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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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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娘子好健忘(義結金蘭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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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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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依舊是個風光明媚的日子,只是草綠漸滲秋黃,微風拂來不覺諒爽,而是略感微寒。

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在山壁夾道的小徑上快步前進,不時傳出交談之聲。

「大哥,嫂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紅里光興緻滿滿地往急著趕路的紅千季打探著。

在景陽宮與紅石塢之間的誤會解開后,紅千季才詳細對爹親說明這段時日究竟身在何處,也表明他娶了個好姑娘叫花芊眠,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想回忘憂谷將她迎回裂香鎮。

紅家人對此自是大為歡喜,因為紅千季雖不是什麼難相處的對象,但由於心裡只牽絆著行俠仗義之事,因此鮮少與姑娘家打交道,加上性情又瀟洒,總讓人覺得他不會想多個家累,卻沒料到紅千季竟會有此緣分,而且說娶就娶,已替紅家多添一口人。

由於麻煩已平息,所以紅掌門允了紅里光的要求,讓他陪伴紅千季出門接回媳婦,也好讓兩兄弟在路上有個照應。

兄弟倆一路上使著輕功,儘可能地縮短日程,為的自是早些見到花芊眠,只是見到紅千季這麼專心一意地趕路,幾乎連休息都顧不得,還是教紅里光捺不住好奇心,想早點認識這嫂子。

「小芊她呀,性情很好相處。」紅千季簡單地應道。

「不只這個優點吧?好相處的女俠你也遇過不少啊!」紅里光打趣道。

「她直率、也很開朗,不會扭扭捏捏隱藏心意,所以跟她說話很好溝通,而且……長得很可愛。」紅千季仔細想想兩人的相處,又斷斷續續地迸出幾句形容。

「平時我總跟她一起工作,她偶爾會冒險爬上山壁摘藥草,那模樣實在很危險,所以成親后我總是不停叮囑她,絕對不可以再做這種事……」一講起花芊眠,紅千季可有說不完的回憶。

花芊眠與他相處的時日雖不長,但與她在一塊兒的日子卻令他滿足不已,就像是得到了一輩子的幸福……

「大哥,你的形容跟前邊那個半掛在山壁上的姑娘真像。」紅里光邊聽著紅千季的話,邊伸手往前方指去。

剛才他就瞧見個小小身影在上頭晃動,初始時只以為是野獸或搖晃的花草,可隨著兩人越走越近,他可真看清楚了,那確實是個大姑娘!

「什麼?」紅千季一楞,順著紅里光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形,正奮力地攀住山壁上的岩縫,並且伸長了手臂,想把藥草給摘下來……

「花、芊、眠——」紅千季爆出失控的吼聲。

他明明再三交代過,絕對不可以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可他這娘子顯然沒把話給聽進去!

飛身上前,紅千季也沒管花芊眠是否摘到了她想要的藥草,立刻躍上山壁,直接摟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下來。

「大哥、大嫂!」紅里光對於這意外的發展也感到訝異,沒想到兩人還沒進村,就先遇見嫂子了。

看來這附近就是大哥、大嫂平日里摘葯的地方吧?

「小芊,我警告過你多少次,要摘高處的藥草,只許叫我,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亂來?」

紅千季抱住數個月不見的妻子,語調里又氣又急,他上下打量著花芊眠,正打算開口問她怎麼又故態復萌,卻瞧見她露出一臉錯愕,然後便轉為莫名的驚恐——

「你、你是誰呀?你抱著我幹什麼?我又不認識你!」花芊眠死命推拒著這個抱緊自己的男人,心裡只有滿滿的恐懼。

方才她正忙著摘葯,哪曉得突然有人大喊她的名字,她還沒來得及回頭探看呢,人已經被這粗魯傢伙抱下山壁了。

「咦?你不是大嫂嗎?」紅里光納悶地轉向紅千季。

大哥不至於才數月不見,就忘了大嫂長什麼模樣吧?

相較於紅里光的疑問,紅千季亦是錯愕不已。

「小芊,你……」紅千季到口的質問突地頓住,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慌亂。「你不認識我了?」

不祥的預感在紅千季的腦海中迅速擴大,他望著眼神宛若陌生人的妻子,突然打了個冷顫,原本期盼見到花芊眠的熱情,就這麼涼了半截……

「什麼!你說小芊把我忘了?」

村長家裡,不論里裡外外,都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村民。

方才紅千季跟花芊眠兩個人拉拉扯扯地進了村裡,一個喊著娘子、一個喊著救命,怎麼也安撫不定,最後村長終於出面,將大伙兒都請回家中,好好說明。

只是聽過村長的解釋后,紅千季卻更加錯愕了。

原來自從他走後,花芊眠每天都到山谷小徑去等候,偏偏紅千季沒傳半點消息來,就這麼讓花芊眠空候一個多月。

花芊眠擔心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原本的期盼心情漸漸轉為不安與擔憂,最後甚至時常以淚洗面。

由於太過心煩紅千季的事,所以忘憂谷的魔力再現,將花芊眠的煩惱與回憶都一併帶走,讓她忘卻了思念的傷痛,卻也忘了紅千季的存在,就像紅千季當初忘光了紅石塢與他自己的身分那般……

「別開玩笑了!我愛小芊、小芊也愛我,我明明就向她承諾過,一定會回來接她,這應該是值得高興、開心的等候,怎麼她竟然……」紅千季看著完全把自己當成登徒子、坐得離自己遠遠的花芊眠,心裡滿是困窘。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早知如此,他就該直接把花芊眠帶出谷才是!

