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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漫漫長夜過去,又是一天清晨的到來。窗外太陽剛升起來,小鳥在叽叽喳喳地歡叫着,草葉上還挂着露水,康複期的病人正在運動,多麽美好的一天!
病房裏的何子平和李嘉蘊卻沒有那種喜悅的心情去迎接這美好的早晨。李嘉蘊整夜不曾張開眼,而何子平卻整夜不曾合眼,就這樣坐在床邊看着裝睡的李嘉蘊。
陳秀如提着飯盒進來,看到病房裏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早安。”陳秀如開口打破這寂靜。
“早安。”何子平用沙啞的聲音向護長問早。
“護長。”李嘉蘊張開眼,向來到床邊的陳秀如打招呼。
“小蘊,試試我熬的粥。”陳秀如倒出一碗粥遞到何子平手上。看到何子平還是昨晚那染有血的衣服,就知道他不曾離開過;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就知道他不曾合眼過,新生的胡子讓他看起來像個流浪漢。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誤會,也不想去過問。年輕人的愛情總是在轟轟烈烈後又會凄凄慘慘戚戚的,她的女兒說這才叫現代愛情故事。她老了,不懂得他們的愛情,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也好,誰錯誰對也好,她都不去過問,只想看到他們又像以前那樣快快樂樂地一起。
“我要去上班了。”陳秀如看着默不作聲的兩人說,不适合留在這裏的她會自動地消失。陳秀如走到門口回頭對李嘉蘊說:“一定要把我熬的粥吃完啊。”
陳秀如走了,病房又回複沉寂。何子平不言不語地扶起虛弱的李嘉蘊靠在床頭,其實他知道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可能會比靠在床頭舒服,但他不敢确定她是否還願意留在他的懷中,然後一口一口地把碗裏的粥送進她的口中,不由得想起她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也是他一口一口地把她喂飽的。那種快樂的時光恐怕已經不能再複返了。
李嘉蘊低頭吃着粥,一口一口地把護長的愛心粥吃完。
吃完粥,何子平用紙巾細心地擦幹淨她的唇邊,然後把碗拿到水槽清洗,一切都是無聲無息地進行着,語言好像已經是多餘的。他在洗碗的時候又再想起李嘉蘊說的話:我不喜歡吃隔夜菜……怕你洗不幹淨……現在,所有的快樂都沒有了。她在恨他,一定是的,因為從昨天到今天,她都不肯開口和他說一句話。
“要不要下來?”何子平回到床前問。
李嘉蘊搖搖頭,看着他頹靡的樣子,她居然會心痛,她居然依然會為他心痛!可是,發生這件事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再一起了,一切已成定局,她無法去改變什麽。
“你回去吧。”李嘉蘊低聲說,眼睛看着被單。
“讓我陪陪你,好不好?”何子平坐下來握住她的手說。她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等她開口說話等了許久。
李嘉蘊輕輕地抽回手,再搖搖頭。
“小蘊,昨天的事我真的不願意讓它發生的。相信我,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你明白我的感受嗎?”何子平輕輕的把她垂落在臉頰的秀發拔到耳後面,細細的告訴她,他的歉意和愛意。
“可是已經發生了。”李嘉蘊無意識地低語,語氣平淡,不像在指責誰。然後她又看着何子平衣服上的血漬說:“你先回去,好不好?”
“我回來你還會在這裏嗎?”她該不會是想把他支開、然後一走了之吧?這是電影中最常出現的情節,再不然就是支開男主角後自殺。自殺?!這個想法吓得何子平要死,他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低吼:“你別做傻事。”
“我不會,生命是珍貴的,我會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他真是太不理解她了,她是如此的珍惜生命,又怎麽去做那些傻事呢?可她最終還是沒有留住她肚裏的生命啊!
