那麽小氣嘛,就請我們吃一頓飯而已。”陳護士長說。

“因為她一路上在向我提一些……怎麽說好呢?很特別的問題吧。”何子平指着李嘉蘊說。

“是什麽問題?“大家都很感興趣地問。什麽問題才叫特別的問題,特別到何醫生幾乎來不了?

“你們問她。“何子平把問題扔給了李嘉蘊,然後快步地向前走。

大家圍着李嘉蘊,一個勁地追問她到底問了什麽問題,他們很有興趣探讨探讨。李嘉蘊氣惱地盯着何子平的背影,他一天不整她就活不下去?

何子平感覺到李嘉蘊想殺人的目光,回過頭來給她一個笑,然後又說:“她還想和我同歸于盡。“

“那就肯定是何醫生辜負佳人了。”老主任一言驚醒夢中人。他們幹嗎一直圍着李嘉蘊問,又問不出個所以來,卻放着何子平在一旁涼快?

“點菜,點菜。”何子平坐下來舉起菜牌叫。吃飯最大!大家都被菜牌上的菜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也成功地讓何子平脫離了轟炸。

選位置的時候,大家又很自然地留了何子平左手邊的位置給李嘉蘊。

“聽說這裏的‘一哥鮑魚’很正點,還每只一樣大。”主任看着菜牌自言自語地說,一旁的服務員趕緊贊同,于是,一道鮑魚便寫在點菜單上。

“聽說燕窩可以養顏,我這個年紀是否也應該保養一下了?”護士長合上菜牌,一手撫着臉自言自語,于是又得到了服務員和大家的贊同,冰糖燕窩被選定為飯後甜品。

接下來的什麽魚翅花膠,全部是上乘的菜式。有人自願做凱子,大家便都很愉快地點菜而不用看價錢,這種點菜方式真是太痛快了!

“你呢?喜歡吃什麽?”何子平問身旁的李嘉蘊。

“大家點的都是我喜歡的。”李嘉蘊對大家笑着說。

“你不用幫他省的啦。”大家用一副很了解的表情看着他,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要不要來點酒水呢?”老主任問。

“我不會喝酒。”李嘉蘊看着面前杯子裏暗紅色的液體說。

“你天天接觸高濃度的酒,不怕的啦,早就有免疫力了。”真有這種說法的嗎?那全部醫務人員不都是酒鬼了?

主任說完後,舉起杯子說:“我們為子平的遲到幹杯。”接着,除了何子平外的人全部都舉起了杯。

“給點面子好不好?居然用這個理由幹杯?”何子平好氣又好笑地看着那一堆為他遲到而幹杯的人。

“那說什麽好呢?”主任問。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這個理由更合他心意的了。

“幹脆為悼念我這個月的薪水幹杯。”何子平舉起杯說。

看着大家都舉杯,李嘉蘊也只得舉起杯,不想掃大家的興,希望不會醉得像畢業晚會的那個晚上那樣大出洋相才好。

菜陸續地端上來,李嘉蘊伸出的筷子怎麽也夾不到要夾的菜,總是把一盤菜看成了兩盤,而且伸出的筷子總是伸向那盤虛幻的。她無可奈何地放下了筷子,看來只能望梅止渴了。

“要吃什麽?”何子平看到了李嘉蘊的窘态,問道。她想必已經醉了,但也未免醉得太快了吧?那染上紅雲的臉頰,朦胧的醉眼風情萬種地半張,紅豔的櫻唇,真的想讓人抱進懷中獨享她的嬌态。

“我要吃牛柳。“李嘉蘊嘟着嘴叫,完全一副小女兒家的嬌态而不自知。

“來,張開嘴。“何子平挾過菜,誘導醉醺醺的李嘉蘊開口。李嘉蘊很聽話地張開口享受何子平的服務,吃完之後又扯着何子平的衣袖口要求吃桂花魚,完全一副小女孩撒嬌的模樣。

何子平小心地挑出魚肉中的刺,然後送進李嘉蘊的口中,李嘉蘊卻把筷子也咬在口中不放。

“乖,別把筷子咬住。”何子平拍拍李嘉蘊的臉,哄她放開筷子,她居然醉到連筷子也想吃?這時候,何子平真的有點羨慕被她含在口中的那雙筷子了。

何子平細心的動作和溺愛的語氣使全部人都停下筷子來看着他——何醫生居然會有如此體貼的動作?他要戀愛了……呃……更正!是要真正地戀愛了?

終于伺候到她吃飽喝足,可是這個小丫頭居然叫着要回家睡覺,可憐伺候她的何子平肚子正唱着空城計。真是沒良心的家夥!

“可是我還未吃飯。”何子平忍不住拍拍李嘉蘊粉紅的臉,輕聲地說。她那粉紅的臉蛋就像富士蘋果一樣誘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那你快點吃,一定要在十點鐘之前帶我回家。”醉醺醺的李嘉蘊顯然是忘了現在還不到八點鐘,把頭靠在何子平的肩上,小聲地告訴他。

“為什麽?”何子平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在十點之前送她回家,難不成十點之後她會像灰姑娘那樣被打回原形?

“因為我一定要在十點半之前睡覺,這是我美容的心得。他說過我要長成傾國傾城的美人才會娶我的。”李嘉蘊認真地小聲地說,好像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而且眼神又變得柔情似水,一臉的幸福。

何子平知道他話中的那個他是指哪個他,然後感到心裏有股PH值小于七的東西湧了上來。難道哪道菜是放了醋的?可他都沒有吃啊?

何子平扶着李嘉蘊出了酒樓,想叫她在門口等他去取車,想想又不放心,于是把她也一齊帶到停車場去了。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車上,李嘉蘊側着頭問正在開車的何子平。她現在整個人飄飄然的,令她想高歌一曲,唱出心裏的感受。

“我等着。”

“從未說過愛着誰,為誰而憔悴;從來沒有想過對不對……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舍得我難過……對你付出了這麽多,你卻沒有感動過……”歌聲中,車緩緩地抵達醫宿舍區。

“別唱了。”何子平停好車,拉李嘉蘊下車。他一點也不想聽,雖然她唱得比原唱的歌手還好聽,但她沒有明星效應,所以他不想聽。更主要的是,她不是為他而唱,是為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唱。啊?!他到底在介意什麽?

李嘉蘊靠在何子平的懷中,玩弄着他的衣扣問:“我唱得不好聽嗎?”子平的懷抱真的很舒服啊!

“不是,這麽晚了,會吵着別人休息的。”九點鐘很晚了嗎?

“我小聲地唱給你聽好不好?”李嘉蘊附在何子平的耳邊,小聲地唱着那首英文歌——《MORETHANICANSAY》。

“我們到了。”她呼出的滾燙氣息噴在何子平的頸間,讓他感到燥熱起來,不得不出聲阻止她再唱下去。李嘉蘊很乖地停止了她的歌聲,看着何子平拿過她的手袋,翻出了鑰匙把門打開,然後叫她進去。

“你抱我進去。“李嘉蘊張開雙手叫。她很想讓他抱抱,哪怕一會兒也好。

何子平橫抱起耍賴的她,相信如果他不抱她進去的話,她就會一直站在這裏不動,喝醉酒的她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當然,他也可以強拉她進去,但他就是舍不得這樣對她。舍不得?為什麽?

李嘉蘊繞住何子平頸後的手突然用力地把他的頭拉了下來,印上自己青澀的唇,她并不懂得挑情,只會讓唇輕輕地貼上他的,感受到他溫暖柔軟的唇。

何子平被她突然而來的動作吓得整個人向前倒去,幸好已來到了床邊,才沒有把懷中的人壓成肉醬。她的唇很青澀,沒有任何挑逗可言,卻讓他震驚得忘了正常的反應。

何子平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動作回吻着她,那樣子不像一個久經風浪的花花公子,倒是和一個情窦初開的小夥子差不多。

“子平。“李嘉蘊停下了她的動作,她不知道再下去該怎樣做了。纖臂依然繞着他的後頸不放,半張的雙眼風情萬種地看着他。

何子平回過神來,失控地吻上她半張的唇,既然她都虛心地向他請教了,他也就不保留地教給她吧。何子平把她摟得很緊,身體貼着她的不能思考,只順着本能響應着。

李嘉蘊感到全身變得火熱起來,就像發高燒一樣難受,只是這種高燒她卻不希望被用冰塊去降溫,而是希望燒得更高,最好能把自己燒成灰。不自覺地,她的嘴裏逸出一聲嘤咛。

何子平趕緊拉開她,他已經确定昨晚的意外并沒有給他留下什麽意外,因為他現在正常得很,但也難受得很。當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人兒,青絲散落在白色的床單上,醉眼微張,不解地看着退離的他,他就感到身體更難受了。

跪在床上,小心地扣好她的衣扣,在理智還能管得住叫嚣的欲望時,他逃回自己的屋裏,站在蓮蓬頭下用冷水降溫,何子平想不明白一向風流的他怎麽也會有這種看到美食卻不敢吃的時候?他一向是看到就吃的,今天幹嗎這麽君子呢?

可能是對方喝醉了,可能是怕以後尴尬,可能是不想染指這種小女生而惹來麻煩,可能是……可能是他該死的不敢侵犯她。但是,這代表了什麽?他為什麽不敢侵犯她?

他不會是對她動心了吧?心髒不是用來運行血液的嗎?怎麽也會用來愛人的?難不成真的有“我的心只為你跳動”這回事?什麽?愛人?很恐怖的想法呢!怎麽可能?肯定是他也喝醉了才會這樣胡思亂想的。

不,他從不相信這種鬼愛情,談戀愛可能是美好的,但戀愛後呢?恐怕就是婚姻的墳墓吧,就像迷宮一樣,裏面的人心急得拼命想出來,外面的人卻以為裏面很美好偏想要進去。但婚姻就像迷宮,進去之後就很難找到出口了。

他只希望可以一個人快樂地過日子,沒有太多負擔,不用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對着另一個人。他天生就是一個不會對一個人人專一的男人。

更何況她的心、她的情、她的愛全部放在那個她戀了十年的男人身上,她說過他答應娶她的。他想那個男人只是敷衍她的吧?那男人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讓一個女孩愛了他十年這麽久,更離譜的是在十歲那年就開始了。

難怪他稱贊她長得傾城傾國的時候,她會那樣高興。當時他還以為她很庸俗,原來她的高興不是因為他的贊美,而是因為她達到了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和她訂下的約定吧?

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選擇刻意忽視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這種感覺的?從值夜班的時候?從搶救不成功使她意志消沉的時候?還是從第一次見面時,她沒有把他看進眼內而激起了他征服的雄心?但不管是什麽時候,他都不應該讓自己的心淪陷而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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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班我們到外面吃飯。”何子平抛下這麽一句話後就走了。

“為什麽?”李嘉蘊對着何子平的背影問。

“不為什麽。”何子平頭也不回地說。

下班後,何子平早早地在門口等着他。

“要去哪裏吃飯?”李嘉蘊問。他看起來心情很不爽,這頓飯可能會是很難吃的。

“上車。”何子平沒有給她正面的回答,只是叫她上車。

“你看起來怪怪的。”李嘉蘊看着開車的何子平,小聲地說。

唉!何子平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居然有設計別人的心虛感覺,令他在反省自己會不會是太自私了?怎麽會?既然想要她,就可以放心地去“染指”她啊,這一向是他的作風,為什麽今天會有這種心虛的感覺?如果她願意讓他上她的床,那就應該不是他設計她吧?和他一起總比和那個有婦之夫一起好。何子平給了自己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去說服他僅存的良知。

“如果我現在吻你,會不會太唐突?”何子平停下車在路邊,臉湊到李嘉蘊的面前說。從她衣領的開口處,他依然可以看到她頸上已經很淡的吻痕。那是他留下來的,這個想法讓何子平心裏變得不那麽難過了。

他的俊臉離她很近,他說話時氣息全呼在她的臉上。那種感覺麻麻酥酥的,有點癢又不是很癢,不知怎樣形容的一種感覺。李嘉蘊的視線停在何子平性感的唇上,天知道,她居然是以期待的心去等待他的吻的。

“不說話我就當默許了。”何子平說完,未等李嘉蘊反應,唇就貼上了她的,對于自己如此急切的渴望,何子平告訴自己,那不具任何意思。

怎麽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李嘉蘊在心裏自問,但正在搜索答案的她卻被何子平熟練的吻勾去了心魂,只能用心去體會那種唇舌的接觸而引起的歡愉,迷失在何子平的吻裏。

“為什麽要這樣做?”李嘉蘊在呼吸終于自由的時候問。他為何無緣無故地吻她?他把她當成什麽人去吻她?