「這你們男人就不懂了,千季。」於大媽從旁插話道:「芊眠她呀,在你走後常來找我談心裡話,她說她是愛你、也想相信你沒錯,但外邊的環境不比谷里,你家世又好,肯定有許多姑娘傾心於你,這一出谷或許就不會回來找她了……」

「我都再三保證過了,我不是那種男人!」紅千季真要瘋了。

「大哥,你冷靜點吧!」紅里光拍拍紅千季的肩安慰道。

「是呀,你真的不能怪芊眠會這麼想,畢竟你與我們這些主動往谷里跑的人不同,你一開始就是誤打誤撞入谷的不是嗎?」於大媽搖搖頭,又道:「況且你明明忘光了家裡事,卻又主動想起來,這不就表示外邊的事對你來說意義重大?」

「小芊對我來說一樣重要!」紅千季擰起了眉心。

「我明白,你會回來尋她,就說明你還是愛芊眠的,只不過……你一直沒消息,等久了人總會不安,芊眠鎮日想你想得難過,總是哭個不停,所以才會忘掉你的。」於大媽說著又嘆了口氣。

「還真是矛盾。」紅千季可以體會花芊眠的心情,她是因為太愛他、太思念他,所以遭受相思之苦纏身,才會忘掉他的存在;但問題是,他可不想就這麼放棄他倆共有的親昵情意啊!

「該說矛盾的人是我吧?」花芊眠在旁沉默地聽著大伙兒討論她與紅千季的關係,越聽越是頭皮發麻,「你真是我夫君?可是……我家裡沒半樣男人的東西啊!如果你真的娶過我、跟我一塊兒住,那至少家裡總會留幾樣你的衣裳鞋子,大家跟我聊天時多少也會提到你才對……」

「芊眠,因為大家不曉得千季會不會回來,為了不讓你難過,索性在你忘了之後就不再同你說起千季的事,至於你住的房子……其實那是你成親前住的地方,你因為成天面對跟千季一塊兒住的房子,心情更寂寞,所以就暫時搬回自己的屋子住,哪曉得這一搬,就漸漸忘了千季,所以你的屋裡自然不會有千季的東西。」村長在旁解釋道。

「是呀,不然你可以到隔壁那空屋去瞧瞧,你跟千季的東西還放在裡頭呢!」於大媽勸道。

「我說芊眠,不是胡叔想替千季說好話,而是千季真的是你值得託付終身的好對象,既然他都回來接你了,就可以確定他並不是見異思遷的男人,我看你就安心跟著他吧!」鬍子大叔見花芊眠一再質疑,也忍不住出聲幫腔。

他們都記得紅千季對待花芊眠的好,也能體諒兩人的苦衷,所以能夠的話,他們還是希望小倆口可以得到幸福。

「這……你們……」見大家勸合不勸分,教花芊眠感到更困窘了。

雖說靜下心來看后,她發現紅千季確實是個生得俊俏、儀錶堂堂的男子,但不論他有多好,過去他們倆又有多少親昵關係,總之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呀!就這麼突然地要她跟著紅千季,她哪辦得到嘛?

「小芊,你就跟我回紅石塢吧!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的。」紅千季知道,他絕對不能再留花芊眠在谷里了,即使這兒就像世外桃源,但是他已明白,有許多事並不能只用遺忘來掩蓋。

「不要,我真的不認識你啊!」花芊眠急忙搖頭,甚至躲到於大媽身後去,「我才不要離開村裡!」

「小芊!」紅千季有些焦急了,他起身往前跨步,伸手就要把花芊眠拉出來,「你明明就愛著我的!你一定還記得我,只要想起來就好了!」

「放手!」花芊眠面對紅千季的拉扯,只是更加反感,「你這個登徒子!為什麼要由你來決定我該怎麼做啊?我才不會喜歡你這麼獨斷的男人,更不可能嫁給你!」

小倆口吵成一團,互相不肯退讓半步,看得一旁村民們只能幹著急,卻想不出半點解決的主意,直到沉默的紅里光突然開了口。

「大哥,你要不要帶嫂子去看大夫啊?」紅里光想了又想后,終於迸出個稍微有點進展的提議來。

「看大夫?她又不是病了……」紅千季蹙眉道。

「可是我們那位住在江南秋葉山莊的結拜義兄封大哥,他家裡的神醫兄弟閻王愁能夠醫好任何絕症不是嗎?而且閻王愁的妻子還擅長算命、改運、風水相人之術,或許她也通曉少有人知的道法、術法,所以帶嫂子去秋葉山莊的話,或許就能弄清楚忘憂谷的魔力是怎麼回事,也能讓嫂子恢復記憶啊!」

