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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到陸家,清歌進到浴室裡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之成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
「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覺。」
清歌對著牛奶皺眉,「又不是小孩子,睡覺前還要喝這個助眠。」
本來她還打算說「先生我三歲就斷奶了」,怕太粗魯嚇到他才勉強咽了回去。
他毫不動搖地把杯子遞到了她手邊,揚眉道:「你晚上沒吃飯,又不肯吃宵夜,再不喝點東西胃能受得了嗎?」
陸先生幾時變身成全能保姆了?
她不甚情願地接了過去。
他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放低了聲音道:「清歌,我們談談。」
清歌心裡緊了一下,看到他表情認真的樣子就猜到大概要談什麼事了,於是趕在他開口之前迅速道:「好啊,我剛好也想和你談談,公事。」
看到他蹙眉,她也佯裝未見,接著道:「張維沖找我去,說是想要跟你合作。本來我是打算將計就計跟他接觸下去,可是要不是他突然對我毛手毛腳,我也不會打他。」
說到這裡,她忽然覺得很懊惱,「唉,我還是太衝動了,當時應該忍一下不打他才對。」
「你沒做錯,像那種人渣,你不動手,我也不會放過他。」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可是我已經暴露了身手,他一定開始懷疑了吧?」
陸之成沉默了片刻。的確,之前一直在故意平庸她的形象,但經過之前的事,張維沖那邊肯定會起疑心。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事情也快接近尾聲了。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應付。」他不想她一直因為這件事而擔心甚至自責。
清歌點點頭,拉開毯子靠到床上去。
陸之成仍舊坐在床邊,沒有打算走開的跡象。
「很晚了……」她有些尷尬地提醒他。
「我知道。」還是坐著不動。
對峙了一會之後,還是清歌先繃不住了,「有話就說吧。不過申明一下,只談公事。」
他看著她,突然唇角一彎,淡淡一笑。
清歌咳嗽了一聲,將視線避開,「再給你一分鐘,不說話我就睡覺了。」
他搖搖頭,「不用了,你休息吧。」
站起身,走到衣櫃裡取了毯子,然後關了燈,在沙發上躺下了。
很多事情都集中在最近發生,整件事的形勢也越發嚴峻,一些話,還是等到一切平息之後,再跟她好好談談吧。
清歌側身睡著,住進陸家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上班,清歌留意到了一個異常情況。
早上的時候她去茶水間,經過影印室的時候看到安茜正在裡面影印什麼東西。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狀況。因為以安茜的身份,影印東西完全可以讓助理來做。這些都還是其次,中途一個員工進去影印東西,還被安茜黑著臉趕了出來。
雖然平日裡安茜對待員工都是一副嚴苛態度,但這副樣子卻是清歌從來都沒見過的。
職業的敏銳讓她感覺到肯定是哪裡不對勁,而好奇心一旦迸發出來就攔也攔不住。
她要去把事情搞個清楚才行。
中午吃飯,她在百葉窗前看著安茜離開,然後假裝不經意地晃到了她的辦公室前,見到助理還坐在那裡,就笑著道:「我找安主任。」
想當然沒見到人,於是她就理所當然地接著說:「也沒什麼事,我就是感冒了,想來看看上次在她這裡拿的感冒沖劑還有沒有。」
助理秘書起身,有些為難地說:「要不然您再等等,安主任出去吃飯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
不是她不通融,實在是安主任的脾氣不好,她的辦公室一般人是不准進的。
清歌假裝頭痛得厲害,唉唉直歎氣。
「我就進去看一下,看到了就拿一包,回頭我自己跟安主任說一聲,我想她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助理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行了。同樣是身份特殊的人,得罪誰都不好。