“喜歡嗎?”何子平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磨挲着她的紅唇問。他也在剛才的熱吻中迷失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醒過來了。

“我喜歡。”李嘉蘊從他懷中擡起頭來,看着他回答,以示誠意。這是她盼了十年的吻,但怎麽會有熟悉的感覺?難道以前發生在夢裏的吻與現實中的會成為一體嗎?

“謝謝!”何子平輕笑。很好,她喜歡他的吻,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存心地要使她臣服在他的魅力下,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對自己說,一切都是兩情相悅才發生的。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沒有出什麽醜吧?”李嘉蘊問。她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頸項上有許多淡紅色的痕跡,不知是什麽原因引起的,也有可能是吃了海鮮過敏,她還吃了幾片撲爾敏。

“有。”何子平很快地回答一個“有”字後就停頓下來,故意吊人胃口。

“那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丢臉的事?”李嘉蘊捂住臉問,希望別太難接受的才好。

“也沒什麽,只是要我喂而已。”何子平說得輕描淡寫的。

而已?她簡直丢臉丢到家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要子平喂她?怪不得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全部人都是用一副很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天!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好了。

“還有沒有?”

“還有,但我怕說出來,你聽了會受不住,還是不說的好。”何子平故意賣關子。

“那就不要說。”李嘉蘊決定選擇不知道。有些事選擇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至少不會這樣尴尬。

何子平失望了一下下,他以為她一定要追問出結果才罷休。想不到她居然放棄追問。不過有時,選擇不去過問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何子平選了一家專門為情人設計的餐廳,那張桌子只有那麽一點點的大,這時候他的長腿正有意無意地挨着李嘉蘊的腿。

“嘉蘊,你讨厭我嗎?”何子平突然問。

“不讨厭。”為什麽這樣問?她可從沒有表現過讨厭他呀。相反,她還很愛他。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何子平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你說出來,能幫的我一定幫你。”他會有什麽事用得上她幫的,李嘉蘊可不這樣認為。

“說出來你不準笑。”先講好再說,免得被她笑死,到時他男性的尊嚴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裏好。

李嘉蘊點點頭。她可不是那種專門取笑別人的女人,他幹嗎要一再聲明,真是把她李嘉蘊的人格看扁了。她一直都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喔!

“我現在……現在……”真的很難開口啊。

李嘉蘊鼓勵地看着何子平。

“我現在性無能。”何子平硬着頭皮脫口而出,臉迅速地漲紅,想不到他何子平也有這麽一天?希望大家都是學醫的,她別太大反應才好,何子平在心裏祈禱。

“你性無能?”顯然是上帝沒有聽到他的祈禱,李嘉蘊不可置信地大聲問。

“你想宣告全天下嗎?”用得着這樣大聲嗎?真是的!何子平看看四周,幸好人不多,但仍有人側目。何子平連忙把頭低下去,希望沒有認識他的人才好。選擇來這種地方跟她談判真是失策。

“對不起,你說的是真的嗎?”李嘉蘊壓低聲音問。

何子平委屈地點點頭。

“怎麽會這樣呢?”李嘉蘊還是不敢相信。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因為你那天的驚吓才造成我這樣的。”何子平扁着嘴指控她。

“你說笑?像你這種花花公子型的男人應該是很經得起考驗才對的啊。”李嘉蘊也俯下頭,觀察着何子平的表情,他不像在說笑啊。

“再身經百戰的男人也經不起這種考驗的,而且還是很丢臉的事好不好?”何子平氣得咬牙切齒,這笨女人,他會拿自己的聲譽來開玩笑嗎?“難道你想推卸責任?”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能負什麽責任,我該怎樣補償你?”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的,但既然已成事實,她也只能能幫多少幫多少了。其實他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才對呀,找她能幫上什麽忙呢?

“你要幫我從障礙中走出來。”何子平捉住李嘉蘊的手說。

“為什麽是我?”她自問沒有那個本事可以冶好他的心理障礙,她只是一個小護士而已,他未免太擡舉她了吧?

“你又在推卸責任了。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有你才可以幫我。嘉蘊,你一定要幫我,要不然我這輩子就玩完了。”何子平差點被自己的話感動得掉下眼淚來。

“好,好,我答應幫你,一定會幫你,。”李嘉蘊抽出手、拍拍何子平的肩膀安慰他。男人對這方面真的看得這麽重?瞧他說得那麽嚴重,什麽這輩子就完了,那和尚該怎麽辦呢?

“可以吃飯了。”目的達到,可以安心地吃一餐了。何子平開始動手吃被冷落了一會的晚餐。

李嘉蘊拿起刀叉,她很想問他,她應該怎樣做才可以幫到他,但轉念一想,如果他知道該怎樣做,還用得着來找她幫忙嗎?

該怎樣幫何子平呢?書中有一大堆理論,相信子平也可以看得明,不用她像小學老師那樣帶着他讀。

李嘉蘊首先從調理開始,天天熬中藥給何子平喝,希望能有一點作用。

“又來了。”何子平打開門看到端着藥的李嘉蘊,心裏暗暗叫苦。

“趁熱喝吧。”李嘉蘊進去把碗放在茶幾上。

“等一下。”何子平坐回沙發、翻着雜志,他拒絕再喝這種東西。

“你喝了半個月,有沒有一點效果?”李嘉蘊揪開何子平手裏的雜志,把碗放到他手上。

何子平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自從她說過要幫他之後,她不知去哪裏得來的藥方,天天煲這種苦死人的中藥來荼毒他的胃。效果是有的,要不然哪會讓他天天起床都”撐傘”,但在女人面前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讓他每天只能自己搞定。真是可氣又可笑,而且這樣對身體也很不好。

“我拒絕再喝。”何子平用力地把碗放下,使陶瓷碗與玻璃茶幾面接觸,發出很大的響聲,以彰示他的怒氣。他的窘态如何說得出口呢?他的身體機能正常得很,只是心理過不了關,每次都是力不從心。

“別傷心絕望,還有辦法的。”李嘉蘊拍拍他的手臂,然後拿出一只VCD光盤遞給他。那是她利用午休時間去買的,音像店的老板說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噴鼻血的,用來治療性功能障礙最有效的了,包他看得熱血沸騰起來。

“A片?”何子平揚揚手上的光盤問。

“聽說很有效的。你慢慢看,我先過去了。”李嘉蘊站起來,準備離去。

“你不留下來一起看?”何子平揚着眉,邪笑地問。

“我又沒有病。”李嘉蘊說完,砰的一聲關上門離去。

何子平把光盤放進機中打開,一般的色情影碟。何子平定定地看着。這種色情片,早八百年前就對他沒有殺傷力了。現場操作都引不起他的興趣,這種望梅止渴的就更不用說了。

電話響了起來,何子平懶洋洋地拿起電話,放到耳邊喂了一聲。

“看完了嗎?有沒有反應?效果還可以吧?”電話的那一頭傳來李嘉蘊的聲音,她一口氣把要問的問題問完,然後停下來等答案。

何子平把聽筒向着電視機的方向,讓電視機發出的那些暧昧聲音通過話筒傳到李嘉蘊的耳中,算是第一個問題的回答。

李嘉蘊聽着那些令人面紅心跳的聲音,扯開喉嚨叫:“你在幹什麽?”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你聽到的聲音表示激情正在上演。”何子平用很無辜、很委屈的聲音回答。

“呃,你說沒看完不就可以了嗎?”李嘉蘊氣得直磨牙。

“讓你聽一下就更确定啦。”

“那……那你的反應呢?”壓下害羞,李嘉蘊問。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這種A片早八百年前就對我失效了。”何子平一派的吊兒郎當,好像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那該如何是好,老板說過一定有效的。”李嘉蘊焦急地自言自語。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VCD光盤上的了。

“這種事急不來的。”何子平反而好心地安慰她不用急。

立場好像對調了吧,當事人反過來安慰旁人?當事人不急,倒是急死她這個旁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怎麽辦才好。”那麽多的努力都收不得一點效果。

“我不管,反正你要負責到底。”何子平倒是像被占了便宜似的指控,聲音好像還夾着哽咽,一副聽起來好像悲痛欲絕的樣子,讓李嘉蘊動了側隐之心。但如果李嘉蘊看到他的樣子的話,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放心,我會負責到底的,別傷心。”李嘉蘊急急地安撫聽起來像就要哭的何子平。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這件事對子平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那就最好了。”何子平真的夠本事,肚子裏的小腸大腸都笑到快發生腸扭轉了,聲音卻還能透出哭腔來。這麽出色的臉孔、挺拔的身材,加上精湛的演技,不去做明星就真是糟蹋人才了。說不定還可以撈個全球最性感男人第二名呢。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哭就哭出來吧。”李嘉蘊聽着何子平哽咽得厲害的聲音,自己倒先哭了起來,剛才那句話都不知道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都是她的錯,把自己心愛的人害成這個樣子,令他傷心難過。平時他雖然很風流,但他快樂,而她最大的心願就是他可以快樂。

“嘉蘊?”何子平倒是先聽到了她的哭泣。不會吧?現在有事的人是他耶,她幹嗎要哭成這樣?

“子平,對不起,我真的很該死。”李嘉蘊不停地道歉,不知怎的就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穿透了他的髒腑,他竟然感到心痛起來。她還真是善良得可以,他是否太過分了一點,居然利用她的善良來使自己的心病好起來。但除了她能令他好起來之外,他真的無法可施了。

“乖,聽我說,等我說完話後放下電話,站起來打開門。”何子平可以想象到她哭得悲痛欲絕的樣子,只有過去安撫她。他不願意她哭泣,即使是為他。

李嘉蘊放下電話、擦一把眼淚,然後去開門,何子平已經站在門口等着。一看到他,李嘉蘊便撲進他的懷中,又開始哭得天崩地裂。

何子平連忙把她帶進屋裏關上門,輕拍着幫懷中哭泣的人順氣,何子平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子平,你罵我,打我吧。”李嘉蘊真是越想越自責,擡起被眼淚鼻涕弄得一塌糊塗的臉說。那樣會讓她心裏好過一點。

何子平抽了一張紙巾拭幹淨她的臉。面對她那雙含着眼淚的雙眼,那長長的睫毛上還沾着淚水,他不由得輕嘆一口氣,感覺堅硬的心正被她的眼淚一點一點融化掉。

“子平,我真的很想幫你的。雖然你平時很風流,但卻很快樂,所以我寧願看着你風流,也不願意看着你不快樂。”李嘉蘊把何子平的嘆氣誤以為是他的傷感,當下心裏更是自責不已。

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寧願看着自己風流,卻不願看着自己不快樂?難道她有一點喜歡他?這個想法令何子平心裏雀躍起來,可是很快自己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她有一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她對他的深情連旁人也看得出來,怎麽會對他有什麽呢?即使是有什麽,他又在雀躍什麽鬼呢?他可沒有這種期待的啊?!