只能說是旁觀者清,紅里光見兩人鬧了許久也沒個下文,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先幫著把花芊眠勸出忘憂谷再說。

「這倒也是……」紅千季眼神一轉,又定回花芊眠的身上。

花芊眠將兩兄弟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對此她自是大表反對意見,但是這回,一來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二來是紅千季一副沒帶走她誓不罷休的態度,所以最後,花芊眠也只能在所有人勸合不勸分的催促之下,不情不願地跟著紅家兄弟,踏上了前往江南秋葉山莊求醫的旅程……

「這是中了夜矇矓的毒。」

寬廣大廳內,紅家兄弟帶著花芊眠,靜候著求醫的回復,只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千里迢迢跑一趟江南秋葉山莊,得到的竟非神醫夫妻的救助,而是與神醫閻王愁同為兄弟、封家三少封文葉這位解毒高手的驚人答案。

「夜矇矓?中毒?」紅千季露出錯愕的表情,視線在花芊眠身上打轉著。

如果是這樣,就難怪她會把自己給忘光了。

只是瞧花芊眠一路上健康得很,怎麼也瞧不出半點中毒的跡象呀……

「夜矇矓毒性強烈,只需將花與葉晒乾磨碎、混入茶水或膳食當中,便可使人神智潰散。」封文葉仔細解釋道,「此物無味無臭,難以分辨,可毒性直侵腦子,若是中毒,輕則變成廢人、重則昏睡一輩子。」

「怎麼可能?我沒有變成廢人、也沒昏睡啊!」聽見封文葉的說明,花芊眠只感到不可思議。

「這夜矇矓,即使未曾服用,只是長期聞其花開時的香氣,亦會令腦子逐漸受到麻痹,並讓情感變化及記憶受到影響,就像忘憂谷里的村人說的,山谷里有魔力、足以使人忘卻煩惱,我想……這應該是中其花毒了。」封文葉溫聲應道。

「既是夜矇矓,可有葯解?」紅千季憂心問道。

「此毒雖烈,解法倒也簡單,將其根磨碎入葯即可。」封文葉遲疑了一會,又續道:「只是若花姑娘中的並非夜矇矓之毒,服用此葯反倒有傷身子。」

「這……」紅千季與紅里光頓時楞住。

這該怎麼辦?總不能先叫花芊眠喝喝看呀!

「三哥可有夜矇矓?」基於增長見聞而跟來的封家五少封雅書,亦即眾人口中的神醫閻王愁,見著大伙兒半天不吭聲,突然迸出問句。

「我是收藏了一些。」這算是封文葉的私人興趣,畢竟研究毒物是他的專長。

「花姑娘在谷中長期收取藥草,或許見過夜矇矓而不知其名,三哥不妨取來瞧瞧。」封雅書提醒道。

封文葉等人對此深表贊同,於是取來晒乾的夜矇矓給大伙兒瞧,只是當花芊眠見到那晒乾的花朵,卻不由得驚呼起來。

「這不是芊眠花嗎?忘憂谷里開著可多了!」花芊眠萬萬想不到,這被村民誇讚其美、又拿來替她起名的芊眠花,竟是有著猛烈毒性的夜矇矓!

「忘憂谷中很多?」封文葉等人聽了花芊眠的回答,心中已有了個底。

「看來花姑娘是中了夜矇矓的毒沒錯。」封雅書淡聲迸出結論。

「這麼說起來,我記得夜矇矓相當少見,主要生長在江南偏北一帶,與千季言明的忘憂谷位置相去不遠,所以解憂村的人,應該是因為中毒,所以才誤以為忘憂谷擁有使人忘卻痛苦的魔力。」封文葉略為沉思了下,很快便將事情串連起來。

「我聽說過,不少人為了忘記痛苦,特地四處尋找夜矇矓,但真的找到的人卻不多,只是沒想到竟盛開在忘憂谷里,甚至有人在當地建起村子……」苦笑一聲后,封文葉忍不住搖了搖頭。

「等等,你說過這花香會讓人中毒忘憂,那我們村裡的人,會不會因為一直聞到芊眠花的香氣,最後聞出問題來啊?」花芊眠聽過封文葉的說明后,忍不住為村民擔憂起來。

「這倒是不至於。」封文葉笑應:「花姑娘不也長期居住於解憂村,但依然健朗無礙?這是因為夜矇矓主要影響的,是人們感情波動強烈的部分,因此村人才會將煩心事都忘掉。」

「總之,只要村裡的人別把花拿來晒乾制毒,就不會鬧出人命了。」紅千季鬆了口氣,因為村人向來是賞花卻不拿芊眠花作為其他用途,想來應可放心。

「那麼……大家為了忘卻煩心事而進谷居住,在村裡重新開始,也算是善用芊眠花的香氣了。」花芊眠這下子終於明白,為何解憂村裡能夠自始至終維持著如此和樂的景象,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夜矇矓的毒性所致。

這該說是矛盾,還是萬物終有其依歸?

