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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小北 -【烏龍女警闖情關(春天花會開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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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0: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莫小北 - 烏龍女警闖情關(春天花會開系列之一)

她是菜鳥警察,莫名其妙地出山了。
任務听起來也很拉風——臥底。
于是舞台搭上,
大幕拉開,好戲開演。
倒是沒料到自舞台另一邊走來的那個,
和她搭戲的對手會是位帥哥。
當然了,她一不貪他的財二不為他的色,
堅信自己完全只為工作而奉獻青春。
可是認知再堅定,
也抵不過心里頭漸濃的那一絲情意萌動。
這戲唱著唱著,
好像真的變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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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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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0:2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豔陽高照,步行街上行人如織,一如既往地熱鬧。

  直到一連串刺耳的警笛聲劃空而來,打破一方喧嚷的氣氛。

  因為行人太多,阻攔了警車行進的速度。車窗打開,一名警察探出頭來扯著嗓子喊:「前面的人,趕緊讓開!」

  車裡有人開始忍不住嘀咕:「現在的小青年真是越來越沒公德意識了,見了警車居然都不知道讓。」

  警笛大開,就證明肯定是有緊急的狀況要處理,偏偏那些人在那裡裝聾作啞。

  負責開車的老張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小葉,今天是你第一次出警,我還以為你會很緊張呢。」哪知道居然還有閒心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事情上面,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清歌不滿地回道:「我就是太緊張案子,才覺得他們攔路的行為很礙事啊。」

  車子終於開到了出事地點,停了下來。

  周圍的情況看起來很正常,正常得有點詭異。

  是嫌疑人自己報的警,說他在步行街的一家畫室裡,持刀傷了人。

  至於究竟傷得有多嚴重,電話裡自然無從得知。轄區派出所在接到報案後立刻通知了最近的巡邏車前去,清歌很幸運,上崗才不過一個星期,就碰上刑事案件了。

  畫室在三樓,兩位男同事在前面先行,清歌則是隨後跟上。

  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料想過接下來將要面臨的事情。

  畫室的門是虛掩著的,老張和另一名警員葛傑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小心地用腳抵開了門。

  裡頭是一間顯得頗為空曠的教室,四周都掛滿了畫作,還有一些石膏像和橫七豎八擺放著的畫架。

  沒有看到人。

  教室的盡頭,另一扇門依舊虛掩著,裡頭隱隱約約傳來嗚咽的聲音。

  老張和葛傑互相使了個眼色,放輕了腳步朝那扇門走去。

  清歌自然也是很小心地尾隨在後。

  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她第一次出警到案件現場,第一眼看見的,會是眼前的狀況。

  滿地的鮮血,滿屋子的殷紅顏色,濺得到處都是血跡斑斑。

  一男一女倒在了血泊當中。

  牆角有個男孩子低著頭瑟縮地蹲在那裡,手裡還握著一把滴血的長西瓜刀,啜泣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老張憑藉多年的工作經驗,已經知道事態遠比之前預想得嚴重,於是迅速對身後的兩個同事做出暗示。

  他示意葛傑和他一起上去緝捕嫌疑人,清歌趕緊向所裡彙報情況。

  可是轉頭一看,就看到清歌兩眼發直,臉色煞白,連嘴唇也開始哆嗦。

  老張額頭開始冒汗,雖然是新人,可是怎麼能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只好對葛傑使了個眼色,示意先擺平牆角的那個犯罪嫌疑人再說。

  那個男孩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容貌俊秀,眼神瑟縮,如果不是兇器還握在手裡,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做出這種兇狠行為的人。

  很輕易就被制服了。

  葛傑以最快的速度打電話回所裡彙報情況。

  而清歌,自始至終都沒敢走進那間房去。

  在門口哆嗦了一陣子之後,她突然捂住嘴巴奔到門外,大吐特吐了起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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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辦公室裡開著冷氣,很安靜。

  「陸先生,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問一問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了它可行,接下來我們的合作就將進入正軌。」

  身為東區公安分局的局長,他的辦公室裡很少會出現下屬以外的人,但今天的情況不同。

  對面坐著的人,是本市龍頭企業華星國際董事長的次子,職任集團副總經理。他看起來很年輕,眉清目秀,神情疏淡,並不像是大企業裡的那種精英形象,相較之下更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

  「請說。」

  「詳細的情況都在這份文件裡,你可以先看一下。」

  陸之成伸手將文件接了過去,翻開來,目光迅速地自紙上掠過,在看到中間的一行字時,目光微微一頓,然後抬起頭來。

  「王局長,我當初提出來的請求是派一位男警員同志,以我助理的身份跟著我進入華星……」可是文件上的方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警員前面會變成了一個「女」字?

  王局長給了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開始解釋道:「男助理這個身份原本就容易引起懷疑,而我們更主要是考慮到,眼看令尊已經處於病危的狀況,你既然選擇跟令兄對立,那麼我們所做出的這個安排將會是更完美的一個選擇。」

  「怎麼說?」他一時猜不透警方的意圖。

  「一旦令尊辭世,財產之爭是必然的。據我們瞭解你如今仍是單身,這對你在遺產繼承上很不利,反而更容易讓令兄得到更多便宜。當然,我們的安排都只是臨時的,等案子結束之後,一切也會隨之結束,相信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

  陸之成開始思量起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當然對他來說,的確是有利的,但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按照警方的意思,派個女警員,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出現,執行任務的同時,也貼身協助他保護他的安全。

  「陸先生,只是要你配合我們的同志演一場戲,與你的生活來說並無什麼衝突。」

  陸之成沉默了片刻,抬頭道:「那好吧,先按這個計劃辦,如果中間發生什麼狀況到時候再做調整也可以。」

  雖然他答應了,但王局長的一口氣還是沒能完全松下來。

  方案雖然看起來更完美,但問題是上哪去找這個合適的人選,還要年齡合適。偏偏年齡合適的,又都是些剛從警校畢業幾乎沒有工作經驗的新人,真是讓人想想都頭疼。

  陸之成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繫。」

  王局長目送著他離開,人前維持著冷靜自若的一張臉開始垮了下來。不作猶豫,他立刻撥通了下屬的電話。

  「找到合適的人選了嗎?」

  那頭的人回道:「年紀合適的就一個,剛從警校畢業,工作還不到一個月……」

  王局長差點摔電話咆哮:「東區分局這麼大,居然就只能找出一個人選來?!」

  那頭仍舊不怕死地回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東區分局從來都是草多花少的一種狀態,更別提大半女同胞們都已經結過婚了。」

  王局長有些洩氣地妥協道:「那你把資料傳過來我看看吧。」

  三分鐘之後,郵箱提示有新郵件,隨手打開,裡面便是候選人的詳細資料。

  葉清歌,女,漢族,86年生……

  後面省略一堆的詳細內容,但看年紀那一項,就知道的確很合適。

  至於容貌,旁邊雖然只是一張中規中矩的方寸照,但依然可以看出清秀的輪廓。

  再想想剛剛才離開的陸之成,兩個人看起來的確還蠻般配的。

  就算是假的,也要努力把它弄得跟真的一樣,否則非但騙不過敵方,恐怕連他們自己都看不下去。

  再說,也沒其他候選人可供選擇了,所以,就是她吧。

  清歌在接到這個隊長口中相當「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之後,心裡卻是鬱悶至極。

  開始她還軟抗議了一下,不料隊長說:「清歌,上回步行街的那個案子,你的表現可是不太好啊。」

  言下之意就是她暫時並不具備一名出色警察的素質,所以只能換到二線工作。

  偏偏同事王姐以羡慕的口氣拍著她的肩膀說:「清歌,美差,十足的美差啊!」

  清歌覺得十分不以為然。身為光榮的人民警察,不能衝鋒陷陣在第一線,反而要去做一個見不得光的類似臥底的工作,這根本與她心目中神聖的工作方向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但是命令已經下達了,她雖然滿腹牢騷,也不得乖乖地脫下制服,東西收收,按著紙條上的地址一路找過去,準備跟那位即將與她合作的陸先生會個面。

  手上的資料很簡單,只寫了名字和手機號碼而已。詳細的資料她都放在了包裡,還沒來得及看。原本按上級的指示,合作是在下個月才開始,不過陸先生那邊似乎出了一點狀況,所以只好將這場會面提前了。

  七月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清歌從公交車上下來,翻開手裡那張已經被攥得皺巴巴的紙,又看了一眼。

  陸之成。

  在還沒見到這位陸先生之前,她已經在心裡對他進行了一番想像。有錢人家的少爺,高高在上的大公司經理,多半是那種冷淡矜貴以餘光看人的形象。如果不是任務當頭,她對這種身份的人向來十分不感冒。

  當然,她也不否認自己是酸葡萄心理。那些企業二代們,別的本事也不一定有,不過就是八字生得好罷了。

  打住,她是來執行任務的,沒閒心思憤青。

  按著地址找到見面地點,站在門口她卻有些遲疑了。是一間規模普通檔次也很一般的路邊小酒館,玻璃門關著,門上貼了張用難看字跡寫就的「冷氣開放」四個大字。

  據說陸先生出身富門,約人吃飯怎麼會挑在這樣一個地方?也太小氣了點吧。

  嘖聲搖頭,她推門走進酒館裡去。

  裡頭出乎意料的安靜,只零星坐了兩桌客人,服務員正靠在吧台旁聊著天,看到有客人進來,懶洋洋地迎上前來打招呼:「歡迎光臨。」

  清歌四下看了看道:「我找人,請問有沒有一位陸先生已經到了?」

  服務員搖頭。

  清歌心裡的不滿又添加幾分。她是踩著點準時出現的,想不到對方卻遲到了。

  「那我先等一下吧,暫時不點菜。」

  找了張靠窗的桌子,走過去坐下了。

  趁著空當,剛好可以把這位遲到先生的資料拿出來看看瞭解一下基本情況。

  只是剛從包裡取出檔案袋還沒來得及翻開,眼前的光線突然一暗,有人坐了下來。

  「葉清歌小姐?」對方雖然是問句,語氣裡卻帶著篤定的意味。

  低沉的男中音,聽起來很穩重的感覺,很好聽。

  清歌抬起頭來。

  然後給出一個普通人都會給出的反應:瞳孔放大,目光閃了兩閃。

  任務下達得倉促,頂頭上司只是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她知道陸先生很年輕,只是沒人告訴她,會是眼前這樣一副清俊帥氣的模樣啊。

  尤其還好巧不巧正是她所欣賞的異性類型,所以她眼下給出的反應完全是出自本能,即使表現得有點像花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葉小姐?」對方見她半天沒有反應,微微挑眉。

  清歌又眨了一下眼睛,故作從容地回道:「我是,陸先生是嗎?」

  陸之成確認了她的身份,點頭致意:「抱歉我遲到了,家裡發生了點事情。」

  「沒關係,我也是剛到。」

  她伸手招呼服務生:「麻煩你,點餐。」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了過來,微笑著詢問:「兩位想吃點什麼?」

  清歌抬頭詢問意見:「你想吃點什麼?」

  陸先生不太上心地回道:「你點吧,我都可以。」

  從他坐下到現在不到五分鐘,清歌已經在心裡對他這個人仔仔細細地揣摩了一番。看起來很隨意的樣子,可是半個笑容也沒有,倒像是為了應付人才勉強來的。

  三個字評價:難相處。

  她心裡有了這個認知,於是也不跟他假客氣了,點了幾個自己喜歡的菜就直接將菜單遞還了回去。

  「葉小姐,今天出來,主要是想和你好好談一下接下來我們的合作問題。」

  清歌點點頭,呼啦啦從大背包裡翻出裝著他所有資料的檔案袋,笑了笑道:「你的資料都在這裡,上午的時候領導才拿給我,我還沒來得及看。」

  陸之成蹙了一下眉。

  這樣的狀況看起來可能有點糟糕。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父親突然病情加重,他謊話都已經說了出去,說自己其實已經有了私訂終身的未婚妻,立刻就會帶回去給父親過目。

  而眼前這位葉小姐的形象也基本脫離了他原先的想像。他以為警方既然提出這個看似更合理的方案,就一定會找一個出色且專業的人來配合他,可是這位葉清歌小姐,紮著馬尾辮,T恤牛仔加帆布鞋,再背一個大得有些誇張的背包,怎麼看都像是個還沒走出校門的學生。

  這樣一個人,可以勝任這個看似輕鬆實則險境重重的任務嗎?

  他很懷疑。

  清歌當然不知道他此刻心裡的一番想法,隨便翻了翻手裡的資料,有些煩惱地道:「我們隊長說,要我在三天之內記清你的所有相關信息,可是……」

  她掂了掂手上頗有分量的一疊紙,抬眼看向他道:「陸先生,你的簡歷內容好像也太豐富了一點。」

  不知道這份資料是誰整理出來的,單是第一頁學歷那一欄看起來就非常壯觀。簡歷而已,有必要炫耀似的把什麼都填上嗎?

  陸之成自然聽得出她話裡的嘲弄與不滿,嘴角掠過一絲弧度。看來合作這件事她和他一樣,都是趕鴨子上架極不情願。

  「三天時間太長,事實上今晚你就需要跟我回家去。現在是下午一點鐘,除去要用的準備時間,你大概還有兩個小時來看這些東西。」

  清歌慢一拍地愣住,消化掉他的話之後迅速睜大眼睛。兩個小時?開什麼玩笑。

  她不客氣地回道:「陸先生你強人所難啊,我又不是學速記出身,這麼多東西別說記了,我看都看不完。」

  陸之成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而是伸手取走了她手裡的資料,迅速地翻了翻,然後直接撕出一頁紙,放回她手邊,「只需要記這些就行了,那些工作上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那麼清楚,因為就算是夫妻也不會對配偶的工作情況了如指掌。」

  清歌懷疑地看了看他,低頭去看手裡的那一頁紙,掃了一眼之後就忍不住悶聲一笑。姓名、年齡、身高、體重再加上個人愛好之類的,看起來很像是學生的體檢表格。

  陸之成在她對面靜靜坐著,見她一副不太上心的態度,蹙眉提醒道:「葉小姐,你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

  清歌不滿道:「只知道要我背你的資料,那我的資料呢,你都清楚嗎?」

  他那是什麼態度,半點求人的自覺也沒有。雖然,他求助的是警方,但她現在的身份好歹也是警方代表人員吧,也不知道對她客氣點。

  陸之成往座椅裡靠了靠,雙手環胸,揚眉道:「你需要檢驗一下嗎?」

  「是啊。」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多少來,

  他牽動唇角,淡然一笑。

  清歌眉心的結又擰緊了幾分,為了掩飾剛才那一秒的心跳加速。

  沒事瞎笑什麼,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對面的人,神態從容,開始說了:「葉清歌,86年生,漢族。身高163,體重50公斤。進入警界工作不到一個月,愛好是看灑狗血的電視劇,有點小脾氣,總的來說不算難伺候……」

  「停!停!」清歌趕忙攔住他,「你這都是打哪兒聽來的?」

  雖然說得全都不差,可是怎麼聽都像是在談論八卦一樣。她是警界的專業人士好不好?就算工作時間不到一個月,也絲毫不影響她光輝的人民警察形象。到底是哪個缺口德的,把這些不著調的八卦告訴眼前這位一點也不算熟人的陸先生?

  陸之成揚眉,看似認真地道:「我答應過對方,不能告訴說是他出賣了你。」

  太過分了,肯定是她的同事無疑。

  「你記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有用嗎?」

  陸之成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肯定比你手裡的那些有用。」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你的這些真實的資料全都不能用,你既然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出現,就必須編造一個看起來合理的身份和出生背景。」

  清歌不以為然,「我堂堂人民警察,全身上下哪裡看起來不合理了?」這麼光榮的職業,難道還見不得人嗎?

  陸之成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覺得自己對她放心,完全就是一個錯誤的、太過樂觀的估計。

  「葉小姐,你不會是忘了你的具體任務吧?」她覺得她適合以警察的身份出現嗎?

  「當然。」

  他決定不再跟她說些沒用的,直接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張紙來,「這上面寫的是你新身份的相關信息,你也要一併記下來。」

  清歌很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手裡的都還沒記完呢,居然又跑出來滿滿一頁紙的內容。

  陸之成則是無視她的怒視,神色自若地道:「名字可以不用改,身份是美國哈佛商學院留學生,剛剛學成歸國,跟我曾是大學同學,父母仍留在美國……」

  清歌不等他說完,再次打斷他:「等等,這個我有點意見。」

  陸之成頓了一下,挑眉,「請說。」

  「為什麼要是美國留學生?咱們自己國家好的大學多的是,憑什麼還停留在外國月亮圓的舊思想下啊?再說了,你看像我這樣的,像是能考上外國學校當留學生的人嗎?」

  陸之成沉默了一秒,忍去額角的青筋跳動,沉聲道:「想不到葉小姐如此的愛國。」

  清歌理直氣壯地回道:「那是,我愛國,以愛國為榮。中國地大物博,人與人之間相處溫情,在我眼裡它就是最好的地方。」

  陸之成點點頭,有些失笑。想不到他們初次見面就能談到愛國問題上來,還是他被教育了一頓。

  「那依你的意見,這個身份該怎麼擬定?」說不過她,索性隨她去。

  「隨便編個學校,反正我也不會在你家待多久,相信你家裡的人不會有那個閒工夫去調查我的來路。」

  那可不一定。她不瞭解他的家庭,當然就不知道個中的複雜與糾葛。

  「你的父母呢?」

  「住在山區,我願意接受『山窩裡飛出的金鳳凰』這個響亮的名號。」她笑眯眯地回道。

  陸之成看著她笑意盈然的樣子,略作思考,便做出了妥協的決定。

  能說得通就行了,想必她也不會在他身邊待太久的時間。

  「好,那就按你說的吧。」

  他抬手看了眼手錶,抬頭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還有許多事要準備。」

  清歌揮了揮手裡的紙,「我還都沒看完呢……」

  對面的人卻已經站起了身,「路上接著看。」

  清歌見他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只好迅速收拾了手邊的東西,跟著走了出去。

  邊走邊嘀咕,突然想起來,不是說今天就只先碰個面嗎?難道現在就要正式上崗了?

  最主要的是,他還沒說到底要去哪啊?

  玩什麼神秘?

  困惑的情緒並沒有糾纏她很久,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他一路直接將車開到了市中心最高檔的購物中心前,停車熄火。

  清歌從車窗裡伸出頭去看了看,問道:「來這裡幹嗎?」

  難道是首次見面,要她給他父親買份見面禮嗎?

  旁邊的陸先生已經先一步下了車,扶著車門,轉身看著她,上上下下很仔細地看了一眼,回道:「徹頭徹尾,改造你的形象。」

  關上車門,舉步欲走。

  清歌趕忙也推了車門下來,忍不住要唱一下反調:「我的形象有什麼不對嗎?大街上像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九成都是我這個樣子。」

  陸之成按著車鑰匙鎖車,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問:「高檔的時裝和華麗的鞋子,這些不都是你們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嗎,現在白送給你,你真的不打算接受?」

  清歌沒骨氣地動心了,「我考慮考慮。」

  陸之成看著她神色掙扎的樣子,無聲一笑,轉身先行,「走吧,時間不多了。」

  清歌長這麼大,也就在電視裡看多了女主角們好命地對著一堆的漂亮衣服換過一套又一套。

  而事實證明,電視果然就是電視,現實裡面,雖然王子是現成的,而且還是白金級的,可是一點也沒有電視劇男主角那樣一擲千金的豪氣。

  進到商場,陸之成直接將她帶到一家專賣店裡,示意導購小姐為她挑選合適的衣服。

  清歌借著空當四下打量了幾眼,對著滿目灰黑色調的衣服搖頭,提不起絲毫購買的欲望。

  以她的審美觀,對門那家專賣印花大擺裙的服裝店更合她的心意。

  伸手撩起一件衣服的價格牌看了眼,不到一千塊,也不算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錦衣華服,顏色難看,樣式普通,真疑惑這樣的店為什麼能長開不倒。

  「小姐,您看這一套怎麼樣?」導購小姐提著一件黑色的裙子走了過來。

  亞麻的布料,穿起來應該很涼快。至於款式,勉強入眼吧。

  「您不喜歡嗎?」導購小姐好脾氣地問。

  清歌伸手接過來,轉身問沙發上蹺腿坐等的某位先生:「你看這件怎麼樣?」

  付錢的是大爺,先問過他的意見,省得回頭他說不行,她還得費事地穿了又脫。

  他看了一眼,點點頭。

  清歌便提著衣服進試衣間去了。

  三分鐘之後,導購小姐幫她拉開門,清歌彆彆扭扭地走了出來。

  裙子長至腳踝,還是黑色的,大熱天穿著真是怎麼看怎麼熱。

  她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轉頭問身後的人:「喂,怎麼樣?」

  身後的人正在打電話,分神看來一眼,目光定了一定,滿意地點頭。

  清歌在心裡唾棄,他也太容易滿意了吧?

  她懷揣著衣服換過一套又一套的夢想才答應進來的,他居然都不給這個機會。

  導購小姐又奉上了鞋子,銀白色的細帶坡跟涼鞋。還好鞋子比衣服漂亮多了。

  穿戴完畢,陸之成刷了卡,轉身就看到清歌還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不太滿意的樣子。

  「怎麼了?」他走過去問。

  清歌看了他一眼,很誠實地回道:「我不喜歡黑色。」

  陸之成詫異了一下,剛才也沒見她反對。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

  清歌抬手朝他身後一指,「花的。」

  他再次蹙起了眉,「今天急著帶你去見我父親,是因為他已經病危,探望病人我想還是穿得樸素些比較好。」

  清歌笑了笑道:「我知道啊,所以不就買了這件嗎?」

  她轉身走到服務台前,請導購小姐幫她剪下商標,接過裝著她自己衣服的袋子,走了回來,「好了,走吧。」

  走出專賣店的門,踏上電梯的時候,陸之成突然開口道:「葉小姐,現在一切將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

  這話問得真有水平。她倒是很不想準備好啊,可惜也沒給她撤退逃跑的後路不是?

