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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 -【丫鬟奪愛(搶花轎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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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6: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韋 - 丫鬟奪愛(搶花轎之二)

那夜,濃濃的血腥味吞噬了冉府,一場滅門之禍余波蕩漾……
一切太突然,嚴釋策只來得及救出唯一的活口──冉府千金冉芷凌!
他為她延醫治傷,細心呵護,立誓還她一個遮風蔽雨的家,
畢竟她本是他指腹為婚的妻,而此禍又是因他而起──
嚴家以鹽業營生,無意中商場結怨,卻導致牽連親家!
無辜的她遭逢家變、重傷失憶,視他為唯一依靠,
兩人相處日久,情根深種、命運相連;
她為他下廚、做盡一切討好他之事,
那雙宛若星子般的眼,已讓他深陷無法自拔!
偏偏命運弄人,在他動心之際才發現,「她」竟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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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6:5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深幽的夜。

    火在燃燒。

    濃濃的血腥味,伴隨著火光、濃煙,飄散在灼熱的空氣中。

    一抹嬌小玲瓏的縴細身影,穿著精致華麗刺繡的粉色衣衫,像只就要落入獵人手中的小鹿,驚慌地在火焰四竄的偌大宅邸四處奔逃。

    怦怦!怦怦!一顆心恐懼、害怕得就快要跳出胸口。

    她還不想死!

    可是幽淡的月光照射出她的身影,她拚命地跑,冀求能在闖入府里的厄夜殺手手中逃出生天。

    大宅里的僕佣們因這群不速之客夜襲,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則飽受驚嚇,四處逃命。

    「救命啊!」

    「求求你們,饒了我!不要殺我——」

    幽暗中,一聲聲令人膽顫心驚的尖叫、痛喊聲由四面八方不住傳來,嚇得她冷汗涔涔。

    穿過重重回廊,卻不小心踩到過長裙擺,整個人重重摔跌在地上,磨破掌心與膝蓋,痛呼出聲︰「啊……」

    一名黑衣男子雙手插腰,中氣十足對著同伙的人說道︰「別跟那些僕佣羅嗦,快點把冉家千金找出來。」

    「是!」同伙的人更加俐落快速地解決眼前所能看到的冉家家僕。

    跌倒在地的小人兒清楚听見厄夜殺手所說的話,心頭驚懼,很想化為一只小螞蟻,躲進幽暗的角落永遠不要被發現,可是她卻不能。

    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她鼓起勇氣,顫抖著縴瘦的身子爬起來,讓自己曝露在月光下,繼續拔腿狂奔。

    一道同樣在深夜奔跑的身軀迎面撞上,驚愕地瞪著她看︰「啊!你怎麼……」

    飽受驚嚇的眼瞳剛一看見對方,立即認出對方是廚房的大娘,可更教她心驚膽顫的是,大娘背後的黑衣男子正揚起手中的刀……「大娘,小心!」

    冷絕的刀,毫不遲疑狠絕地朝大娘劈下,大娘淒厲慘叫了聲,血濺四方,倒地身亡。

    她嚇得面如死灰,柔嫩的唇瓣慘澹毫無血色,雙腿不住發顫,瞪著痛下殺手的男子,盛滿恐懼的眼瞳淌下兩行淚水。

    「你怎麼可以不由分說就殺了大娘?」她不斷問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定是場駭人心魂的可怕惡夢,待她明兒個醒來,就會發現大家依然談笑風生。

    黑衣男子不理會她的指控,神色不善緊盯著她,在瞧見她華麗精致的衣衫時,眼眸一亮,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招呼同伴。「你就是冉芷凌?」

    「你是誰?究竟想要做什麼?」她不住往後退,雙眸警戒地瞪著對方,與他手上那把鮮血淋灕的大刀。

    她一退再退,想辦法要逃出對方的掌控,背卻不期然撞到一堵牆,愕然回頭一看,才發現她身後已經站了三名黑衣人,完全堵住她的退路。

    「將死之人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只要我們知道你是冉芷凌即可。」冉家僅有冉芷凌這麼個掌上明珠,瞧她的年紀與打扮和所得的訊息無誤,便可確定她是今夜冉家最後一名活口。

    她早就預知自己恐怕逃不過今夜,本以為可以坦然面對,但真正面臨時,依然窩囊到快將心給抖散了。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

    「頭兒,我說這冉家千金長得挺標致,就這樣殺了她,實在可惜。」一名黑衣人起了色心,撫著下巴垂涎。

    「你想樂上一樂,我不反對,不過記住動作快點,官兵很快就會出現了。」夜里的火光與淒厲的哀號聲會引起左鄰右舍注意報官,他們主要目的是滅了冉府滿門,並不想被官兵追著跑。

    「嘻,我辦事,頭兒盡管放心。」

    听見對方有意污辱,她倒抽了口氣,隨手抄起一個花盆狠狠砸向意圖不軌的黑衣人。

    黑衣人沒料到已經嚇得像受驚小鹿的冉芷凌會出手反擊,被砸了個正著,痛得齜牙咧嘴,一個耳刮子用力甩向她柔嫩的臉頰,大聲怒咆。「該死的臭丫頭,敬酒不喝,喝罰酒!」

    痛叫了聲,縴瘦的身子禁受不住惡徒用力甩打,如斷了線的紙鳶往旁撲跌,這一跌,後腦勺重重撞擊到雕花廊柱,劇痛猛然傳來,令她失去抵抗能力,懷抱著深沉的恐懼遁入黑暗中。

    鮮血自撞破了的後腦勺淌出,黑衣人面目猙獰蹲下身,粗暴地伸手扯開她的衣襟︰「哼!不想讓老子踫你是嗎?老子偏要!」

    為首的黑衣人傾耳聆听,眉心一皺,出聲制止。「老四,等等!」

    「頭兒,怎麼了?」心火、欲火都燒得正旺的老四不解地看著老大,見其他兄弟們也側耳聆听四周動靜,讓他縮回了侵犯的手,整個人開始警戒。

    周遭有烈火狂焚的聲音,有求饒與臨死前的哀號聲,除了這些以外,他听見有一群人正自外頭打進來。

    頭兒當機立斷,命道︰「老四,殺了冉芷凌,咱們得撤了。」

    冉家兩老已死,目前僅剩冉芷凌一人,不管是誰打進來,他都不打算和對方正面交手,只想快點達成任務,盡速離開。

    「知道了,頭兒。」到手的天鵝肉就這樣飛了,老四覺得可惜,卻不得不遵從頭兒的指示,提起手邊的刀,目光森冷,毫不遲疑地往倒臥在地上的冉芷凌砍下。

    銳利的刀鋒劃過玲瓏縴弱的嬌軀,血花飛濺,如潮水迅速漾開。

    「撤!」頭兒急喝,輔以長哨聲,通知分散在冉府四處殘殺的同伙。

    黑衣人們帶著滿身血腥迅速撤離的同時,又沿路放火,以阻絕追兵。

    火花在黑夜中張牙舞爪,威脅吞噬所有能夠觸及到的一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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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彩霞滿天。

    從嚴府小巧精致以鵝卵石鋪設小徑的別院放眼望去,右側倚牆之處種植幾株未到花期的茉莉與桂花,茉莉與桂花之前另有依偎山石而生的白色荼蘼,燦爛綻放,香氣飄散。

    左側白色牆邊則種植一排箬竹,竹梢枝葉探出牆頭,迎風搖曳。

    院中擺置了一座古樸的圓石桌與兩張石椅。

    時間來到被橘紅光彩照映的靜謐別院,似乎止住了步伐,不再快速溜走。

    別院臥房門扉緊閉,不教春末仍屬寒冽的冷風灌入。

    擺設精致典雅的房內床邊,坐著英挺俊朗、高大偉岸的嚴釋策,他眉頭深鎖,憂心忡忡望著纏綿病榻個把月的未婚妻。

    「不……走開……全都走開。」始終陷入可怕惡夢的人兒,秀眉緊蹙,眼角淌下驚恐的淚珠,破碎著聲,荏弱搖著頭,不住囈語。

    听著她如冰晶破碎般的嗓音,修長的指尖撫去晶瑩的淚珠,痛擰了心,低啞著聲,呼喚猶獨自徘徊在恐怖夢中的人兒。「芷凌,一切都過去了,現下你是平安無事的,快點自夢魘中醒來好嗎?」