只要人能夠找到讓自己安身立命之處,即使猛毒如夜矇矓,依舊能成為助人之力。

那麼,她呢?她這朵被移植出谷的芊眠花,真與紅千季有過親昵的夫妻情感嗎?

這一路上,紅千季對她的噓寒問暖,她不是沒感覺到,即使他的直言常令她氣得跳腳,但老實說,他並不難相處。

甚至,在兩人互有爭執的時候,紅千季也會老實接納她的意見,這些細微小事,讓她稍稍改變了自己對紅千季初見的看法。

她沒有忽略掉紅千季每回望向她時,那毫不避諱、顯露於外的濃情,只是在這種一切宛如霧裡看花的矇矓記憶下,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夜矇矓、芊眠花……這名可真是名副其實啊!

千日一盛,毒性卻足以使人身置幽夜般的矇矓不清之中,再難釐清虛實真假,只殘留下美好的回憶。

村裡的人都說她與紅千季相配,感情親密,又說她是太愛紅千季才將他忘懷……

當真是如此嗎?她曾經擁有過紅千季這個直率的男子嗎?

驀地,花芊眠感覺自己的胸口怦咚怦咚地急速躍動了起來。

過去的事,她並不記得,但此刻回想著紅千季一路上的照料以及他直率的性情,再看看他俊逸的側臉——

她知道的,現在的她……是有那麼點想回憶起與他的過去了。

秋葉山莊里多了位嬌客。

紅千季讓紅里光先行回紅石塢,好教爹娘安心等候封文葉的醫治,到時候才能帶個健康的媳婦回去見兩老,而他自己則陪伴著花芊眠,在秋葉山莊暫時住下。

只不過,花芊眠在喝下封文葉的葯湯后,竟是一連兩日昏睡不醒,這情況著實教紅千季擔憂不已。

「她這麼睡下去,真的不要緊?我當初想起事情時,雖然頭疼得像要裂開,卻也沒像她這般……」紅千季連同封文葉坐在內院的涼亭之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焦急。

「我知道你擔心她,不過你就安心等候吧!」封文葉輕聲安撫道:「你在谷里住得不久,真遇上令你情感波動的大事,還是容易引起反應、與毒性相抗,但花姑娘不同,她在谷里住久了,香氣之毒滲遍她的腦子,因此服下藥湯后才會如此沉睡。」

「我沒想到要她想起我的事,居然得費這許多工夫。」紅千季感到有些矛盾,只能努力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我希望她記起我,又不想她受劇疼之苦,所以如果她可以邊睡邊解毒,倒也是好事。」

擔心就是這麼一回事,即使明白身處秋葉山莊,有號稱能起死回生的神醫閻王愁與無毒不能解的識毒高手封文葉在身旁,但沒等到花芊眠醒來,紅千季知道自己是怎麼也不可能安心的。

「你能這麼想自是再好不過。」封文葉補充道:「倒是那夜矇矓,其根能夠盡除香氣的影響,因此不會像你一樣受疼痛之苦,更不會再忘懷你的事,所以你儘管安心。」

「我是很想放心交給你們處理,不過牽挂就是這樣纏人。」紅千季聳聳肩,苦笑道:「可惜里光不在,封大哥也不在,沒人能陪我練練身手,不然倒能打發時間,讓我少想點東西。」

「陪在花姑娘身邊,不能教你平靜嗎?」封文葉性情溫和,習醫習毒不諳武,不像紅千季是個劍客,對他來說,能陪著妻子就足以教他心情沉澱下來,所以紅千季這番心境,他倒無法體會了。

「見她一直不醒,反而讓我焦慮煩躁。」紅千季拉出一聲長嘆,「練劍倒好,分散我的注意力,又能叫時間過得快點,而且有了她之後,我想變得更強些,希望能夠在任何時候都由我來保護她。」

「你這番心意,我想花姑娘一定可以體會的。」封文葉輕聲笑道:「倒是……你想練劍的話,我家四弟正在他自個兒的院落逗孩子玩,你不妨去找他活動筋骨。」

「易軍在家?」秋葉山莊的封家四少封易軍,人稱「劍俠」,好與人比試較量,脾氣相當沖,不過看在紅千季眼裡,倒不覺得如此,大概是因為他自己說話也直吧!

如果找封易軍比畫幾下,倒是不錯的主意。

畢竟自從上回武林大會之後,他們便沒再正式比畫過了,所以他還真有點懷念與劍俠對戰的滋味。

「對,花姑娘這邊我們會看著,她若醒了我會差人喚你的。」封文葉的醫術雖不比自家神醫小弟精湛,但也深知醫術根本,他明白依紅千季的性子,若是卡在房內空愁悶,也只是勞心勞神,甚至煩出病根來。

所以就像紅千季自己說的,找人比劍、動動手腳,反倒是好事。

「好。」紅千季乾脆地點了頭,「那就有勞了。」

與封文葉暫且道別,紅千季往封易軍的院落直奔而去,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心中除了牽絆著花芊眠外,只餘下一個念頭……

過去他想變強,為的是子承父業、行俠仗義,但如今,他又多了個目標——他要用他的強韌,呵護花芊眠這朵他自忘憂谷帶出來的小花,從此,再也不讓她有半分的傷心、難過!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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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日光西斜。

夕陽拉長了影子,在屋檐上映出濃橘色調,紅霞染透天邊,襯出雲朵的形貌。

這合該令人心悅歡欣的美景,很可惜的卻沒人有心欣賞。

因為應該還在沉睡的花芊眠,居然憑空消失了!