這個認知讓何子平心裏不悅起來,對已經止住了哭聲的李嘉蘊說:”洗把臉睡一覺。這種事急不來的,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也無需太過自責。”瞧他的一番話說得自己很偉大似的。

李嘉蘊垂下頭,他的那一番話令她心裏更自責了。

何子平轉身走了出去,他的心情變得很壞。扶上自家的門把,他才記得自己太倉促地過來安慰這邊哭泣的人,卻忘了帶鑰匙出來,就把門關上了。現在半夜三更的去哪裏找開鎖的,除非是街上閑游的“兄弟們”。

他只好轉身回頭敲響剛剛才關上的門,然後一手支在牆上等着李嘉蘊來開門。真是諸事不順。

李嘉蘊打開門,卻見何子平還站在門口,正一臉的無奈。何子平無奈地指指對面自己的門,李嘉蘊頓時明白了他的動作,她叫了起來:“我以前在學校也經常這樣。進來吧,明天再找個人幫你開鎖。”

她好像對他很放心,何子平看着側身讓他進去的她,一邊走一邊想。他差點忘了自己目前是性無能者。不過,他肯定即使他沒有告訴她這一回事,她也會照樣讓他進去。因為她善良得只懂得去幫助和關心別人,卻不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對不起,我害你進不了門。這樣吧,今天晚上你睡床,我睡沙發。”李嘉蘊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克星,或是和何子平相沖的,要不然怎麽老是連累他?

“你不是有兩間房嗎?”何子平癱在沙發上問。他跟她前世是不是有什麽恩怨情仇未了結?

“但沒有床。”李嘉蘊已經去房間裏拿了一條毛巾被出來。

“我睡沙發吧。”何子平取過她手上的毛巾被說。他總不能沒風度地讓她睡沙發吧,只有委屈自己了。

“這怎麽可以呢?是我害得你進不了門的。”李嘉蘊還是想說服他,以求讓自己的良心安定下來。

何子平躺下來、閉着眼睛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沒心情與她深究下去,怕她到時又自責得哭個不停。李嘉蘊看着何子平高大的身體窩在窄小的沙發裏怪可憐的,她真的很過意不去,但見他已經閉上雙眼,也就回房上床躺了下來,卻怎麽也無法入睡。心裏總覺得愧疚不已。沙發那麽小,明天他醒來肯定會全身不舒服,而且他明天還有一個手術要做。她給他惹的麻煩還真不少。

她煩燥地轉了個身,啊!床這麽大,睡兩個人也可以啊,真是笨,她怎麽沒想到?

“子平,你睡着了嗎?”李嘉蘊在沙發前蹲下來,問閉着眼睛的何子平。

“沒有。”這麽小的沙發,哪裏能那麽快地入睡。何子平在心裏詛咒,他今年到底犯了誰,居然事事不順。找個時間去廟裏拜拜才行。

“我們一起睡好不好?”李嘉蘊心無城府地說。雖然說男女授受不親,但這個“男”是何子平,她從十歲那年就認定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男人,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被她害得“無能”了,還有什麽關系呢?

什麽?!一起睡?!何子平張開一只眼,對上李嘉蘊純真的笑容,她只是在說兩人可以同睡一張床而已。如果換成別的女人,他就真的當成是邀請了,但她?唉!她還真不把他當男人。不過說回來,在她現在的認知中,他可是沒有任何“能力”的男人。

“我睡這裏好了。”何子平拒絕了她的好意。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禽獸不如的事來。

“可是讓你睡沙發,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我也沒辦法入睡。”李嘉蘊很認真地說。

何子平看着她認真的臉,心裏在嘆氣。他很相信她的話,如果他不上床睡,她就真的會自責到睡不着的,怎麽會有人善良到近乎白癡的呢?他抱起毛巾被入房間,在那張是他親手安裝的大床上躺下來,立即有一股幽香竄進他的鼻中,令他心神不寧起來。

李嘉蘊跟着在床的另一側躺下來,她的動作令何子平的全身感官都變得靈敏起來,感覺到她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聲細微的呼吸,還有她專屬的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

一向早睡的李嘉蘊很快就入睡了,在夢中的她依然惦記着何子平的事,迷糊地叫着:“子平,我一定會幫你的,你別傷心。”

何子平聽着她漸漸均勻的呼吸,突然聽到她叫他的名字,轉過身卻發覺她還在夢中,她在夢裏都忘不了啊!何子平看着她恬靜的睡顏苦笑,她是一個美麗而不驕氣的女孩子,有着一顆善良的心,令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她。

他很奇怪自己可以這樣看着她而不起任何邪念。男女同在一張床過夜,真的很難相信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就只是單純地入睡。特別當床上的一個是中心醫院最美麗可人的小護士,而另一個則是何子平。如果男主角換了另外一個,或許還有點可信度,但是何子平……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了,更不用說別人了。

李嘉蘊轉過身面向床外,不一會又轉過身面朝着何子平,睡得極不安穩,就像小孩子一樣。何子平好笑地看着李嘉蘊的動作,難怪她一個人睡也要買這麽大的床,原來她睡覺時還是一副小孩子的睡姿,一點也不優雅,卻能觸人心弦,讓何子平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

“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睡眠中的李嘉蘊口齒不清地低喃,拉回了何子平的意識。他妒忌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想象她躺在那個男人的懷中幸福的表情,何子平恨不得殺了那個面目模糊的男人。

不,她應該是他何子平的。對于自己如此強烈的占有欲,何子平以為他只是被她迷住了,等他得到她之後,這種魔咒自然會解除,等他得到她之後,他就不會被她左右他的心情了。何子平堅信結果會是這樣。

翌日,何子平張開眼,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他很少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所以,這次也不意外。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何子平不确定他有哪個莺莺燕燕會在一夜的纏綿後起床給他做早餐,而且他對昨晚的事好像沒有印象。

下床出去看個究竟,他看到那開放式的廚房裏有一個忙碌的身影,随便地套了一件T恤衫,長發以絲帶随意地綁着,腰間圍着圍裙。

看着桌面上已擺好的幾碟小菜和正冒着熱氣的稀飯,還有那在爐竈前忙碌的身影。家的味道,居然讓他感動得濕了眼眶。

李嘉蘊把鍋裏的菜盛到碟子裏,轉身就看到何子平正倚在高櫃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子平?”李嘉蘊不确定何子平眼中閃着的是何種情緒,輕喚了一聲。

“哦。”何子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平複了內心的激動。他自嘲地笑笑,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多愁善感的了?

“你先去梳洗,我已經打電話幫你叫了人上來開鎖,很快就可以到了。”

何子平應了一聲向浴室走去。十多年來,第一個女人給了他一種家的感覺,他是否也該學學其它人,找個好女人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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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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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閑得無聊的李嘉蘊從架子上抽了一張VCD光盤放進機子中,打算看錄象消磨時間。

這樣會有效?是不是電影拍得太誇張了?看《不道德的禮物》裏女主角跳的脫衣舞,即使衣服沒有脫,那動作依然是很撩人的,也難怪能讓那個喪失正常生理反應的男人有了反應。

不知用在子平身上有沒有效果呢?李嘉蘊暗忖。或許她也可以試一試,只要能幫到他,她都要試一試,反正又沒有什麽損失。

跟着電視機苦練了一個多月,她的動作已經娴熟到不得了,只是時間安排得不怎麽好。深秋的夜晚已經有些許的涼意,所以李嘉蘊決定省去用水把自己淋濕的那一步,她可不想得肺炎。只有穿得更薄一點來彌補那個被衣服被淋濕而貼在身的鏡頭了。

“子平,我最近學了個舞,跳給你看。”吃完晚飯,李嘉蘊對何子平說。

“無端端跳什麽舞給我看?”何子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間想到跳舞給他看。

“你等我一下。”李嘉蘊進房間去換衣服,用顫抖着的手把衣服穿上,然後把頭發弄散,深吸一口氣,準備上場。

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好要放的那一段,她需要那音樂來配合。一切準備就緒,可何子平的注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手上的晚報上。

“子平,我要開始了。”李嘉蘊朝何子平喚了一聲,成功地吸引了何子平的注意力,然後随着音樂開始她苦練了一個多月的舞蹈。每一個動作都像女主角的那樣熟練、煽情。

何子平幾乎要去一樓找趙醫生了,因為他是眼科權威醫生,因為何子平的眼睜到連眼珠都要掉下來了。她什麽時候去換了衣服?這種白色的衣服透明度頗高,他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現的貼身衣物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還有那修長的玉腿。

一旁的電視機正上演着同樣的激情舞蹈,這樣熟練,看來練了不久啊。不過表情沒有女主角的誘人,但身材上的優勢又扯平了,特別是那一雙修長的腿。何子平心口一窒,身體竟不由自主地亢奮起來。

李嘉蘊的體溫被何子平的眼中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欲望刺激到呈直線上升。她可并不是對這方面無知,當然明白他眼中所透露出來的危險訊號,她竟然有點期望今晚會發生點什麽,像電影中的情節一樣。

看到何子平使勁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結随着他的動作滾動着。李嘉蘊不知該不該按情節的發展跨到他身上去。可是他的大腿上還放着報紙。然後她看到他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讓她想起了他們之間曾經的吻,不由得懷念起那種感覺來。

李嘉蘊走過去,決定按情節發展下去,做事不能半途而廢。就算子平不說,她也知道他心裏一定很痛苦的。抽開他放在腿上的報紙,她被眼前的反應吓得驚叫一聲,她的臉紅得像火燒一樣。她是已經看過這種生理反應,可現在看到這種反應,雖然隔着衣物,但她仍是忍不住驚叫,并且有股想逃跑的沖動。因為現在反應着的人是何子平呀,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她絕對不可能像在護理中看到的那樣坦然。

何子平看到李嘉蘊有想逃的企圖,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令她站不穩地跌坐在他身上。她休想逃走,在挑起他的欲火之後,他說過不再壓抑的。算算日子,他已當了不短時間的和尚。雖然兩三個月不算長的,但對他何子平來說,就真是打破了他開葷以來的紀錄了。

李嘉蘊跌坐在何子平身上,只聽到他呻吟了一聲,好像很痛苦似的,可是,她準備好了嗎?她只想着讓他恢複正常,沒想到他恢複正常後要“解決”的問題。

“你的病好了。”在何子平炙人的注視下,李嘉蘊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用多說嗎?可是她實在找不出另外一句話要說,而且何子平也表示贊同地點頭。

“恭喜你。”李嘉蘊又說,想要站起來,可何子平圈住她的腰不放。而且她一動,他又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呻吟,讓李嘉蘊臉更紅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怕會令他再發出那種似痛苦又似歡愉的呻吟。

“想不想體會一下?我保證你也可以發現這種聲音。”何子平低沉沙啞地問,好像感冒了一樣。他竟然在引誘她共赴巫山雲雨。他暗暗下決心,如果她答案是否定的,他也會利用他的魅力使她臣服。

體會一下?李嘉蘊回過頭來,對上何子平狂野的雙眼,她竟然想體會一下。他的眼會催眠,讓她不由自主地點頭。她願意為他獻出自己,因為她愛他。

得到她的點頭應許,何子平抱着她站起來,大步地向房間走去,把她放在那張是他親手安裝的大床上,他灼熱的身體随即覆了上去。“子平,我怕痛。”李嘉蘊雙手用力地抓住床單。

“有我,別怕,你只要用心地去體驗就可以了。”何子平吻上她的紅唇,想要她的欲望不再壓抑,全在這一刻釋放。存心地要她淪陷,要她為他癡狂、為他火熱……

原來,深秋的夜并不是那麽涼的。

冬天,是适合互相取暖的季節,不管以任何形式。

枕邊的何子平已睡去,通常那種事都是男人付出的體力比較多吧?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真好,很幸福哦!可是,這種幸福并不會是永恒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順着發展的方向正常發展,他們已經是情侶關系了。可他們之間只有性,不可否認,他們互相迷戀對方的身體,可是,這種用身體來牽制的關系不會永恒的。

只要曾經擁有,無須天長地久!可是,她渴望曾經擁有,也希望可以天長地久,她是不是太貪心了?可是,女人一向是貪心的。

至少現在躺在他懷中的人是她,她也無需庸人自擾了。連眼前的幸福都捉不住,何必再去想日後的呢?李嘉蘊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子平,我愛你,卻無法讓你知道那愛有多深,刻骨銘心的愛也會令她刻骨銘心地痛!她何嘗不想讓他知道那不可自拔的愛,可是,當她說出口的那一天也許就是他們分手的那一天了。她不能說。他是否有一點愛她?一點點就夠了,那樣就足以安撫她的心。可他沒有說過,哪怕是喜歡也沒有說出口。

“想什麽?”何子平渾厚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也把李嘉蘊吓了一跳,原來他沒有睡、只是閉目養神,剛才她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她愛他,卻怕他知道呵!