於是清歌就進了辦公室,假裝隨手掩上了門,然後動作利落地走到辦公桌前翻找起來。
果然在最底層的一個文件夾裡翻到了一張不對勁的出貨單。貨物品名那一欄寫的是藥材,而拜這段遊手好閒的白領生涯所賜,她對華星已經有了一番瞭解,知道公司從來也沒做過藥材的生意,之前所涉及的行業也完全跟藥品行業八竿子打不著。
她迅速掃了一眼出貨日期,記在了心裡,露出一抹無聲的笑。
她光明正大地跑到十八樓,從玻璃窗外就看到陸之成還坐在辦公桌後面,聚精會神地翻著文件。
她往門上一靠,伸手敲了敲門。
他抬起頭來,見到是她,有些意外,隨即微笑道:「怎麼突然上來了?找我有事?」
清歌也不進去,繼續靠在門邊,有氣無力地回道:「身體不舒服,想讓你送我去醫院。」
他眉頭一蹙,立刻站了起來。
「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回事?」
她繼續維持著有氣無力的形象,伸手按在太陽穴上,「頭疼。」
他關了電腦,伸手取了公事包,走出門來。
「那趕快走吧。」
清歌先一步轉身,露出滿意的笑容。
電梯下行,在十六樓的位置停了下來,有人走了進來,居然是安茜。
她一見到清歌,立刻露出關心的神色,詢問道:「我聽阿YAN說你剛剛去我辦公室找藥,怎麼樣,好一點了嗎?」說完才又跟旁邊的陸之成點頭致意。
清歌虛弱地笑,皺眉道:「頭特別疼,只好讓之成送我去醫院了。抱歉啊,下午可能要請半天假。」
安茜關切地回道:「沒問題,生病了當然要以身體為重。」
下到三樓,安茜下了電梯。
清歌舒了一口氣,抬頭就迎上陸之成幾分思量的目光。
她沒有立刻解釋,只是沖著他揚眉一笑。
上了車,在岔路口的地方,清歌才道:「找個地方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陸之成的目光轉向她,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疑惑,但還是道:「你不是不舒服嗎?還是先去醫院比較好。」
她低聲一笑,回道:「不舒服也是因為餓的。醫院就不用去了,趕緊找個地方吃飯,順便跟你說件重要的事。」
他看著她笑容明朗的樣子,一掃了之前的病態,的確一點也不像是個病人。
「有什麼話是在公司不方便說的嗎?」他問著,順手調轉了行車方向,沒有再往醫院方向開。
「我主要是為了做樣子給安茜看,讓她以為我真生病了。」
他微微一側目,「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清歌點點頭,「我看到了一張奇怪的出貨單。」
她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後問他:「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蹊蹺?」
他點點頭,思量著又道:「不過以安茜那麼謹慎的一個人,為什麼如此輕易就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你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清歌當然也知道,太容易得來的消息,總是讓人心生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她故意讓我看的?」極有可能。
「可是為什麼呢?」
他想了想,淡然一笑,「你忘了之前張維沖的事嗎?」
清歌了然過來,「你是說他們已經懷疑我,所以故意試探我的?」
原來如此。
「那我們該怎麼辦?」交易日期清清楚楚寫著,無論真假,她都很想去求證一下。
「還是那一招,將計就計。」
清歌立刻也將相關情況彙報給了上司。
中隊長表揚了幾句之後,卻不告訴她具體的下一步行動,這讓清歌心裡很是鬱悶了一把。
眼看交易日期臨近,局裡要迅速做出部署才對,可是中隊長只是敷衍地對她說:「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等候命令。」
問陸之成,他也是說:「都在掌握中,你不用擔心。」
實在很離譜,她怎麼說也是整個事件中的一員,為什麼現在卻感覺自己是完全被排除在外的?就算上司眼裡,她不夠機警,陸之成眼裡,她太大大咧咧,但也不能就此抹殺掉她的警務人員身份吧?