為此,秋葉山莊上下幾乎出動了所有人,在偌大庄內四處搜索,可卻毫無所獲……

「看來,花姑娘應是中途醒來,趁沒人注意的時候離開的。」封文葉有些自責地搖頭。

確定過花芊眠人不在庄內后,紅千季等人回到了原本花芊眠休息的房內,重新仔細檢查了一回。

「腿生在花姑娘身上,她想走沒人攔得住,與其煩惱,不如先找出她上哪去了。」封雅書偕同妻子在花芊眠休息之處打量起來。

神醫封雅書的妻子唐真緒由於精通算命,而且向來奇准無比,因此這回大伙兒也毫不例外地先把她請來,想找出點蛛絲馬跡。

只見唐真緒往床邊打量了幾下,然後繞著房間的門裡門外打轉了兩回,跟著吐出了問話:「我想問問,以花姑娘的腳程,要離開咱們秋葉山莊所在的昭城,需時多久?」

「用走的離開昭城?」原本跟紅千季正在比劍的封易軍聽聞人走丟了,也跟過來湊熱鬧幫忙,聽見唐真緒的話,他忍不住高聲反駁:「那她會先累死!因為就算施展輕功,也得花上半天才能從秋葉山莊趕到昭城城門!」

「昭城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若依普通姑娘家的腳程來算,要走到離秋葉山莊最近的南城門,再快也得花上一整日吧?」封文葉應道。

「那麼,昭城裡最少人進出的是哪邊城門?」唐真緒近幾年才搬到昭城、嫁給封雅書,不似封家兄弟打小在昭城長大,對大小事都熟悉,因此有疑惑她是能問則問,省得自己費心思量多耗時間。

「北城門。」封雅書簡潔應道。

「這麼說來……」唐真緒扳著指頭約略算了算,才仰頭對眾人說道:「此刻花姑娘應該是正往北城門走,頂多走到照陽街吧!」

聽見唐真緒的推斷,紅千季忍不住露出鉈異表情,「你連這也算得出來?」

對於花芊眠的事,她什麼也沒問,卻能知道她現在身處何方?

一般江湖術士還得合八字、對生辰,她倒是什麼也用不著,看來這神算之名真該冠在唐真緒頭上了。

「不,我這麼推測自是有其道理的。」唐真緒輕聲迸道:「一個時辰前,我剛來探過花姑娘,當時她還睡在床上沒醒來,所以就算我前腳剛離開,她便醒來,距離秋葉山莊也頂多是一個時辰的路程。」

說著,她轉向了封文葉,續道:「我記得三哥曾說,服下解毒湯藥后,就會將體內的毒性排盡,憶起所有的事,所以花姑娘應該不只是想起了她與千季的親事,也想起她為了忘記而進入忘憂谷住下的煩惱。」

「這跟小芊偷偷離開有關連?」紅千季真是越聽越胡塗了。

「我想,花姑娘的過去,對她來說應是個沉重的包袱,因此她憶起往事後,才會選擇不告而別。」唐真緒頓了下,又道:「若是如此,她一定不希望被我們找到,那麼必然會想離開秋葉山莊甚至是昭城;而人在逃走時,總習慣往人少的地方去,因此我才推測她人在北邊的照陽街上。」

「很合理。」封雅書點了點頭。

「我立刻去追她!」紅千季說罷,旋身便想離開。

「慢點!」唐真緒見紅千季就要奔出房門,連忙喊住他。

「怎麼?」紅千季微愕,納悶道:「她毒性剛退,也不知道精神好不好,我得快點把她追回來才成啊!」

「我只是想先告訴你,既然花姑娘選擇悄悄離開,表示她的過去讓她無法面對,或是她無法面對你,若你想追她回來,就得接納她的一切,更得想辦法幫她放下心裡的煩惱,否則硬將人帶回來,也只是平添痛苦,那倒不如放手讓她走……」唐真緒想了想,還是將心裡的考量全數說出。

也許以一個外人的身分來說,這些話是太過干涉了,但她知道,紅千季會特地帶花芊眠上秋葉山莊求助,甚至為她東奔西跑,就表示他非常想追回與花芊眠相處的那段記憶。

既然紅千季想要的是真正的幸福,那她就多少盡點力吧!