  「當然,用我同事的話說,托陸先生你的福,我葉清歌也即將踏上那條通往富貴人家的康莊大道了,雖然是假的。」不過能過一回癮總歸是賺的。

  他看著她,點點頭。

  事實上她有沒有準備好都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但願葉清歌,她的迷糊跟大大咧咧的個性只是出現在生活上,而不是在她的專業素質上。

  陸家的別墅位於市郊的一處黃金別墅區裡。

  不過清歌對於這些絲毫沒有概念,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對房子的概念還停留在一個月房租超過三百就嫌貴的階段。但小區那富麗堂皇的門樓和嚴密的保安檢測系統還是讓她開了不小的眼界。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她這市井小民式的人物所能想像的。

  車子一直朝小區裡面開,拐了幾個彎,在她已經陷入迷路狀態下才停了下來。

  陸之成按了一聲喇叭,立刻就有門房伸出頭來看,見是主人歸來,迅速將電子門打開了。

  鏤花鐵門緩緩打開,車子放緩了速度,駛進園子裡。

  清歌看著路的兩旁那參聳如雲的梧桐樹,第一感覺就是誇張。

  再有錢也不用把房子蓋得像城堡一樣來顯擺吧。

  沒錯,她有仇富心理,因為她是窮人。

  別墅是一棟三層歐式洋樓,華麗得很普通。

  她又勉強心理平衡了一些。再有錢,房子也不過蓋成這種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樣式。

  從車裡走下來,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大洋房,感歎道:「買這樣一間別墅,怎麼著也一兩百萬吧?」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掙到那麼多錢。

  陸之成鎖了車,站到她旁邊,「光買地就花了一千萬,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兩千萬吧。」

  清歌打了個磕巴,「兩……兩千萬?」隨即就鄙視道,「這要捐到災區,得蓋多少所學校啊。」不像話。

  陸之成看著她認真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看來她還真是一個標準的憤青式人物,且有著嚴重的仇富心理,看她對他的態度就知道了。

  清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雖然衣著精緻,但也僅是簡簡單單的白襯衫灰西褲,實在無法想像一個住兩千萬豪宅的人,就是他這副平凡到幾近樸素的樣子。

  「看不出來你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有錢人。」離她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那種有錢。

  「是我父親的意思,他喜歡這裡的環境。」

  客廳的大門被打開了,是保姆聽到了停車的聲音,知道主人回來了,趕緊過來開門。

  「進去吧。」

  清歌跟在他身後進門,覺得今天所經歷的這些,虛浮得像是一場夢。算不得是美夢,因為實在太過誇張,誇張得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進到屋子裡面,保姆已經為他們遞來了脫鞋。

  陸之成一邊換鞋子,一邊介紹:「這位是葉小姐。」

  保姆很客氣地稱呼了一聲:「葉小姐。」

  清歌回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我爸醒了嗎?」

  保姆回:「剛剛醒了,大少爺在裡面陪著呢。」

  陸之成聞言,眉心淡淡一蹙。

  他轉身對清歌笑了笑,笑容卻有些冷,和他的眼神一樣,「走,我帶你去看爸爸。」

  清歌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呃……爸爸?」

  原諒她,實在是這個進入角色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他目光堅定,對她點了點頭。

  而他的平靜與堅定,讓清歌稍稍放輕鬆了一些。

  「好。」

  清歌跟在他身後朝客廳裡走,快要踏上樓梯的時候,聽到自上方傳來腳步聲。

  「回來了?」

  清歌循著聲音抬頭看了過去。是個看起來年紀比陸之成稍長一些的男人,一樣的瘦高身形,一樣的好容貌。只是氣質看起來比陸之成要溫和許多。

  陸之成年輕,所以他的鋒芒總有幾分是展露在外的,而眼前這個人不同,他明明目光銳利,卻在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痕。

  清歌在警校的時候,學的是犯罪心理學專業,後來考公務員才考上的民警,觀察陌生人的性格已經成了她像職業病一樣的一個習慣。

  「大哥。」陸之成的聲音。

  果然是陸家的那位大少爺,並沒有太出乎她的意料。

  陸之愷溫然一笑,目光卻是看向他身後的清歌,「這位是?」

  陸之成伸手握住了清歌的手,回道:「她就是清歌,剛從B市過來。」

  狀況發展得太過迅速,完全超乎了她的心理準備。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身旁握著她手的陸之成,幾個小時前她跟他才初次見面而已,現在他透著溫熱的手掌卻緊緊覆在了她的手上。

  她是來執行任務的,可是沒有人告訴她,任務裡還包括了拉手甚至更親近的舉動啊。

  掌心開始微微冒汗,她很緊張,從來沒演過戲,不知道怎麼樣做才不會露出破綻。

  「葉大哥你好。」努力微笑,雖然嘴角發僵,但總好過閉口發呆一句話都不說。

  陸之愷回了她一個微笑,「清歌,歡迎你來。」

  陸之成道:「我聽阿芳說爸爸醒了。」

  「下午醒的,醫生剛剛才走。」

  陸之成神色溫和地看著清歌道:「走,我帶你去見見爸。」

  拉著她的手,朝樓上走去。

  經過陸之愷旁邊的時候,他看著清歌,送上一個和善的微笑。

  清歌也對他微笑,一掃剛才的緊張,這一刻近距離之下看著,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只因為她想到,他尚不知道她的來路,而她對他卻早已是了如指掌。

  對手也見到了,任務是真正要開始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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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窗簾被拉了起來,房間朝南,採光極好。

  陸之成走在前面,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

  中途清歌有好幾次想不動聲色地掙開,都被他按住了。

  好吧,眼下狀況緊迫,她就勉強忍了,回頭一定要跟他把涇渭分個清楚。合作對象而已,她年紀輕輕的花樣少女一個,誰准許他隨便動手動腳了?

  床上的老人頭髮灰白,年紀看起來卻並不大,氣色不太好,臉上泛著幾分青白色。

  陸之成帶著清歌站到床邊,低聲喚道:「爸。」

  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囁嚅了一下,卻幾乎發不出聲來。

  陸之成連忙阻止他:「您別說話,我來說就行了。」

  他拉著清歌又往前走近了幾步,介紹道:「爸,她就是清歌,您未來的兒媳婦。」

  清歌勉強無視掉「兒媳婦」那三個字,對老人笑了笑道:「伯父您好,之成一直也沒告訴我您生病了,不然我一定早就趕過來探望您了。」

  好酸,可是實在佩服自己的淡定從容,一句「之成」喊起來,眼都不眨一下。

  老人吃力地點點頭。

  陸之成接著道:「爸,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我跟清歌商量過了,回頭就去民政局先把結婚證領了,婚禮等到您身體好起來之後再辦不遲。」

  這些當然說來讓老人寬慰的假話,可是清歌看著他眉目溫和、溫言細語的樣子,忽然就覺得心頭一軟。

  她是典型的巨蟹座,容易感動,受不了任何溫情或悲情的場面。

  「清歌……」

  清歌回過神來,對充滿期待目光的老人點點頭道:「伯父,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

  老人放心了,露出虛弱的微笑。

  清歌到了此時,才真正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謊話說出來容易,回頭圓謊卻要用多幾倍的精力來應付。不過話頭是陸之成提起來的,想必他應當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吧。

  從陸爸爸的房間出來,清歌見四下沒人,於是用眼神警告陸之成鬆手。

  他揚眉一笑,鬆開了。

  清歌這個時候自然沒了輕鬆的心情,壓低了聲音問他:「你的房間在哪裡?」

  他伸手指向對面。

  這一次是她主動拉他,「進去聊聊。」

  進到房間裡,她將門反鎖上,然後把他一路拉到陽臺上。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該是信口胡說的吧?」

  他在陽臺邊的籐椅上坐下,「什麼意思?」

  「你說去民政局領證,這種話怎麼能隨便亂說?到時候你爸爸真要看結婚證,你上哪裡給他弄去?別告訴我你打算造個假的,回頭如果真要繼承家產之類的,假的東西肯定要穿幫。」

  陸之成神色自若地笑看她一眼,「還不錯,看來你並不是我以為的那麼稀裡糊塗一個人。」

  清歌氣結,「陸先生,現在不是對我人格做出評價的空閒時候。你告訴我,話撂出去了,事情該怎麼解決?」

  他揚起眉,「有什麼可擔心的,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清歌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我那是為了不拆你的台才假答應的。陸先生,你健忘還是怎的,我的身份是什麼,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

  陸之成閑閑一笑,此刻再不見之前的那份冷冽氣質,閒適的姿態好似他們已經熟識已久一樣。

  「這件事先放一放沒關係。需要送你回家去收拾一些行李過來嗎?衣服什麼的就不必帶了,明天會有專賣店負責送過來。」

  清歌一時沒反應過來,「收拾什麼行李?」

  他揚起眉梢,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讓他那張容貌周正的臉看起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痞氣。

  「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妻,又是從B市過來的,來了自然是要跟我住在一起。」他朝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反正房間夠大,多住一個人不是問題。」

  清歌再次不爭氣地打了個磕巴:「什……什麼?」

  不等他回話,她立刻又道:「未婚夫妻,分房睡也說得過去。」

  「剛才不是才說了要去領結婚證嗎,結了婚如果還分房睡,說不過去吧?」

  清歌終於忍無可忍,爆發了:「這整件事在我看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我是警察,奉命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你家當二少奶奶的,陸先生請你搞清楚!」

  陸之成氣定神閑地看了她一眼,「葉警官也請你搞清楚,你的任務裡面包括配合我這一條。而且同房又如何,房門關上,你睡床我睡沙發,誰知道裡面是怎樣一個狀況?我看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清歌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簡直就是她有生以來碰到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陸先生,希望能如你說的那樣,最好我們能相安無事,否則哪天我一不小心出手傷了你,那可就抱歉了。」

  跟他不熟,不能隨便相信他的人格,所以要醜話說在前頭。

  陸之成低聲一笑,神色卻談不上友好,「葉小姐,也希望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於是清歌就此住進了陸家,陸之成的房間。

  陸之成說話算話,把床讓給她睡,自己在沙發上湊合。衣櫃拉開,原來都是擺滿了他的西裝和襯衫,如今也分出一半的空間來給她放衣服。

  衣服是全新的,都是專賣店直接送貨上門,尺碼完全合身,因為正是之前他帶她去買衣服的那家服裝店。

  款式和顏色都是清歌看不上眼的,不過想想怎麼說也是免費供應,就勉強湊合著穿一段時間好了。

  住下的頭一天晚上,清歌心裡存著一絲防備和彆扭,所以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雖然頭昏腦漲,卻又很沒福氣地早早醒來。朝沙發上看了一眼,陸之成還在睡。他身高腿長,睡在沙發上只能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那樣子看著,還怪可憐的。

  再不見初見之時的神氣模樣。

  清歌把頭埋進被單裡,悶聲發笑,覺得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態挺不厚道的。

  沒辦法,誰讓他們現在的身份是臨時拍檔,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尤其他又是那種看起來教養良好風度絕佳的人。

  放輕了動作,她起床走進衛生間裡洗漱。

  洗漱用具和毛巾什麼的都是他開車送她回家去取的,她的粉色系的杯子和牙刷放在他的黑色杯子旁邊,真是怎麼看怎麼的——不搭調。

  就像她跟他走在一起,他即使簡簡單單套件白襯衫也看起來頗有幾分精緻之氣,而她從昨晚衣服送來後的試穿情況來看,穿上再好的套裝,渾身上下也找不出絲毫白領精英的影子來。

  刷著刷著,忍不住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身後門把轉動,開門聲傳來,鏡子裡映出陸之成那張睡意朦朧的臉。

  清歌牙刷拿在手裡,滿嘴泡沫都來不及吐,直接放下杯子然後手一伸,對他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陸之成因為剛剛睡醒,對於這個將要暫時出現在他生活裡的人一時少了習慣上的認知,愣了一下。

  清歌見他還杵在門口不走,乾脆兩步上前,直接將他推了出去,然後順手將門關上。

  陸之成此刻才算睡意全醒,反應過來之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拍了兩下門,「喂,你幹什麼?」

  衛生間的門被拉開一條縫,裡頭的人理直氣壯地回道:「以後進來請先敲門,萬一看到不該看的怎麼辦?」

  陸之成揉著太陽穴往牆上一靠,雙手環胸,有些不解,「什麼叫不該看的?「

  清歌漱完口,拉開門,「好比如萬一我正在洗澡或上廁所怎麼辦?那樣大家都尷尬。為了避免以後我們之間出現更多不協調的尷尬狀況,所以還請陸先生你配合。「

  陸之成嗤笑一聲,這裡到底是誰的家?

  「那你不會自己鎖門嗎?」

  「我忘性大。」繼續理直氣壯,說完也覺得自己太理直氣壯了一點,怎麼說都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於是又補充道:「好吧,以後我會爭取記得鎖門,所以也請你記得敲門。」

  這就是同居一個屋簷下的問題所在,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糾纏半天。

  陸之成想著接下來要過的日子,再看看眼前這位半點客人自覺都沒有的葉小姐,忽然覺得頭痛起來。

  陸老爺的身體還是時好時壞,陸家始終處在一片愁雲慘淡的氣氛裡,不過私底下各懷著怎樣的心思,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清歌住進陸家的第三天,陸之成就告訴她,即將安排她進華星上班,見她目露懷疑之色,於是氣定神閑地告訴她,這個安排是經過她上司同意的。



  清歌將信將疑,打電話回局裡詢問情況,隊長給的回答果然和陸之成說的一模一樣。她的任務是跟在陸之成的身邊尋找案子的相關證據,所以必須進他家的公司裡上班。

  合上衣櫃的門,陸之成一邊整理著領帶,轉身就看到清歌面色不善地雙手環胸站在一旁。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對於她的橫眉怒目他已經試著習以為常,如果事事都跟她計較,估計連打一架的心都有了。

  「我大學學的是心理學專業。」她突然冒出一句。

  「那又怎樣?」

  「我是想提醒你,我並不具備當一名白領麗人能力。」

  他點點頭,了然一笑,「的確。不過你既然是作為空降部隊進的公司,相信能力問題除了我,沒誰會有膽子對你質疑什麼。」

  「包括你大哥嗎?」雖然陸之愷同樣也是副總的身份,但畢竟是陸家的長子。

  「大哥那麼聰明,更不可能會與你為難,至少表面上不會。」取了床上的外套穿上,轉身看她,「不過你進公司之後,需要防備一個人。」

  「誰?」

  「貿易部的主任,安茜。」

  不認識。

  「她是你大哥的人嗎?」

  陸之成眸光一暗,露出一抹嘲然的冷笑,「準確地說,她是我大哥的情人。」

  清歌詫異了一下,「我記得你昨晚跟我說,你大哥不是早就結過婚了?」

  「不錯。」

  「你還說,你父親對你們兄弟二人婚姻問題的態度相當嚴厲,就是必須忠於你們的妻子。」原因則是來自他們已經過世的母親。

  「所以我大哥和大嫂分居是瞞著我爸的。」

  原來如此。

  「安茜負責貿易部,你進去的身份是副主任,雖然表面上看職位低了她一級,但你完全可以擺出女主人的姿態,不用受制於她。」

  「也就是說,就算我在公司裡闖出了什麼禍,你也會給我撐腰了?」

  他點點頭,補充一句:「但前提是所犯的錯誤是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

  清歌有了他的保證就絲毫不擔心了,反正合不合理那還不是他說了算。

  「很好,那走吧,我終於要正式上崗了。」

  華星集團的辦公大樓位於經開區的翡翠湖邊,十八層的建築看起來十分氣派。

  跟在陸之成後面往電梯方向走,一路上招呼聲不斷。

  清歌不露聲色地打量著身旁步履穩健的人,心中不免升起幾分詫異。相識以來,她所接觸到的陸之成,斯文從容,脾氣雖然談不上特別和氣,但總還像是溫良無害的一個人。而今天的他看起來,西裝革履,目光清冽,全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個企業管理者的那種氣場,雖然笑容依舊溫和,卻是高高在上不可輕攀的。

  員工看他的目光和打招呼時的態度,全都是無比恭敬。

  「清歌?」前面的人停步轉身,低聲喚她。

  她才意識到自己放慢了腳步落到後面了。

  外人面前,她儘量讓自己進入角色,努力對他表現出親近的態度,於是回了一個笑道:「哦,來了。」

  電梯前已經站了一些人,見到副總出現,全都往旁邊讓了讓,道著早上好。

  目光卻又全都不由自主地偷偷移向一旁的清歌身上。

  電梯下來,陸之成先一步走了進去。

  而清歌知道大家雖然沒有出聲議論,但肯定都是在偷偷打量著她。她將脊樑挺得更直,面帶微笑,跟著走進電梯裡去。

  電梯合上,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人。

  清歌好笑地道:「這就是所謂的特權待遇嗎?」

  陸之成無所謂地揚了揚眉,「我自認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上司,但很可惜,員工們偏要這樣認為。」

  「我覺得有點遺憾。」

  「遺憾什麼?」

  清歌歎了口氣,「你說我吧,難得有機會以如此光彩的身份出場,偏偏卻沒有得到驚豔四座的待遇,能不遺憾嗎?」

  她有些嫌棄地看了看身上的灰色套裝,「歸根結底,都是這衣服的錯。」

  關於這個問題陸之成已經聽了不下五遍的抱怨,搖頭一笑,決定裝聾作啞。

  「叮」的一聲細響,電梯到了十六樓。

  陸之成領先走了出去,清歌隨後跟著,疑惑地道:「我還以為你的辦公室在頂樓呢。」

  「我的辦公區是在十八樓沒錯,現在是帶你熟悉工作環境。」

  八點五十分,大半的員工已經到崗,隔著玻璃門能隱約聽到裡頭略顯嘈雜的忙碌聲音。

  「你是說,我得一個人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十六樓了?」她光聽著裡頭傳來的聲音,心裡就本能地泛起膽怯之意。沒辦法,裡頭的人個個都具有真材實料,只有她的一切都是摻著水分的。

  「你是膽怯了,想打退堂鼓嗎?」他看了她一眼,氣定神閑地問。

  清歌與他對望了一眼,提不起精神地道:「是啊,我是很想打退堂鼓,陸先生你肯成全一下嗎?」

  陸之成慢條斯理地搖搖頭,「不肯。」

  清歌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搖頭晃腦地感歎:「所以說每個老闆都是周扒皮,自私苛刻不通人情。」

  陸之成任她瞪眼發牢騷,也不跟她辯駁,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還有五分鐘,再不進去,你第一天上班就要以遲到收場了。」

  清歌一點也不著急,「早上是誰在家拍著胸脯說我可以享受特權的?」

  跟他唱唱反調是她樂在其中的一個習慣,所以說歸說,她還是動作迅速地推開了貿易部辦公區的門。

  放眼望去,裡面一片忙碌的景象。

  聲音卻是漸漸平息下來,副總出現肯定有事,於是大家全都有志一同地停下了手裡的工作,靜候他的吩咐。

  陸之成環視一眼四下,目光轉回清歌身上,開口道:「這位是葉清歌小姐,貿易部新任的副主任,也是我的未婚妻。以後大家一起共事,要相互關照。」

  清歌難得擺出端莊的姿態,朗然一笑,「大家好。」

  有人從自人群裡站了出來,笑意溫和地道:「歡迎葉小姐加入我們貿易部!」

  清歌朝來人看了過去。

  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長髮及肩,穿著白色的細帶長裙,很漂亮很時尚。

  對方站到近前,對清歌伸出手來,「你好,我是安茜。」

  原來她就是安茜。

  的確漂亮,而且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

  清歌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卻是,為什麼這位安小姐上班就可以穿得像逛街一樣休閒,而她卻必須穿套裝?

