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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書房內的氣氛凝窒陰郁,嚴釋策望著坐在對面一派輕松的冉芷凌。
「好茶。」冉芷凌嫻靜優雅地品評西湖龍井。
嚴釋策面無表情地看著未婚妻,他為她能夠安然無恙逃出生天一事感到開心,但僅止于此,他對她並無男女之情。
「冉姑娘喜歡的話,改明兒個可以帶一些回去品嘗。」他淡笑說著,言下有不留人之意。
冉芷凌捧著茶盅的手頓了下,唇角輕揚,並未對他明顯的逐客之意動怒,但也不表明她究竟是走還是留。
「冉姑娘自稱是嚴某的未婚妻,但不知當年的訂親信物何在?」她的眉宇、神態,依稀存有童年的影子,他幾乎可以完全確定她就是冉芷凌,明知翡玉餃尾螭龍就在自己手中,仍舊要這樣故意問上一問。
「因為某些原因賣了。」原本泰然自若的冉芷凌听他提起玉佩,臉色略顯難看。
他攤開雙手問︰「賣了?那我要如何確定你就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已經確定在客房里哭得梨花帶雨的人是雙雙,而不是我,不是嗎?不過你會有所懷疑也是理所當然,你可以找冉府的僕佣過來證實,看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冉芷凌。」
冉芷凌心里暗暗犯著嘀咕,都怪某個笨蛋不懂得翡玉餃尾螭龍的價值,當她听見那個笨蛋得意洋洋告訴她當了十兩時,整個人氣得都快厥過去了。
思及雙雙正窩在房里傷心欲絕,嚴釋策的唇緊抿成一直線,額際隱隱可見浮跳的青筋。
「我會找他們過來證實你的身分,在此之前,唯有暫且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倒是若證實了我的身分,不知嚴當家是否會履行對我爹娘的承諾,在年底前迎我入門?」冉芷凌不疾不徐放下手中的茶盅,水亮明眸無畏地對上嚴釋策深幽的黑瞳,要求他給個答案。
她那合情合理的要求,著實教他無法拒絕,他全身緊繃,不滿與不願涌上心頭,幾乎要爆發了。
除了雙雙以外,他從沒想過要娶別的女人為妻,就算對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真正該娶的女人,他依然不願違背自己的真心。
她挑了挑眉。「難道你不打算履行婚約?你一改初衷是否與雙雙有關?」
「無論我是否改變主意,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一概與雙雙無關。」縱然旁人說雙雙與冉芷凌情同姊妹,可眼見為憑,在不了解冉芷凌的性情如何之前,嚴釋策絕不妄下定論。
極力撇清雙雙與他的決定有所關聯,就是不想冉芷凌責怪無辜的雙雙。
冉芷凌懷疑的看著他。「是嗎?」
他以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無須懷疑。」
冉芷凌聳肩優雅一笑。「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了。」
「僕佣們已經將西廂房整理好,你累了的話,丫鬟會帶你過去休息,若有任何需要,只消吩咐一聲即可。」
「你為什麼不問我那一夜逃離後所發生的事,莫非你一點也不好奇?」
「冉府一門之所以會慘遭橫禍,皆因我而起,我深感歉疚,不知該如何彌補。你當時一定很不好過,我不願再觸及你的傷心事,所以並未想要追問。」一談及此事,俊逸的臉龐就滿布陰霾,他虧欠她的,這一輩子都還不了。
「事情確實因你而起,你也的確虧欠了我,可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還逍遙法外,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已從旁得知事情始末的冉芷凌想到冤死的爹娘及家僕,她的心就悲憤不已。
「你請說,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盡心為你辦到。」就算她想要他的命,他都無話可說。
「我要你務必讓真正的禍首受到應有的懲治。」她說什麼都無法原諒姓申的。
「這事就算你不提,我也不會放過姓申的,你大可放心。」他堅定向她許下承諾。
「好,那我就信了你。倒是你這麼爽快答應替我報仇,其實心底早就認定我就是冉芷凌是嗎?之所以想要再找人確認,是否想拖延與我成親的時間?」她拋下對申家的仇恨,話鋒一轉步步逼近,非要他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不可。
「是你多心了,凡事都得有真憑實據,不能僅是口頭上說說不是嗎?」他堅決否認到底。
「隨你怎麼說,既然你對我一點都不好奇,若沒事要問的話,那我去找雙雙了。」她款款起身。
「你找雙雙做什麼?」嚴釋策听聞她要找雙雙,整個人立即警戒。