等候!等候!好,她就等著瞧好了。
轉眼就到了交易的日期,可是早上起來,所有的一切平靜如常,她甚至還很難得地在飯桌上見到了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之愷。
往旁邊一看,陸之成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很溫和地跟他大哥閒聊著家常。
太平靜了,平靜得有些詭異。
陸之愷吃完早飯,先出了門。
清歌跟在陸之成後面回房,關上門之後,不動聲響地站到了他身後,看著他對著鏡子系領帶。
他在鏡子了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清歌卻笑不出來,雙手環胸瞪了他一眼,皺眉問:「今天到底有什麼計劃?」
他氣定神閑地回道:「沒有。」
沒有才怪了。
「別告訴我,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揚眉,「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正好,帶著你一起去。」
系好了領帶,取了公文包,見她還是臉色沉沉地站著不動,便笑著催促一句:「走吧,路上可能還要堵車。」
還是一副避重就輕的隱瞞態度,清歌覺得自己快要爆發了,嚴肅地看了他一眼道:「陸之成,我這個人雖然毛躁,但事情輕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你如果有什麼安排最好詳細地告訴我,否則回頭如果在配合上出了岔子我可不負責。」
今天的事不是玩笑,所以他不應該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
「我知道,所以不是說要帶上你一起去嗎?大清早的,怎麼脾氣這麼壞?」他任她冷眉冷目,搖頭一笑,讓出路,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清歌瞥了他一眼,不給好臉色,先一步出門去。
坐著陸之成的車子出行,卻沒想到他會將她帶到市南邊的一處遊樂場。
她站在門口,望著頭頂上「兒童遊樂園」那幾個大字,覺得「兒童」兩個字尤其讓人很汗顏。
「為什麼來這裡?」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貨運碼頭蹲守著嗎?
「帶你來見兩個人。」
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陸之成注意力全都放在遊樂園門口來往的人群上,看樣子好像是真的在等什麼人。
沒有讓清歌困惑很久,十來分鐘之後,等的人出現了。
那個小傢伙個子小小的,軟乎乎一團球一樣,一頭撲進陸之成的懷裡,甜滋滋地喊了聲:「二叔……」
隨後而來的是名年約三十的女子,長髮披肩,穿著米色的長裙,說不出的清秀和溫柔。
陸之成將孩子抱在懷裡,對她點頭致意:「大嫂。」
清歌在一旁愣了一秒之後回神,了然地想,原來她就是陸之愷的妻子,比起安茜美了何止一兩倍。最主要的,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看了便覺得很安詳。
這樣一個女子,配陸之愷或許還委屈了。
陸之成為她們作介紹:「大嫂,她就是清歌。」
對方向清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清歌有些受寵若驚地對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葉清歌。」
「我姓傅,叫我子嵐就可以了。」聲音也是溫潤細緻。
陸之愷一定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捨得拋棄這樣的妻子,選擇安茜那樣一個世故精刮的女人。
傅子嵐對清歌笑了笑道:「萌萌一直吵著要來遊樂園玩,可是我工作太忙一直都抽不出時間。今天要麻煩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
清歌連忙道:「沒事沒事,我本來也挺想來這裡玩的。」
傅子嵐看了眼手錶,說道:「那我先去上班了,萌萌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陸之成笑著回道:「晚上我會送萌萌回去,放心吧。」
他拉起小侄子的手,溫聲哄道:「萌萌,跟媽媽說再見!」
直到看著傅子嵐離開,清歌才回過一點神來,忍不住問:「這就是你今天的計劃?」
陸之成回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沒錯。」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懷裡的那個小傢伙,小傢伙回了她一個甜甜的笑,有些怯生生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就這軟軟的一聲,卻讓清歌所有的母性好像在一瞬間全都被激發了,握起孩子的手,很有義氣地拍拍胸口道:「乖,今天阿姨陪你玩!」
孩子才四歲,已經上了托兒所,出奇的懂事。
清歌想著傅子嵐給她的印象,覺得並不意外,自然是因為母親教育得好。
兩個大人陪著孩子在遊樂園裡轉了一圈,不過都是很小心地挑選著遊戲。孩子還小,那些刺激驚險的遊戲肯定不適合他玩。
中午的時候,帶著孩子在遊樂園自設的快餐店吃午飯。萌萌小朋友和其他孩子一起鑽進餐廳附帶的遊樂場裡去了,仍然精力充沛,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大人就在旁邊挑了個位子坐下來。
才玩了一個上午,清歌就感覺累得不行了,連連擺手。想她還是警察出身,看來這段時間的確是墮落了,不能夠像平時那樣天天鍛煉,連體力也下降了不少。