“小蘊……”何子平欲言又止,他很想問她是否還愛他。可是在他把她弄成這個樣子後,他如何問得出口啊?只怕問她恨不恨他還來得爽快些。
“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李嘉蘊的聲音平板,聽不出她是在關心他還是在驅逐他。
“我很快就回來。”何子平看着自己的衣服說。他還穿着這身染有她血的衣服,簡直就是在刺激她。
“不用,你回去睡一覺吧。”李嘉蘊知道他昨晚一夜不合眼地坐在床邊看着她,但她始終都不曾張開眼。但是昨晚一晚她想得很清楚了,這件事的發生是意外的,她也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她是在關心他嗎?何子平驚喜地看着她,決定順從她的話,站起來詢問她的意見:“要不要躺平?”
李嘉蘊還是搖搖頭。
何子平還是不放心,離去前到護士辦公室請婦産科的護士好好地照顧好李嘉蘊。
“小蘊,你怎麽這麽不小心?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把子平吓得就快瘋了?!做完手術出來,我看到他哭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哭了。是子平耶!”婦産科主任過來看李嘉蘊的時候,不由得提起昨天那感人的一幕來,她現在想起來還感動到不得了。
“謝謝主任。”李嘉蘊對着婦産科主任無力地笑了笑。他為她哭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哭了?既然他愛她,為什麽要逼到她沒有退路?為什麽不放她的孩子一條生路?他的愛,她真的不懂。
“好好的回報子平的真心,現在很少有這樣的好男人了。”婦産科主任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主任剛走,陳秀如又偷閑地下來看李嘉蘊。
“我煮的粥好不好吃?”護士長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的粥好不好吃。
“很好吃,麻煩護長了。”
“子平回去了?”護長四周看了看,不見何子平的人影。
“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到底發生什麽事,我也不想知道。”護士長擡手阻止李嘉蘊繼續說。年輕人的事她不想去過問,也不想去分析誰對誰錯,愛情這東西,不由得旁人來下空論誰對誰錯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子平他很愛你的。昨天在手術室門口,他哭了,當着我和主任的面哭了。小蘊,是子平為你流眼淚啊!”護士長語重心長地輕嘆了一聲。
大家都跑來告訴她——子平為她流眼淚,她為他流的眼淚也不少啊!他愛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愛她,就不會這樣對她了。發生這件事後,他們之間就算有再多的愛也沒有可能回複以前的樣子了,破裂的東西可以修補,破裂的感情卻是無法彌補的啊,即使勉強地縫合,也永遠留下一道疤痕。
“好好珍惜這份愛,它可是你等了很久的,別輕易地舍棄。”護士長拍拍李嘉蘊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知道了,護長。”李嘉蘊垂下頭。是的,她等了許久的愛,她又豈會輕易地去舍棄它呢。但如果不舍棄,她又如何去面對子平,如何面對自己無辜的孩子。
“好好休息。”護士長走前吩咐。
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子平為她哭是天大的事、子平愛她是她前世修來的似的?她為子平流的眼淚也不少啊!
何子平輕輕推開門,裏面很靜,除了那還在滴的藥水,裏面沒有一絲生氣。小蘊!何子平大驚,小蘊也沒有生氣了嗎?
走到床前,他小心地伸手探探她的氣息,還好,她的呼吸很正常。他像卸下千斤重擔般癱在椅子上。
“小蘊,你要我怎樣做才原諒我的自私?”看着她蒼白的臉,何子平失神地低聲說。
“我沒有怪你。”李嘉蘊突然張開眼說。從何子平進來的時候開始她就醒了,也知道他伸手去探她的氣息,難道她會死去嗎?不會的,她對生命可是看得很重的。
“真的?”何子平急急地要求她證實他聽到的——她不怪他?是啊,她是那麽的善良,又怎麽怪他呢?只是對他死心而已。
“真的。”李嘉蘊很肯定地告訴他:她真的不怪他。
“還愛嗎?”又是小心翼翼地問。
“我愛你。”李嘉蘊依然是虔誠地說,卻已不再有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愛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消失得一幹二淨,只是,愛得越深,卻也傷得越痛罷了。可她卻始終無怨無悔地愛着他。女人,有時候真的連自己也都說不清那無怨無悔的愛值不值得,只是一昧地去愛。愛,她越來越不解那是什麽東西了,也許是長大了,愛也變複雜了。
“我們可不可以回到從前?”她依然愛他,這是真的,卻再也沒有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就算要愛,恐怕也會令她愛得痛苦吧?