至於其他的決定嘛……唯有紅千季與花芊眠自己才能夠做出最後的抉擇了。

「我懂。」紅千季勾了下唇角,「她一個小姑娘,明明有著青春年華,卻選擇隱居山谷,這早已說明她想拋棄過去的心聲,這點道理我還懂得,所以我更要早些追她回來,因為我得告訴她,往昔舊事不過一場空,但現在,她有我紅千季了!」

直率言詞連番吐露,教唐真緒聽得信服,亦引得一旁的封文葉迸出淡笑輕音。

「我想,依千季你的韌性,要讓花姑娘安心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早點將她帶回來吧!我還得替她把脈,確定餘毒是否已全數排除啊!」封文葉拍拍紅千季的背,催促著他上路。

「那麼,等我將小芊勸回來,再另行答謝!」紅千季說罷,輕功一使,便飛身閃得不見蹤影。

封易軍知道自己這局外人,還是少去攪和紅千季的家務事,所以識趣地留在原地,沒打算跟上,只是看著紅千季的身輕如燕,即使他自身的輕功已屬高明,但他依然反射性地蹙起了眉頭——

「真想答謝的話,就把紅石塢最擅長的輕功秘訣教我!」

封易軍練功成狂的怨言,讓封文葉等人不由得迸出笑聲,襯著一地金黃的夕陽餘暉,在空氣中捲起了微暖的氣息……

不知該說神算唐真緒聰敏過人,還是花芊眠太過單純,在往來行人稀稀落落的照陽街上,紅千季真的發現了花芊眠的蹤影。

「小芊!」紅千季自高樓頂上躍下,聲音還沒傳入花芊眠耳里,人已落至她面前。

「千季!」花芊眠見到夫君出現,沒有半點欣喜之情,反而迸出一臉羞愧,語氣里甚至滲入了些許退縮。

她繞過紅千季,匆匆忙忙地想逃,可紅千季自是不會放手。

「小芊!你已經想起我了吧?」紅千季將花芊眠揪住,怎麼也不肯鬆開。

「你讓我走吧!千季,我根本就……」花芊眠燦爛的笑顏里如今盛滿了憂傷,她垂斂眸子,扯出細碎如絲的回應:「我根本不應該跟你在一塊兒的!我沒有那個資格!」

「你胡說什麼?」紅千季一掌一邊,攀住她的雙肩,認真地注視著花芊眠,沉聲道:「什麼資格不資格的?我們夫妻倆的關係,只要是互相喜愛,就應該相守在一起!」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過去,才能這麼輕鬆!」花芊眠不敢抬頭正視紅千季,她心虛地迴避著他灼人的目光,低著音調應道:「如果你知道了……你一定會討厭我的!」

「那是你自以為是的猜測吧?」紅千季拉著花芊眠,不由分說地往一旁的巷道走去。

這附近原就冷清,一旦轉入小巷弄之中,行人就更少了。

「千季?你要帶我去哪……」花芊眠有些踉蹌地跟在紅千季身邊,他走得快,教她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

「那裡。」紅千季突然停下腳步,跟著彎腰將花芊眠打橫抱起,還沒對她說明清楚,人已飛上高處。

「啊……」雖然不是頭一回讓紅千季這麼抱著在半空中飛了,但這般突如其來的舉動,花芊眠終究還是無法習慣。

她驚叫著抱緊紅千季,只覺得身軀被紅千季摟在懷中,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

當紅千季終於停下來之後,她聞到一股清新的氣息直往腦門竄入,這才悄悄睜開雙眼。

「這裡是……」映入眼帘的,是延伸至半空的粗壯樹枝、鮮綠的樹葉,以及遼闊得彷彿毫無止盡的黃昏美景。

紅千季這一飛,將她帶上了附近一棵足有五人高的老樹,兩人坐在突出的樹枝上,正好面對著夕陽西沉的景緻。

晚霞猶如被打翻的染料,橘紅黃混了一地,染得大地金芒一片,滲著夜色的幽紫與青藍則緩緩自黑影間爬升,取代了原本的光亮。

花芊眠方才只顧著趕路,還真沒注意到時候已近黃昏了。

如今兩人位居高處,不僅將昭城附近景緻盡收眼底,更能直接面對這片過美的昏黃。

「太陽快下山了。」紅千季貼在花芊眠的耳邊低著聲調續道:「像不像你?」

「咦?」花芊眠眨了下眼,不由得側過臉往紅千季瞧去,「什麼意思?」

「我不想勉強你,我只是想疼愛你、保護你。」紅千季攀住樹榦,一手緊摟著花芊眠,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但就像你從前接納我一樣,我也想包容你的全部。」

「千季,我……」花芊眠的心口躍動得有些快,聽見紅千季願意無條件地接受自己,她當然是開心的,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過意不去……

「你可以像夕陽西沉,把自己埋沒在黑夜裡,但也可以選擇再度東升,只把昨日留在過去。」紅千季貼近花芊眠的頰,往她臉上輕吻,「我不是會說好聽話的男人,但這些是我的心裡話。」

花芊眠垂下眉梢,輕聲道:「可是,我沒辦法……我總覺得,我要負起全部的責任……」

「什麼責任?」紅千季儘可能地傾倒著耐心,「不要藏在心裡,只顧著自己鑽死胡同,這裡只有我們夫妻,你說得再大聲都沒第三個人聽得到。」

「我……」花芊眠用力啃咬著下唇,猶豫再三后,她才低下頭,用細如蚊蚋的聲調輕應:「我爹……他就是單雷堂的創立者!」

一句「單雷堂」,教紅千季瞪眼楞了半晌。

「你爹?」紅千季愕道:「怎麼會?那單紀科年歲並不大,生不出你這女兒吧?」

「我爹不是單紀科。」花芊眠搖搖頭,「我爹自幼習武,也是個熱心人,雖在十幾年前創了單雷堂,但由於不爭名利,因此單雷堂在武林里也沒什麼名聲……」

「那單紀科他是?」莫非是單家的敗家子?花芊眠的兄弟?