    床上的冉芷凌看起來是如此嬌小脆弱,彷佛稍微一用力,她就會在指尖下碎成片片。

    嚴家世代以販售食鹽為營生,依朝廷所發布的邊疆軍需公告,提供糧草、鐵器、布匹或其他物品以換取鹽引,再到鹽場領取食鹽販售,從中獲利。

    冉家則為書香門第,冉父曾為翰林院侍講學士,後因健康欠佳辭官返鄉,閑暇之余撫琴作詩,自娛娛人。

    嚴、冉兩家夫人未出閣前是閨中密友,出嫁之後仍頻繁魚雁往返,維持情誼,後來在嚴釋策十歲、冉芷凌四歲那年為兩人訂下婚約,待兩人長大成人後共結連理。

    可惜好景不常,嚴氏夫婦來不及看到兩人結為夫妻,先後因病撒手人寰,將龐大家業丟給初出茅廬的長子嚴釋策掌理。

    當時嚴釋策不過二十郎當,便須面對同樣在山西,與嚴家旗鼓相當,卻一直虎視眈眈意欲並吞嚴家產業的鹽商——申家。

    他與弟弟嚴釋文面對強勁的申家,一路步步為營、披荊斬棘,方不致落入申家設下的陷阱與困境,好不容易鞏固住家業,而時間已經過了六年。

    幸好冉氏夫妻體諒他的難處,從未催促履行婚約,直到他不再忙得焦頭爛額時,征得冉氏夫妻同意,雙方約定在年底前選個黃道吉日迎娶冉芷凌過門。

    「芷凌,對不起,是我害慘了你。」嚴釋策低啞的聲音飽含痛苦。

    行事卑劣的申家本以為可以盡捧解鹽這塊大餅,但在雙方幾番交手後,終于發現嚴釋策外表白淨斯文,看似無害的書生,事實上行事果斷,並非扶不起的阿斗。

    接連幾次商場失利,輸給年輕的嚴釋策,申家咽不下這口氣,多次派人破壞嚴家在邊關種植糧草的農田,連旗下經營的鐵鋪、布莊也無一幸免,更甚者還派人刺殺嚴家兄弟倆。

    兩兄弟多次逃過死劫,申家心有不甘,索性將目標轉向冉家,策劃這場滅門血案,算是一個警告,意欲迫使嚴家退出鹽業。

    當嚴釋策接獲冉家遇害的消息,急如星火趕往冉家時,已晚了一步。

    「假如不是與我訂親,你壓根兒就不會遭遇如此可怕的劫難。」

    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可怕駭人的一夜,偌大的冉府陷入一片火海,他帶領手下冒死沖進火場救人,迎接他們的是倒臥四處的尸骸,有的身中數刀才斷了氣,也有一刀斃命的,還有一些已遭惡火焚焦、無法分辨面目,觸目所及盡是慘不忍睹的景象。

    嚴釋策首先發現冉氏夫婦陳尸房中,焦急再趕往冉芷凌的閨房,未見芳蹤,最後是在幽暗的回廊發現氣若游絲倒臥血泊的她。發現她胸前中了一刀,他急忙脫下外袍覆在她的傷口上,試圖先行止血,再抱著她沖出火場求醫。

    當地的大夫對她沉重的傷勢束手無策,他趕忙帶她回山西,向曾是宮中御醫的林大夫求治,努力將她自鬼門關前拉回來。

    「我虧欠你的,窮盡一生都還不了。」他竭盡所能想要補償她,可是她一直陷入昏迷中,遲遲無法蘇醒。

    睇望著她,試著把眼前嬌小玲瓏的她與四歲的她作連結,同樣的嬌弱、同樣的我見猶憐。

    他們倆僅在她四歲訂親交換信物時見過一面,對她的印象,模糊地停留在兒時模樣,是以那一夜之所以能夠找到她,全靠她身上華麗精致的衣著。

    透過閃耀的火光,他認出罩在她身上那襲薄如春霧、淡如晨煙,上頭織就栩栩如生彩蝶雙飛的軟煙羅,那是他特別派人送給她的,嚴家布莊僅此一匹,別無其他。

    輕執她的手,移放在頰邊,再次呼喊︰「芷凌,醒來吧。」

    她在幽暗間疾步奔跑,跑得氣喘吁吁、香汗淋灕,可後頭那些面目猙獰的惡人卻不肯放過她,始終緊追在後,她跌倒了又爬起,再跌倒、再爬起,淚流滿面,脆弱呼喊出聲︰「誰來救救我……」

    听見她虛弱的求救,他將冰涼的小手包裹在他溫暖的掌心,低柔著聲音安撫她的不安。「芷凌,別怕,已經沒事了,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溫柔的男性嗓音如一道暖陽注入黑暗冰冷的空間,她清楚知道,總在她最脆弱無助之際,這道聲音就會適時響起,為她驅逐緊追在後的惡徒。

    急切邁開步伐,追尋光明的來源。

    「你在哪里?在哪里?」迫切的渴望,蔓延心間。

    「芷凌,我在這里,就在你面前,你只消睜開眼,立刻就能看見我。」他熱切引導她步出黑暗。

    她已然筋疲力竭,累得只想坐在地上,可是想到那些糾纏不休的惡徒,她不願示弱,以強大的意志力撐起疲累的身軀,咬牙邁向屬于她的光明。

    想見他……

    好想看看這個有著無比溫柔嗓音,為她撫去所有不安的男子。

    「芷凌,你知道我在等你,對嗎?所以快點醒來吧!」他的聲音充滿鼓勵。

    經過這段日子細心調養,砍在她胸口那足以致命的刀傷已逐漸愈合,比較棘手的是她的頭撞破了,林大夫說她之所以終日困在夢魘中無法清醒,極可能是後腦勺的傷口所致。擔心她永遠醒不過來,他有空就和她說說話,希望她能夠听見他的呼喚,盡快醒來。

    愈是接近光明,身軀變得益發沉重疲累,眼皮似有千斤重,連抬起十指的力氣都沒有。

    不該是這樣的!

    她想要看他,一定要見到他。

    「芷凌,你可以的。」彷佛可以感受到她的努力,嚴釋策企盼他的聲音,能將源源不絕的力量傳達給她。

    他的鼓舞使她增添更多力量,教雙足邁得更開,唇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如撲火的飛蛾,縱身投向光明。

    是的,在他的護守下,她充滿力量,安全無虞,所以,她可以的,一定可以。

    提起全身所有的力量,緊閉的眼簾終于掀開,在接觸到光亮的那一瞬間,又覺得刺眼,疲累合上。

    「芷凌!」嚴釋策驚喜發現她睜開眼皮的小動作,激動低喚。

    熟悉又渴望的嗓音回蕩在耳畔,催促她再次睜開眼,望向聲音來源。

    長睫如翼輕巧一掀,黑白分明的眼兒靈燦燦瞅向嚴釋策。

    嚴釋策直勾勾對上冉芷凌那雙宛如天際最璀璨星子的眼兒,心頭猛地一震,此時的她和記憶中兒時的她或昏迷的她截然不同,盡管臉色仍舊蒼白毫無血色,可她整個人就像被注入一股靈氣,靈活生動得教他目不轉楮。

    「你……是誰?」床上的人兒同樣深深注視著他,眼前的男子相貌俊雅溫文,鼻梁英挺,有著薄厚適中的嘴唇,最教她無法忽略的是,他的雙眸充滿容易讓人陷溺其間的暖意。

    「我是嚴釋策,你的未婚夫。」

    「我的……未婚夫?」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遲鈍地望著他。

    「我們在十六年前訂親時見過一面,時間已久,各自的長相有所改變,你認不出我也是理所當然。」

    他所說的,她完全不記得,雙眼一片茫然,腦袋仍舊無法運轉,空白的記憶教她慌張失措,巴掌大的小臉整個揪擰在一塊兒,不安的左右張望。

    看出她的慌亂與茫然,嚴釋策的嗓音維持一貫的溫和鎮定,安撫她過于激動的情緒。「怎麼了?有何不對勁?」

    「這里是哪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擺設,更多的不安籠罩心頭。

    「這里是我家。」

    「你家?我……我夢見有一群黑衣人在追我……」她緊張的再次左右張望,舔了舔干澀的唇瓣。

    輕輕一嘆,極力壓抑因心憐想納她入懷的雙臂。「全都過去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驚恐的她極需他的保證,抖顫著聲追問︰「真的?」

    嚴釋策堅定頷首︰「當然是真的。」

    有了他的保證,她總算稍稍松了口氣,雙肩不再緊張聳起,全身亦不再顫抖得有如風中落葉。

    「晚點林大夫會過來看你,他看見你清醒一定也會很高興,你若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盡管告訴他。」

    「大……夫?我……為什麼會需要大夫?」

    急忙忙坐起身,火速扯動胸前傷口,痛得她攢緊秀眉痛呼出聲,緊接而來的是後腦勺如被木棒重擊般劇痛不已,當場令她臉色更加死白,額際冷汗涔涔。

    見她痛白了臉,嚴釋策立即探手輕壓嬌軟的身軀,讓她躺好,以免她再次扯痛傷口。「你受了傷,別動。」

    「我?受傷?」她一臉茫然不解,何時受的傷,她怎麼會完全不記得?