「我與雙雙名為主僕,實際上情同姊妹,現下她丟失了記憶,想必正陷入痛苦深淵,我這個做姊姊的怎能不過去看看她、關心她?」
「從前的你或許與她情同姊妹,可眼下的你對她而言是陌生人,你去了只會讓她遭受更大刺激,我想,你還是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去看她會比較好。」她是個不會讓人輕易看穿心思的女人,他對她仍存有防備之心。
見嚴釋策那麼寶貝雙雙,她不怒反笑。「你放心,我說過,我和雙雙感情很好,我不會吃了她的。」
縴細身影蓮步輕移,不理會他的制止,堅持要去見雙雙。
嚴釋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追了過去。
發現他追上前,冉芷凌優雅旋過身。「我要與雙雙說些體己話,不適合你這個大男人在旁,除非你認為我會傷害雙雙,否則你不該跟過來。」
她的一番話止住了嚴釋策心急如焚的步伐,他明白絕不能明目張膽懷疑她,不然對她無異是極大侮辱,再則他害她家破人亡,虧欠她甚多。是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冀求她與雙雙真的感情深厚,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傷害雙雙的事。
見他止住了步伐,她輕巧一笑,不再多言,翩然去找雙雙。
盡管心下煩躁不安,嚴釋策仍不得不強迫自己目送她離開,直到她走遠,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頹然走回原位坐下,疲憊地將臉埋在雙掌間。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我听說小嫂子並不是真的嫂子,這是真的嗎?」自商行回來的嚴釋文一踏進府里,就听說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急忙忙奔到書房來跟大哥求證。
嚴釋策抬起困頓的臉龐,低啞著聲︰「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難怪我雖然覺得小嫂子很可愛、很討人喜歡,但就是覺得她言行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大哥,你是何時發現真相的?是今天才知道的嗎?」嚴釋文有如連珠炮地說了一長串。
「不,在我和雙雙遭遇殺手襲擊後,我就發現她的身分有問題了。」
「既然如此,為何你一句話都不說?故意讓她將錯就錯?」嚴釋文被他弄糊涂了。
「因為我喜歡她、因為我愛上她了,就這麼簡單。」他定定看著弟弟,說出他的心意。
「啊……」嚴釋文結實被他的坦白嚇了好大一跳,可也正是如此,使他更加清楚看見哥哥的決心。
不管雙雙是不是千金小姐,她與大哥是那麼相愛,這樣完美的一對儷人要人如何狠心拆散?
「你怎麼說?」他屏氣凝神,不希望釋文反對他與雙雙在一起。
嚴釋文深吸了口氣,表明態度。「只要大哥喜歡,我就喜歡,無論大哥作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大哥。」
「好弟弟。」有了釋文的支持,嚴釋策頓時覺得擁有更多力量,無論橫亙在眼前的是多巨大的風暴,他都有辦法挺身闖過。
嚴釋文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你現在才曉得嗎?」
嚴釋策抬起右手,精神十足說道︰「兄弟同心!」
釋文意會的也抬起右手與他相互拍握。「其利斷金!」
兄弟倆相視一笑,信心滿滿。
★★★
熒熒燭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間,小春被雙雙屏退後,房內僅剩她一人。
她猶如斗敗的公雞,雙肩垮下,再也提不起任何斗志與精神。
她知道自己已無多少日子可以留在嚴釋策身邊,在離開他之前,她該把握時間多看他幾眼,或是索性極力疏遠、避開他,以免離去時她會反悔、不舍離去……
「釋策,我就要離開你了,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難受?」她幻想嚴釋策人就在眼前對她展開雙臂,一如以往她傷心難過時,將她納入寬闊的胸膛。
正當沉浸在幻想中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雙雙猛然抬頭,欣喜喊道︰「釋策!」
他來了!他來看她了!
她拋開裹在身上的棉被,赤足下床去開門,當門扉打開的那一剎那,她看見來人,唇角的笑容驀地僵住。
冉芷凌笑著詢問︰「雙雙,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請進。」雙雙退到一旁,讓冉芷凌進到房里,隨後忐忑不安的掩上門扉。
她怎麼也想不到冉芷凌會來找她,她想說什麼?是否已看出她心系于誰?會不會覺得遭受背叛,很生氣?