“沒有可能了,子平。”李嘉蘊輕輕地搖頭,也搖落她的眼淚。她愛他,在發生這件事後,她依然一如既往地愛着他,可是,她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單純地愛着他了。他們之間怕再也沒有可能像從前一樣,也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小蘊,我們結婚吧?”何子平接住那晶瑩剔透的淚珠,低聲地說。他想了一夜,也想得很清楚,自私就自私吧,用婚姻來留住她。希望每天都可以看着她,這就是他今後想過的人生。自私就自私到底,誰叫他愛她,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代名詞。如果在沒有失去孩子之前聽到他這句,她一定會狂喜地跳起來答應他,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做他的新娘,為他披上嫁衣,在神壇前許下生生世生的諾言,那會是怎樣幸福的人生!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她不要他因為內疚而娶她,她不要他用婚姻來補償她。如果他是真心想給她婚姻,就不可能拒絕接受孩子,而且連一個理由也沒給她,就要扼殺那新生命。實在是可笑,她竟然相信他愛她;更可悲的是,她竟然到現在還愛他。張小娴說過:沒有辦法不去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因為你還不懂得愛自己。是,她一直都不懂得愛自己,一直是愛他比愛自己要多。
“小蘊,我是真心真意地想娶你為妻,不是內疚,也不是補償。我渴望在我往後的每一天都能有你在身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渴望可能和你一起慢慢地變老,那是我想要的。”何子平把既不答應也不拒絕的李嘉蘊擁進懷中,告訴她,他真的想和她有名有分地過完這輩子。
李嘉蘊被動地靠在他懷裏,臉貼着他溫暖的胸膛,然後緩緩地舉起已經拔針停止輸血的右手環住他的背。他所描繪的都是她曾在心裏描繪過的前景,可是這美麗的圖畫在他說不要婚姻的時候,慢慢地模糊了;在失去孩子之後,上面的所有顏料都褪色,只剩下那空白的畫紙。
“子平,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好嗎?我很累,想休息一下。”她很累,真的很累,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那麽多,只想躺下來睡一覺。
何子平放開她、扶她躺平,自己又在那張椅子坐下來看着她。
“你回去吧。”李嘉蘊張開眼對何子平說。
“等你睡了我再回去。”何子平把她放在被外面的手,用被蓋好。
李嘉蘊疲乏地睡去,夢裏有小孩的哭聲,令她在夢裏跟着流了一夜的眼淚。何子平看着睡夢中的李嘉蘊眼角沁出的淚滴,他輕輕地拭去,他帶給她的傷害不知何時才會愈合?
又是冬天,寒冷的冬日又再來臨,身邊卻沒有了可以互相溫暖的人。
時間過得真是快,轉眼又到了冬天,明天又是聖誕節了。這幾個月來,李嘉蘊沒有刻意地去想那個給她快樂也給她悲傷的人,但也沒有刻意地約束自己不去想他。
漫步來到村尾的榕樹下,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樹底下,看着樹上發呆。
會是他嗎?怎麽她一想到他,他就出現在她的眼前了?再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麽想念他,忘不了放不下的人,始終還是他。他落寞的背影竟令她感到一陣心酸,眼眶不由自主地熱了。這一刻,她完全忘卻了他帶給她的傷害。
“子平。”李嘉蘊開口叫。他沒有覺察到她的出現嗎?
“還好嗎?”何子平問,聲音裏聽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而且,他也沒有轉過身來。
“還好,你呢?”李嘉蘊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轉過身來說話,難道他不願意看到她嗎?別後重逢,大概只有她才會如此的感慨良深吧?他的出現是為了哪般?是因為她在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任何地位了,所以他才會對她如此的冷漠嗎?他出現在這裏或許根本就不是為她吧?