  「你好,我是葉清歌。」她伸出手去,客氣地交握了一下。

  陸之成淡淡一笑道:「安主任,清歌剛來,麻煩你多照顧了。」

  安茜笑著回道:「這是當然,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嗎?」

  陸之成點點頭,對清歌露出體貼的姿態,「你先適應一下,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上十八樓去找我。」

  清歌看著他目光溫柔的樣子,不知為何竟有一瞬間的失神。是他戲演得太好了,才會讓她不小心產生了錯覺,以為此刻她的身份是真的,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也是真的。

  回過神,便在心裡警告自己:葉清歌,你是有任務在身的,不是來胡思亂想發花癡的。

  「我知道了。對了,晚上下班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陸之成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她會提出這個請求,肯定是有什麼事要說。

  「好,下了班我過來接你。」

  在場的外人看著,無不覺得副總和他的未婚妻之間感情甚篤恩愛有加,未婚的女孩子們紛紛露出羡慕的目光。

  安茜親切地拉起清歌的手道:「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清歌轉身對陸之成道:「那我先去忙了。」

  陸之成微笑著點頭,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看了一會她們的背影,才轉身離開。

  低頭的瞬間,他的眉心卻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傍晚下班,陸之成親自下到十六樓去接清歌。

  清歌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對著滿桌子的文件怒得想發火。

  見到陸之成進來,她於是示意他關門。

  他順手將門推上,走到桌子前,順手翻開一本文件夾。

  清歌擰眉瞪眼,開始對他發牢騷:「太離譜了,拿這麼多資料要我看,還真打算把我一個外行培養成一個專業人才啊?」

  見他姿態隨意地翻著資料,她不滿地敲了敲桌子抗議:「你不是說會罩著我的嗎?」

  陸之成放掉文件夾,抬眼看她,「已經下班了,不是說要出去吃飯嗎?」

  她伸手攔住他,沒好氣地道:「你真不打算先表個態?」

  他看著她較真的樣子,終是忍不住低聲一笑,回道:「走吧,吃飯的時候再談。」

  飯是在一家土菜館吃的。

  為了照顧葉小姐的情緒,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算作安慰。

  等菜上來的空當,清歌接著之前的話題開始道:「安茜拿那麼多的資料讓我熟悉,是不是故意想給我個下馬威?」

  陸之成幫她斟茶,回道:「我覺得正相反。」

  「怎麼說?」

  「她這樣做,無非是想對你表現出毫無保留的信任姿態。」

  清歌點點頭,可是還是很發愁,「可是那麼多專業數據,我一點也看不懂,全部看完那更是不可能的任務。」

  他淡然一笑,「資料拿給你無非就是做個表像,那你自然也可以應付地隨便翻翻了事,又沒有人要拿它來讓你考試,緊張什麼?」

  清歌目光思量地看著他,皺眉問:「老實說,你到底要我在公司裡樹立起怎樣一個形象?」

  「不用刻意假裝成什麼樣子,你自己高興就可以了。」

  任性妄為的形象,很容易。

  清歌露出滿意的神色,既然如此——

  「我懂了。正好我想起來了,今晚叫你出來吃飯的原因。」

  「說吧。」

  「就是我要跟你打個商量,把我衣櫃裡的那些風格的衣服全換掉。」

  他不免有些詫異,因為沒料到她擺出嚴肅的態度,說出來的會是這等小事。

  「為什麼?」

  「你又不是沒見安茜上班穿著長裙白衣飄飄的樣子,她都可以隨便穿自己喜歡的衣服,我也不要穿套裝,太難看了。」

  他低頭,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你不會真打算穿成花花綠綠的樣子去上班吧?」

  清歌理直氣壯地回道:「有什麼問題?不是你說要我樹立隨意自在的形象嗎?那我就更應該表現得無法無天才對,反正我是你的未婚妻,公司將來的半個當家主母,既然有你撐腰,不另類一點就太說不過去了。」

  總之說來說去,她非要穿花裙子就對了。

  陸之成開始重新思考這件事,覺得她的話有道理。他所需要的,正是她越引人注目越好。

  「算了,隨你高興,我沒意見。」

  清歌乘勝追擊:「我還有一件事。」

  她的狀況還真不是普通的多。

  「什麼事?」

  「櫥櫃裡的那些衣服既然說是買給我的,那我就有處理它們的權利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那些衣服全都是新的,拿去重新賣給服裝店應當還能換些錢回來。」

  「所以說你打算把那些衣服全賣掉了?」葉清歌,當真是神聖的人民警察嗎?為什麼口氣聽起來像小販?

  她揚眉一笑,「陸先生你那麼有錢,不會還打算跟我爭這點小錢吧?」

  相識至今,他頭一次對她產生了一絲興趣。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脾氣沖就算了,有時候的言行思維實在是脫離了他所認知的正常範疇。

  按正常人的生活標準來看,身為公務員,待遇肯定是不錯的,她至於窮到這個分上嗎?

  清歌當然沒心思留意他神色間的古怪,目的達成了,胃口大開,對著陸續送上來的菜開心地吃了起來。

  陸之成在對面靜靜坐著,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探究的光芒。

  工作時間,清歌卻戴著耳機看電影看得不亦樂乎。突然旁邊的電話響了,她也沒看號碼,隨手接了起來。

  「葉主任,你在忙嗎?」

  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是安茜打來的。

  清歌摘了脖子上的耳機丟到一旁,小聲地清了清嗓子,從容地應道:「嗯,還好,安主任有事吧?」

  安茜在那頭笑了笑,回道:「是這樣的,晚上兩位副總要參加一場晚宴,我想葉主任你肯定是要去的,剛好我也有榮幸一起前往,所以就想著先打電話來問問你,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買衣服?」

  晚宴嗎?陸之成並沒有告訴她,也許他覺得她是不需要出席的吧。

  「之成還沒跟我說這件事呢,回頭我問問他再給你電話吧。」

  掛斷安茜的電話,她迅速又用手機給陸之成打了過去。

  響過兩聲那頭就接了起來,「有事?」

  清歌走到窗戶邊,放低了聲音問:「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陸之成以為她這邊出了什麼狀況,便沉聲問道:「怎麼了?」

  清歌將剛才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問他:「我到底要不要去?」

  陸之成沉吟了片刻,做出決定:「既然如此,就一起去吧。」

  她在這邊不滿地皺了皺眉。看他的態度,帶她去好像還是下了多大決心似的,也不想想她才是最鬱悶的人。所謂的豪門盛宴,肯定少不得須臾奉承那一套。如果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卻只能應付那些各懷鬼胎的生意人,那她寧願衣衫不整地縮在家了看電視。

  當然牢騷歸牢騷,配合問題上她還是不會含糊對待的。

  「那好吧,我就先跟安茜買晚上穿的衣服去,回頭你可別忘了給我報銷。」

  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一來而去他也看出來了,她的金錢觀念還真不是普通的強悍。

  「衣服買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過去接著你一起。」

  舉行宴會的地點選在天鵝湖旁邊的一家酒店。

  酒店一面臨水,二十樓的一整層以玻璃作牆,客人站在落地窗邊,便可以俯瞰整個天鵝湖的夜景。

  美不勝收。

  清歌湊在玻璃窗邊看著,嘖嘖稱讚。

  有錢人的世界裡,連看到的風景,都仿佛帶著幾分高貴精緻的味道。當然這種所謂的精緻,她也不至於真的羡慕。

  會場很大,此刻正彌漫著輕緩的鋼琴樂。觥籌交錯人影穿梭,臉上都掛著優雅而虛套的笑容。

  總結起來,不過就是一個精緻卻虛偽的世界。

  她看罷了窗外的夜景,覺得有些無聊,便轉身攔下經過的侍者,取了一杯酒,然後抬頭尋找陸之成的身影。

  一看之下,她的眉頭下意識蹙了起來。

  不遠處的另一扇玻璃窗前,陸之成正和一位美女相談甚歡,笑容謙和,說的話卻惹得那個女人頻頻掩唇輕笑。

  有那麼好笑嗎?

  她覺得答案應當是否定的。

  以她這段時間對陸之成的觀察來看,他絕對是那種特自負特把自己當回事的人,所以不應該會降低身份說出什麼耍寶的話來。

  當然這些都還是其次,在外人看來,她才是掛著他未婚妻身份的那個人,如果今晚她沒有一起出席也罷了,這樣無視她的存在,別人會怎麼看怎麼想他們的關係?

  他剛剛示意她可以隨意轉轉,倒也真是信任她,也不怕她一不留神惹出什麼亂子來。

  所以她心裡的憤憤不滿完全理所當然是理直氣壯的。

  一口灌掉了手裡的酒,隨手把酒杯撂在了窗臺上,拎起裙擺朝他們那邊走去。

  只是沒料到突然會半途殺出一個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清歌穿著高跟鞋原本就走不太好路,被來人這樣突然一攔,腳下一個沒留神就崴了一下,差點栽倒出去。

  對方很及時地扶了她一把,「小心。」

  清歌沒好氣地抬起頭,卻又很迅速地換回了客套的笑臉,「謝謝你啊,張先生。」

  張維沖,今晚宴會的主人,遠東進出口貿易公司的總經理。

  他便是陸之成提醒過的,她所要專心留意的人。

  因為張維沖跟陸之愷是一路的。

  張維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扶在她胳膊上的手遲遲沒有退開的意思。

  清歌當然也看出來了,假借整理裙擺的動作躲開了他的手。

  眼前的人其實很年輕,長相周正事業有成,加上精緻的衣著作襯,原本也是一個淑女盼嫁的良人形象。可是清歌怎麼看都不喜歡他,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帶著幾分探究,幾分曖昧。

  雖然她一襲水藍長裙的打扮,看起來很有幾分飄逸之姿,但好歹也是名花有主的身份,而且那位「主」還就站在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張先生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葉小姐,之成兄事業心那麼重,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居然也肯捨得放下像您這樣美麗的未婚妻,而專注于跟生意夥伴說話,我都覺得有點看不過去啊。」

  離間計啊,可惜招數也太老套了。清歌在心裡不以為然地想。

  回了他一個得體的微笑,「他事業心重,那可是我的福氣。不過之成雖然心意夠了,能力卻不夠,不及我們大哥那樣出色。」

  她故意牽出陸之愷,是想看看張維沖的態度。

  果然,他只是淡淡一笑,不予評價,然後將話題轉開:「葉小姐是哪裡人?」

  很好,今晚第一個詢問她生辰八字的人出現了。

  「鄉下地方,說了可能張先生也不知道。」

  張維沖點點頭,又道:「和之成兄是同學嗎?」

  「不是,我們認識應該是緣分吧。偶然相遇,卻彼此吸引,然後就走到了一起。」

  清歌表滿上應付從容,心裡卻一個勁地唾棄著:酸,實在是酸啊。

  張維沖見她一副滴水不漏的神情,便識趣地不再繼續追問,而是從一旁取了杯酒,遞了過來,「不介意我請你喝杯酒吧?」

  這個倒不至於介意,可是他拿來的酒跟她之前喝的不一樣。之前那個酒是陸之成幫她挑的,緣自她很老實地坦誠了自己一點酒量也沒有。

  「謝謝。」努力維持著微笑,眼神卻忍不住往不遠處的地方飄。可惡的傢伙,光顧著和美女聊天了,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也就罷了,這種危難時候居然還沒有發現她的困境,也不知道要趕過來解救她一下。

  「我先幹為敬。」一口仰盡。

  清歌心裡暗暗打了個哆嗦,她剛剛已經一不小心喝光了兩杯酒,以她毫無酒量的現實來看,再喝下這一杯她很可能就會昏倒過去讓陸之成扛著回家了。

  可是情勢至此,也躲不掉了,一咬牙,喝了個乾淨。

  看著眼前的人似乎還沒有走開的意思,她索性主動道:「不打擾你招呼客人了,我去找一下之成。」說完立刻動作迅速地越過他,朝窗戶邊的男女走去。

  張維沖的目光一直追隨者她,眼睛緩緩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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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清歌走到陸之成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也停下說話,看了過來,目光裡帶著三分防備,七分的不屑。

  這讓清歌下意識忍不住去揣測她的身份。如果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她應當不會也不敢當著陸之成的面對他的未婚妻露出這種表情,至少也應該顧個面子才對。

  管她是誰,懶得理。

  她眉頭一蹙,直接對著陸之成說:「你,借一步說話。」

  陸之成聞到了她氣息間的酒氣,也是一蹙眉,「你喝了多少酒?」不是說酒量特別一般嗎?

  清歌冷哼了一聲,現在知道來關心一下了,早幹嗎去了?

  「也沒幾杯。」

  「沒幾杯?」他眉梢微挑,看著她,「你確定你有這個酒量嗎?」

  清歌沒了耐心,光是對面這女人看她的目光,就讓她覺得很不爽。

  「喝都喝了,難不成還吐出來嗎?」

  她感覺頭開始有些隱隱作痛,視線也有一些模糊了,「你到底走不走?」

  陸之成聽出她的聲音裡已經帶著幾分含糊,便料想她是酒勁上來了,於是道:「好,我們去外面說。」

  清歌笑著點點頭,忍不住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是個識大體的孩子。」說罷就先轉了身,朝會場外面走去。

  陸之成隨後跟上,身後的那個女子喚了他一聲:「之成……」

  他頓了一下腳步,回過頭來,「明慧,剛剛我把情況都跟你說清楚了,你不必擔心什麼。」

  清歌並沒有超前走太遠,這句話,她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明白過來,身後那個喚作「明慧」的女子,想必是陸之成的愛人無疑。

  只是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起來並不討人喜歡,讓陸之成配她還真是有些委屈了。

  當然了,她所瞭解的,多半也只是陸之成表面維繫的虛假形象而已。

  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身份,他對她處處退讓小心包容的態度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隱隱像是哽了一口氣,堵得心口有些發悶。

  一定是酒喝太多的緣故。

  這一切的光鮮,統統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是,以後更是。

  「你還好吧?」陸之成一路跟了出來,見她單手支著牆,一手不斷地拍著胸口,有些擔心地問。

  清歌幹嘔了幾聲,勉強平復了胸口的那一陣鼓動,揮了揮手道:「還湊合。」

  「能不能撐到酒會結束?」

  她站直了身子,抬頭笑看了他一眼,問:「我如果說不能,你是不是就能立刻帶我回去了?」

  他蹙眉沉默了一秒,回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你等我進去打聲招呼,然後我們就走。」

  他說完轉身要走,清歌趕忙伸手攔住他,「哎,說著玩的呢,你當我是那麼不分輕重的人嗎?」

  他見她神思清朗的樣子,遲疑了一下,「你確定可以?」

  她好笑地揚眉道:「我沒醉,剛剛不過是裝的,為了把你拉出來。」

  經她一提醒,他想起了正事,「你找我什麼事?」

  清歌上下看了他一眼,開始道:「我是想提醒你,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你晚上對我是不是太冷落了一點?外人會說閒話的吧,尤其是別有用心的人,他們都在看。」

  他頓了一下,眉頭蹙得更深,「抱歉,是我一時大意了。」

  清歌無所謂地擺擺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真愛人面前如果還記著假的那才叫不正常……」

  話沒說完,她一見他臉色要變,立刻裝作沒事人一樣理了理裙擺,將話題轉開:「請我跳支舞吧,勉強挽救一下你今晚所犯的過失。」

  上流社會的酒會,總少不得要玩點此類的小資花樣。

  清歌不會跳舞。華爾茲聽著很美,她羡慕了這麼多年,卻永遠只停留在羡慕的分上,完全沒有那份閒心跟閒工夫去學會它。

  當然這些陸之成自然不知道,所以接下來被踩了那麼多腳,也只能感歎自己一時失察忘了問了。

  舞曲悠揚,裙擺搖曳。

  陸之愷和安茜是所有起舞的人當中最惹眼的一對。

  至於陸之成和清歌這邊,不提也罷。

  「原來你一點都不會跳?!」他實在很詫異,就這水平,為什麼剛才她說要跳舞的時候,還能表現得那麼理直氣壯?

  她壓低了聲音回:「有什麼不對嗎?你們有錢人會的,我這種窮人不會。我會的東西,你們也不一定就會,所以很正常啊。」

  又一腳踩上了他的皮鞋,他已經習以為常,連吭都不吭一聲了。

  清歌還是很有禮貌地道著歉:「唉,對不住,又踩了你一腳。」

  「我看我們還是下場吧。」他委婉地提議。

  「不行。我生平第一次跳華爾茲,光聽著都覺得美,怎能隨便就把這次機會浪費掉?」她頓了一下,抬頭睨他,「更何況,身為舞伴的你長得也還算馬馬虎虎。」

  陸之成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拉著她旋過樂隊的時候,他放慢了速度,側身跟樂隊的人道:「麻煩,換探戈。」

  樂隊的人點了頭,他便又拉著她轉開了。

  清歌被他轉得頭暈,只好追問道:「你想幹嗎啊?」

  他勾起唇角,「就讓我這個長得馬馬虎虎的人,帶你跳一支不馬虎的舞蹈吧。」

  音樂已經換了,換成了快節奏的舞曲。

  其他人紛紛退開了,大廳中央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清歌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一下,湊到他耳邊道:「在人家的場子上,好端端的你為什麼突然出這個風頭?」

  他亦是以耳語的聲音回道:「很簡單,用我的愛出風頭,襯托出我大哥穩重。」

  「我不懂,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以後你也許會知道。」也許不會,但那並不重要。

  「可是我根本不會跳,你幹嗎非要拉著我出醜?」

  他眉梢微揚,神色自若地笑看她一眼,道:「很簡單,扶緊我,跟著我的腳步走就行了。」

  探戈這種舞,完全不同于輕緩優雅的華爾茲。

  它是在舉止利落間展露著熱情。

  清歌是完全的門外漢,卻在這一支舞下被震撼了。

  陸之成想當然是個中高手。

  她被他帶在懷裡,迅速地旋轉再旋轉。有些飄忽的視線裡,她唯一始終能看見的只有他的臉和那一抹透亮的眸光。

  大概還是喝了酒的關係,讓她在面對他的時候,突然有了瞬間的迷惑感覺。

  她自認還太年輕了,經歷過的事情有限,對待感情更是菜鳥中的菜鳥。她不想在不合時宜的時間地點裡,對一個不適合不可能的人產生什麼異樣的情緒來,那對她來說無疑是場災難。

  所以,選擇躲開才是上策。

  一曲結束,她幾乎是立刻就從他懷裡掙扎開來,低著頭匆匆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他戲謔地問:「頭被轉暈了吧?」

  虧他好意思提。

  「對啊,還不是因為你不厚道,帶我跳什麼探戈。」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旁邊有人鼓掌,眾人的注視更是讓清歌覺得尷尬了,勉強回了一個得體的笑,對陸之成使了個眼色。

  而他亦是回了眾人一個笑,然後對清歌道:「你說了算,打個招呼我們就走吧。」

  旁邊有人寒下了臉,正是那位明慧小姐。

  清歌看在眼裡,回了她一個笑,攙起陸之成的胳膊,和他一起並肩離開。

  在會場的時候,那麼多人看著,清歌還沒感覺出來自己不舒服。

  坐上車走了一段路之後,她開始感覺到胃不舒服,已經來不及喊停車,喉嚨裡一口酸水湧上來,大半都隨著夜風掃到了車身上去。

  陸之成迅速踩下刹車,停了下來。

  清歌勉強支撐著推開車門,蹲到路邊開始大吐特吐起來。

  陸之成幾步上前,俯身蹲了下來,放低了聲音問:「沒事吧?」

  清歌嘔了幾下,含糊不清地回了他一句:「就快掛了……」

  他忍不住淡淡蹙眉,「你明知道自己沒有酒量,為什麼還喝這麼多?」

  清歌吐得差不多了,做了個深呼吸,才有空抬頭瞪了他一眼,不滿道:「誰想喝了,還不是因為那些想和你套關係的人,見你這個人難靠近,就統統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來了。好幾個跑來敬酒,我如果一點面子不給,那人家不是要說我不識大體?」

  富貴人家的媳婦果然不好當,她還只是個臨時的冒牌身份,想想那些真正嫁入豪門的女人,如果夫家剛好從商,那是不是就該早早做好當酒鬼的心理準備?

  如果換做是她,一定退避三舍躲得遠遠的。

  陸之成在她對面半蹲著,久久未再說話,眼中浮現的卻是一抹異樣的光亮。

  之前在他眼裡,覺得她是執行任務而來,所以無論做出任何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種認知卻在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裡漸漸被自己潛意識給否決了。

  她雖然奉命而來,但是完全可以敷衍了事,他亦是不會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但她卻並沒有這樣做,恰恰相反,雖然有時候嘴巴不饒人,但幾乎所有的事,只要是他提出來的,她都會很好地做出配合。無論是讓她進陌生的環境裡上班,還是像今晚這樣,帶著她出席晚宴應付一群的陌生人,她都沒有表現出真正的抱怨。甚至她為了替他維持一個面子,寧願自己喝酒喝到吐。

  他眉頭又蹙深了幾分,厭惡自己的心意動搖。

  一個小時前他才剛剛跟明慧解釋說,葉清歌的存在只是為了應付他病重的父親,一切都會在不久的將來幹淨利落地結束掉,對他和她的生活都是毫無影響。

  那麼此刻看著路燈光亮下,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笑容卻依舊坦蕩的女人,他心頭的那一絲猶豫與恍惚又是源自何來?