「坐啊!你怎麼傻愣愣地站著?」冉芷凌見她呆立在一旁,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身畔。
雙雙乖乖坐在她身畔,雙手扭絞成一團,一個字都不敢吭。
「雙雙,我見你氣色很好,看樣子這段時間過得不錯。」
雙雙點頭,以細小的聲音恭敬回她︰「是。」
「嚴釋策剛剛跟我說,他對我深感歉疚;同樣的話,我也要跟你說,我對你深感歉疚,那一夜若不是你挺身為我犧牲,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我欠你的,窮其我這一生,都還不了。」
那一夜對冉芷凌而言是場可怕的惡夢,她相信對雙雙亦然,雖然嚴釋策沒說,可她已從方總管口中得知,那一夜雙雙傷得極重,差一點兒就命喪黃泉,好不容易轉醒,卻喪失了記憶。
清醒之後的雙雙什麼都不知道,嚴釋策才會將雙雙誤以為是她,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責怪他們。
「雖然我忘了從前的事,可當初既然我決定那麼做,就表示小姐在我心中非常重要,我相信當時的我不曾後悔,事情若再重來一次,相信我定會作出相同決定。」
雙雙一番話,說得冉芷凌雙眼發熱,內心激動不已,這就是她的傻妹妹、好妹妹。
「小姐……」雙雙囁嚅著聲。
「怎麼了?有話直說沒關系。」
「其實釋……呃……嚴當家對冉府慘遭滅門一事一直耿耿于懷,責怪著自己,我……」我光是想到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就心疼不已。
這句話她無論如何都無法也不該對冉芷凌說出口,僅能暗藏在心底。
「你如何?」冉芷凌听出雙雙想替嚴釋策說好話,卻是難以啟齒。
「小姐失去至親,心頭定是承受莫大傷痛,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她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仍舊開不了口。
冉芷凌心情低落,緩緩道︰「我所承受的痛苦,在你誤以為自己是我的時候,應當已深刻體會。」
「是,我完全能體會小姐的悲傷,可還是希望小姐能早日走出傷痛。」雙雙低垂著頭,想到當時感受到的悲傷,心頭就不由自主涌現悲哀。
「終有一天,我會的。」冉芷凌神情黯淡無光。
「不管要做什麼事,只要能讓小姐開心,我都會全力以赴。」雙雙真誠地保證。
話說到這兒,她終究是無法開口請求小姐別太責怪嚴釋策,畢竟她不是冉芷凌,該怎麼做、想怎麼做都該由冉芷凌作決定,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傻雙雙,你就是這樣傻氣,一心只想到別人。」冉芷凌心疼的撫著她的臉頰,這樣的好妹子,要她如何不疼惜?
雙雙用力搖頭。「我不傻,一點也不傻。」
只要釋策快樂、小姐快樂、爹娘快樂,她也會跟著覺得快樂。
冉芷凌幽幽的在心里嘆了口氣,續問道︰「我問你,你覺得嚴釋策怎樣?」
「他……是個好人。」雙雙遲疑了會兒,選了個安全的回答,澄亮的眼瞳不敢對上冉芷凌水亮的雙眸,就怕心事會遭她看穿。
「除此之外呢?你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冉芷凌不容她逃避,繼續追問。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她再選了個安全的答案。
冉芷凌輕挑柳眉。「然後?」
她低垂著頭,搖得如博浪鼓。「沒有了。」
冉芷凌語氣高揚。「所以你一點都不喜歡嚴釋策?」
「……嗯。」雙雙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在喉頭梗住時說出違心之論。
「如果我和嚴釋策成親,你也不會在意?」不死心的冉芷凌再問。
這一回雙雙遲疑了更久,最後深吸口氣,吞下喉間的苦澀滋味,回答她︰「……嗯。」
「此話當真?」
雙雙強迫自己不在乎一顆心是否正被凌遲,咬著牙堅定頷首。「是。」
「好,那麼為我們祝福吧!」
「什麼?」雙雙愣了下,無法反應過來。
「我和嚴釋策就快成親了,本來我還在考慮,但听你說他是個好人,你對他的救命之恩心存感念,而我對你亦存有無法回報的感謝之意,所以我決定代替你以身相許。」冉芷凌說得一派輕松,準備自我犧牲。
「等、等一下,我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不會是說,她毅然決然要嫁給嚴釋策,是為了代她報恩吧?
是這樣嗎?她有沒有誤會小姐的意思?