“我?”何子平好像不知道自己好還是不好,他反問了一句。
李嘉蘊不明白他為什麽還是背對着她說話,他不知道這樣會令對方不舒服的嗎?好像不被人放在眼裏一樣,她又不是路人甲,她曾在他的生命裏扮演過如此重要的角色,怎麽可以如同陌路人?
“恨我嗎?”何子平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恨不恨他。自己最愛的女人恨自己,這叫他情何以堪?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人生就像一條不歸路,踏上了,就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恨就恨吧,至少她還不會忘記他。即使是恨,他也願意。
“為什麽不轉身面對我?”李嘉蘊問。就算他要為他們之間的事做個了結,他也應該面對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還想看看他的,難道做不成情侶,連個照面也不行嗎?
“你不希望看到我的。”何子平這樣回答。天知道,其實他很想轉身去看看她、仔細地看她。這次恐怕是最後一次看她了,等他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之後。
“如果我叫你轉身呢?”李嘉蘊覺得悲哀,她竟要用這種方法來看他一眼。
何子平慢慢地轉過身,面對李嘉蘊。
“你的臉……”李嘉蘊看到了何子平眼角下方貼着紗布,不禁問。他瘦了許多,兩邊臉頰都陷了下去,顯得雙眼更深邃了,也令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才三十歲的男人啊。
“跌倒,被玻璃杯的碎片劃傷,縫了三針,好了會留疤。”何子平淡淡地說。
“你很介意嗎?”李嘉蘊不明白他為何要強調好了會留疤。她是護士,當然知道縫針後多少都會有痕跡。男人的臉上有疤并不會影響他的愛情運吧?依然還會有大把的女人圍繞在他的身邊。
“我怕你會介意。”何子平說。
“又不是在我的臉上,我介意什麽?”李嘉蘊瞟了他一眼,低下了頭。一想到他身邊可能又再繞着一大堆莺莺燕燕,她就氣。
“是的。”何子平黯然一笑,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說:“我自作多情。”
她的話已經很清楚地給了他答-案,他臉上有沒有疤痕,已不再和她有關。他們之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沒有挽回的餘地。看她說得那麽輕松,已經不再為他心痛了,證明他在她心裏已經不再重要。
“你到這裏有什麽事?”李嘉蘊問。
“來看看你好不好,還有就是向你坦白一件事。”何子平輕嘆一口氣。他已經不再恐懼她恨他,如果在被她遺忘和被她恨但記住兩者之中讓他選一個,他寧可讓她恨自己。
“說吧。”李嘉蘊在一邊的石板凳坐下來。
“這裏風大,要不要找個地方?”何子平看着單薄的李嘉蘊問。他要說的話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完的,他怕她的身體承受不了冬天的冷風,而他又不能再給她溫暖。
“就這裏吧,我沒事。”李嘉蘊不願意換地方,既然他們是在這裏結下的情緣,也就在這裏結束吧。
“時間過得真是快,轉眼就快十二年了。”何子平看了一眼李嘉蘊,然後把目光重新調回樹上。十二年前,他在這樹底下接住了她,用兒戲的方法承諾了一個小女孩,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他不會選擇去傷害她,只能選擇不愛上她。
子平哥哥,我長大了做你的新娘好不好……小鬼頭,等你長成傾城傾國的美人再說吧……我們打勾勾……十二年前的事,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清晰地回放在腦海中。樹下的兩人都不由得憶起了往事。
不知道為什麽,一開始何子平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具體的記憶,但慢慢地,所有的細節都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在我知道你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我已經不能自拔地愛上你。不,應該是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被你吸引住了。我知道,我逃不出你的愛情網,在和你共處之後。不管什麽樣的人,都會離不開愛情兩個字,只是遲早而已。我以為,我們可以白頭到老、互相扶持地過一輩子的,因為我們相愛。我連戒指都買好了,想要找個特別的日子向你求婚,請求你嫁給我,可是……”何子平垂下頭,看着地面上的落葉。冬天,真是一個感傷的季節,任何有傷害到對方的話最好都不在冬天裏說。可是,他卻選擇了今天。因為他不能再等多一天來看她一眼。
“可是,你從不讓我知道你願意給我婚姻,你總讓我在猜測是不是自己不夠好,不能讓你有家的感覺;在猜測你是不是不要婚姻,是不是有人曾給你傷害,使你不相信婚姻。”李嘉蘊平靜地接下話。他原來想過要娶她的,然而……“然而最終你都沒有讓我知道,你願意娶我為妻。”還發生了那件事,她不知道原因,是不是他遇上一個比她要好的女人?