“我在想我們的關系算什麽?”李嘉蘊淡淡的笑容有着無奈的凄美,讓何子平的心悸動了一下,只為她。

“你期待我們的關系是什麽?”何子平不答反問。如果她期待的是婚姻,他願意給嗎?雖然她很美好,但他暫時沒有為她入地獄的勇氣,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了,他個人認為。

“我不知道。”李嘉蘊聰明地不去碰觸那個敏感的詞語,即使那是她想要的,“你期待我們的關系是什麽?”如果期待的東西由她開口就可以得到的話,那施與受之間就變得累人了,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和價值。

“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何子平認為這種關系是他想要的,不用背負太多的承諾。

“你對我是一種什麽的感覺?”其實她很想問,你愛我嗎?可是,終究還是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

“我喜歡你的身體。”何子平的手在她的背後游移。他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但他給不起她想要的答案。

“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你會怎樣?”她一早就知道他喜歡的只是她的身體,難道她還能祈求他說愛她嗎?他不愛她,這個她很清楚。容顏衰老,身體也會變化,當她的身體不再吸引他的時候,她該怎麽辦?

“不會。”何子平俯下頭輕吻着她。到目前為止,他只喜歡這個身體,那纖柔的身體帶給他的是無法言喻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一個也會令你癡迷的呢?”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可以令我如此專注地眷戀。”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他的承諾和保證,可他從不會承諾,即使特別如她,他也給不起任何承諾。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想要一個專屬她的丈夫,他能否輕松地放手、讓她嫁為人妻,只是遠遠地看着她,能嗎?他能看着她投入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的懷中嗎?她對他也是沒有愛的,為什麽想要他的承諾?還是她着迷的也只是他的身體而已?

這算什麽?告訴她,她也是他的莺莺燕燕之一嗎?李嘉蘊苦澀地笑。

“你愛他嗎?“何子平看着她的笑容問。

“我愛他。“李嘉蘊虔城低語,眼波柔似春水。他們之間無需太多的語言,一句話就知道對方要問什麽。

看着她可以醉死人的眼神,他竟想抓狂。她愛那個人,那他何子平算什麽?她為什麽要讓他上她的床?要知道,如果她不願意,他是絕對不會強迫她的。

他到底撞什麽邪了,他從來都不介意他的床伴心裏有另外一個男人的,也不會要求他的床伴愛上他,更甚者,他不希望他的床伴愛上他,因為男人與女人之間一旦扯上愛的問題,就會變得很複雜,也很難掌控。她沒有愛上他,那不是他所希冀的嗎?為什麽他心裏的不悅令他想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他并不是介意她的所愛不是他,真的不介意。他受創的也不是心,而是他的男性自尊,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意躺在自己懷裏的女人想着別的男人。何子平牽強地給了自己一個很爛的理由,那種受創的感覺只是男性的自尊作怪而已,一定是的。

他不會愛上她的,因為愛上一個女人,就意味着失去自己,也意味着可以讓她予取予求。他怕自己會拒絕不了她而給她想要的東西,他絕對不可以愛上她。

冬去春秋,又是一年的開始。

外一區的醫護人員都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就是何醫生不再遲到了。不過,中心醫院的風流醫生好像終于浪子回頭了,不再與任何女人傳出風流事,這也讓外一區那一票已婚的男醫生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一點。

也難怪何醫生會就此收手,如果是他們,也願意早早進入墳墓。因為李嘉蘊這種女人,沒有男人不想娶回家獨占、不讓別人偷窺她的美麗的。就不知何醫生還在等什麽?難道如此美好的女子也拴不住他的心?

下班後,李嘉蘊跟大家打過招呼,獨自一個走出了中心醫院。下班前何子平告訴她有事、不用煮他的飯,然後便先行離去。既然他不說有什麽事,她也不會去問,沒有身份去過問。

初春的空中飄散着寒冷的空氣,毛毛細雨籠罩着整個城市,竟令她感受不到一絲新年的喜慶氣氛,有的只是說不出口的惆悵彌漫在都市的夜空中。

天色暗了下來,夜更冷了。李嘉蘊把冰冷的手放進風衣的口袋裏,卻依然是冰涼的,她的體溫一向比別人低,所以,自己的體溫仍是溫暖不了自己的。可以給她溫暖的人在哪裏?但別人能給的溫暖也會是短暫的。

前面就是那間有着溫暖燈光的餐廳,子平第一次也是帶她來這裏的。李嘉蘊快步地過去,去汲取裏面的溫暖,也填飽自己開始抗議的的肚皮。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隔開了城市的喧嚣,靜靜地品味獨自一人的心情。餐廳裏依然回旋着那首她最愛的英文歌——《MORETHANICANSAY》,可見播音樂的人像她一樣相當地喜歡這首歌。

點了一個套餐,她在等待的時間裏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因為上次沒有留意。餐廳裝修得很典雅樸素,沒有那些誇張的裝飾,一如家裏的擺設一樣舒服,有着專屬家的味道,溫馨地纏着每一個人。

用餐的人不多,鄰桌一對吻得難分難舍的情侶令李嘉蘊迅速收回打量的目光。非禮勿視的道理她懂,可是他們也未免太過彰顯了吧?

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個男人很熟悉,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像一個人,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不去探究,就讓她自欺一下、當什麽也不曾看到就好。有些事情不用太費心去考究,免得自己痛苦!

侍應送上她所點的晚餐,然後被鄰桌的人招了去結賬。

李嘉蘊迅速地低下頭,是他,真的是他。她不敢讓他看到自己,怕他以為她故意跟蹤他來這裏。女人的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清脆敲擊聲遠去,李嘉蘊擡頭目送他們離去的背影,黯然地垂下眼簾,兩滴眼淚滑落在前面黑色的咖啡裏。

早知道為他陷落會是很慘,但她仍是選擇了這種早知道不可避免的心碎。她早就有心理準備,怎麽能期求那種用身體維持的關系可以永久啊?但為何那種心碎的痛楚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來呢?

愛在心頭口難開!因為她深深地明白“愛”用于他與她之間,是可悲的,亦是可笑的。因為他從不祈求她的愛,他——不屑愛,所以,她的付出沒有價值。對他而言,她的愛是如此的廉價,那麽她又何必把這種無人會珍惜的愛說出口呢?

愛人并不是想象中的幸福呵!特別是愛上一個不該去愛的男人,還有那愛也不能說出口,只能任它在心裏壓抑發酵,那才是最痛苦的。當她的愛發酵到心裏、直到裝不下而泛濫成災的那一天時,她該如何是好?

她能把心裏的愛告訴他的時候,不是要分手的那一天就是她快斷氣的時候。她到底執着于什麽才會這樣愛?沒有他的愛,沒有承諾,更沒有婚姻,這種只是單方面的愛又何必執着下去、讓自己痛苦呢?他是否已經開始厭倦她了呢?

李嘉蘊默默地垂下了眼睑,端起冷掉的咖啡默默地喝着,很苦。

回到家門口,掏出鑰匙來開門,門卻自動打開了,何子平正握着門把看着發愣的李嘉蘊。她不知道他會在裏面,這個時候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她以為他今晚是不會回來的。

“我等了你很久。”何子平對在門外發愣的李嘉蘊說。

“哦。”會嗎?他會等了她很久嗎?李嘉蘊愣了一下才進門,她不相信他會等了她很久。

“嘉蘊。”何子平關上門,跟着進去。

“我很累。”李嘉蘊放下手提袋,拿了衣服進浴室。她不想去面對何子平,不想去猜測他與那個女人做過什麽?那會令她的心很痛。所以,她只能逃避,因為她沒有權去過問。

看着李嘉蘊倉皇地逃進浴室,何子平不明白她為什麽故意躲着他。她今天晚上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事令她如此低落,并且不敢面對他?

在餐廳的時候,曾經是他最有感覺的,配合得最好的情人吻他時,他所想到的居然是李嘉蘊青澀的吻。送舊情人回家,對她的挽留與挑逗,他想到的是李嘉蘊撞見他和青青一起時那受傷的表情,也使他想與舊情人調笑的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驅車回來,他只想看到她恬靜的面容。

但他進門時卻看到了一室的黑暗與寒冷,他還希望她在一盞昏黃溫暖的燈光下等着他的夜歸呢。

夜更深了,她卻還未回來。已經過了她所定的睡眠時間了,還未見她回來。他等待的心開始焦急不安,拔打她的手機,卻沒有任何響應,頓時使他想到最壞的一邊去,也讓他自己吓得心驚膽顫、坐立不安,突然有種如果她出了什麽事,他也活不下去的念頭,他——怕失去她!

他讨厭自己對她的在乎,他不喜歡這種在乎別人的感覺。他更恨她對他的話毫無反應。當他告訴她,他等了她很久時,她只是“哦”了一聲,令他看不到她心裏有什麽想法,是無所謂?還是不在意?他的擔心沒有人會懂。

她為什麽要急急地逃離他?為什麽不敢面對他?她的電話為什麽接不通?不,他不是那種小心眼的男人,他從來不會為任何女人困擾,不會為女人猜疑、探究。他和她之間,只是一段用身體維持的關系,所以誰也不該去過問對方的任何事。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發生了什麽事,會不會是……

李嘉蘊泡了個熱水澡,她還未調整好自己的心态去面對他。她一直以為他不會在家的,可當她回來看到他在等她的時候,她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為她不用孤獨面對無眠的黑夜而笑,因為他在等她回來而哭。她還真是容易滿足,就因為家裏有個等着她歸來的身影就會感動得想哭。

無論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事,只要他最終會回來這裏,她就滿足了!

把他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清洗,習慣地檢查衣服的口袋,因為他總是大意地把皮夾手機留在口袋裏,卻看到襯衫的胸前有一個粉紅色的唇印,不耀眼的粉紅色卻刺痛了她的雙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他今天穿的是套頭毛衣、襯衫打底,如果沒有脫下毛衣,唇印又怎麽會印在穿在裏面的襯衫上呢?他和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麽事嗎?不,她不要去想,再想下去她就要發瘋了。

走進卧房,何子平正半靠在床頭上看着雜志。李嘉蘊掀起棉被躺下來,輕聲地道了句“晚安”就閉上眼,也不管能不能入睡。

何子平放下手中的雜志躺下來,輕輕扳過背對着他的她。她平時入睡前肯定要他抱着她的,因為她體溫較低,也比一般人怕冷。但她今晚為什麽背對着他?難道不敢面對他?