「傻雙雙,我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你怎麼還听不懂?我說,你、我和嚴釋策三人的關系很微妙,嚴釋策欠了我,我欠你,你又欠了嚴釋策,三個人串在一塊兒,簡直成了一個圓,既然你對嚴釋策沒有男女之情,那就由我來代你報答恩情,嫁他為妻好了。」
說吧!雙雙,快點大聲說出你對嚴釋策的感情,如此便能皆大歡喜。
「我、我……其實小姐不用這樣自我犧牲的。」不!小姐求求你,不要嫁給嚴釋策,不要!
「就像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要奉送給你。只要是能讓你開心,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全力以赴,畢竟我們是好姊妹不是嗎?」冉芷凌笑得好溫柔,心里卻強烈希望雙雙能夠擺脫所謂的主僕情誼、姊妹情深,對她吐實。
「……對,我們是好姊妹。」好姊妹三個字壓垮了雙雙,讓她無法表達出真心話。
天知道,她多希望能夠大聲告訴小姐,她想要和嚴釋策在一起。
可娘說的對,無論她對嚴釋策的感情有多深厚,他始終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她不能不懂分寸。
或許小姐現下還沒有喜歡上嚴釋策,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小姐就會跟她一樣深深愛上嚴釋策,無法自拔。
「傻雙雙。」冉芷凌見她被逼到了這個地步,依然不肯承認感情,不住搖頭嘆氣。
雙雙不懂為何小姐一再說她傻,在她自己看來,她的腦袋瓜可是清楚得很,一點都不傻。
「你放心,幸福會屬于你,誰都奪不走。」算是便宜了嚴釋策,能被雙雙這麼單純美好的姑娘愛著,只是這兩個人都傻,她既不是母夜叉,也不會吃人,為何就是沒人肯對她說出真心話?
被悲哀浪潮淹沒的雙雙心酸地點了點頭,並不認為失去嚴釋策的她能獲得幸福,可是為了不讓小姐起疑,她唯有點頭稱是。
★★★
稍晚之後,當嚴釋策來到客房要見雙雙時,卻已不得其門而入。
他拍打著門板,對藏在里頭的小女人喊道︰「雙雙,你開門見我好嗎?」
「我累了,已經歇息了,有什麼話改明兒個再跟我說吧!」雙雙坐在床上,拚命克制自己別一時心軟跑去開門。
「方才冉芷凌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為何你不肯見我?」嚴釋策料想雙雙拒絕見他,肯定和冉芷凌有關。
雙雙怕他去找小姐問個明白,揚聲道︰「小姐沒說什麼,你別誤會她。」
「你這是在維護她嗎?」嚴釋策感到不悅。
「不是,我是實話實說,她真的待我很好。」
「好,我們不談她,就來談談我們,我問你,你當真要放棄我們的感情?你真舍得?」
「我早先不也跟你說過了,我們兩個不該在一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當然是萬分舍不得,卻也不得不選擇將這段感情永遠藏在內心深處。
嚴釋策一听,急了,用力拍打著門。「雙雙,人的感情不是說收就能收的,你不可以這樣。」
雙雙緊抿著唇將自己埋在棉被里,不願听他說。
「雙雙,你不能不講道理,快點把門打開,我們好好談談。」嚴釋策心急如焚,非要當面跟她談清楚不可。
雙雙心痛如絞,哽咽著聲。「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雙手緊握,澄亮的眼眸痴痴望著被燭火照映在門外的岸然身影,她真的好想開門,真的好想投入他的懷抱,真的好想告訴他,她一點都不想拒絕他、離開他。
可是她除了狠狠將他拒于門外,其他的事都不能做。
她愛他,所以不能害了他,她一定要堅定信念才行。
沙啞的聲音充滿痛苦。「雙雙,不要對我如此殘忍好嗎?」
雙雙用棉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彷佛這麼做可以包裹住汞傷欲絕的心,彷佛從此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雙雙!雙雙!」嚴釋策拚命拍打門板,雙雙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總是意氣風發、精神奕奕的他頹喪地垂下雙肩,失意地倚著門板滑坐在地,已被逼到了痛苦深淵。
「雙雙,我就在你房外,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想見我,打開門就可以看見我了。」右手絕望的擺在弓起的右膝上,看著廊外無星無月黑暗的天際。