「萌萌真可愛。」她真心讚歎。
陸之成看了不遠處的孩子一眼,然後轉看向清歌,笑了笑,臉色卻有些沉鬱,「想聽聽我的家史嗎?」
清歌沉默下來,抬頭看向他。
「我哥會和大嫂結婚,完全是由我父親促成的。不過結婚之後看起來倒也是恩愛情深,一直到萌萌出世那一年。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突然就出現了問題,也是從那時候起,我發現了大哥私底下開始動一些不見光的生意。」
「你是覺得,你大哥會走上歪路,其實和你大嫂有關?」
陸之成搖搖頭,「不清楚。不過我大哥那個人,心思重野心也大,大嫂正是因為勸誡不了才選擇分手的,只是苦了孩子。」
「他們分居的事,你爸爸當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陸之成嗤笑一聲,「我爸是什麼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只不過他身體突然變差,想管也管不過來了。」
「我覺得你大嫂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言下之意就是,錯都是出在陸之愷身上。
這一點陸之成也贊同,「大嫂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人,溫良賢淑,娶到她是大哥的福氣,只可惜大哥卻不懂得珍惜。」歎了聲氣,不禁有些感慨,「不過可能是因為感情這種事,並不是對方人好就可以與之相愛的吧。」
清歌覺得他是話中有話。
「我卻相信日久生情這種事,因為人畢竟是感情動物。」
他看著她,突然淡淡一笑。
笑得清歌心裡又是一慌,沒好氣地道:「沒事別亂咧嘴笑,怪嚇人的。」
「清歌,我的家庭對於你來說可能很複雜,複雜到令你討厭,但如果有一天我向你表白的話,你會給個機會嗎?」
清歌的心裡更慌了。
怎麼會談著談著,就突然談論到這個問題上來了?
「你這算是在表白嗎?」她強作平靜地問。
他唇角一彎,沒有猶豫,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她沉默了一下,給出三個字的評價:「開玩笑。」
他也不怒不惱,笑了笑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是開玩笑?」
她老實不客氣地道:「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嗎,想玩一把腳踩雙船的遊戲還是怎的?」
他收起笑容,眉頭蹙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呢?」
她亦是眉頭一皺,「因為什麼理由?」
「理由很重要嗎?」
她的眉頭又蹙深了一分,「當然。」
他停頓了一下,淡淡回道:「性格不合。」
清歌嗤笑了一聲。
「真爛的理由。」
「清歌,這跟我和你之間的事沒有關係。」
她揚起眉,冷淡一笑,「誰說沒有關係?方小姐那樣出色的一個人你都看不上,憑什麼我該相信你會看得上我?南瓜車與灰姑娘的故事永遠只屬於童話,而我幼兒園畢業之後就不看童話了。」
如果他能輕易地就跟方明慧分手,而且還能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麼感情在他眼裡,可能只是很不值一提的東西罷了。
陸之成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讓我感覺,好像是在逃避些什麼?」
清歌收起冷臉,坦蕩一笑,說道:「沒有,我只是時刻沒敢忘記自己的身份。無論最終任務完成得怎樣,你都只是我的當事人而已。」
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難看,她趕忙道:「你也別動火,我這都是實話實說。而為了接下來的合作能夠順利繼續,請你千萬要維持風度,不要亂發脾氣。」
他好笑地看著她,「葉清歌,你也就是嘴巴厲害,原來是屬鴕鳥的。」
「十二生肖沒有這一屬相。」插科打諢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將尷尬化解,她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可以給你時間適應,但總有一天你還是要面對。」
她對他搖搖頭,「你大嫂的經歷是一個並不完滿的例子,我不會讓自己步上後塵。」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認真很堅定。
也許已經動心了吧,但動心是一回事,理智和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也搖頭,同樣堅定,目光停在她的眼底,認真地說:「我不是我大哥,所以當然你也不會是我大嫂。」
一直玩到傍晚才離開遊樂園,又在外面吃了晚飯,他們才開著車送孩子回家。
聽陸之成說,傅子嵐是個醫生,平時工作特別忙,還好今天是白班,他們去的時候她已經下班了。
清歌站在她家的客廳裡,看著小小的房子雖然佈置得很整潔很溫馨,但總是讓人覺得有一絲淒涼的感慨。一個單身的女人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從傅子嵐家出來之後,清歌忍不住問陸之成:「為什麼你大嫂不乾脆跟你大哥離婚算了,以她的條件肯定馬上就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
「大哥不同意。」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清歌的意料。爬牆也是那位陸先生先爬的,他憑什麼不同意?