  他覺得自己足夠理智,所以日久生情這種名詞是絕對不會存在於他的生活中的。

  對待葉清歌,應當只是一時的心軟罷了。

  他揮去心裡的迷亂情緒,先一步站了起來,「好一點的話就上車吧,時間也不早了。」

  說完就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清歌對於他突然擺出來的冷臉也不放在心上,反正陸先生也就只是看著正常而已,雖然大多時候他以溫和的面目示人,但實際上脾氣卻是陰晴不定得厲害。

  她自己拉開車門重新坐了進來,趕在他開車之前道:「你開慢一點,不然回頭我再吐出來,弄髒了車我可不負責。」

  他嗤笑一聲,「車不是都已經弄髒了?」

  清歌忍不住糾正他的看法:「是髒了一點沒錯,但你也不能因此就破罐子破摔吧?」

  見他又在看她,她接著道:「別看我,我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付不起洗車的錢。」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沒忍住,低聲笑了出來。

  葉清歌的性格與他所想像的警花形象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愛說廢話,愛斤斤計較,脾氣也不怎麼樣,三句不和就可能會發火,直來直往從不肯輕易掩飾自己的個性。

  還好她只是在一個單純的環境裡過著屬於她自己的那份生活,如果讓她置身在他的生存環境裡,多半會吃足了虧。

  所以,還好她的身份是假的。

  而他對她曾經所抱著的一些想法,可能也需要修正一下了。

  星期天,清歌原本打算回家看看。這段時間需要執行任務,大哥和二哥那邊她也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告訴個中詳情。

  可是很倒霉,趕在她出門之前,安茜突然打了電話來,約她一起逛街。

  自從她進入華星工作之後,安茜對她的態度一直很殷勤,明明認識不到一個月,卻已經表現得好像兩人是形影不離的閨蜜朋友一樣。吃飯要一起,難得一個星期天,也不能放她安生。

  清歌心裡自然很不樂意,可是總歸是工作的一部分,馬虎不得。

  掛斷電話,她轉身到衣櫃裡取了衣服,進到浴室裡換好。

  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陸之成推門走了進來。

  他見她一身外出打扮,便問:「要出去嗎?」

  清歌看了他一眼,哎哎歎氣:「大哥,是要去執行任務啊。」

  陸之成以為是她上司打電話找人,蹙眉道:「你現在的身份適合執行任務嗎?」

  清歌一邊紮著頭髮,走到他跟前,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是安茜約我逛街。」

  陸之成愣了一下,眉頭又蹙緊了幾分,「你之前說到你們的相處,可以看得出來她打算在你身上用心,你一個人可以應付過來嗎?要不要我找個藉口陪你一起去?」

  應付不來又如何,他還不是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十六樓獨自面對到現在。現在才突然覺悟,也不嫌晚了點啊。

  「我們女人逛街,你能想到什麼藉口跟著去?不然乾脆把你大哥叫上好了,那樣還說得過去一點。」

  他沉吟了一下,否定:「不太合適。」

  清歌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好笑地搖頭。跟他開個玩笑也能當真。

  她走到沙發上,取了背包出門,「走了。」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自己小心一點,如果有什麼狀況就給我打電話。」

  她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

  陸之成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轉身走回房中。

  剛巧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號碼,眉心下意識蹙了一下,按下接聽鍵。

  清歌按著約定到了步行街的百大門口。

  安茜已經先一步到了,看到她便笑著招手。

  清歌端起笑臉,走了過去。

  天氣很熱,往門口走近幾步,可以感受到商場裡面透出來的陣陣涼意。

  安茜拉起她的手,笑著道:「這麼熱還把你拉出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想買衣服,想讓你幫忙參考參考。」

  清歌和氣地笑著回道:「你跟我還那麼客氣幹嗎?女孩子本來就喜歡逛街,你能約我出來,我很開心啊。」

  這一個月以來,她已經由最初的說一句謊話都會心虛,成功地昇華到說十句謊話眼都不會眨一下的境界了。

  「那走吧。」安茜的手一直拉著她,轉身朝商場裡走去。

  清歌維持著客套的笑臉,舉步跟上。只是剛才閃神的瞬間,她感覺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種時候看到任何熟人都是很糟糕的事,但願是她眼花了。

  安茜在更衣室裡面換衣服,清歌則是抱著背包坐在沙發上揉著腿。

  她對安茜的逛街功力,只能用佩服二字來形容。百大共六層,女裝區就占了三層,每一層至少二十家專賣店。從進來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小時了,她們一家一家地逛,安茜的興致是越逛越高,卻是累得清歌暗暗叫苦。

  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裡,前十八年是沒有愛美的概念。上大學那幾年讀的警校,全封閉式管理,所以平時也很少有機會出來逛街。

  今天難得有機會體驗了一把「血拼」的感覺,她唯一的念頭就是還好自己不愛逛街,因為這種多看少買的行為在她看來根本就是浪費生活,太無聊了。

  滿腹的牢騷發都發不完,把她給鬱悶得不行。

  安茜換好了衣服出來,在清歌面前轉了個圈,興致盎然地問:「這件怎麼樣?」

  清歌千篇一律地點頭稱好:「不錯,你身材好,氣質也好,穿什麼都挺好看的。」

  安茜聽了似乎很開心,走到鏡子前左右照了照,然後對導購小姐說:「這件我買了。」

  站在收銀台前刷卡的時候,安茜狀似不經意地看了清歌一眼,問:「清歌,你怎麼都不買衣服呢,不會是幫陸副總省錢吧?」

  見清歌只是微笑,她便繼續試探道:「容我八卦一下啊,看你們感情那麼好,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

  清歌在心裡暗暗皺眉,心知她肯定是抱著試探的態度,能忍到現在也算不錯了。

  表面上,她還是笑著回道:「爸爸身體一直不好,我們做子女的現在也沒心思考慮自己的事,還是等爸爸身體好一些再說吧。」

  安茜的眼睛轉了轉,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秘地道:「清歌,跟你不見外我才說的。雖然你跟陸副總感情好,但他那樣出色的一個人,肯定跑不掉會有很多女人主動貼上去,你可要留心一點才是。」

  清歌下意識蹙起了眉,沉色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安茜保留地回道:「是有一些流言蜚語,你之前都待在B市所以不知道。雖然你是正牌的身份,但總是不願意自己的丈夫心裡還有其他人對不對?」

  好體己的一番話,清歌忍不住在心裡好笑地想,她說這些的時候,有沒有聯想過她自己的現狀?

  她抬頭對安茜露出微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那我也不當你是外人,實話說吧,之成的那些事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只不過以前我不在他身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現在既然我來了,事情當然又是另一說了。」

  可惡的陸之成,明知道眼下是非常時期,也不知道謹慎一點。安茜故意跟她說這件事,必然是受了陸之愷的示意。她知道他們還在試探一些事,所以她回頭一定要跟陸之成好好談談才行。不要一番辛苦,最後卻是敗在他的個人感情問題上。

  安茜點點頭,沒有再繼續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導購小姐將包裝好的衣服遞了過來,她接下,對清歌笑道:「我們走吧。」

  清歌跟著轉身,抬頭便看到門口走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

  女的不認識。

  男的——

  她瞬間怔住,神色一緊。

  對方也看到了她,亦是眉頭一鎖,直直盯著她看。

  很糟糕的一個狀況,但願不會出什麼岔子。而如此情急的情況下,唯一能讓對方閉嘴的方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她迅速將臉一沉,氣勢洶洶地抬起下巴道:「看什麼看?」

  對方眯起了眼睛,沉默了一秒,便嘴角一勾,吊兒郎當地回道:「看美女啊,誰讓你長得這麼漂亮。」

  與他同行的那名女子,眉頭淡淡一蹙,目光也下意識轉到了清歌這邊來。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開,安靜地走到一邊開始挑選衣服。

  清歌心裡松了一口氣,表面上還是冷冷道:「無聊!」

  安茜不知內情,也狠狠瞪了那個男人一眼,拉起清歌的手道:「別跟這種人囉嗦,我們走吧。」

  清歌仍舊一張怒意未消的臉,隨在安茜的身後跟著走了出去。

  門口的男子懶懶地轉身,看著她們走遠的背影,淡淡一笑。

  中途出了狀況,擾得清歌心裡很不安。

  偏偏安茜逛街的興致不減,逛到中午時間,又拉著她去吃飯。

  清歌藉口上洗手間,跑到飯店的外面給陸之成打電話,想讓他找個藉口把她叫回去。可是電話通了,卻一直沒有人接。

  可惡,之前還說如果有事就給他打電話,現在居然找不到人。

  沒辦法,她只好回到飯店裡面去。

  吃晚飯,兩個人繼續逛,一直逛到傍晚才分手各自回家。

  中途清歌又偷空給陸之成打了個電話,還是一直響卻沒人接。她心裡頭的火氣開始慢慢冒了出來。不管什麼理由他都不該放任她不理,在他明知道她和安茜在一起的情況下。

  打車回陸家,路上想起之前的狀況,於是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

  對方接了起來,調侃道:「丫頭,幾天不見你脾氣見長啊。」

  清歌不理會他的調侃,回道:「二哥,還好你夠機智,沒跟我來個當場相認,不然情況可就沒法收拾了。」

  電話那頭是清歌的二哥葉明峻,亦是一名警察。

  「我說你怎麼一個月沒往家裡打電話,看你今天那狀況,不會是趕時髦跑去當臥底了吧?」

  清歌從小到大就沒少跟他掐過架,笑嘻嘻地回道:「幹嗎?你嫉妒啊。」

  葉明峻在那頭很誠懇地道:「丫頭,容哥說句實話,無間道那些把戲不適合你。就算你領導安排你,你自己也倒是抗議一下啊,不能他糊塗你也跟著糊塗,萬一碰到危險怎麼辦?」

  清歌在這邊拉長了調子:「哦……哦……你敢罵我們隊長,回頭我要告狀去。」

  葉明峻半點不擔心地回道:「儘管告去吧,反正論打架李強他也不是我對手。」

  閒聊完畢,他收起玩鬧的心思,叮囑道:「知道你執行任務不方便,大哥那邊你就不用打電話去說了,我會告訴他。你自己凡事多小心,有需要就給我們打電話知道嗎?」

  清歌笑著回道:「知道了,不過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今天的狀況有點不對啊,你什麼時候也肯陪著女士逛街了?她會是我未來的二嫂嗎?」

  葉明峻見正話說完,完全不給她八卦的機會,回了一句:「小丫頭別問東問西的。」然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清歌對著電話,好笑地搖頭。想不到向來臉皮厚比城牆的二哥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可見今天看到的那名女子對二哥來說,身份肯定是不一般的。

  車子在別墅區外停了下來,她付了車錢下來,想到陸家和陸之成,眉頭下意識又蹙了起來。

  回到陸家,家裡只有保姆阿姨在。

  按照家庭醫生的建議,陸爸爸住進了醫院。陸家兩位少爺白天都出去了,同樣到現在都沒回來。

  清歌回了房間,推開房門,在黑暗裡摸開了壁燈。溫暖的燈光照著,偌大房間卻仍然顯得很冷清。

  房間裡很整潔,她記得走的時候換衣服,丟了一堆的衣服在床上,此刻卻都沒了蹤影。應當是陸之成的功勞,因為他向來愛整潔討厭雜亂,東西都要擺放整齊且要放在屬於它的位置上,每次睡覺起來也會第一時間將被子疊好。

  那些精緻到在她看來幾乎算是吹毛求疵的生活習慣,完全脫離了她原先對有錢人家少爺的那種想像,她覺得家裡既然有保姆,那麼他理應和她一樣,對待生活毫無條理可言。

  卻是恰恰相反。

  她的壞習慣是兩個哥哥給慣出來的,那麼他的好習慣,卻不知道是誰給培養出來的。

  她住進來快一個月,經常東西隨手丟,他因為怕出現穿幫的狀況所以幾乎不讓保姆進房間來,整理的事情自然就只能他親自動手。

  被子是他疊,衣服也是他整理,沒發過一句牢騷。

  這算是唯一一件讓清歌覺得心虛且慚愧的事吧。

  不過,現在當然不是該想這些事的時候,他的那點小恩小惠根本不足以彌補他在配合上的屢屢失誤。

  她今天險些出狀況,他卻是找了一天都沒見到人。還好有驚無險,否則該怎麼收場?

  想道這裡,她心裡的不滿又升騰起來。取出手機,打算第三次找人。

  巧的是手機卻突然響了,一看號碼,正是那位消失了一整天的某人。

  接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找我有事嗎?」

  她亦是口氣不善地回了句:「沒事我會找你嗎?」

  他在那頭頓了一下,接著道:「什麼事?」

  清歌勉強壓下心裡的不快,問道:「你現在在哪裡?」

  「在處理一點私事。」

  「什麼時候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回道:「暫時可能走不開,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就等我回去再說。」

  清歌覺得自己快要到發瘋的邊緣了。

  還沒等到她開口,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女聲:「之成,誰啊?」

  原來如此。

  這便是屬於他的重要的事,至少比起她這邊,要重要許多。

  可是在她看來,陸先生恐怕不太明白狀況。整件事,所有的責任根本是屬於他的,而不是她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鬱悶些什麼,她是以警方人員的身份介入到這件事情裡,合作上出現問題大不了向領導彙報,完全沒必要跟當事人生氣,也沒這個立場不是嗎?

  但話還是完全不受控制地溜了出來:「你現在是跟方明慧在一起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了幾分:「葉小姐,這好像不屬於你該管的範圍。」

  很好,既然如此,她更要好好地跟他聊一聊了,將各自的責任聊個清楚明白。

  「這是你的私事,我的確無權打擾。那麼就請你在處理完私事之後儘快趕回來,因為我有公事要跟你談談。」說完也不再等他回話,她直接將電話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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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手機裡傳來斷線的「嘟嘟」聲,他盯著暗下來的屏幕出神。

  方明慧從廚房裡端著切好的水果走出來,狀似隨意地問:「葉清歌嗎?」

  他點點頭。

  方明慧的臉色暗了下來,皺起眉接著問:「要你回去?」

  陸之成蹙起眉,沉默不言。

  她看了他一眼,賭氣道:「真想回去,那你就走吧。」

  他看出了她神色間的委屈,放下手機,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她,溫聲笑道:「今天你生日,壽星可不能隨便生氣。我答應了陪你,自然哪裡都不會去。」

  方明慧放緩了神色,不過還是不滿地道:「葉清歌也真是好笑,她該不會真當自己是你的誰了吧,居然會打電話來查你的行蹤。」

  陸之成聞言,下意識淡淡一蹙眉。

  「她應當是有事找我。」

  方明慧轉過身,伸手勾上他的脖子,探究似的看著他的眼睛,「你這是在替她解釋嗎?」

  陸之成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原來這麼愛吃醋。」

  「之成,那個葉清歌讓我覺得不安,因為你們朝夕相處,這對我來說肯定是個威脅。」見他不以為然地笑,她搖頭道:「你不要覺得無所謂,女人的直覺是很准的。」

  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明慧,你應當瞭解我的性格,不是我覺得放心的人,我不會讓對方靠近半分。」

  方明慧幽幽歎氣,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

  陸之成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

  推開門進房間,裡面一片黑暗,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休息了。

  他沒有開大燈,放輕了動作,順手摸開了一盞小壁燈。

  抬頭之後,卻本能地愣了一下。陽臺的暗影裡,她背著光安靜地坐在那裡,頭也未回,語調平淡地說了句:「過來談談吧。」

  他走了過去,不知為何心裡會閃過一瞬間的歉意,「你還沒休息嗎?」

  完全的一句廢話,問完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於是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

  「今天打電話給我什麼事?」見她態度不算友好,他決定直入正題。

  她轉過臉來,夜色之下的陽臺,光線暗淡,所以照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

  「什麼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下。」

  「好,談吧。」

  她點點頭,開始說道:「陸先生,我覺得我們在配合上存在很大的問題。今天白天我出了一點狀況,可是打電話卻找不到你的人。如果那個狀況導致一個無法收拾的後果,你覺得應該誰來負責,你還是我?」

  他微微揚眉,「出了什麼事?」

  她沒有給出回答,繼續道:「陸先生,整件事你才是當事人,應付你的那些對手甚至是敵人,那並不能算是我的責任,這一點請你務必記牢並且時時保持著這個自覺。」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冷然道:「葉小姐,給出罪名之前至少請讓我明白我的罪狀,你覺得呢?」

  清歌冷笑一聲,態度還挺橫呵。

  「我今天跟安茜在一起,遇到了熟人。之後我想讓你打電話找個藉口叫我回來,可是找了你一天卻沒有找到人。不敢耽誤你約會,但請你也顧及一下我的立場。」

  該說的都說完,雖然沒有像之前自己設想的那樣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一場那麼痛快,至少也足夠讓他臉色黑上三天了。

  站起身,她在回房間之前留下一句:「如果你覺得我脾氣壞,不適合當你的合作對象,你完全可以打電話給我領導,請他換人。」

  她非常的求之不得。

  陸之成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緩緩沉坐進籐椅裡去。

  第二天起床,洗漱完畢下樓吃飯。

  陸之愷已經提前去了公司,飯桌上只剩下陸之成和清歌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各自一聲不吭。

  吃完之後,清歌推了椅子準備離開,陸之成出聲叫住了她:「準備好了就一起走吧。」

  清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不必了,我今天有事,要請半天假,。」

  她的態度看起來卻根本不是在請假,分明就是理直氣壯地知會他一聲。

  他也沒有阻攔,點點頭回道:「好。」

  她取了沙發上的背包,換了鞋子就離開了。

  陸之成放下筷子,有些食不知味。

  昨天的事的確是他不對,她發脾氣說的那番話也全都在理。他自認可以做到有錯就改,但是看她剛才的態度,很顯然是不打算輕易和解。

  不禁歎氣,眼下的狀況,實在讓人有點頭疼了。

  出了門,到了安全地帶,清歌立刻掏出手機給隊長打電話。

  發了一通牢騷之後,隊長在那頭安慰道:「小葉,你這個問題,不過就是配合上的問題。配合不好你跟陸先生私下溝通一下不就行了,犯得著這麼激動嗎?」

  清歌被他一語堵到,半天沒說出話來。看起來她好像很理直氣壯,被隊長一說,她頓時就心虛了,因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介意的,好像並不僅僅就是配合不好的問題。

  還有別的事,在慢慢地擾亂她的心緒。這種感覺令她不安。

  「隊長,我二哥說他打算找你打一架。」她咬牙切齒,搬出二哥葉明峻來恐嚇人。

  隊長在那頭莫名其妙,「你二哥吃飽了撐著,好端端打什麼架,我又沒得罪他。」末了又接著道:「我看你二哥最近春風得意得很,肯定沒那個閒工夫。」

  聽這話好像有什麼情況。

  「我二哥最近有什麼狀況,隊長你給透露一下吧。」

  隊長不給面子地回道:「你們是親兄妹,輪得上我這個外人來插話嗎?」

  「隊長,為了執行任務我一通電話都沒給他們打過,都會趕上大義滅親的級別了。」透露一下會死嗎?吊人胃口。

  隊長在那頭嘿嘿笑道:「別著急,該知道遲早會知道的。」

  清歌等掛斷電話才想起來她本來是打算跟隊長請辭的,請求他換人。可是聊了半天,根本就沒來得及聊到這上面來。

  她悲憤地想,自己實在是太、太、太窩囊了!

  一個上午都在街上亂逛,跑到圖書城看了一個小時的霸王書,出了門又拐進附近的女人街去看衣服,然後花了十塊錢買了一副海豚形狀的耳釘。終於讓心情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才回到公司上班。

  辦公室裡一如既往的忙碌景象,只有她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閒置。

  剛在位子上坐下,安茜就敲了門進來,一臉的關切之色,「我聽說你不舒服,怎麼現在就回來上班了?應該在家裡多休息一下才是。」

  清歌笑了笑回道:「沒事,已經好多了,在家裡躺著也怪無聊的,不如來上班。」

  門外助理小張伸頭進來,說道:「安主任,茂源公司的電話……」

  安茜只好道:「那我先去忙了。」

  清歌趕忙點頭,看著她出去才松了口氣。

  過度的關心有時候還挺讓人難以消受的。

  隨手翻開手邊的一個文件夾,裡頭的數據工工整整看不出絲毫瑕疵。她問過陸之成,這些文件當然只是做出來撐場面的,肯定不會真實,她亦是沒有看的必要。

  有些無聊,打開電腦,習慣性地點開郵箱,看到收件箱裡有封新郵件,於是打開來看。

  寄件人那一欄的地址卻讓她詫異了一下。

  是陸之成的郵箱,本來各自記下郵箱只是她一時興起,在辦公室閑著無聊才亂髮發郵件,從來也沒指望他回復過。想不到他會主動給她發郵件過來,會是什麼事?

  點開來看,裡頭只有很簡單的兩行字:1,那天的事很抱歉;2,你的願望是什麼?

  清歌腦子略微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條是道歉,第二條應該就是在尋找補償的辦法。

  她不禁莞爾一笑,心裡的沉鬱之氣也一掃而空。

  點了回復郵件,然後開始往裡面打字:最大的願望就一個,開名車住豪宅擁有花不完的錢過著像公主一樣的腐朽生活。

  郵件發出去之後,她單手支著下巴,盯著屏幕發呆。

  他工作忙,雖然郵箱一直開在那裡,卻不一定會立刻看到,但她還是下意識在等他的回復。

  有些出乎意料,他回復得很快,大概五分鐘之後便一條提示跳了出來示意有新郵件。

  點開看,果然是他。

  裡頭依舊簡單的兩句話:1,容我糾正一下,你這不是一個願望而是四個;2,能換一個容易實現一點的嗎?

  清歌唇角的弧度又漾開了幾分,迅速地給了回復,敲出很簡單的兩個字:看海。

  再一個三分鐘之後,他的郵件再次發了過來:1,這個容易實現多了;2,這個週末,幫你實現願望。

  他這是,在約她的意思嗎?

  清歌沒有再回復郵件,心裡卻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冒了出來。她知道這種感覺一旦冒出苗頭就該立即掐斷,可是理智與感性,交戰了半天,她還是無奈地發現,感性勝利了。

  大凡女孩子對海總有著一種浪漫的情結。N市屬於內陸,雖然鄰省就是靠海,但她卻一次也沒有去過,特別遺憾。

  換作面對面,也許他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直接地向她道歉,有些時候,太過直接也不一定就是正確的。

  比如她的脾氣,當面對峙,不留對方餘地,事後回想也的確有失分寸。

  任務還要繼續,她跟他還要繼續合作下去,所以如果關係一直僵持著肯定是不行的。既然他先低了頭,她就順著臺階下吧。

  更何況他答應帶她去看海,這個願望連她的兩位老哥都沒能幫她實現。單是看在這一點上,她就應該跟他化干戈為玉帛,繼續做一對合作愉快的搭檔。

  她開始期待起週末的出遊。

  順利出行。

  連天公也出奇的作美,是個碧空萬里的好天氣。

  路上少不了會閒聊。

  清歌想到還住在醫院裡的陸爸爸,便問道:「你父親那邊,沒關係嗎?」

  陸之成分神看了她一眼,神情愉悅地回道:「醫生說我爸的身體有好轉的跡象,最近都已經可以吃流食了。」

  之前醫院都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了,可是這段時間父親的病卻奇跡般地好轉起來,他心裡清楚,有大半是葉清歌的功勞。因為父親在心中認定她是媳婦人選,並且十分喜歡她。

  而葉清歌,平日裡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長輩跟前人情和禮儀卻都做得很周到,可見她的家教很好。

  清歌在一旁安靜了一會,突然冒出一句:「幹嗎突然盯著我看?」

  他乾咳一聲,將目光移開,應付地回了一句:「沒什麼。」

  她撇撇嘴,分明瞧見了他臉上的尷尬之色。

  當然也沒空跟他計較,因為一路過來,陽光明媚,處處皆畫的景色成功吸引去了她的注意力。

  Z省臨海,也是全國聞名的旅遊城市。

  而夏天是去海邊玩的最好時節,因為可以游泳。

  陸之成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樣子,眼睛裡閃過一抹柔和的光亮。

  中午的時候就抵達了目的地,選擇了海邊的一家酒店裡住了下來。

  在前臺開房間的時候,清歌理所當然認為兩個人應該各住各的,可是陸之成卻讓前臺開了一間雙人房。

  理由是,方便照顧。

  住對面或隔壁照顧起來不是一樣很方便?