這片如黑墨潑灑過的天空,有如他此刻的心境,陰郁暗沉。
雙雙無法控制雙耳不去听他那總是輕易蠱惑她的嗓音,听到他就守在房外,她的心激顫,恨不得馬上沖出房外,與他肩並肩相依偎。
「釋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房內的她輕聲喃念。
悲傷的淚水,無聲滾落。
房外的嚴釋策萬般無奈,激狂的心要他不顧一切破門而入,可理智告訴他,這麼做無濟于事,可能會刺激到雙雙,讓她更加將他排拒于心房外,他唯有強忍住,才有辦法守在她房外。
只是他的心,因她的拒絕,被撕扯成片片。
夜深沉,涼風陣陣。
房外的人如入了定,一動也不動孤獨守著。
房內哭累的人兒則墜入幽暗夢鄉……
懊是虛幻的夢境卻真實得可怕,在深幽的暗夜,睡在小姐鄰房的她听見了哀號慘叫聲,由夢中驚跳起,披了外袍起身察看。
才剛步出房外,就听見更多淒厲的痛苦尖叫聲,她立即奔進小姐房中,那時小姐也被驚醒了。
「小姐,我不曉得外頭出了什麼事,好多慘叫聲。」驚魂未定的她嚇白了臉。
「我爹和我娘……」冉芷凌頭一個想到的即是父母的安危。
「小姐,你留在這兒,不!不如先躲起來,我去看看老爺和夫人的情況。」雙雙不顧自身安危,急忙轉身要走。
冉芷凌拉住了雙雙往外沖的身子。「不,外頭危險得很,雙雙,你跟你爹娘先走,我自個兒過去看。」
此時許金花老淚縱橫,衣袍染血地自外沖了進來,叫著︰「小姐!小姐!」
冉芷凌驚慌地抓著許金花的雙手問︰「翟大娘,你身上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嗎?」
見到娘親身上有血,雙雙眼前一片黑,但及時穩住,伸手扶著娘親。「娘,爹呢?怎麼不見爹?你身上的血……」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而是……而是……」許金花難過到無法把話說得完全,悲痛的眼眸掃向冉芷凌。
冉芷凌心頭一震,痛得不得了,仍是得故作鎮定,抖顫著唇問︰「而是什麼?」
翟吉人自外頭沖了進來,嘴里驚慌喊道︰「小姐快走,我听見那群闖進府里的惡徒說要找出小姐!」
「什麼?那他們馬上就會找到這兒來了,小姐不走不行,快!」許金花伸手扯下雙雙身上的外袍。
「對,一定要走。」翟吉人背過身去,心底已明了妻子此舉有何用意,他的心登時開始淌血。
「翟大娘,你話還沒說完,你身上的血怎麼來的?為何翟大叔身上也有血?」冉芷凌拉著許金花的手臂,非要她給個答案不可。
「是啊,爹、娘,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說個清楚啊!」雙雙見小姐心急,自己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你要節哀,老爺和夫人已經……魂歸西天……」一談及慘死的老爺、夫人,翟吉人就哭得全身顫抖,無法自已。
「小姐,你要快點逃才行。」許金花將雙雙的外袍俐落穿在冉芷凌身上,讓她做丫鬟打扮,心疼得不敢瞥向女兒。
「不,我不走!我要看我爹娘!」冉芷凌淚流滿面,用力想甩開許金花的手。
許金花用力鉗制住冉芷凌的手,不讓她掙脫。
「小姐,你不能去!外頭那群凶神惡煞正在到處找你,金花,你動作快點!」翟吉人留意著外頭的情況,不舍的雙眼和妻子一樣,不敢看向女兒一眼,就怕自己會心軟。
老爺與夫人對他們一家恩重如山,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小姐的性命才行。
一旁的雙雙不斷來回看著爹娘,發現他們倆刻意回避看她,又將她的衣袍穿在小姐身上,心頭登時有了底。
得知即將面臨險境,玲瓏縴瘦的身子恐懼顫抖著,而後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情緒平穩下來,接著舉步維艱地取來小姐的外袍,蒼白的唇瓣抖個不停,素白的手指一時間沒辦法將衣袍穿戴好。
許金花與翟吉人見女兒默默接受即將面臨的命運,兩老的心飽受凌遲,痛苦萬分,卻不得不漠視,逼自己狠下心來。「別抖,快點把衣衫穿好,你要引開惡徒的注意,別讓他們發現不對勁追上來,明白嗎?」
雙雙頷首,遵照娘親的指示將衣衫穿好,努力吸著鼻子不落下淚來,以輕松的口吻說道︰「我明白,爹、娘,你們快帶著小姐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冉芷凌發現他們的意圖,驚叫︰「不!雙雙,你不能為我犧牲。」
雙雙對著冉芷凌甜甜一笑,笑容中有著全然的真誠,不帶一絲埋怨。「這是我自願的,小姐,你一定要逃出去。」
「雙雙!」冉芷凌拚命搖頭,短短一夜間,她已經失去了爹娘,她絕對不能讓情同姊妹的雙雙為她犧牲生命。