「看來你大哥真是一個特別糟糕的人。」她對他的印象又壞了幾分。
陸之成卻低聲歎氣,搖了搖頭,「其實大哥心裡也不好受吧。我覺得他還是愛大嫂的,也疼萌萌,可是卻走到了眼前的境地。」
愛?這真是一個讓人更加意外的字眼。
「我被你說糊塗了。」
陸之成只是淡淡一笑,「這個世界上,感情的狀態有千萬種,他們就是比較累的那一種。相愛卻又都不肯遷就低頭,所以就只能這樣一直僵著了。」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沒事愛瞎折騰。」她討厭這種聽起來完全就是自尊作祟的故事。
他笑看她一眼,點頭道:「你總結得也沒錯。」
「無論有什麼理由,你大哥都不該在沒離婚的情況下和別的女人有了牽扯。所以我還是堅持你大嫂應該離婚,就讓你大哥後悔去吧。」
「我也贊同,只要大嫂能幸福,離婚對她來說也許真的是新生活的開始。不過事實上可能性卻不大,因為大嫂心裡一直都裝著大哥,放不下其他人。」
清歌不以為然,「那是因為她沒給自己機會去接觸別的人。」
「你怎麼知道沒有?」
她挑眉問:「什麼意思?不會是你介紹她去相親了吧?」
他點點頭。
清歌很是詫異了一下,「你還真拆你大哥的牆腳啊?」
「可惜大嫂的態度很明確,誰也不接受。你別看她溫溫柔柔的樣子,脾氣拗起來誰也動搖不了。」
清歌惋惜地搖頭,「真不知道你大哥走了什麼好運,有個安茜全心全意地幫助他,還有一個大嫂死心塌地地對他。」抬頭,忍不住遷怒到身旁的陸先生身上,「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們,花心冷情,沒一個好人。」
他忽然覺悟過來,「這就是你逃避懼怕的原因嗎?」
怎麼又……又……又轉到這個話題上來了呢?
「我沒懼怕什麼,不過就是討厭童話故事而已,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人們逃避現實的一種假想,根本不存在。」
「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童話故事,而你我都不過是普通人。」
清歌伸了個懶腰,恢復了愉悅的神色,轉移話題道:「我很喜歡萌萌,今天雖然很累,但是真的很開心。」
「既然如此,萌萌二嬸的這個位置可以為你留著,直到你想通了為止。」他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感化」她的機會。
清歌的回答是送了他一個白眼,率先坐進了車裡去。
陸之成搖頭一笑,隨後跟上。
「隊長,你好歹也是我的領導,多少給透露點消息唄。」
一直平靜的狀態讓清歌很不安,於是開始跑來對頂頭上司軟磨硬泡。
隊長維持著鐵面無私的形象,回答道:「該你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不該你知道的,你也不要多問,這是紀律。」
可惡的隊長,連紀律這種大帽子都扣下來了。
「這次的任務讓我覺得很窩囊,隊長,你這到底是在培養我,還是故意打擊我對職業的積極性啊?」
她一點也不怕隊長,因為他跟她二哥是很鐵的哥們,根本就是從小帶著她一起玩長大的。
隊長軟下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實話跟你說吧,你二哥特地警告過我,要我確保你的安全。我軍令狀都立下了,當然不能讓你以身犯險。當初派你執行這個任務是上頭的意思,但讓你儘量的置身事外卻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陸先生的意思。」
陸之成?他要她置身事外,為什麼?