“記得那次醫務人員捐血那次嗎?你送血液标本到檢驗科的時候,我剛好在那裏,檢驗科醫生開玩笑說要幫我們做個血液試驗,後來應我的要求,他真的用我和你的血液做了試驗,結果是我們的血液rh因子互相排斥,也就是說我們不能有下一代。我不相信又請另一個資深檢驗員重新做了一次試驗,還做了染色體試驗,結果還是一樣。我們不能有小孩,你知道嗎?如果真的生下來,也是個先天性缺陷的畸胎。我怕留下那個怪胎,更怕你會受到打擊,所以,我只能用強迫的方式。”
“可是你為什麽不和我明說,我是學醫的,我可以理解遺傳方面的變異,可你為什麽要瞞住我呢?”李嘉蘊站起來問。他可知道這件事讓她受的傷害有多大嗎?相信任何一個女人都不願看到自己最心愛的人逼自己去打胎,而且連理由都沒有。真是“幸運”,十萬分之一的機會竟讓她遇上了。
“我不敢跟你說,因為孩子對女人來說是那麽的重要,你又是那麽的喜歡小孩,不可能接受沒有小孩的婚姻。一開始我怕你離開,所以我只有瞞住你。我愛你,不能夠沒有你在身邊,所以……所以我自私地瞞住你。可是,我心裏一直不好受,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鄙。到後來,我更加不敢告訴你,我怕你會看不起我、恨我、鄙視我、唾棄我。我愛你,卻愛得自私自利,愛得卑鄙。我怕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這樣對我,可我确實是做錯了,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我讨厭自己,恨自己,可我沒有辦法向你坦白。我真的很怕你看不起我,唾棄我。看到你痛苦的時候,我曾想過将事實告訴你的,但那時候你不肯聽,直到失去了孩子,我也沒法說出來。孩子沒有了,你對我死心了,而且你一直懷疑我的愛。今天我到這裏是想來看看你,想知道我們有沒有可能在一起,我知道你的心裏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你會很快忘記我。我的自私又開始作崇了,我告訴你這些,想讓你恨我,但總比忘記我要好。”何子平一股作氣地把話說出來,說得有點淩亂,和他的心情一樣。
四周寂靜得驚人,只有偶爾風吹過樹梢的聲音發出。
何子平不敢回過頭來,怕自己對上的是李嘉蘊厭惡的和鄙視的目光。雖然說不怕讓她恨他,但他實在沒辦法去面對她恨他的現實。
李嘉蘊靜靜地看着伫立在她面有的何子平的背影,全部的真相都擺出來了,原諒他或是記恨他,就由她的心去作主了。女人也許是小氣,但如果這一切是因為對方愛自己而造成的,即使令她受再多的苦痛、更多的欺騙,她也不會介懷,而且甘之如饴。只要男人是出于愛,女人就會變得大方寬容。
他的自私是出于愛她,怕她離開他,這能記恨他嗎?怎麽可能不原諒他呢?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在他下定主意欺瞞她開始,他就已經開始自責不已了。
她确定自己恨不起來。原諒他的話,兩人還有可能再續前緣嗎?上天真會開玩笑,讓她在十歲那年愛上他,經過許許多多的曲折後,又不讓他們可以像千萬人那樣擁有平凡的幸福。她和他,難道是上帝的一場玩笑?可不都說上帝是最仁慈的嗎?為什麽獨獨對她這麽殘忍?