“你有心事。”何子平不是在問,而是肯定地說。他把她露在棉被外面的雙臂抓進被窩,初春的低氣溫令她的雙臂冷得像冰一樣,他憐惜地把她冰冷的雙手貼近他的胸膛,想用體溫使它溫暖起來,但那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她的睡衣,幾乎把他的心髒也凍傷了,使他打了個寒顫。他的心不安起來。

李嘉蘊的雙臂攀上他的頸背,感受他雄健的身軀貼着自己的,醇厚的溫暖氣息使她迷戀不已。

“嘉蘊?”何子平拉高棉被蓋嚴她冰冷的身體,感覺到她的愁緒。

“我在聽雨”自小她就愛聽雨,雨可以帶走她的所有心事。可是,今天的雨聲卻無法把她的心事帶走,也許是這個大城市的雨和故鄉的雨不一樣的吧?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前,眼淚終究不肯凝住、悄然滑落,只怕他也不會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的吧?

“你不開心。”何子平擡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臉,竟發覺兩行清澈的眼淚在她蒼白的臉上滑落,她哭了?為什麽?會是因為她覺得內疚嗎?

李嘉蘊輕輕地掙開他的手,再度把臉埋進他的胸前,牙齒咬着他的衣服,抑制着不讓哭聲溢出口,但眼淚卻狂瀉,就像外面突然轉大的雨,怎麽也停不下來。子平,很愛很愛你,卻不知道該如何讓你知道這愛有多深,這痛有多痛。她在心裏哭泣。

“為什麽?”今天晚上他有很多“為什麽”壓在心裏,不說出來始終不能安心。她的眼淚滲透了他的睡衣、凍傷了他的皮膚,也凍傷了他的五髒六腑,使它們在一剎那揪痛起來。她的眼淚明明不是冰粒,卻是如此的冰冷。

“我覺得在你懷裏很幸福!”李嘉蘊哽咽着說出口。真的,能躺在他的懷中,她真的覺得很幸福,至少在他懷中的這一刻是幸福的,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就是可以躺在他的懷中。她以為她會失去這個幸福了,沒想到在她回來的時候,這幸福還在等着她、沒有離她遠去,她真的很幸福啊!

何子平的手指插進她的發絲中,他的心為她的話而悸動不已。從來沒有女人告訴他,在他的懷中會是很幸福的事。因為他都不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又如何可以令別人幸福呢?可是,他知道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認為在他的懷中會是幸福的。

“你去了哪裏?”李嘉蘊突然問。

“和朋友吃飯。”何子平心虛地說。

“女的?”他是和朋友去了吃飯,但吃完飯之後呢?

“男的。”

“是嗎?”她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她心裏有什麽想法。

“你呢?你去了哪裏?”何子平聰明地不去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他也想知道她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而她會不會像他一樣說謊呢?

“我一定要說嗎?”李嘉蘊輕嘆一口氣,問。她不想讓他知道她今晚也去了那間餐廳,而且碰到了他和另一個女人在熱吻,還看到他們結伴離去。

“為什麽不?”她這樣說,何子平就更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而且回來後她的心情為什麽會變得如此的傷感和無奈呢?

“我去了我們第一次去的那間餐廳吃飯。”既然他一定要知道,她也沒有了隐瞞的理由。

“你沒權質問我任何事。”何子平提高了聲音,臉上的神情是狼狽的,有點像惱羞成怒。原來她都知道、也看見了,為什麽還要問?而他傻傻地為她說謊,卻只換來她的嘲笑吧?畢竟他與她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看着他為她說謊,她心裏會是因為終于可以把他玩弄于指掌之間而高興吧?她憑什麽這樣問他,他并沒有賦予她這個權力,而他該死地竟不敢實話實說,她看出了他對她的在乎,所以才會這樣質問他吧?她的心裏正在得意地笑着吧?接下來她會要求他的承諾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會答應嗎?他好像沒有拒絕得了她的信心。

真是欲加之罪啊,她是在質問他嗎?是他要求知道她去了哪裏的!子平,如果我不再吸引你,或是你已經開始厭倦了我,這大概都是同一種意思吧?你想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麽不直接地說出來呢?讓我們好聚好散的。李嘉蘊從沒有奢求這種關系可以永恒,為什麽他要用這種借口呢?

椎心的痛楚讓李嘉蘊的額上泛起了汗水,在這初春的深夜。

“子平,你厭倦了嗎?”她顫着聲問,要來的總會來,要面對的也逃避不了。

“我們的關系只是各取所需,你要明白。”明知殘忍,但他卻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場。

早就知道了啊!何必殘忍地說出來刺傷一個愛你的女人呢?子平,你太殘忍了。

“我知道。”她的身體更緊地貼向他,以求他的體溫能溫暖她開始沁着冷意的心。

雨仍在下,早春的雨夜是個難入眠的夜。

翌日,何子平醒來,身邊的床鋪已空、而且已經冰冷,證明睡在這裏的人已經離去許久。

窗外的雨仍在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的讓人心煩。他起床步出房間,卻看不到她的身影,令他心裏一陣彷徨,就像小時候放學回家找不到媽媽的心情。

找遍了整間房子也沒有看到她,她走了嗎?可是如果真的要走,也應該是他走吧。昨天晚上他該死地對她說了那麽殘忍的話來,傷了她的心,也讓自己的心裏不好過。他認定他的話傷到她了,她昨晚傷痛的表情仍留在他的腦海。他要去找她,請她原諒他。何子平沖動地打開門,但又頹然地關上,原諒他什麽?原諒他的言不由衷嗎?那他幹脆直接地告訴她,他愛她,這樣不是更省事了嗎?

天還未完全亮,她已經出去了那麽久,會去哪裏呢?不會是想不開吧?這個想法吓了何子平一大跳,拉開門,他要去找她。

打開門,卻見李嘉蘊一手拿着雨傘,一手拿着鑰匙正準備開門。

何子平如重釋負地把李嘉蘊拉進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着她冰涼的身體,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麽事,那他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認了吧,何子平,你那種怕失去她的感覺就是愛了。可是她都不愛他,他如何說得出口啊,只怕是自取其辱罷了!

“你該死地去了哪裏?”懸着的心得以歸位,他的怒氣随即升了上來。她這樣突然消失一陣子是為了考驗他嗎?那麽她做到了,她幾乎使他發瘋了。都成年了,她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何子平推開李嘉蘊怒吼。惱她的突然失蹤,更惱自己的在乎。

“我……”李嘉蘊不知所措地看着盛怒的何子平,前一刻還把自己抱在懷裏,活像她是世界碩果僅存的人類一樣珍惜,下一秒卻一把推開她、對着她怒吼,好像她犯了什麽滔天大罪而罪不可赦似的。她到底哪裏惹他不快了?李嘉蘊在心裏認真地檢讨了一下自己,沒有啊?!

何子平看着欲言又止的她,然後轉身回房去收拾他的衣物。她為什麽要像一般女人那樣,為什麽不是特別的?他更讨厭自己對她的在乎,像着了魔的在乎,他要離開這裏,讓這種着魔般的在乎解除。

李嘉蘊跟着進去,倚着門框看他收拾他的衣物,卻不能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收拾。看來他們緣盡于此了,任她如何努力也挽不回他要離去的心。她真的盡力了。

“子平。”在何子平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李嘉蘊拉住他的衣下擺、低着頭幽怨地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告訴我,我一定改。”

“你沒錯。”何子平輕輕地拉開她的手,卻也發現她的手像冰一樣冷。他硬生生地壓下想把她冰冷的手放到嘴邊呵暖的動作,拿着他的東西離去,怕再多呆一秒鐘他就會忍不住動搖離去的心。

“子平,別走。”李嘉蘊叫。她知道他如果真的就這樣走出了這間屋子、走出了她的生命,就不會有回頭的一天了,“子平,你為什麽不給我機會?”在她眼裏積壓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在聽到開門的聲音後,有如缺堤的洪水湧出。李嘉蘊的身體滑落在地上,淚眼模糊地看着何子平已經打開門的背影,把頭埋進膝裏任眼淚流淌,不願看着他走出她生命的背影,她不要這種只有背影的回憶。許久,她聽到了關門聲,他——走了!

何子平聽到她的哭聲,竟鼓不起勇氣踏出關鍵的一步。他抓住門把,回頭看坐在地板上哭泣的她,她肯定會哭很久的,但天氣這麽冷、她又坐在地板上,很容易感冒的。他硬不起心腸走,也舍不得走。

把門關上,何子平來到李嘉蘊的面前,蹲下來,輕嘆一聲說:“別哭了。”

李嘉蘊聽到何子平的聲音,迅速地擡起頭撲向他。他沒走,真的!他沒走!她的動作太快了,以致把毫無防備的何子平撲倒了在地上,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又哭又叫。

“我不喜歡看到你哭。”那會令我的心好像被撕裂般的痛。後面一句話何子平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擡起手,用衣袖拭幹淨她的臉。

“我不哭。”李嘉蘊努力地吞下抽泣,以至牙齒咬破了嘴唇而不自知,但眼淚卻還是成串滑下來,只是不敢有任何抽泣聲發出。

“別這樣。”看着她滲血的唇瓣,何子平心疼地用手想去掰開她咬住下唇的牙齒,卻無法讓她松口,只好覆上他的唇,才成功地讓她停止了自虐的行為,卻也讓他嘗到了鹹鹹的血腥味,那是她的血,已經流進了他的口中了。

良久,他才放開她的唇,心痛地看着她那受傷的唇瓣。

“別走,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李嘉蘊低着頭問。但她不敢擡頭,怕看到他堅決的表情,可是,如果她擡頭的話,看到的會是他心疼的表情。

何子平沉默地看着她唇上的傷痕,她為什麽要退讓得這樣徹底?沒有任何保證,她卻願意為他守候,他值得她這樣做嗎?而她又為什麽要這樣委屈自己呢?

“我煮面給你吃好不好?”李嘉蘊站起來走向廚房,一邊翻着冰箱,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老記的牛肉面太出名了,我去的時候已經排了很長的隊。我很倒黴的,到我的時候就賣完了,所以你今天吃我煮的面好不好?我記得下次早點去。”李嘉蘊忙着找東西。他沒有說走,也沒有說留,她真的怕他說出要走的話,那種等待的心情就像一個罪犯在等待法官的判決一樣,“下次早點去”?還有下次嗎?

原來——她一早出去就是為了排隊買他喜歡吃的老記牛肉面!他幾乎可以看到她一個人打着雨傘、走在還未天亮的街道上,然後加入老記早餐店的長長隊伍後面;還有最後輪到她時,老板說“賣完了”時她失望的表情。她這樣為他着想,而他卻該死地以為她故意玩失蹤的把戲來讓他擔心。

何子平,你居然讓一個女孩一早離開被窩,在初春寒冷的早晨為你排隊買牛肉面?這應該是一個男人為女人做的事啊!你卻讓一個女人去為你做了,而且是一個應該被男人掬在手心呵護的女人啊!她令他在這天早晨承受的自責比他二十九年來承受的還要多。

李嘉蘊翻完了整個冰箱,卻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做早餐的,原來她昨晚忘了去補充已經空了的冰箱。看着還在沉默的何子平,眼淚又止不住地要流下來,真失敗啊,李嘉蘊,你如何可以留住這個男人呢?你連想煮個早餐給他吃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雖然他不喜歡她哭,而且她也不喜歡哭,但是那種挫敗感實在使她很想哭。她的貝齒又咬上唇瓣,希望能忍住哭聲,由于那唇上的傷口絕對比不上心上的傷口痛,所以,她不覺得痛。

何子平把她抱進懷中,他的唇輕輕地印上她的唇,搶救那不被它主人愛惜而虐待得傷痕累累的唇瓣,她不心痛,他可心痛得要命。

他的吻輕輕的、柔柔的,那樣的令人心醉,那是種有別于平日的、柔情似水的吻。李嘉蘊舉起雙臂,環住他的頸背,閉上眼感受這種被呵護、被疼愛的感覺。如果這種被愛的感覺是夢,那她願意永遠留在夢裏,一輩子不清醒也無妨。原來再偉大無私的愛,也會期待對方能以真心回報的,畢竟她只是凡夫俗子,不是嗎?