隊長見她半天不吭聲,提出建議:「要不我打報告申請,把你調到你二哥那一隊去怎麼樣?」
當然不怎麼樣了!
「隊長你是知道的,我二哥也不是什麼好人。比起他,我還是樂意在你手底下待著。」
隊長覺得很安慰,「所以說啊,你也不能太讓我為難是不是?」
清歌頓了一下,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隊長,你就真的不打算透露一點點?」
隊長在那頭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上司那邊作戰失敗,她想當然就把目標轉移到了陸之成身上,這幾天開始特別留意起了他的動靜。
傍晚的時候,他在鏡子前整理衣服,清歌不帶聲響地在他身旁冒了出來。
「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他系著領帶,隨口回道:「去見個朋友。」
一切看起來很平常,可是清歌就是直覺哪裡不對勁。
「哦。」她轉身,靠進沙發裡開始看電視節目。
五分鐘之後,陸之成已經收拾好了,轉身跟她打招呼:「可能會很晚回來,談事情的時候我會關機,所以你也不用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的話就等我回來再說。」
她窩在沙發裡,漫不經心地應道:「嗯,知道了。」
陸之成看了她一眼,帶上門離開了。
下一秒清歌也迅速地從沙發裡跳了起來,動作利落地開始換衣服。
她知道陸之愷也不在家,直覺告訴她今晚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而答案,當然只要跟蹤陸之成,很快就會知道的。
清歌坐在出租車上,一路跟在陸之成的車子後面出了市區,直奔郊區的貨運碼頭。
果然如她所料。
N市雖然地處內陸,卻有長江流經境內,因此擁有便利的水運條件。
陸之成的車就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清歌跟著下了車,可以看到遠遠的燈光投射在碼頭方向,那裡正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工人們正動作利落地搬著貨物,旁邊有兩個人站在一旁監督著,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陸之成走了過去。
她亦是跟著靠到近前。
碼頭上站著的兩個人皆轉身看了過來,看到陸之成之後的表情皆是微微一愣。
果然是陸之愷和張維沖。
張維沖詫異之後便露出微笑,識趣地道:「我看你們兄弟兩個需要好好聊一聊了。」
他轉身走去了碼頭的另一邊。
陸之愷臉上的詫異之色也只是片刻的事,他看著陸之成,溫和一笑問:「你怎麼來了?」
陸之成眉頭緊蹙,對著他有些失望地搖頭,「大哥,為什麼你非要走這一步?
陸之愷只是微笑著,轉身面向江面,低聲歎了口氣。
他沒有給出回答,而是回憶似的問:「之成,你還記得媽媽去世的時候對我們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
要他們兄弟兩個人好好照顧各自的愛人,做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不要像他們的父親那樣。
「我和子嵐是真心相愛,即使沒有對媽的那個承諾,我也一樣會對她好。」
陸之成走到他身邊,看著眼前一片暗淡的江面,說出自己的困惑:「所以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和大嫂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陸之愷沉默了。
他看著大哥的樣子,心裡突然一陣焦躁不安,擔心自己有些事做得太急進了。
他應該先和大哥溝通一下,聽一聽他的解釋。
「大哥,我是你弟弟,和你是一家人,為什麼自從大嫂懷孕那一年之後,你就變了,和所有人都變得疏遠了?到底有什麼事是你必須隱瞞我們獨自扛著的,到了今天,你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陸之愷很重地歎了聲氣。
他心裡的確有一個沉重的秘密,他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
「萌萌不是我的孩子。」
陸之成愕然怔住。
「當年出事之後,你大嫂曾經想把孩子打掉,我沒有同意,因為孩子是無辜的。」
陸之成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怎麼也想不出結局會是這一種。
「而我為了報復那個男人,跟別人定了約定,所以才做起了違法的事。」
「那個男人……」
陸之愷冷然一笑,「死了。」
陸之成心裡一涼,這樣一來,大哥無疑是間接殺人。
他一直追查,可是大哥的防守一直都是滴水不漏。他為了阻止大哥繼續泥足深陷才選擇求助警方,原以為最多不過走私罪而已,卻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可是這個時候才讓他知道這些事,好像已經太遲了。
陸之愷當然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怎樣的地步,他將一切事情說出來,心裡松了一口氣,轉而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調查我,我故意讓安茜把消息洩露給葉清歌知道,也知道你肯定會調查出正確的出貨日期,前來阻止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之成,你足夠精明,可惜心腸不夠狠。當然兄弟之間還可以講手足情分,但以後在商場上這卻是大忌,你要改掉這個性格。」