不能有孩子就不能結合嗎?如果她嫁給另一個男人,然後生幾個小孩,她願意嗎?不,她接受不了與別的男人生育小孩的想法,她今生只想屬于他,沒有小孩,有什麽關系呢?反正福利院有許多可愛的小孩,他們可以領養一個。
為一個小孩而放棄一個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這種做法太蠢了。小孩應該是愛情的産物,沒有愛情,要小孩幹什麽。她堅持要那個小孩是因為它是他們之間的愛情結晶,因為不小心懷上了,就應該承擔責任,不能随意扼殺生命。
他今天來除了想告訴她這件事之外,還會有其它的嗎?他一直沒有說要她回到他身邊的話,也沒有要求她原諒他,更沒有表露他現在還愛不愛她。
“為什麽不說話?”李嘉蘊問。
“我該說什麽?”何子平自嘲的問。還有什麽可說的呢?該說的全部都說完了。
“你只想我恨你嗎?”李嘉蘊問。他一直只想到她會恨他,卻沒有想過她會原諒她。錯都已經錯了,如果她再恨他,那豈不是錯得更厲害嗎?
“恨我好過忘記我。”何子平一心只想到她不會原諒自己做出這麽自私的事來,沒有想過她或許可能會原諒自己,重新開始。
“我很冷。”這時候,她才發覺天色已暗了下來,風更大了。
“回家吧。”何子平低沉地說,好像指點一個找不到方向的迷路人。
“家裏沒有人可以給我溫暖。”她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什麽意思?何子平猛轉身看着李嘉蘊,在想她的話有沒有別的意思。
“我可以把手放進你的口袋嗎?”真笨,情聖何時變成了笨蛋的?
她的意思是……她原諒他,她并沒有要離開他。他可以擁她入懷,是這樣吧?
“不可以嗎?”李嘉蘊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何子平。他為什麽還不行動,難道已經不再要她了?
“我不是那種随便給人溫暖的人。”何子平一抹輕笑給他的臉帶來了光彩。
“是嗎?”李嘉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随便給人溫暖,卻是随便從別人那裏取得溫暖的男人,不少女人為他暖過被吧。
“現在是。”何子平聽出她語中的揶揄成份,她能這樣輕松地開玩笑,是否已經有轉機了?
“我也不是随便把手放進別人衣袋取暖的人。”李嘉蘊也輕笑。
“可我的外衣沒有衣袋,只能放在懷中,介意嗎?”何子平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張開懷抱、等待她重新回到他的懷中。
“不,當然不。”她微笑地投向為她敞開的懷抱,他溫暖醇厚的氣息頓時包圍住她,讓冷風從此再吹不到她。風風雨雨後,陽光終于重現。
“你的寬容讓我汗顏。”何子平擁緊懷中的人。
“傻瓜。”
“你真的願意嗎?我們不能有孩子,你會後悔的。”何子平還是害怕她會離開。
“孩子和你比,一點都不重要。孩子是愛的延續,如果沒有你,也沒有了愛,要孩子做什麽呢?”他還是不明白,她愛孩子是因為是她和他的孩子。
“我愛你,嘉蘊。我會用我的一生對你好,以補償你不能做母親的遺憾。”何子平承諾。
“我也會用一生對你好,補償你不能有後代的遺憾。”兩個人的事,他卻把過錯全部攬上自己的身。
“我沒有遺憾,因為我有你。”何子平急急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不讓她有負疚的心理。他根本就不介意有沒有小孩,只介意有沒有她。
“那你也不可以這樣說,我不介意沒有小孩,只介意有沒有你。而且我們可以領養一個。”
“謝謝你的寬容大量。”
“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現在惡夢結束了,美夢才剛剛開始,不是嗎,子平?”
“是的。我們的夢才要開始。我愛你,嘉蘊。”
“我也愛你。”
人生真愛如此,夫複何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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