    她全然不解,使他忍不住追問︰「莫非你忘了自己受傷的事?」

    「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沮喪的對上充滿關懷的雙眸,聲音虛軟無比,一無所知的恐懼如潮水席卷而來,使她驚恐的想抱頭蜷縮在角落。

    「怎麼會這樣?」嚴釋策驚愕,渾身一震。

    什麼都不記得,指的可是單單忘了那可怕一夜所發生的事?或者包括她有個未婚夫一事?又或者是指所有事全都忘得一干二淨?

    嚴釋策充滿疑問看著她,希冀她能為他解惑。

    貝齒咬著蒼白的唇瓣,怯生生瞅著他問︰「你……能不能告訴我……」

    「什麼?」她的聲音非常細小,得仔細聆听才有辦法听清楚。

    她淒楚著聲問︰「我……是誰?」

    饒是早已見慣大風大浪的嚴釋策,仍是被她的問題震得七葷八素。

    他作夢也想不到,好不容易自鬼門關前拉回來的未婚妻,清醒之後,竟然會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誰能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嚴府因為冉芷凌清醒卻失去所有記憶,引發了一陣騷動。

    林大夫被匆匆請入別院為冉芷凌診治,望、聞、問、切之後,判定她之所以忘了過去種種,恐怕是後腦勺的傷勢所導致,盡管林大夫曾是宮中御醫,但對她此等病癥也是束手無策,只好先行開立止痛、寧定心神的湯藥讓她服用一段時日,看情況是否會有所好轉。

    嚴釋策讓方總管送林大夫離開後,繼續留在房內安撫心情低落沮喪的人兒。

    冰冷的小手緊抓著被子,眉心似打了千千結,滿是愁苦的淚水已自眼眶滾落,隱沒在抖顫的唇瓣中。「不管我怎麼努力,腦海始終是一片空白……」

    努力追尋過去的結果,惹來頭部劇烈疼痛,忍不住痛吟出聲,額際淨冒冷汗。

    大掌輕柔拭去她額際的汗水。「芷凌,放輕松,不要折磨自己的腦袋。」

    她痛苦蜷縮,挫敗泣吟。「我為什麼這麼沒用?連自己的事都想不起來。」

    「胡說,你怎麼會沒用呢?方才林大夫不也說了,是因為你頭部受到重創,以至于忘了過去種種,可這不表示會永遠遺忘,或許某一天醒來,你就會記起所有事。」嚴釋策輕斥,不許她胡思亂想。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靈燦燦的眼瞳,飽含水氣。

    她好怕,真的好怕。

    她那嬌弱的模樣,教嚴釋策再也關不住滿腔對她的憐愛,雙臂一攬,將她擁入結實的胸膛。「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就在你身邊,會一直守護著你。」

    溫暖的胸膛,給予她不少安慰,她眼眶含淚,仰頭深深凝望著他。

    他說,他是她的未婚夫。

    他說,他們倆準備在今年年底成親。

    所有被她遺忘的事,僅能從他口中得知。

    他對她而言,很陌生卻又帶點熟悉,她沒忘,是他的聲音引導她走出黑暗,如果不是他,恐怕她仍陷在夢魘當中。

    她,毫無保留地信任他,相信他真會如他所言守護她。

    「我……是怎麼受傷的?」關于發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她都想要知道。

    「你遭遇夜盜襲擊,所以受了傷。」嚴釋策說得謹慎保留。

    「夜盜?」因為受到夜盜襲擊,所以她才會深陷遭惡徒追逐的畫面?

    「對。」

    「那……我的家人呢?」自她清醒過後,所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再加上林大夫與其助手和進來協助的嚴府丫鬟外,她並沒有見到其他人,為何她會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

    「他們都不在了。」事實上連冉府的僕佣都死去大半,存活下來的不是身負重傷,就是早已逃之夭夭。

    她渾身一震,瞪大了眼,全身無法克制顫抖,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滾落香腮。

    「都不在了?難道……」她的眼眸裝滿驚恐,直覺聯想到是惡盜所致。

    明了她未能說完的臆測,嚴釋策遺憾地頷首,充滿愧疚地說︰「對不起。」

    聞言,她悲痛的放聲大哭,雖然對家人沒有任何記憶,可是想到在這世間除了眼前的未婚夫外,她再也沒有其他家人,真的是一個人被孤零零留在這世間,不禁悲從中來。

    嚴釋策擁著懷中哭得肝腸寸斷的淚人兒,不知該從何安慰起,說再多話恐怕也無法彌補她內心的傷痛,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護守著她,讓她哭出所有悲傷。

    她放聲大哭,任淚水浸濕他的衣襟,哭到最後,一口氣梗在胸口,整個人快要厥過去。

    嚴釋策輕捧著她的小臉,直視她那哭得紅腫的雙瞳,溫柔為她拭淚,輕聲引導。「芷凌,別急,慢慢地深吸口氣,再慢慢吐出來。」

    她望著他的眼,因為對他全然的信任,于是遵照他的指示,慢慢深呼吸,盡管心頭仍舊滿是哀傷,但激動的情緒已慢慢平撫下來。

    「芷凌,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岳父、岳母無辜枉死,犯下這起血案的主使者會受到律法懲治。」

    他,嚴釋策對天起誓,絕不讓冉氏一門的鮮血白流。

    「你……知道是誰做的?」由他臉上深惡痛絕的神情與堅定的語氣,她不由得如是猜想。

    「我知道,偏就是苦無證據將對方繩之以法!那一夜,若不是我太晚趕到,或許岳父、岳母以及冉府其他僕佣就不會慘遭橫禍。」嚴釋策再一次痛責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是否也知道對方為何要這麼做?」直覺告訴她,他對那一夜所發生的事知之甚詳。

    「對。」嚴釋策不願推卸責任,何況她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差點連命都丟了,確實該知道冉家為何會招來橫禍。

    于是他將申家為了爭奪鹽引所發生的恩恩怨怨全說給她听,說完之後,屏氣凝神靜看她的反應。「事情皆因我而起,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岳父、岳母。」

    她要恨他、怨他,皆理所當然,他絕無二話。

    了解個中緣由後,她退出他的懷抱,定定看著他問︰「你可曾為了取得鹽引使用不正當的手段?」

    「我敢坦蕩蕩告訴你,所有能取得的鹽引,皆是我和胞弟釋文應朝廷所需,努力爭取,我與釋文謹遵父親遺訓,守信不欺,一日不敢或忘。」為了取得鹽引,釋文總是在外奔波籌備朝廷所需要的軍需,而他則是坐鎮府中指揮調度,其中的艱辛,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他的眼眸坦蕩無畏,不曾虛假閃爍,不規避責任,她相信他是行事正派的商賈。