  不過清歌心情好,也沒有跟他多作計較。反正在陸家也是這樣住的,早就習慣了。

  吃完中飯之後,清歌爬在餐廳窗戶上往外看。外面的太陽仍然很大,但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海邊那些人的玩鬧情緒。

  她忍不住轉身對陸之成道:「我們也去海邊吧。」

  光在裡面吹著冷氣幹看著,實在太浪費了。

  陸之成慢條斯理地喝著飲料,回了一句:「再等一下比較好,外面現在很熱。」

  清歌有些哀怨地想,看他長得一副白淨斯文的樣子就知道肯定不喜歡運動,果然吧,讓她猜中了。看他的表情,一點也不想是想去海邊的樣子。

  「那要等多久?」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最好等到太陽下山。」

  清歌立刻放棄了邀他同行的念頭,「好,你等到太陽下山再出來吧,我先出去轉轉。」

  她站起來要走,卻被他伸手拉住,「你第一次來,對環境不熟悉,最好不要到處亂走,」

  頓了一下,她看著她揚眉一笑,「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清歌沒好氣地回道:「先生,我二十三歲了,不是三歲。」

  他氣定神閑地回道:「方向感是天生的,跟年齡好像沒多大關係。我記得你好像到現在也沒記清去我家的路,所以你確定自己真的不會走丟嗎?」

  清歌心虛地眨了一下眼睛。她是個路癡,很不幸,但的確是事實。

  偏偏他還在那裡用一副好心勸誡的口吻說道:「承認會走丟不丟人,如果真要走丟了,那才是真的很難看。」

  清歌掙開他的手,睨了他一眼,「是你帶我來的,萬一真把我弄丟了,那也是你的罪過。」

  陸之成好笑地想,她倒是挺會挑中重點耍無賴。

  「算了,一起去吧。」他跟著站了起來。

  清歌轉過身,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酒店旁邊有一家超市,裡面就可以買到泳衣什麼的。

  清歌站在貨櫃前掃了幾眼價格牌,連連搖頭,「太貴了。」

  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下手挑衣服的時候卻是半點也沒見猶豫,因為不是她付錢。

  見陸之成站在旁邊不動,她便道:「你怎麼不挑?嫌款式太難看了?湊合著穿吧。」

  他搖搖頭,「不用了,你去游泳,我在沙灘上走走就行了。」

  「特地跑來,不玩水怎麼能算來過海邊呢?」

  他還是微笑,很堅定地搖頭。

  清歌懷疑地上下看了他一眼,道:「難道你是旱鴨子?」

  他臉上的微笑收了起來,很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會水不犯法吧?」

  清歌差點笑了出來,勉強憋住,回道:「的確不犯法。」

  不要怪她大驚小怪,實在是一直以來他給她的感覺都是從容自若很能幹的樣子,好像沒有什麼事是能夠難倒他的。終於發現了他的一個短處,雖然嘲笑是很不厚道的行為,但機會總是難得啊。

  陸之成睨了她一眼,開始放話:「如果你不怕一個人出去走丟掉,儘管笑吧。」

  清歌識時務地轉過身,不讓他看見,然後悶聲笑了個夠。

  清歌覺得自己實在很夠義氣。

  到了海邊,她也沒有一個人跑去玩水,跟陸之成一起沿著海邊往前走。

  太陽已經偏了西,落日的餘暉將海面染上一層橘紅的顏色。

  幾個孩子在堆沙堡,可惜能力有限,堆起來的東西完全瞧不出形狀,模樣不是普通的難看。

  清歌忍不住湊了過去,擺出笑臉問:「要不要我幫忙,我會堆出很漂亮的宮殿哦。」

  大一點的孩子看了她一眼,帶著懷疑之色,猶豫了一下就批准了她的加入。

  清歌興沖沖地開始動手了,見陸之成遠遠站著,便揚眉一笑道:「你要不要也來幫忙?」

  他看著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她二十三歲,剛從學校畢業不久,性格裡存著幾分孩子氣還勉強說得過去。他都奔三十歲的人了,衣冠楚楚的樣子卻跟著一堆小毛頭湊在一起玩沙子,萬一傳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不過看著眼前的她神情專注的樣子,看著一個沙雕城堡當真漸漸在她手下成型,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搖晃了一下。很細微的一下,卻是真實存在的。

  人是感情動物,相處久了,總有一絲情愫會不由自主地越過理智的圍牆,令人阻攔不及,看著它發生。

  這個認知讓他突然莫名有些煩躁起來,退開一步,打算悄悄地離遠一些。

  沙雕已經堆得差不多,清歌剛好看到他撤步後退的動作,笑著道:「你不會是打算沒義氣地丟下我自己跑掉吧?」

  他的目光閃了一下,匆匆道:「弄好了就走吧,該回去吃晚飯了。」

  清歌拍了拍手上的沙,跟那幾個小蘿蔔頭們揮手道別,眼見他已經轉身離開了,她才小跑著追上去。

  她走在他旁邊,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道:「聽酒店的人說,晚上有樂隊表演。」

  他隨口應道:「你想去看嗎?」

  她卻神采飛揚地回道:「光看有什麼意思?聽說遊客有興致的話,也是可以上去唱歌的。」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來,側臉看著她,有些懷疑地道:「你該不會是想上去唱吧?」

  清歌揚眉回道:「不是想,是就打算這麼做。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學校的時候可是文體委員。」

  他實在是很詫異,詫異於她三不五時就冒出來的異常舉動。

  「你確定你的五音是全的?」

  她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道:「等著吧,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酒店有五層高,在頂樓的露臺上佈置了彩燈,擺滿了藤制的桌椅,供客人納涼。

  不遠處是一個木制的小舞臺,樂隊已經開始表演了。吉他聲響,彈奏著舒緩悠揚的曲子,非常適合夏日的夜晚來聆聽。

  他們來得算早,位子還有一半是空的。

  清歌四下尋望一番,看到了一處靠露臺旁邊的位置,於是開心地走過去。晚上雖然看不見海,但坐在那裡可以很清楚地聽見海浪的聲音。

  她穿著吊帶衫配波西米亞風格的印花大擺裙,走起路來裙擺搖曳,笑容燦爛,美好得一如這令人心曠神怡的夏夜。

  陸之成緩步跟在她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微笑。

  清歌已經坐下來,服務生很周到地立刻走到桌邊,詢問點什麼飲料。

  她幫自己點了一杯橙汁,抬頭看到陸之成遲遲沒跟過來,於是笑著問:「哎,你要喝什麼?」

  陸之成收起分神的心思,走過去坐下,對服務生抬頭微笑,「冰咖啡,謝謝。」

  清歌不贊同地道:「大晚上的還喝咖啡啊。」

  他聽似隨意地回道:「提神醒腦。」

  服務生退開了,清歌於是托著下巴,享受地聽著樂隊的演唱。

  「唱得真不錯,堪比專業樂隊了。」

  陸之成好笑地問:「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專業的?」

  清歌深沉一笑,壓低聲音道:「我來之前就特地打聽過了,酒店的人說,他們只是一支自組的業餘樂隊,週末的時候才會來演出。別看現在穿得很朋克,平日裡可都是個個衣著光鮮的公司白領精英呢。」她伸手一指,眼睛放光,「看到那個主唱沒?長得真帥啊,我可是連他的名字都順道打聽出來了。」

  陸之成循著方向看去一眼,舞臺上面抱著吉他輕聲彈唱的年輕人,白皙修長,很年輕的樣子,的確跟葉清歌是屬於一掛的人。如果說三歲是一個代溝,那自己跟他至少差了兩個代溝那麼遠。

  他收起心裡的微微酸意,暗暗好笑自己怎麼會有閒心思來跟一個毛頭小子吃醋。他再過幾個月就滿三十歲了,這才是男人的黃金年齡。

  看到清歌還是一副眼神發光的癡迷表情,他忍不住調侃道:「你打聽得未免也太清楚了點。」

  清歌半點也不慚愧地回道:「這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收穫一段豔遇呢。」

  他的眉心開始打結。

  臺上一曲唱罷,清歌乾脆站了起來,抽掉桌子上花瓶裡的玫瑰花,舉步就要走。

  陸之成連忙伸手攔住她,「你要做什麼?」

  清歌沖他搖了搖手裡的花,回了他一個明知故問的表情,「獻花啊,順便搭訕。」

  繞開,被陸之成動作迅速地再次攔住,「你的身份好像不太合適做這種事。」

  提醒她要時時保持理智,記住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妻。

  清歌理直氣壯地回道:「這裡又沒有人認識我們,怕什麼。」

  舞臺上,主唱對著話筒開始邀約:「台下的觀眾哪位想上來跟我們唱支歌?」

  這算是表演的一個保留節目,自然引得了台下的熱烈回應。

  清歌連忙跳著舉手,拔高了聲音回道:「我!我!」

  他們的位子離舞臺並不遠,她又蹦得老高,非常的惹眼。

  主唱帥哥看到了她,莞爾一笑,對她紳士十足地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陸之成阻攔不及,人家已經興沖沖地跑掉了。

  留下他對著她神速利落的身手發怔。

  真不愧是做警察的。

  清歌走過去,落落大方地把玫瑰花獻了出去,一邊讚賞道:「你唱得真好,專業歌手也不一定是你對手。」

  台下的人有人起哄,弄得斯文白淨的帥哥主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匆匆收下花,將話題轉走:「美麗的小姐想唱什麼歌?」

  清歌想了想,展顏一笑,「浪花一朵朵。」

  帥哥主唱點點頭,對身後的樂隊點頭示意,自己則站到了一旁開始撥弄吉他。

  輕快的前奏響了起來,清歌的表現一點也不怯場,神采飛揚地站到話筒旁開始跟著節奏打拍子。

  歌聲響了起來,清澈悠揚,果然很好聽。

  台下已經有人開始鼓掌,跟著歡快的歌聲合唱,場面頓時變得很熱鬧。

  陸之成安靜地坐著,看著臺上的人,表情看來有一點複雜。

  這是她的另一面。

  臺上唱歌的她,笑容明朗,嗓音清澈,歌聲動人,很有幾分專業歌手的架勢。

  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受到迷惑了,不僅僅只是因為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浪漫環境下,他才會對她產生異樣的情緒。

  一曲唱罷,清歌笑盈盈地謝幕。

  旁邊的那個帥哥主唱將放在一旁的玫瑰花重新拿了起來,走到了她面前,「我覺得我也應該送朵花給你才對,你也唱得非常好。」

  清歌遭到了帥哥的表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著回道:「我不過是平時愛瞎唱著玩。」

  他回了一個斯文的笑,對她伸出手,「我叫彭揚,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嗎?」

  哎?情況逆轉了,本來可是她打算先搭訕的。

  「葉清歌。」她伸手回握。

  有人終於看不下去了,推開椅子起身走上了舞臺。

  手一伸,將她攬進懷裡,他語氣溫然地道:「不讓你唱吧,你偏還鬧著不肯,現在也唱完了,回去喝點水休息一下,別打擾了人家的工作。」

  清歌從夢幻被拉回現實裡,反應過來之後人已經被他摟在懷裡往座位上走。

  舉止前所未有的親密。

  不對吧?

  「你幹嗎?碰到熟人了嗎?」唯一想到的只有這個可能,才會惹得陸先生突然舉止異常。

  「沒有,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打擾了別人工作,回頭惹到其他客人不高興。」

  她勉強認同了他的理由,但還是心有不甘,「太遺憾了,我還沒來得及要到帥哥的聯繫方式。」見他的手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於是示意道:「可以鬆開了吧?」

  回到位子上坐了下來,清歌仍然興致衝衝,沒留意對面的某人臉色暗得有些不正常,忍不住問他:「怎麼樣,我唱得不錯吧?連那個彭帥哥都表揚我了。」

  陸之成擰眉看了她一眼,很不客氣地打擊道:「一首口水歌而已,唱得好也不能代表水平。」

  清歌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又釋然了,笑眯眯地道:「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想當歌手,認識帥哥才是首要的。」

  陸之成頓了一秒,忍不住道:「你的人生就不能有高一點的追求?」

  現在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子,除了花癡帥哥和明星,還有點別的正經追求沒有?

  「有啊,我不是說過嗎?開名車住豪宅擁有花不完的錢過著像公主一樣的腐朽生活,那就是我的最高人生追求,可惜實現不了,所以只好放棄了好高騖遠的習慣,回歸到現實裡來了。」

  他看著她,搖頭,表情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無語。

  清歌看在眼裡,哈哈大笑。

  有道人影移了過來,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兩人很自然地抬頭看過去,皆是一愣。

  清歌的目光轉到陸之成的臉上,他的表情很顯然比她精彩多了。

  「真巧,你們是來度假的嗎?」語氣聽起來很平和,可是表情卻完全相反。

  陸之成站了起來,「明慧,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帶團過來的。」她的目光轉到了清歌的臉上,「你好,葉小姐。」

  清歌覺得場面有些尷尬,只好也站了起來,從容微笑,「你好,方小姐。」

  方明慧露出一個冷然的笑,繼續道:「二位看起來好興致,不會是提前來度蜜月的吧?」

  清歌在心裡升起了抵觸的情緒。剛才那一刻她還有一絲的抱歉,但現在全都消失殆盡了。方明慧明明知道個中內情,卻還說這種賭氣的話,未免也太幼稚了一點。

  不過方小姐有再多的脾氣那也是陸之成需要應付的事,跟她無關。

  「你們聊,我不打擾了。」她轉身要走。

  方明慧伸手攔住了她,「葉小姐你不必走,我只是個外人,過來打聲招呼而已。打擾到你們的興致很抱歉,我馬上就離開。」

  她丟下話,當真就轉了身拋開了。

  清歌看陸之成站在那裡遲遲沒有動作,只好催促一句:「你發什麼呆啊,還不去追?」

  陸之成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臉上,有一秒鐘的沉默。

  清歌急了,「快去啊!」

  他低低歎了聲氣,大步追了上去。

  清歌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有些失神地在位子上坐了下來。

  心裡沒來由地滑過一陣空落落的感覺。她雖然大大咧咧慣了,卻不表示她對所有事都是懵懂不明,她知道這種心裡微酸感覺代表著什麼。

  有點糟糕,她好像真的一不小心,犯下某個錯誤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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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陸之成一路追出了酒店,到了海邊,伸手將人攔住。

  方明慧冷冷一笑,揮開他的手繼續走。

  他沒有再繼續跟上去,只是聲音疲倦地說了句:「明慧,請你理智一點。」

  方明慧聞言聽下了腳步,頓了一下,又轉身退了回來,目光冷厲地瞪著他,嗤笑一聲問:「陸之成,到底是我不理智還是你不理智?」

  他與她對視著,眉頭蹙了起來。

  太過平靜的態度,越發讓方明慧覺得委屈難平。很好,他無話可說嗎?可是她有。

  「我實在是太意外了,你居然會帶葉清歌來這裡。」

  他看著她盛怒的樣子,反而平靜下來,淡淡回道:「清歌說想看海,這裡離得比較近,所以就來了。」

  「只是因為離得近嗎?」

  這裡是他母親的故鄉,亦是她和他相識相知的地方,她知道這裡對他所代表的意義。

  「你想說什麼?」

  方明慧看著他冷冷淡淡的態度,心裡越發失望起來,搖頭道:「之成,我說得沒錯吧,才多久?葉清歌在你心裡的地位就已經趕上我了,甚至,已經超越了我。」

  陸之成沉默不語。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祝你們能夠白頭偕老。」她嘲然地說完,轉身便走。

  陸之成再次擋在了她跟前,眉頭深鎖,對她搖頭,「明慧,你一直都足夠理智,所以最好不要做這種賭氣的事。」

  方明慧氣得聲音發抖:「陸之成,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

  他歎了聲氣,目光沉沉,「我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即使——」頓了一下,字句清晰地緩緩說道:「我愛上了別人。」

  「你!」她手舉高,險些一個巴掌揮上他的臉。

  他對她搖搖頭,有些遺憾和失望,「明慧,你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我為什麼願意和你在一起,我們心裡都很清楚。我以為粉飾太平,時間久了一切都會成為過去,我本身也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可是現在看來,我好像做不到。」

  方明慧的氣勢弱了下來,那一個巴掌遲遲沒有落下。

  「為什麼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們卻沒有結婚?我父親那麼希望我能夠早日成家,可是卻獨獨排斥你,難道責任完全在他的身上嗎?」

  她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是一個刻意掩蓋許久的傷疤,她以為眼前的男人,他不提就代表著一切已經成為過去,可是如今看來,並不是。

  「在我父親眼裡,從你當年找他要十萬塊錢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取消了你成為他兒媳婦的資格。並不是拿不起這個錢,原因我們其實都很清楚。而我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你也心裡有數。」

  不過是當年她機緣巧合,在他母親過世前的那一段日子裡盡心照顧了一場,他只是念著這份恩情,亦是為了信守著對母親的承諾。

  可是相處這麼久了,兩人之間的種種矛盾漸漸出現了。她太過精明世故,那份心機甚至遠在他之上。而他身為商人,或許同樣心機深重,對待感情的事卻仍舊希望一份純正無謂的情分。

  「明慧,我不說,是覺得人跟人之間,時間久了總會培養出感情。可是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對你我卻一直無法做到動心。不是說你不好,只能證明我們真的不合適。」

  方明慧聽著他冷靜且條理清晰的話,一時間怔住了。原以為不過是她吃醋鬧點小脾氣,可是怎麼會演變成眼前的狀況?

  「你這是——在跟我談分手嗎?」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選擇沉默。

  可是沉默了幾秒之後,他終是開了口:「提出分手的權利,可以讓給你。」

  「啪」的一聲,那個巴掌終於落下了。

  他只是淡淡蹙了一下眉。

  「陸之成,你夠狠!」

  她雖然氣勢洶洶,卻深知找不到辯駁反對的理由。從很多年前她選擇世故做人的那一刻起,就該有心理準備來面對今日自自取其辱。

  方明慧離開了。

  陸之成轉過身,沿著海朝另一個方向走。

  海風吹著,海浪聲此起彼伏。

  他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清歌獨自回到房裡,打開櫃子開始收拾東西。

  帶著愉悅的心情來,不想中間卻會出了這樣一個狀況,心裡總是有幾分遺憾的。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自己的立場和身份,正主出現了,她這個冒牌貨理所當然應該讓行。

  身後傳來開門聲,她沒有回頭,繼續收拾著手裡的衣服。

  手腕上一緊,她看了一眼,抬起頭,沒事人一樣地微笑。

  「你在做什麼?」他蹙眉問。

  她借著拉拉鍊的動作躲開他的手,笑著回道:「你女朋友來了,我得給她讓地方唄。像我這麼聰明伶俐的人,這點眼力勁兒總是有的嘛。」

  這一次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行李包上,「不用了。」

  清歌愣了一下,繼續微笑,「別啊,你倒也給我個表現的機會。」

  她提起包,哥倆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曖昧一笑道:「之前在N市怕穿幫,但這裡又不會有外人,你們就好好度個假吧。這樣都能碰上,可見你們倆是真的有緣分。」

  趕緊走趕緊走!陸先生的臉色瞧起來有點難看。做了電燈泡那也不是她願意的,看在她緊急撤離的分上,希望他不要太斤斤計較,明天不是還有一整天時間嘛。

  轉了身就要走,手下卻是一緊,包被人拽走了。

  他重新拉開衣櫃,動作迅速地將行李包扔了進去,然後「啪」的一聲將門甩上,十分的幹脆利落。

  清歌皺起了眉,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他神色從容地看著她,露出微笑,不疾不徐地說:「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你該睡哪還睡哪。」

  清歌鬱悶極了,她到底該睡哪?

  「可是方小姐她……」

  他的臉色沉了一下,迅速打斷她:「那不關你的事。」

  清歌思量著他的態度,覺得小兩口可能是之前的脾氣還沒鬧完,於是好心勸解道:「陸之成,說句實話,女孩子都是要哄的。雖然你這個人向來自尊慣了,但你總歸是大男人,女朋友面前先低頭並不丟人。」

  他的臉色又沉了一分,「我說了,這些跟你無關。」

  清歌依舊苦口婆心:「感情面前,自尊可是最要不得的東西,好端端的賭什麼氣啊。」無視他瞪她,繼續道:「何況說句實話,如果不是因為看到我,方小姐也不會生氣。雖然我沒道理跑去替你道歉,但總是不希望因為我而讓你們鬧矛盾。」

  陸之成忍去歎氣的衝動,蹙眉道:「葉清歌,你倒是深明大義。」

  清歌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她也是為他著想,深明大義難道還錯了嗎?

  她不想理他,拉開衣櫃的門,打算拿了包就走人。

  他的手再次擋在了扶手上,懶懶一笑,「聽說週末酒店早已經沒有了空房,你確定真的要住出去?」

  她打算睡哪裡,大堂嗎?

  清歌不太擔心地道:「大不了換家酒店。」

  「這個時候,哪家酒店還會有空房?」提醒她要面對現實。

  「我明天一早就走,隨便哪裡都能湊合一晚。」

  看著她堅定不移的態度,他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是我帶著你出來的,當然要負責到底。」

  她很有骨氣地回道:「我不需要。」

  他被她一句話堵到氣結,「葉清歌,你到底在彆扭些什麼?」

  清歌說不出話來了。

  她在彆扭些什麼?彆扭他女朋友的突然出現,彆扭自己對於他女朋友出現這件事的介意,還是根本就在彆扭他對她日漸友好的態度?