雙雙不理會冉芷凌的呼喚,雙膝下跪,對爹娘拜了三拜。「爹、娘,請恕女兒不孝,再也無法承歡膝下,你們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
「雙雙啊!」許金花不舍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女兒,但才剛踏出一步,便又頓住,因為她想到了與丈夫所肩負的責任。
翟吉人不忍與女兒訣別,輕擺了擺手,暗自冀求上蒼能夠大發慈悲,使雙雙能夠保住一命。
與父母拜別後,雙雙毅然決然站起身,開了門就往最吵雜的地方奔去。
「雙雙,別走!」冉芷凌心痛到淚痕斑斑,雙手受到鉗制的她,怎麼也喚不回好姊妹。
「我們走!」翟吉人在雙雙一跑出房外後,與妻子火速帶著冉芷凌離開。
火光竄燃,哀號四起,惡夜追殺,垂死掙扎。
所有的一切皆清晰出現在雙雙夢中,深陷惡夢的她驚聲尖叫,手腳並用將裹在身上的被子當成壓制她的惡徒,用力踢踹。
守在房外的嚴釋策听見她淒厲的尖叫聲,立即躍起身,抬腿將緊閉的門扉用力踹開,奔入房中,來到床畔。
他用力搖著額際滿布汗水的人兒,焦急喊道︰「雙雙,你怎麼了?」
雙雙猛地被嚴釋策搖醒,滿布恐懼的雙眸圓瞠,一口氣梗在喉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嚴釋策撫著她的胸口,讓她的氣能夠順過來。「來,慢慢深吸口氣,再慢慢吐氣,別慌、別急,我就在你身邊。」
雙雙遵照著指示吸氣、吐氣,一遍又一遍,才讓驚慌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曾滿布恐懼的眼瞳望著四周擺設,確定自己人就在嚴府,且安然無恙,這才不再害怕得全身緊繃。
「你怎麼了?作惡夢了是嗎?」嚴釋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細語不斷,柔聲安慰。
雙雙聆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聲接一聲,情緒漸趨于平靜,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的事愈來愈清晰。
她喃喃說道︰「我想起來了。」
「什麼?」緊擁著她的雙臂一僵。
「我爹叫翟吉人,我娘是許金花,我叫翟雙雙,不是冉芷凌。」
「……」
「所有的事我都記起來了……」她望進他深幽的黑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在我還未恢復記憶,擔心雙雙的情況時,跟我說等我想起來,就會知道雙雙平安無事,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小姐……」
大掌溫柔輕撫她柔嫩的臉頰。「因為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才會選擇隱瞞,你明白我的心不是嗎?」
雙雙輕合上眼,貪戀他的溫柔,允許自己在此刻稍微放縱一下。
先前她不記得冉家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恩情、不記得小姐待她的好,已經選擇離開,現下所有事都想起來了,更是不可能做出傷害小姐的事。
她得把事情做好才行!
「你為什麼又不說話?不管我有多愛你,你還是要選擇放棄我是嗎?」他痛苦地低啞著聲,乞求她不要拋棄他。
「我不能沒有你,你究竟明不明白?」他不顧一切地懇求她。
她又何嘗願意過著沒有他的日子?
長睫抖顫,晶瑩的淚珠如冰晶懸掛,她依然雙眼緊閉,沉默不語。
「雙雙,可知你的決定會將我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你真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他心如刀割,急切地想說服她改變心意。
傷心欲絕的淚水潸然滾落,她硬是狠下心腸,不回應他的懇求、愛語。
地獄是嗎?她早已墜落其間,再也無法掙脫。
兩顆飽嘗苦痛的心緊緊相依,一個想愛卻不敢放膽去愛;一個要愛卻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夜很深,籠罩在兩人頭頂上的陰霾沉重得快將兩人給壓碎、擊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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