    雖說他可以接受她的仇視、憎恨,可是一面對以如小鹿般無辜烏亮眼眸盯著他看的芷凌,仍不免期望眼前如此美麗澄淨的眼眸里不會滿布仇怨。

    「做錯事的人不是你,該向我道歉的人也不該是你,你不必覺得對不起我,真正對不起我的是申家,該受到責備的也是他們,不是你。」她輕搖頭,不願他將過錯全攬上肩頭。

    「你一點也不怪我?」嚴釋策不敢相信,她會如此輕易原諒他。

    「我說了,你沒有錯,有錯的是起了貪婪之心的申家。」

    她的內心是不好過,但她相信,他的心底肯定比她更加難受。

    「可災禍終究是因我而起。」俊雅的臉龐蒙上一層陰霾,緊握的雙拳,青筋突起。

    「別忘了,若不是你,我早就不在這世間了,是你救了我。」芷凌用哭啞了的聲音說道,希望他不要再自責。

    她的一句話,將他自枷鎖內給解救出來,緊握的雙拳松開,他的額輕抵著她的額,臉上滿是釋然。

    「我一直都覺得我的雙手沾滿了血腥。」他不由自主對她吐露出內心的恐懼。

    「在我眼里,你的雙手再干淨不過。」她握住他的雙掌,不舍他這段日子來內心的不好受。

    他們兩人的心頭同樣都盛載滿滿的淒苦,是以能夠相互體諒、相互安慰。

    「謝謝你,芷凌。」她的包容與寬恕,令他獲得救贖。

    「該是我要謝謝你才對,你也將我自苦痛中解救出來。」她在他身上獲得力量與勇氣,有足夠的信心可以自悲痛走出。

    「芷凌。」

    「什麼?」

    「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從今以後,你就叫我釋策,好嗎?」他們將會是這世間最親密的人,他不僅想要與她拉近距離,更貪心的想要獲取芳心,因為在她睜開眼簾的那一刻,已經深深擄獲他的心。

    她眼眉低斂,瞧著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掌心暖暖的,心頭也暖暖的,唇角微微上揚一勾,嬌柔喚了聲︰「釋策。」

    她不討厭他,甚至可說是喜歡他,也認定了他,不禁感謝去世的爹娘,為她找了好夫婿,讓她在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有副寬闊結實的肩膀得以依靠。

    這一喚,使他滿足的再次將她輕輕帶入懷中。「芷凌,你要快點好起來。」

    他渴望見她健康的下床走動,不再為傷痛所苦,嬌俏的臉蛋不再滿布淚痕。

    她柔順依偎在他的胸膛,輕輕應了聲。

    「我想要去祭拜我爹娘。」一提及死去的爹娘,眼眶再次濕潤泛紅。

    「等你的身子再好一點,我會帶你去。」如此虛弱的身子,怎禁受得起路途顛簸?

    「你等著看,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養好身子。」確認目標後,便產生堅定的意志。

    「好,我拭目以待。」嚴釋策微微一笑,喜歡她精神奕奕的模樣。

    在靜謐且泛著濃濃藥味的房內,兩人目光灼灼相互凝望,心頭涌現相同的認知——下半輩子,無論會遭遇多少風風雨雨,對方都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與安慰,只要有彼此的陪伴,所有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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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半個月後。

    涼風伴著紛紛細雨飄打在芭蕉葉上,叮叮咚咚,宛如一首樂曲。

    已能夠下床走動的芷凌在房里待不住,不顧貼身丫鬟小春的反對,硬是往廚房里鑽。

    「小姐,你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應當好好在房里休息,怎麼跑來廚房了?當家的若是知道小姐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肯定很心疼。」小春在一旁叨念著。

    嚴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看得出大少爺對冉芷凌有多寶貝,不管他白天有多忙,總會想盡胳法在用晚膳的時刻趕回府里,陪冉芷凌用膳,再盯著她服藥,簡直可說是將她捧在手掌心上小心呵護,府里的僕佣們見狀,自然也跟著小心侍候,絲毫不敢怠慢。

    芷凌皺擰著挺俏的鼻子糾正小春。「小春,這你就說錯了,沒有好好愛惜身子的人是釋策才對。」

    罷清醒時她每天過得迷迷糊糊,昏睡時遠比清醒時要多,可常常一睜開眼就看見釋策守在她身邊,溫柔的對她揚起一記微笑,待她精神漸漸好轉之後,發現他不再常守在身邊,這才由小春口中得知他平時有多忙碌,常忙到無法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坐下來用膳。

    她心疼不已,一確定自己體力恢復,便馬上直搗廚房洗手做羹湯,一心為他補足元氣。

    「小姐說的是沒錯,可是當家的交代過,要小春好好照顧小姐啊!」小春搔搔頭,覺得她說得甚有道理,不過當家說的話也不能不听。

    「你照顧我,我照顧釋策,這樣不是剛好嗎?」芷凌繞過小春,逕自在廚房尋找所需要的食材與鍋具。

    廚子老陳見她出現,嚇了一跳,正想著該以何種不會得罪她的方式將她請出廚房。

    「話是沒錯,可是小姐,你會煮食嗎?」小春在她身邊不停打轉,試圖讓她打消主意。

    芷凌抱著鍋子,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我想應該會吧。」

    「啊?應該?」小春低叫了聲,光听就覺得心驚膽顫,深怕冉小姐會拿刀子切了自個兒的手指,或是不小心就將廚房給燒了。

    「雖然我忘了所有的事,不過我想炖一鍋雞湯應該不會很難才對。」芷凌微微一笑,對自己信心滿滿。

    小春與老陳有志一同頭搖得如博浪鼓,異口同聲道︰「不,是很難。」

    她這千金小姐極可能不曾下過廚,究竟是哪來的自信認為炖雞湯一點都不難?

    「難不難做了就知道。」芷凌完全沒被他們兩人的話嚇著,執意這雞湯非炖不可。

    老陳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說道︰「既然小姐想炖雞湯,那就交給我老陳來負責,保證絕對會炖出香氣四溢的雞湯來。」

    「沒錯,廚房的活兒,陳叔再熟悉不過,為當家的炖雞湯,盡管交給陳叔負責便是。」小春順著老陳的話,力勸她打退堂鼓。

    「可是我就是想讓釋策喝我親手炖的湯。」芷凌謝絕了陳叔的好意,她對釋策所有的心意都包含在這雞湯中,說什麼都不能假他人之手。

    「呃……」這雞湯恐怕會難以下咽,小春默默地同情起當家的。

    芷凌嬌俏一笑。「你們放心,我不會有問題的。」

    沒有問題才怪,小春與老陳心中如是想,不過沒有表現出來,既然她這般堅持,身為下人的他們哪有資格再說什麼,唯有放手讓她去做了,唯一讓他們暗自慶幸的是要受這鍋湯荼毒的人不是他們。

    芷凌挽起衣袖,露出藕白的手臂,將雞肉與現有的新鮮蔬菜和菇類一一清洗干淨。

    小春一個箭步沖上前。「小姐,我來幫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芷凌笑著婉拒,希望這鍋湯的每一道程序皆由她親自完成。

    小春只好站在一旁干瞪眼。

    老陳則是站到水缸旁,機靈的以水瓢舀起一瓢水,倘若苗頭不對,他便可以馬上救火。

    粉嫩嫩的唇瓣因專注而緊抿,如小鹿般烏黑灼亮的眼瞳盯著手中的鮮蔬,右手拿著菜刀將鮮蔬一一切塊,再同雞肉一塊兒放進鍋中熬煮,所有步驟毫不拖泥帶水,俐落得很。

    她的十指完好如初,不見任何傷口,廚房也沒濃煙密布,慘遭燒毀。

    小春看傻了眼,好不容易找到了聲音說話。「原來小姐你真的會炖雞湯。」

    老陳啞然將水瓢放回水缸,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承認,他小覷這位冉姑娘了。

    「看起來的確是如此。」芷凌打趣說著,彎身隨時增減柴火、控制火候,滿腔濃情密意皆投注在這鍋雞湯當中。

    餅了一會兒,滿室香氣四溢,小春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不再暗自同情當家的,反而是羨慕起他有口福了。

    冉芷凌深吸了口雞湯的清香,心頭喜孜孜,不住猜想,當嚴釋策喝到雞湯時會有怎樣的表情,是覺得好喝呢?還是覺得沒啥滋味?

    想著想著,她的心因漲滿期待而撲通、撲通快速躍動,期望他能快點回來,喝她親手炖煮的雞湯。

    ★★★

    紛紛春雨中,嚴釋策帶著滿身疲累回到府里,雙腿剛踏出轎子,守在大門的家丁早站在轎前開傘為他擋雨,笑嘻嘻地對他喚了聲當家的。

    他不曉得是自己過于敏感還是怎麼著,總覺得家丁的笑容和平日不同,似乎帶著羨慕與垂涎。

    垂涎?守門的家丁垂涎他?