  她和他之間,既然沒有發展的可能,就請千萬不要給出曖昧,一絲一毫都不要給。

  「我過慣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也討厭介入別人的。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他很不客氣地回道:「抱歉,我不明白。」

  清歌覺得氣不打一出來。有這個閒工夫在這裡耽誤著,她早都搬到其他房間去了。

  「跟你住在一個房間裡,太不方便了!」

  他好笑地揚眉,「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你的反應是不是遲鈍了一點?」同住了這麼久也沒見她不好意思。

  清歌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決定不再跟他囉嗦,直接道:「反正我就是要搬出去。」

  他半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

  「打個商量好不好?你有女朋友要照顧,我也有了豔遇的對象,不抓緊點可能就真的沒機會了。」

  他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她打的是這件事的主意?他還以為——

  態度轉冷,他看著她提醒道:「葉小姐,請別忘記,你現在還是在執行任務當中。」

  清歌好半天才消化掉他的話。

  幾時又從度假昇華到執行任務這個神聖的高度了?

  「陸先生,你這個人簡直陰晴不定到了離譜的境界!」

  他無所謂地揚眉,「不勞你對我的人品做出評價。」淡淡一笑,笑容裡幾分得逞之色,「早點休息,時間不早了。」留下話,轉身進浴室洗澡去了。

  清歌咬牙切齒了半天,氣不過,追著過去,十分暴力地一腳踹在了浴室門上。

  裡頭傳來閑閑的聲音:「踹壞了是要賠償的,你是打算幫酒店更新設施嗎?」

  可惡!可惡!可惡啊……

  一直到歸程,清歌都沒有再見到方明慧出現。

  坐在車裡,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一旁的陸之成。他正專心開著車,表情很平靜,心情很平穩,一點也不像是和女朋友鬧了彆扭的那種狀態。

  當然,像他這種商場上游走的人,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整天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

  「陸之成,我能不能問件事?」她忍了又忍,好奇心還是促使她開了口。

  「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你跟方小姐,不會是真鬧矛盾了吧?」

  她可不想自己倒霉地背上拆人姻緣的罪過。

  果然,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眉頭擰了一下,卻只是態度隨意地回道:「不是。」

  清歌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說謊。

  想了想,她才道:「說句良心話,我雖然不太喜歡方小姐,但她會讓你喜歡上,想必是一個不錯的人。」

  他眼中幾分詫異之色,轉過臉來看著她問:「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在我眼中,你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人。」這句話是很誠心的。

  他莞爾,「謝謝誇獎。」

  她接著道:「既然伯父的身體漸漸好轉了,等我們的合作一結束,你和方小姐就可以結婚了,也算給老人家一個安慰。」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維持到三分鐘就再次消失了,「我怎麼突然覺得,你這個人特別愛瞎操心?」

  他和誰結婚,犯得上讓她操心嗎?

  清歌撇了撇嘴,心想,看吧,脾氣不是普通的陰晴不定,說翻臉就翻臉了。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唄。」

  他蹙眉看了她一眼,選擇閉口,不想再跟她多說什麼。

  清歌面對他的冷臉,也不放在心上,將臉轉向窗外,自顧欣賞起窗外的風景。

  心裡卻是偷偷松了一口氣。

  她的表現,應當算是完美的吧。像個普通朋友一般,對他說著勸解的話,完全不見絲毫的曖昧情愫。

  她堅信,這才是對大家都好的一個選擇。

  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一切依舊,都在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從海邊回來之後,陸之成對她的態度卻冷淡下來。

  為此清歌覺得很莫名其妙,她把這種狀況歸咎為陸先生和女朋友鬧脾氣所以心情不好,身為整件事導火索的她,被遷怒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罷了,她也沒心思管那些。前幾天跟隊長通電話,本來還抱著幾分慚愧的心思,因為她執行任務已經有段時間,可是卻是半點進展都沒有。

  不料隊長卻反過來安慰她,說:「小葉,你做得很好,別的你暫時也不用特地管,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

  現在想想,難怪同事會說她這是一份優差,的確優渥到她都快樂不思蜀了。面對陸之成的時候,也會常常忘了任務而把他當作一個相熟的朋友那樣。

  她給陸之成打電話:「晚上一起吃飯吧。」

  不是她打算先示軟討好他,而是覺得他們應該就事態的發展好好溝通一下了。這麼久下來,她還光明正大地待在外貿部,可是始終連陸之愷走私的苗頭都沒抓到,也太讓人鬱悶了。

  陸之成在電話那頭平淡地回道:「好。」然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清歌忍不住對著話筒做鬼臉,反復念叨是為了任務,所以才忍了他莫名其妙的冷淡和無理。

  放下電話,繼續帶上耳機看她的電影。

  可是很快就有電話打了進來。助理秘書見裡面遲遲沒有動靜,於是推了門進來看究竟。無視副主任的公然摸魚行為,走到桌子旁邊提醒她:「葉主任,有電話找您。」

  清歌這才留意到,順手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那頭的人自報家門,卻令清歌很是驚訝了一下。

  「葉小姐你好,我是張維沖,上次晚宴上見過一次,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清歌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維,從容回道:「張先生啊,我當然記得了。」

  張維沖笑了笑,接著道:「雖然有點冒昧,但我想請葉小姐吃個便飯,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

  清歌更是詫異了,她和他是表面上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他突然提出請她吃飯,到底抱著怎樣的目的?

  「張先生你太客氣了。我能問一下,是有什麼事嗎?」

  「葉小姐不要誤會,就是上次一見之後覺得你人很好,所以想交個朋友而已。」

  電話裡不肯說出目的也很正常。

  清歌略作思考,便笑著應下了:「那好啊,把時間地點告訴我,我會去的。」

  掛斷電話,她迅速地又給陸之成打過去。

  響過一聲就接了起來,「有事嗎?」

  她在這邊回道:「晚上恐怕不能一起吃飯了,遠東的張經理約我吃個便飯。」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當然沒什麼問題,但她知道陸之成肯定能聽懂。

  果然,他在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說道:「是晚上嗎?那我開車送你去。」

  ……

  晚上下了班,坐上陸之成的車往目的地去。

  清歌一襲印花長裙打扮,盤著頭髮,看起來十分的時尚且青春。

  這是她抗議之後得來的待遇,陸之成早就默許了她的穿衣風格,隨她穿得像個沒成熟的學生。

  可是今天他卻又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突然對她的著裝問題挑起刺來。

  「你打算就穿成這樣去?」

  清歌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反問他:「有什麼不對?」

  的確沒什麼不對,只不過她看起來太過清新美好的樣子,讓他一想到是要去赴另一個男人的約會,他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我覺得應該穿套裝去合適一點。」他理直氣壯地給出指導。

  清歌不贊同地道:「又沒說是為了公事,為什麼要穿套裝,現在可是下班時間。更何況,我的衣服清一色都這個風格,那些套裝不是早處理掉了嗎?」

  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因為總歸有點心虛。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虧她還敢提起這件事。

  「現在就帶你去買。」說完就要調轉行車方向。

  清歌趕忙攔住他,「沒時間了,何況也沒那個必要。吃個便飯而已,你這樣突然變得斤斤計較很奇怪哎……」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臉色沉沉地回道:「隨你便。」

  吃飯的地方在一處市郊的土菜館。

  清歌抵達之後一問,知道張維沖已經先到了。

  她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上到二樓,是靠近走廊最裡面的一間包廂。

  推開門,張維沖見到她來,笑意盈盈地起身迎接。

  「歡迎歡迎,沒想到葉小姐真的肯賞這個光!」

  清歌客氣地回了一個笑,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張維沖吩咐一旁的服務生:「可以點菜了。」

  服務生便走上前,遞上菜單詢問:「小姐想吃點什麼?」

  清歌直接將菜單遞給張維沖,笑著道:「還是張先生點吧,我都可以。」

  吃飯不是主要的,懷揣著防備的心思,即使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尚算體面的男人,她還是會食不下嚥。

  張維沖也沒有跟她推辭,林林總總點了十幾個菜,便示意服務生退出去了。

  然後起身幫清歌倒茶。

  清歌接過茶杯,態度隨意地笑著道:「張先生突然約我吃飯,我實在是很意外,不知道是有什麼事?」

  張維沖在對面坐了下來,逕自品著茶,姿態悠閒。

  「其實今天約葉小姐來,主要是因為兩件事。」

  清歌維持著微笑,靜候下文。

  對面的人笑看她一眼,也不拐彎抹角了,開始道:「一,我想跟葉小姐談一談合作的事。」

  清歌微微有些意外。他跟她能有什麼合作的事可以談?

  「抱歉,我聽得不太懂。」

  張維沖揚起眉梢,繼續道:「其實我的意思,是想跟你的未婚夫,也就是陸之成先生談談合作的事。我知道有些事他自己不好出面,葉小姐身為他的未婚妻,又是一副和善的樣子,所以我才冒昧找了你來。」

  這一番清歌當然聽得懂,可是她卻弄不懂他的意圖。

  「容我實話實說,據我所知,貴公司一直都是和之成的大哥過往從密,為什麼會突然轉移了合作的方向?其實說起來,大哥的實力的確遠在之成之上。」故意說這種試探性的話,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張維沖呵呵一笑,打量了她一眼,「葉小姐,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清歌亦是深沉一笑,「張先生,你既然找了我來,我們就沒有必要繞彎子浪費時間對不對?」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忽然靈機一動,閃過一個將計就計的念頭。

  「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理由選擇之成,總之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我們在商言商,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張維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一下子就將事情說得如此直白。

  「看來葉小姐也知道我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了?」

  清歌揚眉一笑,幾分俏皮,「當然知道,不就是做進出口生意咯?」

  這是一個成功的舉動,成功迷惑了張維沖的認知。

  這卻也是一個錯誤的舉動,因為她並不知道張維沖接下來要說的那個第二點。

  張維沖突然站起了身,朝著她走過來。

  清歌心裡一緊,但還是維持著不露聲色的笑容。當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雖然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但以她的身手,就算出了什麼狀況,吃虧的也絕對不會是她。

  他走到近前,俯低了身子,湊到近前靜靜打量著她。

  清歌冷下臉色,蹙眉問道:「張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張維沖換上吊兒郎當的笑,「葉小姐,如果我說我對你一見傾心,你會接受我嗎?」

  清歌瞠目,實在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如此直白的話來

  「請你放自重一點,不要開這種不合身份的玩笑。」

  張維沖一點也不見慚愧之色,看著她搖頭道:「葉小姐,何必如此死心眼呢?雖然你跟陸家二少定了婚,但他也不是什麼忠貞的良人。那天在酒會上想必你自己也都看到了,既然他都可以有別人,為什麼你不可以?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必如此較真吧?」

  清歌看著他斯文清秀的臉龐,突然覺得好一陣噁心。

  她不瞭解有錢人的世界裡,是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樣視道德而無物,但至少她十分厭惡這樣的嘴臉。

  她往椅子裡退了幾分,做了個深呼吸,「張先生,我不太能接受這種玩玩而已的遊戲。」

  張維沖見她態度平靜,得寸進尺地將手覆上了她的手。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公共場合之下居然就敢對她毛手毛腳起來。

  她嫌惡地看著他,平聲警告:「請你不要再往前靠了哦。」

  可是從來都是色字頭上一把刀,有人見色起義,這個時候當然失去了收手的理智。

  清歌歎了聲氣,沖著眼前的人,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躲躲閃閃,她以手遮臉,迅速地從酒店裡跑了出來。

  雖然是大晚上的,但衣衫不整的樣子總是很丟臉,即使一路側目的都是些不相干的陌生人。

  站在酒店門口四處張望,希望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很配合地立刻出現一輛出租車來。

  一輛車子姿態利落地在她面前刹車,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愣住了。

  他不是應該早就回去了嗎?

  駕駛座上的人低頭,隔著車窗朝她看了過來。待看清了她渾身上下的狀況之後,神色驀地一沉,迅速地甩了車門沖了過來。

  轉到這邊車門,從後座拉過外套,也不管那衣服有多貴有多筆挺,直接動手,在她腰間打了個結,勉強起到了遮羞的作用。

  他的眼神幾乎變得淩厲,力持鎮定地問:「出什麼事了?」

  清歌瑟縮了一下,表情有些尷尬,「也沒什麼……」

  他見她態度回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憤怒地罵了句「混蛋」,轉身就要往酒店裡沖去。

  清歌連忙拉住他,「你幹嗎呀?」

  他怒不可遏,「我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不用了!」

  陸之成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斯文有禮,雖然她知道那只是假像,但至少她從未見過他失控失態的樣子。

  現在見到了,覺得挺恐怖,所以得趕緊阻止他。

  他微微頓了一下,「有我在,你不必懼怕什麼……」

  她搖頭,歎氣,「你一定誤會他把我怎麼樣了對不對?」

  他蹙眉,她衣衫不整的樣子,換了誰都會那麼猜測。

  「難道不是?」

  她想著剛才在裡面的狀況,忍不住「撲哧」一笑,「當然不是了。你忘了我是警察啊,對付一個平民百姓的身手都沒有,那我還混得下去嗎?」

  他看著她神色坦蕩的樣子,漸漸冷靜下來。

  說得的確沒錯。

  他只是一時慌了神,才會失了理智。

  「那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清歌頗為得意地回道:「我把他打成豬頭的過程中,不小心撕破的。」

  他一口氣松了下來,忍不住蹙眉,沒想到自己已經對她「關心則亂」到了這種程度。

  看著她笑臉依舊,他忽然有了一絲放任的衝動。

  於是也沒有猶豫,一伸手,他便將她攬進了懷裡。

  清歌愣了一下,有些慌了,掙扎著想躲開。

  他低聲警告一句:「老實點,別動。」

  她當真就沒有再亂動,而是在他懷裡悶聲問了句:「陸之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的回答清晰堅定,傳至她的耳邊:「是的,我知道。」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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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4: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回到陸家,清歌進到浴室裡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之成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

  「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覺。」

  清歌對著牛奶皺眉,「又不是小孩子,睡覺前還要喝這個助眠。」

  本來她還打算說「先生我三歲就斷奶了」,怕太粗魯嚇到他才勉強咽了回去。

  他毫不動搖地把杯子遞到了她手邊,揚眉道:「你晚上沒吃飯,又不肯吃宵夜,再不喝點東西胃能受得了嗎?」

  陸先生幾時變身成全能保姆了?

  她不甚情願地接了過去。

  他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放低了聲音道:「清歌,我們談談。」

  清歌心裡緊了一下,看到他表情認真的樣子就猜到大概要談什麼事了,於是趕在他開口之前迅速道:「好啊,我剛好也想和你談談,公事。」

  看到他蹙眉,她也佯裝未見,接著道:「張維沖找我去,說是想要跟你合作。本來我是打算將計就計跟他接觸下去,可是要不是他突然對我毛手毛腳,我也不會打他。」

  說到這裡,她忽然覺得很懊惱,「唉,我還是太衝動了,當時應該忍一下不打他才對。」

  「你沒做錯,像那種人渣,你不動手,我也不會放過他。」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可是我已經暴露了身手,他一定開始懷疑了吧?」

  陸之成沉默了片刻。的確,之前一直在故意平庸她的形象,但經過之前的事,張維沖那邊肯定會起疑心。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事情也快接近尾聲了。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應付。」他不想她一直因為這件事而擔心甚至自責。

  清歌點點頭,拉開毯子靠到床上去。

  陸之成仍舊坐在床邊,沒有打算走開的跡象。

  「很晚了……」她有些尷尬地提醒他。

  「我知道。」還是坐著不動。

  對峙了一會之後,還是清歌先繃不住了,「有話就說吧。不過申明一下,只談公事。」

  他看著她,突然唇角一彎,淡淡一笑。

  清歌咳嗽了一聲,將視線避開,「再給你一分鐘,不說話我就睡覺了。」

  他搖搖頭,「不用了,你休息吧。」

  站起身,走到衣櫃裡取了毯子,然後關了燈,在沙發上躺下了。

  很多事情都集中在最近發生,整件事的形勢也越發嚴峻,一些話,還是等到一切平息之後,再跟她好好談談吧。

  清歌側身睡著,住進陸家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上班,清歌留意到了一個異常情況。

  早上的時候她去茶水間,經過影印室的時候看到安茜正在裡面影印什麼東西。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狀況。因為以安茜的身份,影印東西完全可以讓助理來做。這些都還是其次,中途一個員工進去影印東西,還被安茜黑著臉趕了出來。

  雖然平日裡安茜對待員工都是一副嚴苛態度,但這副樣子卻是清歌從來都沒見過的。

  職業的敏銳讓她感覺到肯定是哪裡不對勁,而好奇心一旦迸發出來就攔也攔不住。

  她要去把事情搞個清楚才行。

  中午吃飯,她在百葉窗前看著安茜離開,然後假裝不經意地晃到了她的辦公室前,見到助理還坐在那裡,就笑著道:「我找安主任。」

  想當然沒見到人,於是她就理所當然地接著說:「也沒什麼事,我就是感冒了,想來看看上次在她這裡拿的感冒沖劑還有沒有。」

  助理秘書起身,有些為難地說:「要不然您再等等,安主任出去吃飯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

  不是她不通融,實在是安主任的脾氣不好,她的辦公室一般人是不准進的。

  清歌假裝頭痛得厲害,唉唉直歎氣。

  「我就進去看一下,看到了就拿一包,回頭我自己跟安主任說一聲,我想她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助理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行了。同樣是身份特殊的人,得罪誰都不好。

  於是清歌就進了辦公室,假裝隨手掩上了門,然後動作利落地走到辦公桌前翻找起來。

  果然在最底層的一個文件夾裡翻到了一張不對勁的出貨單。貨物品名那一欄寫的是藥材,而拜這段遊手好閒的白領生涯所賜,她對華星已經有了一番瞭解,知道公司從來也沒做過藥材的生意,之前所涉及的行業也完全跟藥品行業八竿子打不著。

  她迅速掃了一眼出貨日期,記在了心裡,露出一抹無聲的笑。

  她光明正大地跑到十八樓,從玻璃窗外就看到陸之成還坐在辦公桌後面,聚精會神地翻著文件。

  她往門上一靠,伸手敲了敲門。

  他抬起頭來,見到是她,有些意外,隨即微笑道:「怎麼突然上來了?找我有事?」

  清歌也不進去,繼續靠在門邊,有氣無力地回道:「身體不舒服,想讓你送我去醫院。」

  他眉頭一蹙,立刻站了起來。

  「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回事?」

  她繼續維持著有氣無力的形象,伸手按在太陽穴上,「頭疼。」

  他關了電腦,伸手取了公事包,走出門來。

  「那趕快走吧。」

  清歌先一步轉身,露出滿意的笑容。

  電梯下行,在十六樓的位置停了下來,有人走了進來,居然是安茜。

  她一見到清歌,立刻露出關心的神色,詢問道:「我聽阿YAN說你剛剛去我辦公室找藥,怎麼樣,好一點了嗎?」說完才又跟旁邊的陸之成點頭致意。

  清歌虛弱地笑,皺眉道:「頭特別疼,只好讓之成送我去醫院了。抱歉啊,下午可能要請半天假。」

  安茜關切地回道:「沒問題,生病了當然要以身體為重。」

  下到三樓,安茜下了電梯。

  清歌舒了一口氣,抬頭就迎上陸之成幾分思量的目光。

  她沒有立刻解釋,只是沖著他揚眉一笑。

  上了車,在岔路口的地方,清歌才道:「找個地方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陸之成的目光轉向她,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疑惑,但還是道:「你不是不舒服嗎?還是先去醫院比較好。」

  她低聲一笑,回道:「不舒服也是因為餓的。醫院就不用去了,趕緊找個地方吃飯,順便跟你說件重要的事。」

  他看著她笑容明朗的樣子,一掃了之前的病態,的確一點也不像是個病人。

  「有什麼話是在公司不方便說的嗎?」他問著,順手調轉了行車方向,沒有再往醫院方向開。

  「我主要是為了做樣子給安茜看,讓她以為我真生病了。」

  他微微一側目,「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清歌點點頭,「我看到了一張奇怪的出貨單。」

  她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後問他:「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蹊蹺?」

  他點點頭,思量著又道:「不過以安茜那麼謹慎的一個人,為什麼如此輕易就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你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清歌當然也知道,太容易得來的消息,總是讓人心生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她故意讓我看的?」極有可能。

  「可是為什麼呢?」

  他想了想,淡然一笑,「你忘了之前張維沖的事嗎?」

  清歌了然過來,「你是說他們已經懷疑我,所以故意試探我的?」

  原來如此。

  「那我們該怎麼辦?」交易日期清清楚楚寫著,無論真假,她都很想去求證一下。

  「還是那一招,將計就計。」

  清歌立刻也將相關情況彙報給了上司。

  中隊長表揚了幾句之後,卻不告訴她具體的下一步行動,這讓清歌心裡很是鬱悶了一把。

  眼看交易日期臨近,局裡要迅速做出部署才對,可是中隊長只是敷衍地對她說:「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等候命令。」

  問陸之成,他也是說:「都在掌握中,你不用擔心。」

  實在很離譜,她怎麼說也是整個事件中的一員,為什麼現在卻感覺自己是完全被排除在外的?就算上司眼裡,她不夠機警,陸之成眼裡,她太大大咧咧,但也不能就此抹殺掉她的警務人員身份吧?