陸之成的心情越發沉重了幾分,「大哥,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些?」
陸之愷笑了笑,「總要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是不是?外貿部裡面,我知道葉清歌只是個幌子,我也知道裡面還有一個真正幫你做事的人。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跟我是兄弟,不會真正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來。」
陸之成鬱結得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他才有些艱難地道:「大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但已經沒辦法回頭了,對不起。」
陸之愷的臉色微微一凝。
身後突然有一片刺眼的光亮照過來,警笛聲響徹了整個安靜的碼頭。
陸之愷並沒有露出特別驚慌的神色,淡淡蹙眉,「想不到你還是報了警。」
「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內情,我不會這麼做。」這是實話。
「替我照顧你大嫂和孩子。」
已經有警察走了過來。
陸之成沉色點頭,「我知道。」
陸之愷放心了,釋懷一笑,主動向旁邊的警察伸出了雙手。
陸之成看著大哥被拷上雙手漸漸走遠,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屈腿癱坐到了地上。
清歌從陰影裡走了出來,亦是說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覺。一個與她並不相干的故事,卻聽得她百轉千折酸楚難平。
陸之成抬頭看了她一眼,自嘲一笑,「我以為自己足夠聰明理智,現在才發現自己其實很愚蠢。」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給你,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坦然一點接受。」
她沒有看他,望著夜色裡依舊奔騰不息的江水,淡淡蹙眉。
「我大哥是業界很有名的律師,如果你想為你大哥做些什麼,我可以讓他幫忙。」
他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她亦是點點頭,接著道:「陸之成,還有另外一件事,我要和你談談。」
光線很暗,因此他看不清她臉上已然黯淡的表情。
「你說。」
「關於整個合作案,從一開始對我的身份定位到底是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他的眉心一擰,已經可以猜出她要談的是什麼事了。
「為什麼不說話?」她的聲音漸冷。
「整個計劃是你的上司和我商量後制定的。」
「什麼意思?」
「你的隊長對你採取的是保護態度,他並不希望你真正地以身涉險。」
清歌冷笑一聲,「所以我能起到的作用就是當個靶子杵在那裡,吸引你大哥他們的注意力,好讓你的人將工作進行得更順利,是嗎?」
他站了起來,沉聲道:「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
她對他抬手,制止他的解釋:「我明白,這是屬於我的任務不是嗎?即使是被利用了。」
「清歌……」
她退後了一步,露出嘲然的笑,「陸之成,我沒有立場責怪你的利用,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整個案子到頭來,我發現自己其實一點貢獻也沒有做出,這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蹙起了眉。
「現在都結束了,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照顧。」她對他客氣地笑了笑,「希望以後我們都沒有機會再合作。」
她瀟灑地轉身離開。
他迅速地伸手將她攔住,「案子結束了,但我跟你之間並沒有。」
她點點頭,「如果需要找我大哥幫忙,可以直接跟他聯繫,我會記得跟他說一聲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她冷靜地回了句:「在我看來,就只剩這件事了。」
繞開他的手,朝警車方向走去了。
陸之成沒有再阻攔她。
今天晚上發生了許多事,擾亂了他素來冷靜的思維。其實她的怒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卻是相當以自己的身份為榮。一番辛苦下來發現自己的作用並沒有以為的那麼重要,心裡的沮喪可想而知。
而他便成了首當其衝被遷怒的人。
他看著她走遠的身影,有點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剩下許多的爛攤子需要他一一去收拾,也希望到那個時候她的氣已經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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