    扁是想像就覺得詭異奇怪,他與家丁同樣是男人,正值青春年少的家丁理應垂涎嬌俏可人的小姑娘,沒道理垂涎他這個大男人,肯定是他多心了。

    為自己荒唐的臆測輕笑搖頭,信步走過以白石鋪成的地板,轉了個彎步上花廊,走向別院。

    「當家的是要到別院探望小姐嗎?」方總管快步步出大廳,尾隨在他身後詢問。

    「對,芷凌今天如何?」釋策應了聲,一如往常先關心未婚妻的情況。

    「小姐她今兒個精神奕奕。」能在廚房炖湯揉面,怎會精神不佳。

    听見她精神很好,原本寫在釋策臉上的疲累一掃而空,轉為愉悅,邁開的步伐亦顯得輕快。

    為免主子撲了個空,方總管急忙喊住他的腳步。「當家的,小姐不在房里。」

    「不在房里?是到水榭听雨去了?」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芷凌風雅嫻靜端坐在水榭里听雨的畫面。

    「小姐不在水榭,她在廚房。」

    「她在廚房做什麼?」肚子餓了?陳叔做的菜不合她胃口?

    「當家的去了就知道。」方總管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

    先前冉芷凌踏進廚房沒多久,方總管就接到消息趕了過去,正好見她親自下廚,細心的為當家的炖雞湯,原以為炖了雞湯會就此結束,但她竟一發不可收拾,又開始揉面團做起胡麻餅,她那熟練的架勢,令方總管印象深刻。

    嚴釋策看了總管一眼,不懂他究竟在隱瞞什麼,決意加快腳步,到廚房一探究竟。

    隨侍在旁的家丁跟隨他的疾步,撐好傘,以免他淋濕了。

    在快走近廚房時,他立即發現飄散在雨中的空氣有別以往,除了泥土味與青草香外,還散發出誘人的食物香氣,有胡麻香、面皮香以及清甜淡雅的雞湯香,他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早已饑腸轆轆。

    廚房屋檐下,圍了些好奇聚集的僕佣,他們皆是被食物的香氣所吸引過來,伸長脖子往里面瞧,不由自主吞咽著分泌過剩的口水,直到發現當家的回府了,這才紛紛作鳥獸散,不敢再逗留。

    僕佣離去後,留給嚴釋策最好的位置,他站定後往廚房內看,即見心心念念的小女人正酡紅著臉,站在爐前烤面餅。

    她的頰邊與發絲都不小心沾到面粉,白細的粉末,讓她看起來似裹了層糖粉,尤其是粉嫩嫩的唇瓣還沾到一粒黑胡麻,讓他情不自禁涌現吃下那粒調皮胡麻的沖動。

    「小姐,這胡麻餅烤得好香哪!」看著烤得香酥焦黃的胡麻餅,小春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小春,你覺得釋策會喜歡嗎?」期待能夠獲得心上人的肯定,冉芷凌既緊張又興奮。

    小春拍胸脯向她保證︰「當家的一定會喜歡的。」

    有了小春斬釘截鐵的保證,芷凌嫣然一笑,放下心中的大石。「待會兒你和陳叔先幫我嘗嘗看味道,一定要告訴我實話哦!」

    听到有機會吃到令人食指大動的胡麻餅與炖雞湯,小春當場喜上眉梢,就差沒手舞足蹈了。

    在一旁看了許久,對她的廚藝不再有所懷疑的陳叔亦然,正準備快樂的回覆她時,突然眼尖發現當家的就站在外頭,陳叔強壓下失望,對小春努努嘴。

    小春接收到陳叔的指示,發現當家的已經回府,且正情意綿綿盯著小姐看,暗暗嘆了口氣,惋惜自己無法一飽口福,與陳叔一塊兒黯然退下。

    而負責撐傘的家丁也機靈退下,不打擾他們。

    小春和陳叔、家丁退下後,嚴釋策便輕巧無聲的走到冉芷凌斜後方,心滿意足的看著她認真為他煮食的嫣紅小臉蛋。

    「不曉得釋策回府了沒,小春,你到前頭去幫我探探好嗎?」爐上的胡麻餅已經烤好,她忙著將一塊塊烤得香酥的胡麻餅裝盤。

    手腳俐落裝好轉身時,冷不防就看見嚴釋策站在她身後,她又驚又喜,清脆嬌甜的嗓音略揚︰「釋策,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嚴釋策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盤子,順手擱在桌上,憐惜問︰「我嚇到你了?」

    「嚇到倒是沒有。」芷凌甜甜一笑,小手忙著將垂落在頰畔的發絲塞回耳後,就怕他覺得她儀容凌亂。

    嚴釋策嘴角噙笑,伸手輕輕拍撫她發上的面粉,幫她整理儀容。「這兒沾到了面粉。」

    她羞窘低叫了聲,雙手急忙在他拍撫過的地方,繼續拍打那無法看見的面粉。

    他又是一笑,骨節分明的指尖輕撫過她的頰畔,讓她得以清楚看見沾染到指上的白面粉。「還有這里。」

    「奇怪,我明明很注意啊!」她好生懊惱,這面粉究竟是怎麼飄的?怎麼隨隨便便就沾到她的頭發和臉頰。

    釋策不會以為她剛剛是忙著在面粉堆里打滾吧?

    「還有……」他故意頓了下逗她。

    「還有哪里?」她急著想知道,恨不得整個人泡進大水缸清洗一遍。

    「這里。」修長的食指曖昧點上粉嫩紅唇,拈起那粒教他垂涎已久的黑胡麻,在她目光注視下,緩緩送入口中。

    芷凌瞪大眼看著他將沾到她唇的那粒黑胡麻送入口中,一張俏臉轟地燒上兩團嬌艷紅雲,羞到說不出話來,而唇上被他食指點過的地方,酥麻激顫不已,甚至直達心間,芳心悸悸。

    「你、你你……」好不容易找到聲音說話,卻是一句話也無法說完全。

    「我怎麼了?」這小女人臉紅害羞的模樣實在是可愛到教他心癢難耐,忍不住一逗再逗。

    嬌羞的眼瞳閃躲著上方那雙閃爍著笑意的黑眸,吶吶低聲道︰「你若餓了,可以吃剛烤好的胡麻餅,不用吃我嘴上的胡麻……」

    嚴釋策雙臂盤在胸前,像個登徒子,壞壞地調戲她。「我的確是餓極了,所以覺得你唇上的胡麻會比剛烤好的胡麻餅滋味好上千百倍。」

    她的腦子因他所說的輕佻話語重重轟了聲,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差點脫口就問他,她嘴上的胡麻真比胡麻餅可口美味嗎?

    可他明明就是個正經八百的人,怎麼會在轉瞬間變了模樣,他、他、他莫不是累糊涂了吧?

    不過沒有一本正經的他,看起來更加可親、吸引人,使她想與他更加親近,感覺在他眼里,她是這世間最美麗、最嬌俏、最動人的姑娘,這大大滿足了她,嘻。

    嬌滴滴聲狀似埋怨地說︰「你小心被其他人听見,會笑話你。」

    「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早已無其他人。」他好心的提醒她,其他人早就識相地悄聲離開。

    「咦?小春和陳叔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怎麼都沒發現?」芷凌左右張望,果然廚房內就剩她和嚴釋策兩人。

    「你太專注在胡麻餅上頭,以致沒發現他們兩人離開。」看著那一盤烤得金黃酥脆的胡麻餅,體內流淌著汩汩熱流,激蕩不已。

    莫怪一回來,家丁就對他垂涎微笑,莫怪方總管不肯吐露只字片語,皆因府里上下皆知她正在廚房為他辛苦張羅。

    「或許吧,你……想不想要嘗嘗我的手藝?」圓亮的眼瞳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好。」嚴釋策撩起衣袍,坐在長凳上,準備大快朵頤。

    「先說好,因為我忘了所有的事,所以這雞湯與胡麻餅也不曉得做得對不對,很可能不好吃。」在盛雞湯給他之前,先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盡管雞湯和胡麻餅聞起來都很香,可是香不代表好吃,她實在很怕他會難以下咽。

    「我嘗嘗就知道了。」依外觀看來,胡麻餅絕對不會難吃到哪兒去,他對她眨眨眼,要她對自己有信心。

    見他比自己還要有信心,總算讓她不再忐忑不安,為他盛好雞湯,放在桌上,靜立在一旁,仔細盯著他的臉,留意他品嘗時的反應。

    「你陪我一塊兒坐。」大掌一伸,將她拉至身旁坐下。

    芷凌依偎在他身畔,看著他拿起湯匙舀了口湯,不疾不徐喝下,眉頭忽地一蹙。

    「怎麼了?很難喝嗎?是太淡還是太咸?」他眉頭這麼一皺,讓芷凌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夠好。