花芊眠沒回答,只是悶著聲音繼續說道:「幾年前有個年輕人上門拜師,表現得聰明誠懇,不知世事的我當時相當欣賞他,便說服爹收了他當弟子,甚至在後來,由於他的追求,所以請爹作媒替我們訂下婚約。」

「什……」聽到這裡,紅千季的心裡突然爆出一股怒氣。

雖然花芊眠未曾言明,但那個曾與花芊眠訂下婚約的年輕人,九成九就是後來的單紀科吧?

「在他盡得爹的真傳后,我爹便突然身染急病去世,他就以我未來的夫君之名,接手了單雷堂,甚至為表明心意主動冠以我爹的姓氏,看起來就像他準備在日後娶我、入贅單家,所以我也很安心,可事實上……這些根本都是他裝出來的!」花芊眠握緊粉拳,聲調里夾帶著哭音。

「有一天我聽見他要弟子去劫持一家商行,就同他爭吵,結果他露出本性,把我關在房裡,還告訴我,要不是單雷堂里還有眾多弟子一心向著真正繼承爹血脈的我,所以他需要我來保住他的堂主地位,不然他早就像毒殺我爹一樣,送我去地府了!」明言至此,花芊眠的淚已垂落在衣衫上。

一滴又一滴的珠淚浸濕她的衣裳,花芊眠癱軟在紅千季的臂彎里,多年來忘懷的悲傷事重新回憶,讓她再一次痛哭失聲。

「你說我怎能原諒自己?是我錯認了他、引狼入室,甚至讓他害死了爹啊!」花芊眠緊緊攀住紅千季,卻不是擔心自己摔落,而是無法承受對自己過失的懊悔。

「小芊……」紅千季將花芊眠緊摟在懷,他確實沒想到花芊眠的身世會牽扯到單紀科,這兜了一大圈的因果,教他真的不得不信,緣分就是這麼回事。

「後來……我在下人的幫忙下逃走了……雖然想替爹報仇,但我什麼武功也不會,想報官……卻又怕官府管不了江湖事……」即使身為單雷堂堂主的女兒,但其實花芊眠與一般普通百姓並無不同,面對這些不平,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單紀科可有追殺你?」紅千季輕拍著花芊眠的背,好聲好氣地安撫著她。

對於花芊眠的考量,他不是不懂,畢竟這些不平之事,就是他最初想當個俠客的主因。

「我不知道……可我明白我不能留在裂香鎮,所以我逃離了那裡,後來聽聞江南偏北一帶生長著可以讓人忘卻痛苦的花,我就循著消息前去,最後找到了忘憂谷,於大媽他們便讓我住了下來……」花芊眠抹著淚,提起解憂村的村民,她忍不住生出一股懷念以及心酸。

當時若沒有他們,她或許早已流落街頭、死於異鄉了吧?

「所以,你不告而別,是因為覺得我會責怪你?」紅千季重重嘆了口氣,「你該不是覺得,我會因為你曾是單紀科的未婚妻,而且你還是將單紀科引入單雷堂的人,所以就認為你十惡不赦吧?」

「我知道你不會。」花芊眠連忙搖頭,「我是因為……覺得對不起爹、對不起你……」

若不是她,爹不會死,紅石塢不會與景陽宮爭執,紅千季不會身受重傷、被人追殺……

「你為什麼非得把這種與你不相干的責任綁死在自己身上?」紅千季不贊同地攢起了眉心,「單紀科那傢伙,就算沒能騙到你,日後還是會使其他方法為惡,因為他的本性便是如此!所以不管他做了什麼,都跟你沒關係!」

「可若是我精明一些,不被他迷惑,那至少爹不會被他害死啊!」花芊眠堅持道。

「照你這種說法,官差跟俠客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該工於心計、都該放下純樸善良的心性,最好大家待人都冷漠以對,免得哪天幫到了個歹人,弄得自己痛不欲生,是這樣嗎?」紅千季冷著聲調反問道:「小芊,你告訴我,你希望解憂村的人們變成這樣嗎?」

待人好,那並沒有錯,親切、信任他人,也沒有錯,真正的問題其實是出在那些利用旁人善意的人!

可偏偏惡人胡作非為,總是不以為意,卻連累良善百姓心裡難受。

在紅千季看來,這叫本末倒置!