  等候!等候!好,她就等著瞧好了。

  轉眼就到了交易的日期,可是早上起來,所有的一切平靜如常,她甚至還很難得地在飯桌上見到了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之愷。

  往旁邊一看,陸之成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很溫和地跟他大哥閒聊著家常。

  太平靜了,平靜得有些詭異。

  陸之愷吃完早飯,先出了門。

  清歌跟在陸之成後面回房,關上門之後,不動聲響地站到了他身後,看著他對著鏡子系領帶。

  他在鏡子了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清歌卻笑不出來,雙手環胸瞪了他一眼,皺眉問:「今天到底有什麼計劃?」

  他氣定神閑地回道:「沒有。」

  沒有才怪了。

  「別告訴我,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揚眉,「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正好,帶著你一起去。」

  系好了領帶,取了公文包,見她還是臉色沉沉地站著不動,便笑著催促一句:「走吧,路上可能還要堵車。」

  還是一副避重就輕的隱瞞態度,清歌覺得自己快要爆發了,嚴肅地看了他一眼道:「陸之成,我這個人雖然毛躁,但事情輕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你如果有什麼安排最好詳細地告訴我,否則回頭如果在配合上出了岔子我可不負責。」

  今天的事不是玩笑,所以他不應該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

  「我知道,所以不是說要帶上你一起去嗎?大清早的,怎麼脾氣這麼壞?」他任她冷眉冷目,搖頭一笑,讓出路,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清歌瞥了他一眼,不給好臉色,先一步出門去。

  坐著陸之成的車子出行,卻沒想到他會將她帶到市南邊的一處遊樂場。

  她站在門口,望著頭頂上「兒童遊樂園」那幾個大字,覺得「兒童」兩個字尤其讓人很汗顏。

  「為什麼來這裡?」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貨運碼頭蹲守著嗎?

  「帶你來見兩個人。」

  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陸之成注意力全都放在遊樂園門口來往的人群上,看樣子好像是真的在等什麼人。

  沒有讓清歌困惑很久,十來分鐘之後,等的人出現了。

  那個小傢伙個子小小的,軟乎乎一團球一樣,一頭撲進陸之成的懷裡,甜滋滋地喊了聲:「二叔……」

  隨後而來的是名年約三十的女子,長髮披肩,穿著米色的長裙,說不出的清秀和溫柔。

  陸之成將孩子抱在懷裡,對她點頭致意:「大嫂。」

  清歌在一旁愣了一秒之後回神,了然地想,原來她就是陸之愷的妻子,比起安茜美了何止一兩倍。最主要的,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看了便覺得很安詳。

  這樣一個女子,配陸之愷或許還委屈了。

  陸之成為她們作介紹:「大嫂,她就是清歌。」

  對方向清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清歌有些受寵若驚地對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葉清歌。」

  「我姓傅,叫我子嵐就可以了。」聲音也是溫潤細緻。

  陸之愷一定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捨得拋棄這樣的妻子,選擇安茜那樣一個世故精刮的女人。

  傅子嵐對清歌笑了笑道:「萌萌一直吵著要來遊樂園玩,可是我工作太忙一直都抽不出時間。今天要麻煩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

  清歌連忙道:「沒事沒事,我本來也挺想來這裡玩的。」

  傅子嵐看了眼手錶,說道:「那我先去上班了,萌萌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陸之成笑著回道:「晚上我會送萌萌回去,放心吧。」

  他拉起小侄子的手,溫聲哄道:「萌萌,跟媽媽說再見!」

  直到看著傅子嵐離開,清歌才回過一點神來,忍不住問:「這就是你今天的計劃?」

  陸之成回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沒錯。」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懷裡的那個小傢伙,小傢伙回了她一個甜甜的笑,有些怯生生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就這軟軟的一聲,卻讓清歌所有的母性好像在一瞬間全都被激發了,握起孩子的手,很有義氣地拍拍胸口道:「乖,今天阿姨陪你玩!」

  孩子才四歲,已經上了托兒所,出奇的懂事。

  清歌想著傅子嵐給她的印象,覺得並不意外,自然是因為母親教育得好。

  兩個大人陪著孩子在遊樂園裡轉了一圈,不過都是很小心地挑選著遊戲。孩子還小,那些刺激驚險的遊戲肯定不適合他玩。

  中午的時候,帶著孩子在遊樂園自設的快餐店吃午飯。萌萌小朋友和其他孩子一起鑽進餐廳附帶的遊樂場裡去了,仍然精力充沛,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大人就在旁邊挑了個位子坐下來。

  才玩了一個上午,清歌就感覺累得不行了,連連擺手。想她還是警察出身,看來這段時間的確是墮落了,不能夠像平時那樣天天鍛煉,連體力也下降了不少。

  「萌萌真可愛。」她真心讚歎。

  陸之成看了不遠處的孩子一眼,然後轉看向清歌,笑了笑,臉色卻有些沉鬱,「想聽聽我的家史嗎?」

  清歌沉默下來,抬頭看向他。

  「我哥會和大嫂結婚,完全是由我父親促成的。不過結婚之後看起來倒也是恩愛情深,一直到萌萌出世那一年。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突然就出現了問題,也是從那時候起,我發現了大哥私底下開始動一些不見光的生意。」

  「你是覺得,你大哥會走上歪路,其實和你大嫂有關?」

  陸之成搖搖頭,「不清楚。不過我大哥那個人,心思重野心也大,大嫂正是因為勸誡不了才選擇分手的,只是苦了孩子。」

  「他們分居的事,你爸爸當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陸之成嗤笑一聲,「我爸是什麼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只不過他身體突然變差,想管也管不過來了。」

  「我覺得你大嫂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言下之意就是,錯都是出在陸之愷身上。

  這一點陸之成也贊同,「大嫂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人,溫良賢淑,娶到她是大哥的福氣,只可惜大哥卻不懂得珍惜。」歎了聲氣,不禁有些感慨,「不過可能是因為感情這種事,並不是對方人好就可以與之相愛的吧。」

  清歌覺得他是話中有話。

  「我卻相信日久生情這種事,因為人畢竟是感情動物。」

  他看著她,突然淡淡一笑。

  笑得清歌心裡又是一慌,沒好氣地道:「沒事別亂咧嘴笑,怪嚇人的。」

  「清歌,我的家庭對於你來說可能很複雜,複雜到令你討厭,但如果有一天我向你表白的話,你會給個機會嗎?」

  清歌的心裡更慌了。

  怎麼會談著談著,就突然談論到這個問題上來了?

  「你這算是在表白嗎?」她強作平靜地問。

  他唇角一彎,沒有猶豫,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她沉默了一下,給出三個字的評價:「開玩笑。」

  他也不怒不惱,笑了笑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是開玩笑?」

  她老實不客氣地道:「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嗎,想玩一把腳踩雙船的遊戲還是怎的?」

  他收起笑容,眉頭蹙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呢?」

  她亦是眉頭一皺,「因為什麼理由?」

  「理由很重要嗎?」

  她的眉頭又蹙深了一分,「當然。」

  他停頓了一下,淡淡回道:「性格不合。」

  清歌嗤笑了一聲。

  「真爛的理由。」

  「清歌,這跟我和你之間的事沒有關係。」

  她揚起眉,冷淡一笑,「誰說沒有關係?方小姐那樣出色的一個人你都看不上,憑什麼我該相信你會看得上我?南瓜車與灰姑娘的故事永遠只屬於童話,而我幼兒園畢業之後就不看童話了。」

  如果他能輕易地就跟方明慧分手,而且還能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麼感情在他眼裡,可能只是很不值一提的東西罷了。

  陸之成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讓我感覺,好像是在逃避些什麼?」

  清歌收起冷臉,坦蕩一笑,說道:「沒有,我只是時刻沒敢忘記自己的身份。無論最終任務完成得怎樣,你都只是我的當事人而已。」

  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難看,她趕忙道:「你也別動火,我這都是實話實說。而為了接下來的合作能夠順利繼續,請你千萬要維持風度,不要亂發脾氣。」

  他好笑地看著她,「葉清歌,你也就是嘴巴厲害,原來是屬鴕鳥的。」

  「十二生肖沒有這一屬相。」插科打諢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將尷尬化解,她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可以給你時間適應,但總有一天你還是要面對。」

  她對他搖搖頭,「你大嫂的經歷是一個並不完滿的例子,我不會讓自己步上後塵。」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認真很堅定。

  也許已經動心了吧,但動心是一回事,理智和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也搖頭,同樣堅定,目光停在她的眼底,認真地說:「我不是我大哥,所以當然你也不會是我大嫂。」

  一直玩到傍晚才離開遊樂園,又在外面吃了晚飯,他們才開著車送孩子回家。

  聽陸之成說,傅子嵐是個醫生,平時工作特別忙,還好今天是白班,他們去的時候她已經下班了。

  清歌站在她家的客廳裡,看著小小的房子雖然佈置得很整潔很溫馨,但總是讓人覺得有一絲淒涼的感慨。一個單身的女人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從傅子嵐家出來之後,清歌忍不住問陸之成:「為什麼你大嫂不乾脆跟你大哥離婚算了,以她的條件肯定馬上就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

  「大哥不同意。」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清歌的意料。爬牆也是那位陸先生先爬的,他憑什麼不同意?

  「看來你大哥真是一個特別糟糕的人。」她對他的印象又壞了幾分。

  陸之成卻低聲歎氣,搖了搖頭,「其實大哥心裡也不好受吧。我覺得他還是愛大嫂的,也疼萌萌,可是卻走到了眼前的境地。」

  愛?這真是一個讓人更加意外的字眼。

  「我被你說糊塗了。」

  陸之成只是淡淡一笑,「這個世界上,感情的狀態有千萬種,他們就是比較累的那一種。相愛卻又都不肯遷就低頭,所以就只能這樣一直僵著了。」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沒事愛瞎折騰。」她討厭這種聽起來完全就是自尊作祟的故事。

  他笑看她一眼,點頭道:「你總結得也沒錯。」

  「無論有什麼理由,你大哥都不該在沒離婚的情況下和別的女人有了牽扯。所以我還是堅持你大嫂應該離婚,就讓你大哥後悔去吧。」

  「我也贊同,只要大嫂能幸福,離婚對她來說也許真的是新生活的開始。不過事實上可能性卻不大,因為大嫂心裡一直都裝著大哥,放不下其他人。」

  清歌不以為然,「那是因為她沒給自己機會去接觸別的人。」

  「你怎麼知道沒有?」

  她挑眉問:「什麼意思?不會是你介紹她去相親了吧?」

  他點點頭。

  清歌很是詫異了一下,「你還真拆你大哥的牆腳啊?」

  「可惜大嫂的態度很明確,誰也不接受。你別看她溫溫柔柔的樣子,脾氣拗起來誰也動搖不了。」

  清歌惋惜地搖頭,「真不知道你大哥走了什麼好運,有個安茜全心全意地幫助他,還有一個大嫂死心塌地地對他。」抬頭,忍不住遷怒到身旁的陸先生身上,「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們,花心冷情,沒一個好人。」

  他忽然覺悟過來,「這就是你逃避懼怕的原因嗎?」

  怎麼又……又……又轉到這個話題上來了呢?

  「我沒懼怕什麼,不過就是討厭童話故事而已,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人們逃避現實的一種假想,根本不存在。」

  「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童話故事,而你我都不過是普通人。」

  清歌伸了個懶腰,恢復了愉悅的神色,轉移話題道:「我很喜歡萌萌,今天雖然很累,但是真的很開心。」

  「既然如此,萌萌二嬸的這個位置可以為你留著,直到你想通了為止。」他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感化」她的機會。

  清歌的回答是送了他一個白眼,率先坐進了車裡去。

  陸之成搖頭一笑,隨後跟上。

  「隊長,你好歹也是我的領導,多少給透露點消息唄。」

  一直平靜的狀態讓清歌很不安,於是開始跑來對頂頭上司軟磨硬泡。

  隊長維持著鐵面無私的形象,回答道:「該你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不該你知道的,你也不要多問,這是紀律。」

  可惡的隊長,連紀律這種大帽子都扣下來了。

  「這次的任務讓我覺得很窩囊,隊長,你這到底是在培養我,還是故意打擊我對職業的積極性啊?」

  她一點也不怕隊長,因為他跟她二哥是很鐵的哥們,根本就是從小帶著她一起玩長大的。

  隊長軟下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實話跟你說吧,你二哥特地警告過我,要我確保你的安全。我軍令狀都立下了,當然不能讓你以身犯險。當初派你執行這個任務是上頭的意思,但讓你儘量的置身事外卻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陸先生的意思。」

  陸之成?他要她置身事外,為什麼?

  隊長見她半天不吭聲,提出建議:「要不我打報告申請,把你調到你二哥那一隊去怎麼樣?」

  當然不怎麼樣了!

  「隊長你是知道的,我二哥也不是什麼好人。比起他,我還是樂意在你手底下待著。」

  隊長覺得很安慰,「所以說啊,你也不能太讓我為難是不是?」

  清歌頓了一下,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隊長,你就真的不打算透露一點點?」

  隊長在那頭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上司那邊作戰失敗,她想當然就把目標轉移到了陸之成身上,這幾天開始特別留意起了他的動靜。

  傍晚的時候,他在鏡子前整理衣服,清歌不帶聲響地在他身旁冒了出來。

  「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他系著領帶,隨口回道:「去見個朋友。」

  一切看起來很平常,可是清歌就是直覺哪裡不對勁。

  「哦。」她轉身,靠進沙發裡開始看電視節目。

  五分鐘之後,陸之成已經收拾好了,轉身跟她打招呼:「可能會很晚回來,談事情的時候我會關機,所以你也不用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的話就等我回來再說。」

  她窩在沙發裡,漫不經心地應道:「嗯,知道了。」

  陸之成看了她一眼,帶上門離開了。

  下一秒清歌也迅速地從沙發裡跳了起來,動作利落地開始換衣服。

  她知道陸之愷也不在家,直覺告訴她今晚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而答案,當然只要跟蹤陸之成,很快就會知道的。

  清歌坐在出租車上,一路跟在陸之成的車子後面出了市區,直奔郊區的貨運碼頭。

  果然如她所料。

  N市雖然地處內陸,卻有長江流經境內,因此擁有便利的水運條件。

  陸之成的車就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清歌跟著下了車,可以看到遠遠的燈光投射在碼頭方向,那裡正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工人們正動作利落地搬著貨物,旁邊有兩個人站在一旁監督著,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陸之成走了過去。

  她亦是跟著靠到近前。

  碼頭上站著的兩個人皆轉身看了過來,看到陸之成之後的表情皆是微微一愣。

  果然是陸之愷和張維沖。

  張維沖詫異之後便露出微笑,識趣地道:「我看你們兄弟兩個需要好好聊一聊了。」

  他轉身走去了碼頭的另一邊。

  陸之愷臉上的詫異之色也只是片刻的事,他看著陸之成,溫和一笑問:「你怎麼來了?」

  陸之成眉頭緊蹙,對著他有些失望地搖頭,「大哥,為什麼你非要走這一步?

  陸之愷只是微笑著,轉身面向江面,低聲歎了口氣。

  他沒有給出回答,而是回憶似的問:「之成,你還記得媽媽去世的時候對我們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

  要他們兄弟兩個人好好照顧各自的愛人,做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不要像他們的父親那樣。

  「我和子嵐是真心相愛,即使沒有對媽的那個承諾,我也一樣會對她好。」

  陸之成走到他身邊,看著眼前一片暗淡的江面,說出自己的困惑:「所以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和大嫂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陸之愷沉默了。

  他看著大哥的樣子,心裡突然一陣焦躁不安,擔心自己有些事做得太急進了。

  他應該先和大哥溝通一下,聽一聽他的解釋。

  「大哥,我是你弟弟,和你是一家人,為什麼自從大嫂懷孕那一年之後,你就變了,和所有人都變得疏遠了?到底有什麼事是你必須隱瞞我們獨自扛著的,到了今天,你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陸之愷很重地歎了聲氣。

  他心裡的確有一個沉重的秘密,他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

  「萌萌不是我的孩子。」

  陸之成愕然怔住。

  「當年出事之後,你大嫂曾經想把孩子打掉,我沒有同意,因為孩子是無辜的。」

  陸之成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怎麼也想不出結局會是這一種。

  「而我為了報復那個男人,跟別人定了約定,所以才做起了違法的事。」

  「那個男人……」

  陸之愷冷然一笑,「死了。」

  陸之成心裡一涼,這樣一來,大哥無疑是間接殺人。

  他一直追查,可是大哥的防守一直都是滴水不漏。他為了阻止大哥繼續泥足深陷才選擇求助警方,原以為最多不過走私罪而已,卻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可是這個時候才讓他知道這些事,好像已經太遲了。

  陸之愷當然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怎樣的地步,他將一切事情說出來,心裡松了一口氣,轉而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調查我,我故意讓安茜把消息洩露給葉清歌知道,也知道你肯定會調查出正確的出貨日期,前來阻止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之成,你足夠精明,可惜心腸不夠狠。當然兄弟之間還可以講手足情分,但以後在商場上這卻是大忌,你要改掉這個性格。」

  陸之成的心情越發沉重了幾分,「大哥,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些?」

  陸之愷笑了笑,「總要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是不是?外貿部裡面,我知道葉清歌只是個幌子,我也知道裡面還有一個真正幫你做事的人。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跟我是兄弟,不會真正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來。」

  陸之成鬱結得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他才有些艱難地道:「大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但已經沒辦法回頭了,對不起。」

  陸之愷的臉色微微一凝。

  身後突然有一片刺眼的光亮照過來,警笛聲響徹了整個安靜的碼頭。

  陸之愷並沒有露出特別驚慌的神色,淡淡蹙眉,「想不到你還是報了警。」

  「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內情,我不會這麼做。」這是實話。

  「替我照顧你大嫂和孩子。」

  已經有警察走了過來。

  陸之成沉色點頭,「我知道。」

  陸之愷放心了,釋懷一笑,主動向旁邊的警察伸出了雙手。

  陸之成看著大哥被拷上雙手漸漸走遠,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屈腿癱坐到了地上。

  清歌從陰影裡走了出來,亦是說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覺。一個與她並不相干的故事,卻聽得她百轉千折酸楚難平。

  陸之成抬頭看了她一眼,自嘲一笑,「我以為自己足夠聰明理智,現在才發現自己其實很愚蠢。」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給你,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坦然一點接受。」

  她沒有看他,望著夜色裡依舊奔騰不息的江水,淡淡蹙眉。

  「我大哥是業界很有名的律師,如果你想為你大哥做些什麼,我可以讓他幫忙。」

  他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她亦是點點頭,接著道:「陸之成,還有另外一件事,我要和你談談。」

  光線很暗,因此他看不清她臉上已然黯淡的表情。

  「你說。」

  「關於整個合作案,從一開始對我的身份定位到底是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他的眉心一擰,已經可以猜出她要談的是什麼事了。

  「為什麼不說話?」她的聲音漸冷。

  「整個計劃是你的上司和我商量後制定的。」

  「什麼意思?」

  「你的隊長對你採取的是保護態度,他並不希望你真正地以身涉險。」

  清歌冷笑一聲,「所以我能起到的作用就是當個靶子杵在那裡,吸引你大哥他們的注意力,好讓你的人將工作進行得更順利,是嗎?」

  他站了起來,沉聲道:「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

  她對他抬手,制止他的解釋:「我明白,這是屬於我的任務不是嗎?即使是被利用了。」

  「清歌……」

  她退後了一步,露出嘲然的笑,「陸之成,我沒有立場責怪你的利用,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整個案子到頭來,我發現自己其實一點貢獻也沒有做出,這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蹙起了眉。

  「現在都結束了,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照顧。」她對他客氣地笑了笑,「希望以後我們都沒有機會再合作。」

  她瀟灑地轉身離開。

  他迅速地伸手將她攔住,「案子結束了,但我跟你之間並沒有。」

  她點點頭,「如果需要找我大哥幫忙,可以直接跟他聯繫,我會記得跟他說一聲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她冷靜地回了句:「在我看來,就只剩這件事了。」

  繞開他的手,朝警車方向走去了。

  陸之成沒有再阻攔她。

  今天晚上發生了許多事,擾亂了他素來冷靜的思維。其實她的怒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卻是相當以自己的身份為榮。一番辛苦下來發現自己的作用並沒有以為的那麼重要,心裡的沮喪可想而知。

  而他便成了首當其衝被遷怒的人。

  他看著她走遠的身影,有點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剩下許多的爛攤子需要他一一去收拾,也希望到那個時候她的氣已經消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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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隊長,我要請長假。」她往隊長辦公桌前一站,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

  「為什麼?」身為頂頭上司,當然要適時地關心一下下屬,「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覺得之前的案子結束之後,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我得請假休養一段時間,恢復情緒。」

  隊長了然地點點頭,原來還在為這件事鬧脾氣呢。

  「清歌,那個案子你表現得很出色,圓滿地完成了屬於你的任務,又何必再那麼較真呢。」

  「李強同志,你確定你是當領導的料嗎?」

  李隊長瞥了她一眼,故意將臉一板,「沒大沒小。」

  雖然李強年長她幾歲,但同樣是從小玩到大的關係,她會怕他才怪了。

  「反正我要請假,不然你就把我調到我二哥手底下去吧。」直接搬出二哥,從小到大他都是李強同志的剋星。

  李隊長只好妥協了,「那好吧,不過你先告訴我,這個長假到底要多長?」

  清歌想了想,「也不長,一個星期就夠了。」

  清歌請了一個星期假,並不是真的要在家休養生息,她有一件事要做。

  是關於陸之愷的案子。

  知道了他和傅子嵐之間的故事之後,她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其實她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可是她向來討厭悲情的故事,亦是非常同情傅子嵐的遭遇。

  她跟大哥通了電話之後,大哥已經答應替陸之愷做辯護律師,而她則是跟傅子嵐取得了聯繫。

  早上和傅子嵐約好了,陪她一起去看守所探視陸之愷。

  還在家裡吃早飯的時候,門鈴就響了。

  葉家大哥葉明琛這幾天為了案子,一直都是電腦不離手,一手拿著包子啃,分不開身於是一腳踢向旁邊的葉家二哥,「去開門。」

  葉明峻依舊自顧吃著東西,毫不慚愧地沖廚房裡的清歌喊了一嗓子:「小妹,有人敲門!」

  清歌擦掉手上的水漬,走到玄關處拉開了門。

  門外出現了傅子嵐憔悴的臉,抱歉地對清歌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這麼早就來了。」

  清歌回了一個溫和的笑,「沒事,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正要準備出門呢。」她讓出路,「先進來坐一下吧。」

  傅子嵐點點頭,走了進來。

  在她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的身影。

  清歌看到他之後,眉心很自然地擰到了一起去。

  陸之成沒事人一樣地對她露出微笑,「我送大嫂去,剛好也探望一下大哥。」

  清歌沒有對他做出邀請,鬆開門的扶手,轉身回了客廳。

  餐桌後面的葉明琛和葉明峻對陸之成點頭致意,清歌則是給傅子嵐倒了杯水之後,就藉口換衣服,躲進房間裡去了。

  這段日子陸之成跟葉家老大為了案子有了許多接觸,已經混得十分熟稔。

  葉明琛壓低了聲音對陸之成道:「我們家小妹脾氣打小就倔,你惹到她,以後可能要遭上一番罪了。」

  葉明峻「哦」了兩聲,看了陸之成一眼,又轉看向大哥,「大哥,你不會打算陣前倒戈,背叛小妹吧?」

  葉明琛精明的眼睛裡閃過光亮,臉上卻掛著溫和的笑,慢條斯理地道:「依小妹的脾氣,能找到一個受得了的人實在不容易,我們雖然捨不得別的男人把她搶走,但念在事關終身大事的分上,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葉明峻哪裡不知道大哥的言下之意,這根本就是甩包袱的變相說辭啊!