    嚴釋策不回答,逕自又舀了塊雞肉放進口中細細咀嚼。

    「肉會不會炖得太過干澀?」

    嚴釋策依然不說話,吞下雞肉後,放下湯匙,拿了塊胡麻餅撕下一塊,放進口中。

    芷凌已經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既想追問,又怕他覺得她是在逼他一定要說好吃,只好吞下內心的焦急。

    嚴釋策緊皺著眉心吞下口中的胡麻餅,再撕下一塊,放進嘴里。

    「看你吃得這麼痛苦,還是不要吃好了。」她忍了好久,伸手阻止他再荼毒他自己。

    「我一點也不痛苦。」他靈巧閃躲過,不讓她取走手中的胡麻餅。

    她嘟嘴,腳跟輕輕一跺。「怎麼可能。」

    「為何不可能?」他反問。

    「因為你從頭到尾都緊皺著眉頭,這樣不是吃得很痛苦嗎?」證據明明就清楚寫在他臉上,他要如何抵賴。

    「我會皺眉是因為我一直在想,你的手藝為何會這樣的好?」她的廚藝簡直是無可挑剔。

    雞湯鮮甜味美,雞肉鮮嫩滑順,胡麻餅則層層面香包裹著胡麻香,每嚼上一口,面香撲鼻,愈嚼愈有勁,讓他胃口大開,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你真覺得我的手藝好?」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肯定頷首。「無庸置疑。」

    有了他的贊賞,令她信心大增,笑吟吟托著下巴,充滿期待問道︰「那你明天想吃什麼?我再做給你吃好嗎?」

    「不用了。」他撕下一小塊胡麻餅,親昵的喂她。

    胡麻餅塞進嘴里,讓她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你能好好調養身體,不要為了我耗費心神在廚房張羅。」他心疼地舀了口雞湯喂她喝下,讓她也補補元氣。

    她是如此縴細嬌弱,且身上的傷尚未痊愈,這般為他辛苦,若是累壞了身子躺臥病榻,豈不是要教他再次痛擰了心。

    「你放心,我的身子已經快要痊愈,精神好得很,不會因為做幾道小點心、炖幾碗湯就病了。」感受到他濃濃的關心,靈燦燦的眼瞳似水柔情望向他。

    「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嚴釋策有他的堅持,她那漾滿柔情的眼波牽動他的心房,修長帶有薄繭的手指情不自禁勾向她的下巴,毫不遲疑吻上引誘他許久、粉嫩嫩的唇瓣。

    突來的親密接觸嚇了芷凌好大一跳,可溫熱有力的嘴唇貼上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好,讓她完全不想閃躲抗拒,沉醉的輕合上眼,感受這曼妙體驗。

    她的唇嘗起來如糖似蜜,且帶著甜甜的香氣,讓他如上了癮似地欲罷不能,從原本的輕輕一啄,瞬間轉變成火熱糾纏。

    他的唇與舌蠻橫長驅直入,掠奪專屬于他的甜美,霸道要求她只為他一人微笑綻放。

    芷凌在他的懷中,先是感受到暖如春風般和煦醉人的輕吻,她忘情沉浸在這迷人的一刻時,緊接而來的是充滿陽剛之氣、強而有力的親吻,登時感覺到整副心魂隨他搖崗。

    雪白藕臂攀附在他肩頭,如同攀附今生最強健的依靠,因他那火燙的心狂顫飛旋,恨不得這一刻能夠持續到天長地久。

    靈巧的舌尖勾引著嬌怯的丁香糾纏沉淪,一遍又一遍地貪婪嘗盡她的芳香與甜美。

    兩人愈貼愈近,愈吻愈是纏綿,最後理智將心蕩神馳的嚴釋策給及時拉回,沒當場要了身下這教人愛不釋手的小女人。

    他萬般不舍的離開了濕潤、溫暖、柔軟似花瓣般的櫻唇,拇指戀戀不舍輕撫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瓣。

    戛然而止的火熱親吻使芷凌不解地掀開眼簾,氣息紊亂、意識迷蒙,整個人猶輕飄飄似在天際飛翔。

    因他而意亂情迷的美眸,教嚴釋策心頭一揪,挫敗的低吟了聲,極力克制不再吻上教他迷戀不已的唇瓣,否則肯定會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你讓我徹底失去控制。」他的話中帶著濃濃的寵溺與喜愛。

    她羞紅了臉,卻也感到開心不已,得知他喜愛她,一如她喜愛他一樣,真好。

    嬌羞低垂眉眼,忽地眼兒瞥見懸佩在他腰際的一只環形玉佩,那玉佩翠綠得教人移不開眼,上頭精細的雕工令人驚嘆不已,在她養傷時,每每會不由自主注意到這只玉佩。

    「你的玉佩綠得好美。」羞怯的紅潮褪去,已然轉移了注意力。

    「你全都忘記了。」嚴釋策苦澀一笑,解下腰際的餃尾螭龍玉佩放到她的掌心。

    「忘記什麼?」她欣賞著上頭精細的雕刻,輕喃問道,不曉得他指的是哪一樁。

    「這玉佩是你我小時候訂親時的信物,我的是翠玉餃尾螭龍,你的則是翡玉餃尾螭龍,一綠一紅,自成一對。」他向她解釋這玉佩的重要性。

    「可是我身上並沒有翡玉餃尾螭龍啊。」這她可記得清清楚楚,自她醒來後,身上並沒有配戴紅色的玉佩。

    「你的不見了。」

    「我的不見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原來是一對,她的怎麼會不見?不會是糊里糊涂給弄丟了吧?

    「這對玉佩價值連城,就算單單一只翡玉餃尾螭龍也是價值不菲,我推斷應是那一夜惡徒闖入搶了去。」拿錢辦事的惡徒,見到稀少珍奇的翡玉餃尾螭龍,豈不強奪豪取?

    翡玉被搶了去,惡徒最終會出售換取銀兩,他派人私下留意玉市動靜,倘若有風聲傳出,即可循線追查,不僅能查出那批惡徒的身分來歷,還可以逮著幕後主使者,讓他們全都接受律法懲治。

    一回想起那些惡徒的所作所為,她的情緒變得十分低落,雙肩沮喪垂下,想到死去的爹娘,淚水便在眼眶中打轉。

    嚴釋策展臂擁抱她,給予安慰。「別忘了,你還有我。」

    「我沒有忘,假如不是有你在我身邊,我肯定撐不下去。」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怎麼可能會忘。

    心疼地拭去自她眼角滑落的淚珠。「那麼你會流下眼淚,難道是對我為死去的岳父、岳母及你討回公道一事沒信心?」

    「當然不是,我對你可是全然信任。」她急忙搖頭否認。

    「給我些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不管多久,我都等。」

    「不會太久的。」嚴釋策如是希望。

    輕輕一嘆,將她摟得更緊,恨不得將她揉進體內,以軀體捍衛她,讓她不再感受到任何悲傷痛苦。

    「我不會再哭哭啼啼。」依偎在厚實的胸膛,她悶著聲向他保證。

    「我不希望你將所有悲傷痛苦全悶在心里,當你想要流淚哭泣時,我的胸膛永遠都會為你敞開。」他最擔心的是她會悶出病來。

    「我知道,只是我覺得我太軟弱了,我該堅強起來,不能鎮日沉浸在悲傷中。」她不想他在外頭忙碌時,還得不時掛念她。

    她要停止以淚洗面,要用笑容面對傷痛,她可以辦到,一定可以!