“如果你不後悔,我們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你願意嗎?”何子平放開她的唇,臉輕輕地磨挲着她細致的臉頰。

“我願意。”李嘉蘊很快地回答,就像怕何子平突然反悔一樣。雖然這個願意和那個願意差遠了,但她還是為他而說了。即使沒有婚姻,但他已經給了她承諾:我們就這樣一直過下去。足夠了,她也該滿足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以後不準去排隊買牛肉面。”何子平深吸一口氣,平複內心的激動。他用力地抱住她,像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合二為一。

“可是,我願意為你去排隊買早餐,那是我的幸福。”李嘉蘊的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穿透他的身體,震撼到何子平的心裏去。

“傻瓜,我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做。”這個女人,把每天清晨起床冒着寒冷和大雨去排隊給他買早餐當成是一件幸福的事!這種情意,不禁令何子平濕了眼眶。她對他可能也是有情的啊!

“我心甘情願地為你做我所能做到的事。”有時,愛上一個人,并不是因為他的好啊!她在不知他是好是壞之前就愛上他了。

“難道你前世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他似笑非笑的問。她的話很有影響力,竟讓他心酸又心痛得想流淚,為了掩飾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何子平故意開玩笑說。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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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林家喜得貴子,從熱鬧的場合回來,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候。

“你不喜歡小孩嗎?”李嘉蘊爬上床,跪在床邊問正在看書的何子平。由林家出來後她就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只是沒有機會問。

“不知道。”何子平想都沒有想過要不要去喜歡小孩。

“想一下。”李嘉蘊雙手壓下擋在他們之間的書,看着何子平。

“有什麽好想的,想象不出來。”何子平幹脆放下手中的書。

“如果有女人懷了你的孩子呢?”他這麽風流,很有可能有人不小心懷上他的種的啊?

“女人,你的話太多了。”何子平的大掌伸到李嘉蘊的腦後,把她的頭拉向自己、覆上他的唇,阻止她再問下去。他的吻使李嘉蘊失去思考的同時,也使自己燥熱起來。她是這麽的美好,就似一杯香濃的奶茶,入口的是牛奶的香甜,然後是紅茶的香醇留在齒間,讓他回味無窮。

李嘉蘊舉起手環住他的背,熱切地響應着他。她從沒有抗拒他的經驗,她愛他,如果可以用身體拴住這男人,她願意放棄所有的矜持,只為了讓他的目光永遠停留在她的身上……

拉開床頭櫃的抽屜,何子平伸手摸了半天,也沒摸到要用的“東西”。天!不會是在這關鍵時候才發現沒有備用品吧?他擡起頭細細地找了一遍,真的沒有!

“安全嗎?”何子平俯在李嘉蘊的耳邊問。

“可能吧。”李嘉蘊已經被他的動作撩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迷糊地響應。

聽到她并不确定的回答,他抛開了所有的理智,全心地去體驗她的美好。

“子平……”

“蘊。”一切平靜下來,何子平卻舍不得離開,他的頭擱在她的肩窩輕輕地喚了一聲,他越來越迷戀她了。

“嗯?”李嘉蘊輕輕地摟住他,靜靜地享受這幸福的時光。自己心愛的男人靠在自己的懷中,這種幸福的感覺令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愛他嗎?”何子平舊話重提。他真的很介意那個男人,也很妒忌那個能得到她的愛的男人。經過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不知她是否已經把那個該死的男人遺忘。他忍受不了她心裏有着別的男人。他在猜測,她對那個男人的愛是否會轉移到他身上來,她為他所做的,好像對他也有一點情意啊。他承認了,他期待能得到她的愛,他開始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愛着另外一個男人。當她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日益重要時,他渴望她是愛他的,就如他也愛着她一樣。他愛他?原來他已經愛上她了。

“叫我如何不去愛他?從我十歲的那一年夏天起,一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我想我不可能不去愛他。”他們之間,無需多言就知道對方問什麽。這份愛,連她自己也理不清為何這麽深、這麽濃。愛真的是說不清啊!如果是說得清的話,可能就不會是愛了吧?

“在我面前把你對他的愛說得這麽白,會不會太殘忍、也太過分了吧?”何子平不悅,卻壓下心裏的不悅,平靜地說出來,有如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很好、月亮很圓一樣。

“你介意嗎?”李嘉蘊壓抑着心裏的狂喜,問他。他的語氣裏好像有那麽一點點在意,會嗎?她可以把他的不悅當成在意嗎?那愛在心口難開的愛,她可以讓他知道嗎?如果他介意她愛着別的男人的話。

“是的,有點介意。”何子平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裏,不敢擡頭面對她,不想讓她看到他藏不住的情緒。他真的很介意。但她都不愛他,他為什麽要去承認自己的介意呢?只會惹來她的不以為意吧?可他沒辦法否認自己的介意,沒辦對自己不誠實。

“為什麽?”他在介意,真的。那也表示她在他心裏占有一點位置嗎?

“沒有男人喜歡自己的女人心裏愛着別人的。”何子平翻身躺好、準備入睡,不想再讨論這個他不喜歡的話題,牽強地給了她一個理由、一個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的理由,也拒絕去想:他在她的心裏算什麽?

“就這樣?”李嘉蘊不死心地趴到他的胸前,下巴靠在他的胸膛、看着他問。

“就這樣。”何子平張開眼,對上她得意的小臉,又迅速地閉上眼,不願意看到她得意的表情。

這男人對她也有愛啊,要不然風流成性的他又是如何會許下“就這樣過下去”的諾言呢?雖然這句話不具任何意義,但從何子平的口中說出來,卻已經是給了她最大的回報——

“我愛了你很久。”李嘉蘊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

“什麽?”何子平驚訝地支起頭看着枕邊的李嘉蘊,她剛才在說什麽?

“我要聽你的話,乖乖睡覺。”李嘉蘊在心裏偷笑,閉起眼說,故意不去理會何子平一臉的焦急與疑惑。

“小蘊,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何子平拍拍她的臉,這小東西還真會折磨人。

“很困哦。”李嘉蘊打個呵欠,然後轉過身背對着何子平,就是不去理會他。

“李嘉蘊!”何子平扳過她的肩,讓她面對着他,然後大聲地吼出來。

“我愛你,子平哥哥。”對上何子平期待的雙眼,李嘉蘊張開雙臂繞上何子平的頸項、拉下他的頭,在他的額頭印下幾個細碎的吻,然後很認真地對他說出她那十多年的愛,“愛在心口難開”的愛終于可以說出口了。

“為什麽叫我子平哥哥?”何子平聽到她的告白後欣喜若狂,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叫他子平哥哥,不過聽起來好像也挺舒服的。

“我以為你也會說愛我。”李嘉蘊委屈地看着何子平。

“是的,我也愛你。”即然她都承認她的愛了,何子平也不再隐瞞自己的愛了,”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愛我的。”她的話好像有點自相矛盾,剛剛才說完她愛着那個男人,這時候又來說愛他,女人的話該不該相信?雖然都說女人善變,但也未免變得太快了吧?但他的确感覺到她一直以來都有表現出對他的愛的啊,要不然為什麽會委屈求全地要求他留下來,會把清早起床為他排隊買早餐視為一件幸福的事?

“從我十歲的那一年夏天開始,我整整愛了你十年。”

什麽?那個他妒忌得發狂的男人,他時時詛咒的男人,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男人居然是他自己?何子平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竟然在跟自己過不去?!可他對答應娶一個十歲的小女生為妻的事怎麽一點記憶也沒有啊?

“記得你到你外婆家過暑假的那年夏天嗎?當時你可是我們村裏女生的夢中情人哦。”李嘉蘊說完停下來看着他,給他一點時間去回憶。

好像他曾經是有一年到外婆家鄉去度過假,可那是十一年前的事啊!那時候她應該才十歲左右,他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十歲的女孩承諾什麽呢?!想起那小村莊,果真是好山好水出美女啊!

“那一年夏天,我爬樹爬得太高不敢下來,是你叫我跳下來接住了我,子平哥哥的懷抱很舒服,有草原在陽光下的清新氣息,我很喜歡、很喜歡呢。然後你又很溫柔地幫我拭幹淨臉,所以我就決定要做你的新娘。你說等我長成傾城傾國的美人再說,我答應你一定會長成國色天香、傾城傾國的美人的,我們還打過勾勾的,記起來了嗎?”說了這麽多,也該記得了吧?

“有點記憶。”何子平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說。那時候他只是要敷衍一個小孩的話啊,她竟然當真地愛了他十年?

“可你後來就再沒有來過。過了兩年,你外婆一家也搬走了。後來我聽說你在學醫,所以我也報讀了護校,來到這座城市,有你的城市。在學校時就久聞你的大名,想不到你已變成一個大色狼,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愛你。十年之後我再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已經徹底地把我忘記,我真的很想走到你面前跟你說,我已經長成大美女了,你是否也該實現你的諾言了?但我并不确定你是否對我的長相滿意。所以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知道你對愛的不屑,更知道你的游戲規則不能扯上愛字,愛只會令你生厭,所以我決定重新認識你、狩獵你的心。我長大之後也知道你的話只是敷衍一個小女孩,也知道要得到你的心很難,我曾問自己為何執着,我也曾思考過是否應該放棄這段幾乎是沒有可能的愛。可當你在我最困難最失落的時候總會出現,幫我把所有的問題都扛下來,因此我便相信,我們是有緣的,你會是我今生的守護神。”李嘉蘊柔情似水地看着何子平,有如春風吹過般的細細訴說她的愛意。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妒忌那個男人,也在詛咒他,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會是我,我有這麽幸運嗎?讓一個女孩愛了我十年之久。”何子平動容地抱緊她。

“我不知道什麽事使你對愛産生質疑和厭惡、對婚姻産生不信任,但我已經認定了要與你共度一生,即使沒有任何承諾,但只要和你一起活一天也好。因為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李嘉蘊虔誠低語,把她那說不出口的愛說了出來。讓你所愛的人知道你的愛,那種感覺真好!

“我也愛你呀,我的小傻瓜,為什麽不早點讓我知道。”如此情深意切的愛,對他來說真是奢侈,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去愛人,也不會去接受別人的愛,他以為他是鐵石心腸的,對世間的那種被譽為“不老傳說”的愛已經産生了抗體。但今天,他終于知道愛人與被人愛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我并不确定我的愛會不會被你接受,我怕我說出來的那一天,就會是你離開我的時候,所以只能是愛在心口難開。”

“本來我不喜歡英文歌的,但現在我決定開始喜歡它了。”何子平細細的吻着她的臉。原來他也可以幸福的,他很早就知道被她愛上會是很幸福的事情,只是那時他不知道擁有這幸福的人會是他。她所唱的都是為他唱的,但當時的他并沒有去認真地體會。

“我覺得很幸福!”李嘉蘊陶醉地閉上雙眼,用心去體會那愛與被愛的幸福。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許久,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等到了她想要的幸福,這一局她賭贏了,由于她的賭注押得大,所以她贏得的很多。因為她已經擁有子平的愛,這便是她最大的滿收獲。

“傻瓜。”

此時此刻,兩顆心在用心地去體會愛與被愛的幸福,可是,幸福可以永恒嗎?幸福不會打岔嗎?這個誰也不敢保證。

日子幸福地過着,兩情相悅的愛情最美!

幸福來得太快、太多,也太容易了,令李嘉蘊總有種不安全的感覺,總覺得這幸福不會長久。

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那偶爾湧上心頭的愁緒和失落從何而來?還是女人都是貪心的,得到他的愛後,她還想得到更多,但她希望的到底是什麽?