  陸之成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經順利通過了葉家兄長這一關。不過最難擺平的,還是房間裡頭的那位葉小姐,看情形就知道她的氣還沒消。

  革命尚未成功,看來還是要繼續頭疼。

  葉明琛收拾了筆記本電腦,站起來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傅子嵐跟著站了起來。

  葉明琛見房間裡面的人還是遲遲沒有動靜,於是走過去敲了敲門,「小妹,好端端躲著不見人做什麼?怎麼進去就不出來了?」

  房間門迅速被拉開,清歌臉色不善地走了出來,湊到葉家大哥跟前,壓低了聲音道:「葉律師,建議你最好不要胳膊肘往外拐,把歪心思動到你妹子我身上。」

  大哥是兄妹裡面最精明思維最敏捷的人,清歌覺得自己應該提前警告他一下。

  葉明琛露出忠厚的表情,拍胸脯保證:「小妹,大哥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清歌一點也不相信他的人格,因為有二十多年的慘痛教訓作證。

  不過現在當然不是談這些事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去做。

  她走過去,拉起了傅子嵐的手,「你放心吧,我大哥這麼多年律師當下來,幾乎沒有輸過案子,相信這一次也不會有問題。」

  葉明琛趕緊阻攔她:「哎哎,妹子,打不實廣告那是對待外人才做的事,你可別亂放大話。」

  清歌揚眉一笑,不理他的抗議,拉起傅子嵐的手先一步出門去了。

  陸之成在出門之前,很認真地對葉明琛道:「葉律師,一切都拜託你了。」

  他知道清歌說的都是事實。葉明琛年紀輕輕,卻是律師界的神話式人物,出道至今有記錄的只輸過一場案子,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葉明琛的臉上再不見玩笑之色,穩聲回道:「我會盡全力的。」

  葉明琛陪著傅子嵐進看守所裡面去了,清歌和陸之成留在了外面。

  清歌往車子前蓋上一靠,掏出MP3的耳機塞上,無視身邊另一個人的存在。

  可是下一秒耳機就被人家給摘掉了。

  她抬頭瞪了他一眼,「你幹嗎?」

  他懶然一笑,跟著往車上一靠,姿態悠閒地道:「談談吧。」

  清歌重新把耳機塞上,「沒什麼好談的。」

  他很有耐心,再次把她的耳機摘掉,無視她的白眼,直接將MP3沒收了。

  「陸之成,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個人挺無賴的?你有話要說,可是我不願意聽行不行?」伸手要去搶他手裡的MP3,「還給我!」

  他給出的回應是直接將東西揣進了西裝褲袋裡,笑嘻嘻地道:「你也別瞪我,反正我已經扛上了無賴的罪名。」

  清歌咬牙切齒,暗暗思量著要不要把對待罪犯的那些擒拿格鬥的招數通通對他使一遍,痛打他一頓算了。

  他看著她,正色道:「清歌,真正令你不安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的家庭嗎?」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覺得自己借著這個機會跟他把話說清楚也好。

  「不,是你這個人。」

  他微微側目,「怎麼說?」

  她淡淡一笑,「你太精明,而我不是。」

  見他要分辯,她搖頭阻止他,繼續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段時間我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和你相處,事實證明矛盾重重。我不會跳交誼舞,不會穿著高跟鞋優雅地挽著你的手去出席宴會,不會那些繁雜的社交禮儀,還有許多不會的東西。可是我卻不願意為難自己去學那些東西,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至於你,樣樣都會,特別出色,所以我們不合適。」

  「清歌,這些表面上的東西不足以成為理由,我不接受。」

  她嗤笑一聲,「誰管你,我自己接受就行了。」

  他亦是搖頭一笑,「你說的那些,或許的確不應該忽視,卻不代表只是因為這樣就選擇回避。」

  沉默了一下,他接著道:「我大嫂的出身其實也不好……」

  清歌趕忙比了個打斷的手勢,「打住!別又拿你大嫂說事!」而且一旦他說,她肯定就會被打動。忍不住嘀咕一句:「而且她跟了你大哥,也沒見就過得很幸福。」

  「她和我大哥並不是本身存在問題,只是因為造化捉弄人吧。」

  突然地,他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清歌掙扎了一下,沒能掙開,便作罷了。其實她如果真想掙開,也並非難事。她只是一念及他大哥和大嫂的事,就覺得幾多唏噓,於是下意識就心軟了,想給他一個機會,說出一個哪怕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也用來說服她。

  「其實我沒有什麼足以讓你立刻動心的理由來說服你,我只是想起了我母親臨終前的話。她說,如果是自己真的喜歡的人,決定跟她在一起就一定不能再放手。」

  清歌的心軟了一下。

  他執起她的手,神色鄭重,「葉清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說一次,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想對你放手,也不會放。」

  葉清歌很丟人,遭遇表白之後給出的反應是,回避問題後再次逃跑了。

  因為假期還沒結束,她就一個人窩在家裡發呆兼發霉。

  葉家二哥出任務去了,只剩下一個葉家老大跟她整天相對。

  葉明琛自認是個相當沉得住氣的人,陸之成找不到人之後給他打過幾次電話詢問小妹的近況,他都很冷靜地幫忙分析情況然後將人攔在了門外。

  一來他是覺得,感情這種事外人可以給出建議,但其實根本插不上手。二來他因為太瞭解自家小妹的脾氣了,又硬又倔,遇事只能等她自己想通,否則沒得商量。

  當然,這個壞脾氣不否認是他和二弟給慣出來的,他應該自責。

  清歌在家一待就是兩天過去,穿著花睡衣,頭髮也是隨便拿梳子梳兩下了事,完全沒了形象可言。

  這些都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向來愛下廚且包辦了葉家伙食的人突然罷工了,苦得葉明琛跟著連吃了兩天泡面,已經到了聞著泡面味道就要吐的程度了。

  他這幾天為了陸之愷的案子也沒有去事務所,為了避免惹到客廳裡那個發呆的傻丫頭發脾氣,他都是躲在書房裡辦公。

  眼見天色將黑,他打了電話叫了外賣,拒絕再吃泡面度日。

  等吃的東西送來之後,他走到客廳,在清歌的旁邊坐了下來。

  「要和大哥談談嗎?」擺出慈父的臉孔。

  清歌不領情地回道:「不要,我知道你要勸我。律師的口才很可怕,你更是個中翹楚,我拒絕被煽動。」

  葉明琛摘下眼鏡,伸了個懶腰靠到沙發上,委屈地歎氣,「唉,妹妹大了,果然是不由哥哥了。」

  清歌抱起抱枕,嫌棄地往旁邊縮了縮,「大哥,我心情很壞,你能不能正經點?」

  葉明琛看了她一眼,點頭,「能啊。」將笑臉一收,開始很嚴肅地跟她擺事實講道理,「你不接受陸之成,無非是之前的隱瞞行為讓你覺得他那個人心機很重,所以擔心感情面前,你同樣不是對手,是不是?」

  清歌沒有否認。

  葉明琛搖頭歎氣,「我說妹子,談戀愛是以感情為出發點的,又不是比誰的心機重。他再可惡,只要對你的感情是真誠的,你也喜歡他,那麼其他任何問題都不足以成為問題。」

  「其實我也並不是真的對他那個人有什麼意見,只是一想到像我這樣性格的人,跑去做那種大門大戶人家的媳婦,就覺得很不靠譜。」

  葉明琛聽到這裡忍不住要糾正她了:「你怎麼了?你可是我和你二哥最珍愛的妹妹。你哥我怎麼說也是律師事務所的老闆,能攀上我們還能省掉法律顧問的費用,他們占大便宜了。」

  清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

  葉明琛拍了拍清歌的肩膀,很中肯地道:「其他都是藉口,只有一件事是關鍵的,那就是喜不喜歡,有多喜歡。不管怎樣,首先都應該坦蕩面對。他不一定就是你命定的那個人,但至少你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

  「二叔,我們要去哪裡?」萌萌還在幼兒園裡上課,突然被陸之成接了出來,想當然會好奇。

  陸之成把他抱在懷裡,往車邊走,一邊解釋道:「二叔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小傢伙立刻高興地直拍手。

  「不過你也要幫二叔一個忙。」口氣聽起來,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誘拐兒童的壞叔叔。

  「是什麼?」

  他將臉湊到孩子的耳邊,放低了聲音開始說了。

  萌萌一知半解,好奇地問:「二叔,你要我騙人呀?」

  就是騙人。

  對象當然也不會是別人,正是還剩最後一天假期繼續待在家裡發霉的清歌。

  萌萌對著手機,很乖巧地問:「葉阿姨,今天是我的生日,媽媽上班了,你能不能還和上次一樣,跟二叔一起帶我去遊樂園玩?」

  清歌完全沒想到小傢伙會給她打電話,聽著孩子充滿期待的聲音,她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雖然一想到陸之成也在,兩個人見了面肯定會彆扭,但也只能忍了。她喜歡那個乖巧的孩子,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後更是對他充滿了同情和憐惜。

  電話另一邊,陸之成將手機放回口袋裡,對副駕駛上的小侄子道:「萌萌,撒謊是不對的,叔叔這是一個壞的示範,你不能學哦。」

  說完自己都覺得汗顏,為了解決問題,連單純的小侄子都拖下水了。

  萌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摸摸孩子的頭,揚眉一笑道:「那現在我們就向著遊樂園,出發吧!」

  車外是日光明媚,澄空萬里,是個令人心生愉悅的好天氣。

  但願他和她的將來也能像這天氣一樣,充滿溫暖和希望。

  還是老地方,孩子在旁邊玩耍,他和她就站在旁邊看著。

  她見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立刻搶先一步道:「什麼都別說,我還沒想通。」

  他低頭一笑,然後道:「我聽你大哥說,你讀書的時候一直都做文體委員。」

  清歌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突然說到這件事上來了?

  「他還說,你曾經放過話,將來如果誰要追求你,要先唱一首歌打動你的芳心才行。」

  清歌沒好氣地皺眉,「大哥什麼怎麼都跟你說?」過分,誰才是他的親人啊?

  他突然離開了靠著的欄杆,退後了一步,溫然微笑,「葉大哥分析之後得出的結論是,你一直不肯點頭,是因為我沒能做到這一條。」

  清歌的表情開始換成防備之色。聽他這話的意思,不會是——

  「我記得你以前唱過那首《浪花一朵朵》。」

  清歌後退了一小步,「陸之成,我不信你敢丟這個人。」

  「是有點難為情,可是別無他法之下,只能冒險一試了。」

  清歌覺得自己已經戰敗了,對他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管你五音全不全,我都要很鄭重地請求你千萬別丟這個人,或者等我走了之後你再丟,那我管不著。」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卻是怎麼看都有無賴的味道,同樣對她搖了搖頭。

  清歌不再理他,看到萌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欄杆旁邊,於是匆匆道:「阿姨有事,先走一步了,回頭再去你家看你。」

  然後動作迅速地轉身便走遠了去。

  陸之成看著她的背影,悶聲笑了起來。

  葉家大哥說得對,對待葉清歌不能一味地忍讓,必要的時候也要逼近一下。

  萌萌拽了拽二叔的衣角,小聲道:「二叔,剛剛你如果真對葉阿姨唱歌的話,一定很丟臉。」

  陸之成伸手將他抱了起來,繼續發笑,回道:「是啊,不過二叔知道你葉阿姨肯定也怕丟臉,所以不會准我唱的。」

  嚇唬她而已,真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那種幼稚的事,那他也真沒臉見人了。

  「可是我看葉阿姨好像生氣了。」

  陸之成很贊同地點點頭,「二叔也覺得,她是嚇壞了。」

  成功擾亂了她的心思,所以接下來的事應當就好辦了。

  清歌雖然嘴上不說,但還是感覺到了事情不太對勁。

  自那一天遊樂園之後,陸之成沒有再來找過她。她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想像了許多個可能。

  之前追著不放,很有幾分死皮賴臉的味道,可是為什麼連追求這種事,都能半途而廢的?可惡,就知道像他那種大少爺的話信不得。

  心裡不痛快,連帶著上班也心不在焉。

  晚上下了班,換了衣服出單位,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前,就有一輛警車「吱」的一聲停在了她旁邊。

  車窗搖下,葉家二哥神色焦急地探出頭來。

  「二哥?」

  葉明峻趕緊對她招招手,「趕緊上車,出事了!」

  清歌一時沒反應過來,趴在車窗上問:「出什麼事了?」

  葉明峻已經伸手幫她推開了副駕駛這邊的車門,催促道:「先上來,路上說。」

  行車上路,清歌自然要追問情況。

  葉明峻看了她一眼,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大哥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是陸之成要訂婚。他氣得不行,結果就跑去攪場子了……」

  清歌愣了一下之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陸之成突然要訂婚?

  的確,她很驚訝,但自認心態還能維持著從容。陸之成那種心思深沉的人風一陣雨一陣並不奇怪,就算他立刻有了新的對象那樣不關她的事。但是,如果這些都是事實,至少她不能讓大哥因為她而丟了尊嚴。

  「二哥,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她的平靜態度多少有些出乎葉明峻的意料。

  「知道。」

  她點點頭,「那走吧,我們現在過去。」

  到的是一家規模不大的PUB,裝修得卻很別致。推門走進,裡面並沒有營業,不大的店堂裡,一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對峙而立的兩個人。

  清歌下意識喊了一聲:「大哥!」

  葉明琛聽到聲音,唇角一勾,一拳就朝陸之成揮了過去。

  陸之成的身手居然不錯,一個閃身躲開了。

  清歌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覺得第一首要的是拉架,暴力不能解決問題,雖然她也鬱悶得很想揍某人。

  「大哥,別這樣!」她將葉家大哥拉住。

  葉明琛臉色沉沉,淩厲的目光還停留在對面的人身上,「小妹,大哥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委屈不管,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訓這小子一頓不可!」

  陸之成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目光是一直停留在清歌身上的,挨了罵也不回嘴。

  清歌覺得自己這一刻難堪極了。

  她和陸之成之間,什麼關係都算不上,就算這一刻他打算結婚,那也不是她可以干涉的事。

  她懇求地對大哥搖搖頭,「大哥,我一點都不在乎,所以你完全不用浪費這個力氣。」

  葉明琛微微一揚眉,「是嗎?」

  「是。」

  「哦。」葉家大哥了然地點了點頭,再不見剛才的怒火中燒模樣。

  有人聽到這裡,連戲也不想演了,因為他看出來事態的發展好像有一點脫離了之前的設想。

  想讓她生氣吃醋甚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但看到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根本好像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葉清歌,你撒謊也不臉紅的嗎?」懶懶一笑,開口了。

  清歌看著陸之成突然轉成愉悅的神色,就感到了不對勁。

  「你不是打算訂婚嗎?准新娘呢?」這時候才有空留意到,整個PUB裡除了他們幾個,哪還有什麼其他人?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沒預兆地突然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在這裡嗎?」

  她緩緩沉下了臉色。居然誆她?!

  目光轉向旁邊的兩位葉先生,結果他們兩個都露出沒事人一樣的表情,好像自己什麼都沒參與,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清歌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葉律師,葉警官,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葉律師給出的回答是:「我就是突然想練練身手,擔心做了律師之後功夫退步了。事實證明,好像還真退步了。」

  葉警官則是理直氣壯地回道:「我是來看戲的。」

  很好,全都學會看她的笑話了。

  她收回目光,轉而冷冷地看向眼前溫然淺笑的人,把怒氣全轉移到他一個人身上了,「很好笑是吧?」

  他收起笑容,搖頭。

  「陸之成,耍著別人玩很過癮嗎?」

  欲加之罪,他覺得自己其實很委屈,因為主意都是葉家大哥幫忙出的。

  「清歌,你連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也是沒辦法才想到找你的兩位大哥幫忙。」

  她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抽回了自己的手,很失望地對他搖頭,「那是因為你一直都沒有讓我看到半絲的安全感,這樣一份在我看來根本就很莫名其妙的感情,你讓我怎樣才能相信下去?」

  她葉清歌或許粗枝大葉,卻不表示對待感情的態度也是如此。她相信一生僅有一次的那種愛情,而在陸之成身上,她沒有看到希望。

  所以即使會傷心難過,她也不認為自己這樣一份堅持是錯誤的。

  轉過身,她大步走出了PUB。

  陸之成與葉家兄弟對看了一眼,搖頭一笑,跟著追了出去。

  清歌一個人坐在黑暗的陽臺上,聽著窗戶底下有人叫她的名字。

  「葉清歌!」

  置若罔聞。

  他知道她在家,於是連著又連喊了幾聲。

  隔壁鄰近的陽臺上已經有人跑出來看熱鬧了。

  「你總躲著也沒用,沒得到一個結果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葉清歌!」

  清歌一個沒忍住,隨手就抓起陽臺上的一個小花盆扔了下去。

  底下果真沒了動靜,一分鐘之後下面傳來嚴厲的聲音:「清歌,你在胡鬧什麼?」

  居然是大哥的聲音。

  她沉著臉從陽臺上伸出頭去看。

  葉明琛蹲在地上,而地上躺了一個人。

  她愣了一下,滿心懷疑。

  「還不趕快下來,之成被你砸昏了!」

  清歌直覺就是荒唐,雖然她槍法不錯,但那是在瞄準的前提下。隨手一扔而已,怎麼可能那麼准剛好砸到他?

  一定是上演苦肉計騙人。

  「大哥,如果真砸昏了你就幫忙打個120。我要休息了,沒空下去。」

  嘴巴上逞強,她卻沒有立即走開,靠著陽臺繼續觀望下面的情況。

  葉明琛當真拿出手機打電話,「喂,120急救中心嗎……」

  清歌瞬間呆了一呆,連鞋也顧不得換,立刻轉身跑下樓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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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5 00:05:3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至於後來——

  鏡頭一:陸之成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塊很明顯的疤,險些就到了破相的程度。

  其實當初挨花盆那一下絕對不是他樂意實施的一招苦肉計,可總算也是歪打正著了。

  某個女人因為心虛因為慚愧也因為要跟他扯平這筆賬,於是就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勉強同意了和他試著交往的要求。

  原本他以為還有許多的苦頭要吃,誰知道老天成全,一個疤就輕易地換來了一場天下太平,在他看來實在是很划算。

  一直到很久以後,她看著他額頭那個礙眼的疤,不止一次地連哄帶勸要他去醫院除掉,都被他很堅定地拒絕了。

  駁回的理由是:無論如何也要留個證據給孩子看,讓他或她知道自己的媽曾經有過多麼剽悍的人生。

  鏡頭二:關於葉律師和葉小妹的對話。

  「大哥,有件事你有沒有打算交代一下?」

  葉律師不給面子地批評:「警察沒當兩年,審犯人那一套怎麼都學會帶家裡來了?」

  「大哥,請不要岔開話題,不然你可能會後悔哦。」

  葉律師防備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葉律師你打算什麼時候解決個人問題?」

  「妹子,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看來是打定主意要顧左右言其他了。

  「可是有句話我實在是不說不舒服。」

  葉律師閉了口,恭候下文。

  「我剛剛順手幫你接了個電話,是個女人打來的。」

  葉律師額頭青筋開始微跳,「你是不是玩了一回特別惡俗的把戲,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清歌幸災樂禍地點點頭,「當初你也沒少看我的笑話,不要怪我沒兄妹愛,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葉律師瞪了她一眼,立刻翻看手機察看號碼,頭已經隱隱作疼起來了。

  鏡頭三:關於葉警官的一點內心獨白。

  1,小妹終於有了肯接手她的人,雖然有點捨不得,但看在姓陸那小子還算一表人才的分上,我就勉強承認一下,其實送走了葉家最大的問題人物,還是挺值得讓人開心的一件事。

  2,大哥終於大方了一回,讓我見到了未來大嫂的模樣。

  3,昨天,我好像又惹怒她了,真不明白,到底是我太隨性,還是該說她脾氣太壞了?

  4,掐指算算年紀,我們兄妹三人年紀都不算小了,看來葉家的確到了該大辦喜事的時候了。

  鏡頭四:清歌平時沒事就會去看望傅子嵐和萌萌。

  母子二人的生活看起來波瀾不驚一切如舊。

  清歌還是常常會帶著萌萌去遊樂園。

  她曾很小心地詢問過傅子嵐:「真的不想再開始一份新的生活嗎?」

  傅子嵐柔弱的笑容下卻像是隱藏著最強大的堅定和力量,她笑著回答清歌:「每個人都有自己習慣的生活方式。我會帶著孩子,一直等下去,因為這樣的生活才是令我心安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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