    「你所遭遇的是常人都無法忍受的痛苦,傷心哭泣是很自然的,你一點也不軟弱。」他可不許她看輕自己。

    「你真的不覺得我軟弱沒用?」

    「你當然不是,你比我想像的要更堅強。」他以為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振作起來,可是她卻已咬著牙關堅強走出房外,讓他看了更加憐惜不舍。

    她輕巧揚起唇角,微微一笑,笑容宛若春天綻放的花朵,清新、動人。

    「我想去祭拜我爹娘。」至今她都尚未前往爹娘墳前祭拜,他們肯定很想念她。

    大掌憐愛的撫著她柔細如飛瀑般的長發。「好,我陪你一塊兒去為岳父、岳母上香。」

    「我爹娘看見你把我照顧得這麼好,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的陪伴帶給她不少勇氣,她可以確保自己不會在爹娘墳前哭花了臉,讓他們連在九泉之下都為她擔憂。

    「我想要對你更好、更好。」他渴望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她身邊,可惜商行的事太多太忙,加上他又要指派底下的人找尋申家行凶的證據,實在無法抽出更多時間親自照顧她。

    她以下巴輕摩他的胸口,笑道︰「你已經把我當成公主般嬌寵著,對我夠好了。」

    她成天不是吃就是睡,衣食無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的日子若說還不夠好,未免太不知足了。

    「你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女人。」他低下頭來,額輕抵著她的額。

    芷凌從未在衣食上有所要求,旁人張羅給她的皆一概接受,沒有任何抱怨不滿,她的知足不求,讓他更加珍惜她。

    「錯,我是個清楚看見你的好的女人。」她笑吟吟地糾正他。

    心情開闊的嚴釋策爽朗一笑,以鼻尖輕摩著她的鼻尖,低喃︰「你這樣凡事只看得見我的好,要我如何不喜歡你?」

    溫熱的氣息曖昧地噴吐在柔嫩的粉頰上,使得頰畔再生紅雲,煞是嬌俏動人,一股熱流涌上喉頭,熱烈地回應他的愛語。「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不曉得他會不會覺得她不知羞,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讓他知道,她也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喜歡到一顆心會因他的靠近而激顫不已,喜歡到想要永遠膩在他懷中,讓他寵著、愛著。

    綿密動人的愛語加深他的擁抱,愉悅的笑容躍上臉龐,他在她耳畔不停傾訴愛語,一字字、一句句,串連成世間最美麗無瑕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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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霏霏細雨自灰白的天際灑落,彷佛哀傷的淚水,絲絲纏纏,連綿不斷。

    草木彷佛感染到哀傷,不再綠意盎然。

    連袂來到位于安陽冉家墓地的嚴釋策與冉芷凌在小春與家丁侍候打傘下,並肩站在雨中,祭拜已入土安葬的冉氏夫妻。

    縱然仍舊感到哀痛,可芷凌的心緒已不再激動,澄亮無辜的眼眸蒙上一層淚水,卻堅定地沒有滑落,沉靜地望著合葬爹娘的墓碑。

    守在她身旁的嚴釋策緊緊握住她那冰涼的小手,無聲傳遞力量與勇氣給她。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粉嫩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謝謝你。」

    「謝我什麼?」沉穩的嗓音有著堅定的力量。

    「謝謝你不僅安葬我爹娘,還派人修整我家祖墳。」冉家墓地四周沒有過長或刺人的雜草,平整的草地、修剪過的花木,一看即知有人定時細心整理。

    冉家一門僅剩她一人,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費心這麼做。

    「這是身為冉家女婿的我應該做的事,你向我道謝就顯得太過生疏。」只要能讓她開心,不管是什麼事,他都願意為她做。

    芷凌甜甜一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和他客套,只是與他交扣的手指纏得更緊,甚至感覺到有一條無形的線正將兩人的心緊緊牽系在一塊兒。

    「這里景色秀麗,我可以了解當初祖先們為何會選擇這里作為墓地。」環顧四周,有一望無際的草地,有濃密成蔭的高大柏樹,還有幾株姿態端莊的梅樹,不遠處還有潺潺溪流,無一不美。

    「這里的確是個好地方。」嚴釋策亦有同感。

    不舍地松開與她交纏的手,貼心地準備退開。「你想和你爹娘說些私密的話嗎?」

    芷凌又勾回他的五指,對他搖了搖頭。「沒有什麼話是你不能听的。」

    打從她一睜開眼,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她的心跳因他雀躍,她的體膚為他灼燙,她的呼吸因他緊促,她的魂魄繞著他打轉,她的一切、一切皆因他而生,早已不分彼此。

    「爹、娘,女兒不中用喪失了所有記憶,沒法憶起你們對女兒的好,可是女兒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努力去想,每天一點一滴慢慢累積,終究會讓女兒將遺失的記憶全都拼湊回來。」

    她痛恨自己在這一刻,仍對墓碑上刻畫的姓名感到陌生,本以為見到爹娘的墓,過去種種會在電光石火間浮現腦海,結果只是她在痴心妄想。

    「你爹娘一直都很疼愛你,況且喪失記憶並非你所願,他們只會為你感到心疼,不會責怪你。」她無辜受到傷害,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沒有人會說她的不是。

    「我知道,只是……」

    「只是你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對吧?」嚴釋策替她說出內心的想法。

    他如此了解她的心思,教她驚奇不已,他們的心早已緊緊相連,只消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她是何其幸運,愛上像他這樣好的男人。

    自天際飄散而下的細雨,點點滴滴轉成豆粒般的大雨,嘈嘈切切,使傘下心心相印的兩人忘卻周遭的僕佣,眼底僅有彼此存在。

    嚴釋策深情凝望著她,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觀察芷凌,她沒有一般大家閨秀的拘謹冷淡,她那時而活潑、時而羞怯、時而迷惘的神情,總是牽動他的心,讓他的雙眼情不自禁繞著她打轉。

    她一定不曉得他有多喜歡她,喜歡到只消她一展露笑顏,他就會跟著揚起愉悅的微笑。

    芷凌緊緊扣住他的手,一刻都舍不得松開,嬌軟的嗓音流泄著幸福。「爹、娘,釋策對我很好,我們倆會過得很幸福,你們在九泉之下不用再為我擔心了。」

    「爹、娘,我會好好照顧芷凌,絕不會讓你們後悔將她交給我。」嚴釋策對著冉氏夫婦的墓起誓。

    「我爹娘絕對不會後悔,我也不會。」她對他深具信心。

    就在兩人情意繾綣之際,嚴釋策的隨身護衛——李契忽然神色緊張地快步奔了過來。

    嚴釋策沉著聲鎮定問︰「出了什麼事?」

    芷凌感受到緊張的氛圍,來回看著嚴釋策與李契的表情,嚴釋策的冷靜像支錨,穩定了她的心緒,不再慌張。

    「當家的,有一群有武功底子的人正朝這里來,恐怕來者不善。」李契的手下已分別站開,圍成扇狀,護衛嚴釋策與冉芷凌。

    嚴釋策微微頷首。「我明白了,你們多加小心,千萬不可大意輕敵。」

    「是。」李契吹了聲口哨,要手下們不可掉以輕心,自己則站在嚴釋策與冉芷凌身前,不讓來人進犯到主子。

    「可能是申家派來的殺手,待會兒你跟在我身邊,知道嗎?」嚴釋策不擔心自身的安危,就怕她會受到傷害。

    「好。」她用力頷首,一顆心緊揪成一團,在乎的也是他的安危。

    雨,愈下愈大,滴滴答答,打在葉面上,宛如索命符。

    隨侍在側的小春與另一名家丁害怕地不住左右張望,注意四周動靜。

    「來了!」李契話才剛說完,果然有一群黑衣人不畏大雨,揚著刀劍自林中沖出。

    李契的手下沖上前迎敵,大雨中,泥水四濺,刀光劍影。

    芷凌驚得倒抽了口氣,步伐不穩往後顛了下,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

    暗沉的夜,一群揚著刀劍的黑衣人,不絕于耳的慘叫聲……

    「怎麼了?」健觀及時攬住縴細的腰肢,不讓她倒下。

    充滿關心與憂慮的眼眸焦急搜尋蒼白俏顏,擔心臂彎里的小女人會昏厥過去。

    「我……我的腦海中浮現了一些景象,黑夜中有一群黑衣人張揚狂放地笑著,還到處殺人……」抖顫的唇瓣已慘白得毫無血色,小臉布滿驚恐。

    「應當是出事那一夜所發生的事。」見到她臉上的恐懼,他心疼不已。

    假如可以,他希望記憶在她腦海中的全是幸福快樂的事,而非恐懼與悲愴。

    「我……我……啊!」絞盡腦汁拚了命想要想起更多事,可她愈努力,頭就愈痛,小手抱著頭痛吟。

    「別再想了。」嚴釋策抱著她,抬手為她拭去額際冷汗,阻止她再繼續想下去。

    她虛弱地倚偎在他的胸膛,痛苦喘氣,以破碎的聲音低喃︰「為什麼我只能想起這麼一丁點事……」

    啄吻了下懷中小女人的額際,低啞著聲安慰她。「別擔心,積沙成塔,總有一天你會想起所有事。」

    「當家的,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撤。」李契擔心手下頂不住,牽來馬匹要先行護衛他們離開。