林家的小女生越來越可愛,也與她越來越投緣。她真的希望有自己的孩子,那可以延續她生命的孩子。

她是否可以要求有自己的孩子呢?李嘉蘊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何子平,然後又低下頭沉思。他說過他不喜歡小孩,所以她也不确定他會不會答應給她一個小孩,而且她總覺得他有什麽事瞞着她。如果他愛她,為什麽不給她婚姻?是愛得不夠深嗎?

“在想什麽?”何子平感覺到李嘉蘊的異常,也知道她偷偷地看了他好幾次,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滿懷心事。

“沒想什麽。”李嘉蘊掩飾地擡起眼看電視,卻發現那劇集已經播完。她在猶豫該不該把心裏的話問出來。

“你有心事?”何子平扳過她的臉,面對自己。她不會掩飾自己的心事,更不會說謊,她剛才的回答太快了,給人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她有什麽事不能對他說的嗎?他以為他們已經可以分享彼此的心事。

“沒有,真的沒有。”李嘉蘊掙開他握住她下巴的手,把臉埋進他的肩窩,不讓他去探索她的心裏的矛盾。她不會說謊,所以她必須躲開他銳利的注視。

“我以為我可以分擔你的心事了,原來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何子平失望地說。

“不是這樣的。”李嘉蘊聽到他話中的自嘲,急急地擡起頭去安撫他的情緒。這男人真的愛她,所以才會這麽在意她的一言一語。剛剛她怎麽會懷疑他對她的愛呢?

“嗯。”何子平低低地應了一聲,看不出他有什麽想法。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多疑、患得患失了?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值得這麽一個美好的女子去為他犧牲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東西。當她發現她對他的愛只是一種迷戀,從少年時候産生的迷戀時,如果她從迷戀中清醒過來,告訴他不再愛了,那他該怎麽辦?當她知道他的自私醜惡的一面後,她又會怎樣?他不可能永遠瞞着她的。

“子平,我愛你。”李嘉蘊望進他的雙眸,誠摯地告訴他,她愛他。

看着她受傷的認真表情,何子平把她抱入懷,溫存地吻了她很久,他才放開她,抵着她的額頭說:“我覺得自己不值得你去愛,在我抛棄了許多真情和玩弄了許多真心後,愛對我來說是奢侈的。我怕你會突然醒覺對我的感覺只是一時的迷戀,而不是愛。”

“一時的迷戀會這麽久嗎?每個人都有擁有真愛的權力,為什麽你要認為那是奢侈的?過去是因為你沒有找到感覺,在愛情是沒有罪的。”

“睡覺了。”何子平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關上電視機,站起來說。他不願再談下去,罪惡感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良心。

“你背我。”李嘉蘊站在沙發上向何子伸着手,孩子氣的舉止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何子平看着像小孩的李嘉蘊,唇邊泛起了笑意,然後在她不覺察的時候,一把把她扛上肩,像扛大米一樣把她扛進房去。

“臭子平,我叫你背我,不是像扛東西一樣扛我進來。”李嘉蘊捶着何子平的背大叫。

把肩上的人放下床,何子平站在床邊看着李嘉蘊直笑。

“何子平,大壞蛋,臭雞蛋。“李嘉蘊跳起來,想要學學女人吵架的架勢撒野,雙手叉着腰際,卻只想到這兩句話來。

“噓。”何子平撲上,去将她壓在身下,阻止她并不像潑婦的架勢。

“我很困。”李嘉蘊打個呵欠說。她最近變得很渴睡。

“晚安,三八女人。”何子平抱她躺好,臨睡前還要逗一逗她。

“晚安,三八男人。”李嘉蘊也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然後臉貼着他的胸膛、聆聽他沉穩的心跳。李嘉蘊很快地入睡,夢中也有子平的身影。

借着窗外的月光,何子平細細地打量李嘉蘊恬靜的睡顏。

睡眠中的李嘉蘊向這邊靠過來,在尋找溫暖的來源,即使只在初秋,她仍是本能地渴求溫暖的來源。

何子平輕輕地擁她入懷,眷戀地拔開垂落在臉頰上的發絲,在她唇上印下深情的吻,摟着她滿足地入睡。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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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由檢驗科出來,李嘉蘊激動地倚在牆上,雙手不由得撫上仍是平坦的小腹,靜靜地享受這種即将為人母的喜悅。

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他們一直都有采取安全措施,這個生命的來臨确實是一個驚喜。是前兩個月的時候,當時他問她安不安全,其實她也不是很确定。但他們還真是好運的,一次就中招。

不知子平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不知是男的還是女的,但無論是男是女,一樣是她所期待的小天使。她希望會是男的,像子平一樣,長大後也能英俊地迷倒一堆少女的芳心,那可是做母親的驕傲。

回來科室,大家都下班走了,子平正在等着她。

“你去哪裏了?”何子平問正一臉喜悅的李嘉蘊,她藏了什麽開心事在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樂着,就連眼神也透露着她內心的喜悅。

“我先去換衣服。”李嘉蘊說完便向更衣室走去。她決定先不将這個消息告訴他,因為不知道他對這突然而來的新生命是接受還是抗拒。

“你有什麽開心事,不妨說出來說我也開心一下。”何子平一邊開車一邊偷看李嘉蘊含笑的眼,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麽這樣高興。

“有嗎?”李嘉蘊把頭轉向車窗外,看着來往的車輛、路人,還有那路邊的樹木,一切都變得很美好,原來心情真的可以影響人的世界觀。在她還未确定他對這件事的看法之前,她不會告訴他。

回到家裏,李嘉蘊打開CD機播放音樂,然後便去準備晚餐,不時跟着音樂哼幾句,完全沉浸在她的喜悅裏。

“有什麽事值得這樣高興?”吃完飯、坐在電視機前,何子平實在忍不住要問個究竟。他覺得她的笑容很礙眼,因為她有事瞞着他,自己一個人偷着樂。

“子平,喜歡那個小孩嗎?”李嘉蘊指着電視機屏幕上的小孩問何子平。

“問這個幹嗎?”何子平瞟了一眼電視機裏的小孩,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反正這是人家的事。而且這個話題很敏感。

“說嘛。”李嘉蘊扯着他的衣袖撒嬌地問。

“我不喜歡小孩。”何子平很肯定地告訴她,只為她不再要求要個小孩,他給不起她。

“為什麽?”她的笑容隐去。他一再強調他不喜歡小孩,那他是否也會拒絕她肚裏的生命降臨到這個世上?他為什麽這樣抗拒小孩呢?

為什麽?他說不出口,不敢說出口。他最怕的終于要來了,何子平欲言又止,沉默了。他該如何是好?

“子平。”李嘉蘊看着他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隐不能讓她知道的?

“別說話。”何子平輕輕地摟住她,不願她再探索他的心事,他怕她知道他的自私。他只想靜靜地抱着她,感受她的呼吸與心跳,那便是最美好的人生。

他還是不願她分擔他的壓力,不願讓她進駐他的心,她的愛還是不足以讓他打開心扉,抛開傷痛的回憶,用微笑去迎接人生美麗的清晨。是她愛他不夠深,還是他愛她不夠深?

為什麽他要獨自一個人扛下那沉重的悲傷,如果不能抛開,為什麽不讓她分擔,或是讓她試着打開他的心鎖。他到底有些什麽事情不能讓她知道的?

“如果是我為你生的小孩,你會要嗎?”李嘉蘊低聲地問,惶恐地等着他的答案,她很怕他的回答會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是她最怕的答案。如果他不要孩子,她該怎麽辦?

“我不會讓你生的。”何子平閉上眼睛。

“為什麽?”李嘉蘊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真的不要她為他生的孩子。

“別問為什麽。”

“可是,如果我想要自己的孩子呢?”李嘉蘊顫着聲問。

“別跟我索取愛以外的東西。”何子平殘酷地回答。他不能心軟,不能給她任何希望。

生下他們的孩子,是在跟他索取嗎?她能為他做的已經全部做了,能退讓的也退讓了,難道她想生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嗎?他到底是不是愛她,為什麽連這麽小的一個要求都不肯滿足她?

推開他的手,李嘉蘊在眼淚滑落之前逃回卧室,爬上床用被蒙住頭,偷偷地流眼淚。她在和他一起的日子裏,流的眼淚比她過去二十年的還要多,他為什麽不肯去理解一下她的感受。

何子平進來,在床的另一邊躺下來,看着蒙着被抽泣的李嘉蘊,想要把她抱入懷中,但安撫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住,她必須明白他堅定的立場。

李嘉蘊知道他的進來,而他也應該看到她在哭吧?怎麽一點動作也沒有,連安慰的話也不說一句?他的立場很堅定,就是不會讓她生孩子。如果讓他知道她已經有了,他會是怎樣做呢?該不該告訴他?肚子大的時候也瞞不住的。如果分手呢?他就再沒權管她生不生的問題了吧?可是,離開他,她舍得嗎?但如果他要她把孩子打掉,她又舍得嗎?如果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那惟一的辦法就是分手了。

想到要分手,她就哭得更兇,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躺在他舒适的懷抱裏,再也不能聞到那如草原在陽光下的清新氣息,真的舍不得這等了十年才等來的幸福啊!可是,兩者之間必須有一個要舍棄的,她一定要做個抉擇。

“子平。”李嘉蘊抽泣着靠過來,偎進何子平的懷中,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能被他這樣抱在懷中的日子怕不多了,這溫暖的懷抱很快就不屬于她了吧?

“對不起。”何子平抱緊靠進他懷裏哭泣的她,低聲地吐出這幾個字,他能說的就只有這些。他對她有着內疚,不能給她一個女人可以得到的東西。看着越哭越傷心的她,何子平有想要告訴她真相的沖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能瞞多久是多久吧,這騙來的幸福就讓它再長一點。

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對不起啊!李嘉蘊在心裏嘆息。哭累了,她在他的懷中睡去,卻睡得極不安穩,夢中有子平,這次不是來與她共訴愛意,而是逼着她打掉肚中的胎兒。

何子平被刺眼的陽光叫醒,伸手拉上窗簾,低頭看着倦在他懷裏的李嘉蘊。她昨天晚上很奇怪,開始是喜悅的,然後又是傷心的,而且問了許多關于小孩的,那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有了小孩或是想要一個小孩。前面一個不可能的,他不記得有哪一次的安全措施出過問題。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臉色白得近乎透明。他低下頭,吻幹那淚痕,那幾乎是透明的臉色令他擔憂,也令他心痛地思考,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子平。”李嘉蘊被驚醒,張開眼迷糊地看着何子平。

“再睡一覺,我幫你請假。”何子平理順她的頭發,柔聲地說,然後下床打開衣櫃找出衣服換上。

李嘉蘊躺在床上,看着何子平換衣服。

“我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何子平換好衣服轉過身來對李嘉蘊說,卻發現她的臉紅得像發高燒,手探上她的額頭,體溫也很高,該不會是感冒吧?

李嘉蘊拉開他的手,把被拉高蓋住自己的頭。

“我看還是帶你回醫院檢查一下。”何子平扯着被單,李嘉蘊卻不肯放手。

“都是你害的,大剌剌地在女生面前換衣服,你不怕羞,我還怕長針眼。”她的聲音從被單裏發出來。

“這個時候扮純情是不是太矯情了?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做也做過了,是誰看着我的身體說喜歡的?”何子平好笑地看着蒙住被的人,低下頭暧昧地說。

“你……”李嘉蘊踢開被想要抗議他的話,卻發覺他的俊臉離自己不到半尺,要抗議的嘴巴一下子就被封住了,所有的話全都說到他口裏去。

“我要睡覺。”從熱吻中醒過來,李嘉蘊推開何子平壓下來的身體,轉過身說。

“我想我也幹脆請假算了。”何子平嬉笑着說。

“快去上班啦。”李嘉蘊轉過身來推開他。

何子平又再溫存地吻了她許久,才去上班。

回到中心醫院,子平由停車場出來正好碰到檢驗科的王醫生,子平心情不錯地和王醫生打了聲招呼。

“子平,恭喜!恭喜!”王醫生拍拍何子平的肩說。中心醫院的何醫生終于也安定下來了,不再做一些辣手摧花的事,真是百姓有福。

“何喜之有?”何子平不解地問。他有什麽值得喜的?