「我……」花芊眠突然有些傻眼了。

她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她只是一味地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可她又幫不上任何忙,所以才膽小而自私地躲入忘憂谷,但是……

「我並不想大家都變成冷漠的人,我只是……」花芊眠詞窮了。

她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紅千季接續了她未完的話語,「沒有人能夠幫你,你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即使當時紅石塢與景陽宮或秋葉山莊,都有人願意、也有辦法對你這個身受不平的小姑娘伸出援手,但你就是不知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也絕非你的責任,你就只是不知所措、無依無靠,所以自然地感到害怕,想求個心安而已。」

像這樣的事情,自紅千季習武以來見得太多了。

「千季……」熱燙的言語安撫著花芊眠的心,將她的回憶硬生生地扯裂,卻又溫柔地撫平她的心碎。

她摟緊紅千季,眼淚傾流而出,哭濕著他的衣衫,也將多年來所受的不平盡數訴以悲泣之音。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好想替爹報仇!我恨單紀科、可我更恨自己什麼也做不到啊!」撕碎的哭聲斷斷續續,與花芊眠肆流的淚水一同迸散,委屈的心情更令她哭得雙眼紅腫,聲嘶力竭。

「也許晚了點,但你現在有我了。」紅千季背依著樹榦,望著幾乎沉入遠山的夕陽,將花芊眠摟得更緊了些。

「我是你夫君,你懂夫君是幹什麼用的嗎?為的就是保護像你這樣的小妻子,至於單紀科那傢伙,他們一幫人已被送交官府,再也無法為惡了。」說起此事,紅千季心裡可是痛快得很。

尤其得知花芊眠曾受到單紀科欺騙的此刻,知道自己親手為紅石塢與親親娘子報了仇,更讓他有得意至極的滿足感。

果然,他選擇繼承父業、當個俠客,是個好決定!

「咦……什麼?你說單紀科他……」由於先前失去與紅千季的回憶,所以花芊眠根本沒去過問紅石塢與單雷堂目前的情況,在恢復記憶后,她立刻就逃離了秋葉山莊。

她一直當那伙人依舊困擾著紅石塢,因此更為自責,哪裡想得到,她這夫君居然已將她的仇人逮住了!

「他們罪大惡極,我想官府不會輕饒,若你想親手為你爹報仇雪恨,我可以帶你上官府,替單紀科的惡行再添一筆,讓你一解心中牽挂。」紅千季撫過花芊眠的臉頰,沉聲道:「這回,你不用再害怕,因為有我陪著你。」

「千季……」花芊眠霎時覺得心頭重擔落下,她被這個惡夢纏身多年,除了在忘憂谷那段時光外,她一直感到自責而擔憂,可如今……她終於不用再受到惡夢的侵擾了!

「你放心,我有一幫神通廣大的結拜兄弟,能夠替你找到你爹的屍骨、能夠替你驗出你爹被毒害,也能夠替你爹洗刷單雷堂的不義之名……」紅千季吻去了花芊眠臉上垂掛的淚痕,溫著聲調應道。

他的結拜兄弟身為秋葉山莊的莊主,這封家名滿江南,可不只是因為家大業大。

秋葉山莊的幾個兄弟們,個個身懷絕技,骨子裡亦是熱忱,對於不平不義之事更願意傾力相助。

有秋葉山莊幫忙,再加上紅石塢在裂香鎮挽回的好名聲,要揪出單紀科所有的惡行,可說是易如反掌。

「千季,謝謝你……」花芊眠使勁抱住紅千季,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再度肆流。只不過,這回她為的不再是難過與傷心,而是喜極而泣。

「我還沒說完哪!」紅千季拭去她的淚水,一邊續道:「我們還可以替你爹修墓祭拜,我會陪著你去上香,讓你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明白他的寶貝女兒如今已有個好夫君在身邊呵護……」

「嗯!」花芊眠揪住紅千季的衣衫,憂傷不再,卻漾開了釋懷的笑容。

就像紅千季說的,她有個好夫君會保護她。

這是喜事,是該向爹稟報一聲呢!

「還有,我得帶你回一趟解憂村,好讓大伙兒放心。」有了前回的經驗后,紅千季決定上村子跑一趟,在正式向大家道謝的同時,也讓於大媽他們放心,知道從此之後不用再擔心他們夫妻了。

「你不怕入谷之後,又把事情忘了?」花芊眠聽見他的決定,不由得想起上回紅千季摔入谷中的際遇。

「當然不怕。」紅千季自信滿滿地往花芊眠唇上一吻,「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令人心煩意亂的事情了。」

「那你不怕我又把你忘了?」花芊眠瞧他一臉自滿,忍不住興起玩心。

「你會嗎?」紅千季不以為然地瞄著花芊眠。

「當然不會!」花芊眠仰起臉,往紅千季的唇瓣吻上,「因為……今後,我有千季在身邊,我知道你會疼我、護我,我什麼也不用再擔心害怕了,所以我再也不會忘了你!」

熾熱的吻,在兩人的唇間擦出熱燙的高溫,笑音滲入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當中,隨著捲動老樹枝葉的夜風,將傾心愛語傳得老遠——

「我要一輩子記著千季你對我的疼、對我的愛,從今以後,再也不相忘!」

  【全書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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