“就快做老爸了,也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了。”王醫生用力地捶了他兩下才進入檢驗室。

就快做老爸了?他就快做誰的老爸了?怎麽可能?他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的啊?那次在沒有“雨衣”的情況做了,該不會是這樣倒黴吧,一次就中招?

怪不得嘉蘊昨天晚上行為怪怪的,問的問題也是怪怪的,他以為她是在試探他想要一個孩子,原來是她已經知道有了,卻不告訴他,難道她想背着他生下來嗎?

他要她放棄肚裏的胎兒,才兩個月、只有手指頭大小的一點胚胎,也不算什麽生命。現在流産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他必須說服她打掉胎兒。可是,他用什麽理由讓她放棄呢?他能把事實真相告訴她嗎?她會怎麽看他呢?會因為這樣離開他、看不起他、厭惡他、唾棄他。她是他最愛的人,他怎麽可以看着她這樣對他,看着她和別人結婚生子,他不能,真的不能。何子平去藥房拿了他要的東西,轉身回到停車場,他要阻止她,越早越好。

打開門進入屋裏,李嘉蘊還在熟睡。在床沿坐下來,何子平看着她的睡顏,他在想該怎樣對她開口,她是這麽的善良,怎麽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而且她一向都很喜歡孩子。

“子平,是你嗎?”李嘉蘊感到有人坐在床邊看着自己,醒過來适應不了光線,便閉上眼問。

“是的。”何子平回答她。

“你還未上班嗎?”李嘉蘊看看鬧鐘,已經過了上班時間。

“為什麽不告訴我?”何子平抓住李嘉蘊的手臂問。

“什麽?”李嘉蘊擡頭看着何子平複雜的表情問。

“別再騙我了。”何子平定定地望進李嘉蘊的眼中。

“你是說孩子的事嗎?你已經知道了?”要來的終于會來,她想不到會這麽快。李嘉蘊雙手護着小腹,顫着聲音問。

“打掉他,我們不需要他。”何子平小心翼翼地說,怕觸動她的情緒。

他要她拿掉他們的孩子,“我們不需要”,不是的,只是你不要而已,我是想要他的,子平,你的想法怎麽可以強加到我的身上來?他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李嘉蘊早知道他不會要這個孩子,但這話由他的口中說出來,她仍然覺得不可置信。

打掉他,這太殘酷了,她做不到,李嘉蘊堅定地搖搖頭。她不會打掉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孩子已經在她的體內生長了兩個月,她怎麽可能拿掉他呢?

“你必須拿掉他,我不需要他。”

“但我需要他。我有權決定他的生命。”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屈服。

何子平痛苦地放開她走出房間,他要離開她、平複自己的怒氣。她不懂他怕失去她的感受,他愛她啊!怕失去她啊!

李嘉蘊步出房間,看到何子平正坐在沙發裏、臉埋在雙掌中,他好像也很痛苦,為什麽他一定要她拿掉孩子呢?

“子平,為什麽?”李嘉蘊走過去,在何子平的面前蹲下來,雙手放在他的膝上,他有什麽難言之隐不能讓她知道的?或者是他怕自己用孩子來逼他給自己婚姻嗎?

“小蘊,拿掉他,好不好?”何子平攤開手掌覆在李嘉蘊的手背上,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對她說。

“為什麽?子平,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不要他?”李嘉蘊看進何子平痛苦的雙眸裏。這男人也在痛苦啊!他到底有什麽秘密,連她也不能說嗎?

“我不要他。”

李嘉蘊輕輕輕地抽出自己的雙手,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像在做一項關乎世界命運的決定。然後盡量平靜地說:“既然你不能接受我的孩子,那麽我們分手吧。”

既然他無法接受他們的孩子,那麽只有一個方法——分手。分手之後各不相欠,她也可以生下肚裏的新生命了吧?她愛他,愛了許久,怎麽舍得他?可是,她不能看着生命在她的手中消逝,對那些不能搶救回的生命,她已經是萬分的內疚,她又怎會拿掉自己的孩子?!如果真的拿掉小孩,她這一輩子她都會活在孩子的陰影中。

何子平聽到李嘉蘊幽幽的話,站起來抱緊她,就她突然消失似的。她說分手,就為了這個未成形的小孩要與他分手,她對他他的愛難道比不上那不具任何意義的胚胎,他們的愛是這樣的微不道嗎?

李嘉蘊用力地推開他,這懷抱已不值得她依戀,他也許根本就不愛她,只是報答她對他十年的愛吧?要不然為什麽不接受她肚裏的生命呢?那個孩子他也有份的啊!他們之間緣盡了!

“分手并不能解決問題。”何子平看着李嘉蘊踱向房間的背影說:“即使要分手,也要把孩子拿掉之後再說。”他不是不想要他們的孩子啊!如果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他肯定會要,可是,他怎麽可以明知是錯誤,還要讓它發生呢?

“子平,你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放他一條生路?”李嘉蘊轉過身來心力交瘁地大叫。不把她逼到死角他就不甘心嗎?他一定要這樣趕盡殺絕才死心嗎?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生他下來。”何子平走過去,把手中的藥遞到她面前說:“吃了它吧。”

李嘉蘊難以置信地看着何子平手中的藥,他竟然連藥都帶了回來。

“我不吃。”李嘉蘊把他手上的藥打落在地上。這時候的何子平,不是她所認識的何子平,他是個魔鬼,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要毀掉的魔鬼。她要逃離他,不讓他有機會傷到肚裏的生命。

“你不可以走。”何子平看着李嘉蘊想要逃開,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即使她要分手,他也要她拿掉這個孩子。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天啊,誰來救救她的孩子。

“別動,聽我說。把孩子拿掉,我什麽都可以依你。”何子平試圖用語言讓李嘉蘊安靜下來。

“放開我。”李嘉蘊用力地掙紮。

“聽我說,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靜下來。”何子平看着近乎瘋狂了的李嘉蘊,知道自己把她逼到了瀕臨瘋狂的邊緣。看着痛苦的她,他決定告訴她真相,不讓她痛苦,寧願自己痛苦。

李嘉蘊不相信他的話,思想走進了一個死角。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要扼殺她肚裏的生命。低下頭,張口咬住何子平的手臂。

何子平一痛,不由得放松了手。

李嘉蘊得到自由,立即向門外跑去。

“嘉蘊。”何子平追出去時,看到的是李嘉蘊從樓梯上滾下去的一幕。

“嘉蘊!”何子平震驚地沖下去,抱起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李嘉蘊。看着她身上的鮮血,何子平跌跌撞撞地沖下樓去。他會失去她嗎?她流了那麽多的血。天,你不要帶走她,不要。

痛,全身上下都是痛,連心也痛。感覺到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流了出來。李嘉蘊知道,孩子已經沒有了。這個在她體裏只生存了兩個月的生命随着那液體一起流失了。生命,來得意外,去得也輕易,就這樣就流失了一個生命。

“子平,我真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李嘉蘊張開眼對滿臉焦急的何子平說。孩子沒有了,她也失去了珍重自己生命的理由了。

“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何子平一邊走,一邊急急地安慰她。

她還會擔心自己有沒有事嗎?她的孩子被自己殺掉了,那個與她共存了兩個月的生命就這樣在血液中流逝了。是她的不小心,也是他的殘忍造成的。她的心已經死了,還會擔心自己有沒事嗎?

何子平看着她衣裙越來越紅,而她的臉卻越來越白,那空洞的眼神像世界末日來臨那樣死寂絕望。她對生命的珍貴,他依然記得當時她在面對搶救無效的病人後那無助的樣子,那時候就想,如果事情發生在她親人身上,她會不會崩潰?他當時的擔心并不是多餘的,真的有這麽一天的到來。上帝,你行行好,把她留給我吧!

把她放進車裏,跳上車,一路狂飙向醫院。路上闖了紅燈,撞了別人的車。

後面有部警車追了上來,在看到焦慮的何子平及靠在他懷中沒有一絲生氣的李嘉蘊時,停止了追蹤,響起警鈴在前面開路,畢竟救人要緊。

來到醫院,何子平的車撞壞了醫院精心種植的花圃,然後停在急診科的門口,抱着李嘉蘊沖進急診科放在推車上,他大叫:“CALL婦産科主任!快點!求求你們快點!”

“我在這裏。”婦産科主任剛好經過,聽到何子平震動整個中心醫院的大吼,急急地跑了進來。

“主任,你一定要救她,一定。”何子平一把抓住主任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驚慌地哀求,他是一向不求人的何子平啊!

主任拍拍何子平的肩,跟着送往手術室的李嘉蘊進去。何子平跟着來到手術室門口。在手術室門合上的那一刻,李嘉蘊回頭看了他一眼,兩滴晶瑩的淚珠滑落在發際,令何子平幾乎忍不住要撲上去跟着進手術室。

如果嘉蘊有什麽事,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不,她不會有事的。何子平一只手臂支在牆上,頭抵着手臂,一手用力地捶着牆壁。他恨自己的自私,也恨自己的殘忍,更恨自己眼看着她跌倒卻拉不住她,嘴角嘗到鹹鹹的,伸手一抹,卻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他哭了,這種在他成年後就不曾再出現過的液體,竟然又再蘇醒。

???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隐去,黑暗吞噬了整個病房。何子平仍然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李嘉蘊,值班護士過來開了燈,換了一袋血,看看何子平、搖搖頭走了。

她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輸了這麽多的血,她的臉色怎麽還跟床單的顏色一樣白?看到她的眼皮跳了跳,何子平狂喜地捉住她的手叫:“小蘊。”

李嘉蘊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何子平寫滿了驚慌的紅腫雙眼,他好像哭過了,為什麽?看着他頹廢的樣子,好像老了許多。她這一覺睡了這麽久嗎?怎麽子平看起來好像蒼老了許多,她覺得很心痛,想擡起手去摸摸他的臉,卻沒有力氣擡起來,她怎麽會這樣虛弱?看看四周的環境,是在醫院裏,她的手上還點滴着血液。看到那鮮紅的液體,李嘉蘊想起了她身上也流了許多這樣的液體,還有……她的孩子就流掉了。

她輕輕地別過頭,兩滴眼淚落在白色的枕頭上。

“小蘊,你哪裏不舒服?”何子平急急地站起來扳過她的臉問,看到她臉上的眼淚時,心痛的低下頭想要吻幹她臉上的淚水。李嘉蘊又是輕輕地別過頭,不讓他的唇觸到她的臉。

她不理他,她不再愛他了,她恨他,這些想法把何子平吓得汗涔涔的。他要讓她知道,他愛她啊!他用手手固定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說:“小蘊,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然後他低下頭印上她毫無血色的唇,想要把他唇上的溫暖傳到她冰冷的唇上。

李嘉蘊就這樣定定地讓他吻着,一動也不動的,眼看着天花板,沒有任何反應。何子平驚恐地對上她毫無生氣的眼,比她的唇更冷的,是他的心。

何子平放開她坐下來,無言地看着已經閉上眼的她。

夜深了,初秋的深夜竟會這麽的冷!比身體更冷的,是兩顆互相愛着的心,卻不知如何可以令它溫熱起來。

夜又靜又冷!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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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7-23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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