    嚴釋策對前方力抗殺手的手下們大喊︰「大伙兒小心點,記住!一定要保住自己性命。」

    「是,當家的。」手下們听見他話里濃濃的關心,齊聲回應。

    他俐落躍上馬背,再彎身將芷凌抱上馬,環抱守護在身前。「咱們走。」

    心下明白,留在此地會讓手下們為了保護他們,拳腳無法盡情施展開來,只要他們離開,手下們無後顧之憂,自然能與殺手相抗衡。

    小春與家丁在他的示意下,已機靈的跑去躲起來。

    嚴釋策揚起馬鞭,催促馬兒快跑。「駕!」

    馬兒似乎可以感受到情況緊急,揚蹄快速在雨中奔馳。

    李契亦躍上馬背,緊緊護衛他的背心,以防殺手襲擊。

    「別讓嚴釋策跑了!快追!」黑衣人見狀,扯開喉嚨大喊。

    其余的黑衣人听見,狂揮手中刀劍,暫時除去眼前阻礙,緊追在後。

    「可惡!」李契見手下沒能擋住黑衣人,低咒了聲。

    「李契,別硬拚。」嚴釋策同樣發現黑衣人緊追不放,在滂沱大雨中不忘回頭叮嚀,他極其不願見到有人為他犧牲生命,尤其是跟隨他多年的李契。

    李契咧嘴一笑。「當家的放心,我李契可沒將這群人放在眼里。」

    「我知道你沒有。」嚴釋策爽朗一笑,將手中的韁繩交給身前的芷凌。

    「芷凌,你緊緊抓著韁繩別放開。」話才剛交代完,就躍下馬背。

    他突然躍下馬的動作,嚇了芷凌一跳,她驚慌地回頭揚聲喚他。「釋策!」

    透過迷蒙的大雨,她看見嚴釋策對她揚起一記溫暖的微笑,一股惡寒猛地自腳底竄上心頭,腦中清楚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嚴釋策不理會內心的苦澀與掙扎,離開她,是他所作過最痛苦的決定,卻仍得故作瀟灑朝她揮揮手,彷佛完全沒受到影響,揚聲道︰「快走。」

    與心愛的小女人告別之後,他深吸了口氣,暫且摒棄心頭的不舍與疼痛,回過頭將全副注意力放在迎面而來的殺手身上。

    「當家的!」李契不願嚴釋策留下來和他並肩對抗來襲的殺手。

    「李契,你和我是好兄弟,你說我怎能置好兄弟的生死于不顧?」嚴釋策拍了下李契的肩頭。

    「好兄弟。」李契頰邊的笑容咧得更開。

    「殺了嚴釋策!」殺手們見嚴釋策留下,心下大喜,齊聲吆喝蜂擁而上。

    嚴釋策屏氣凝神,深幽的黑眸盛滿寒意,拔出腰際的佩劍,冷凝著聲說︰「有本事就來吧!」

    殺手們群攻而上,嚴釋策冷峻一笑,毫無畏懼或遲疑,揚劍刺向殺手,捍衛心上人。

    雨如自天際倒下的水一般,澆得所有人渾身濕漉漉,馬背上的芷凌眼見嚴釋策被殺手包圍,嚇得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粉唇抖顫不已,頰上的水氣早已分不清是淚抑或是雨。

    「釋策!」雨水無情吞噬她的呼喚。

    她心急如焚,權衡跳下馬背的可能性,說什麼都不肯拋下他,獨自求生。

    「我絕不讓這群可惡的惡徒傷害釋策!」嬌俏的小臉蛋寫滿了決心。

    可她究竟該怎麼做?馬兒愈跑愈快,離嚴釋策也愈來愈遠,嘈雜的雨聲伴隨著急切的溪水奔流聲,教她心里七上八下。

    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況下,她對著馬兒大叫︰「好馬兒,你若是有靈性,就幫我回頭救你的主人吧!」

    揚蹄狂奔的駿馬彷佛听懂她的話,忽地轉身往回跑。

    芷凌心下大喜,大贊听得懂人話、有靈性的駿馬。「你跑得如此賣力,待回府後,我定會喂你最好的馬秣。」

    馬兒听到她所說的話,高高揚起前蹄,快樂嘶鳴。

    突來昂起身的動作嚇白了芷凌的臉,抓握住韁繩的雙手一時沒能抓穩,整個人硬生生摔下馬背,跌進滿是泥濘的道路。

    她摔得七葷八素、頭昏腦脹,成了泥人兒,她用手撥開沾滿泥巴、垂落在鼻尖的發絲,小嘴再吐出不小心吃到的泥巴,焦慮的眼瞳瞅向遭殺手圍困的心上人,一心一意關心他的狀況,全然無心思檢查自己是否傷到哪兒。

    馬兒甩掉芷凌後,繼續揚腿狂奔,沖向正打得難分難舍的嚴釋策等人。

    專注應敵的嚴釋策听到身後傳來馬蹄聲,與李契往旁邊躍開,避開馬兒的撞擊。

    殺手們沒料到跑遠的馬兒會回頭攪局,有的來不及閃避,結實地被馬蹄踢踹到,倒地申吟。

    馬兒沖撞眾人過後,旋即往前奔馳消失在雨中。

    嚴釋策赫然發現芷凌不在馬背上,心猛地一揪,黑眸滿布焦急地四下搜尋她的芳蹤。

    「芷凌!」

    「小心!」李契大喝,揚劍及時為他擋下致命的一擊。

    摔成泥人兒的芷凌見他陷入危險,驚得倒抽了口氣,一顆心懸吊在喉頭,見到李契及時救援,籠罩于全身的恐懼才稍微解除,旋即又陷入另一波的恐懼當中。

    殺手如水蛭包圍嚴釋策,非得在今日置他于死地不可。

    刀起刀落,雨水混著鮮血,教她不時向蒼天祝禱,受傷的人不是他。

    用力伸手抹去眼皮上的雨水,不願他再為了找她而陷入危險,揚聲大喊︰「我沒事。」

    順著聲音,他看見了遠處一個小小的泥人兒正拚命對他揮手大喊,見她果真安然無恙,他如釋重負,長噓了口氣,將注意力移回殺手身上,繼續和對方纏斗。

    「快去躲起來!」嚴釋策不曉得馬兒為何會棄她于不顧,讓她摔成了泥人兒,唯一知道的是,他要做她的城牆,為她擋下所有災難。

    「我不當只會躲在男人背後的女人,我也要保護你。」堅定地自泥濘中站起,澄亮的眼眸閃爍著決心。

    小巧可愛的貝齒緊咬著唇瓣,思考著她不懂武功,也沒力大無窮到可以一拳將殺手打飛,那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夠幫助釋策?

    陷入苦思的小臉猛地瞧見混雜在泥濘中的石頭,靈機一動,心下登時有了主意,立即彎身搜集石子,走到確定可以打中殺手卻又安全的地方,站得四平八穩。

    然後,瞄準!

    小石子咻——地漂亮飛馳,準確無誤擊向站在嚴釋策右前方,正揚刀要砍他的殺手。

    殺手的頭被小石子打個正著,當場痛得抱頭痛呼。「有暗器!姓嚴的使暗器!」

    嚴釋策一愣,不解地看著抱頭痛叫的殺手,他單憑手中的劍對抗,哪來的暗器?

    咚!咚!咚!連發的小石子如使戲法,砸得殺手們防不勝防,既要面對嚴釋策與李契的反擊,又要應付層出不窮、突然襲擊而來的小石子,簡直是手忙腳亂,因而漸漸屈居下風。

    芷凌得意地揚唇嬌笑︰「哈!看我打得你們這群壞人滿頭包。」

    接二連三的襲擊,讓嚴釋策看了分明,發現殺手口中所謂的暗器是一顆顆的小石子,而飛馳的小石子皆來自後方,他暗自猜測是否有援手趕到,否則怎麼會出現小石子助他退敵?

    「當家的,我們來了!」

    先前在墓地的手下們急奔過來幫忙退敵,他覷了個空回頭看來者何人,這一看不僅教他驚訝,心頭也打了個突,因為援手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柔弱嬌俏的未婚妻。

    她丟得如此神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他滿腦子充滿了疑問。「怎麼可能……」

    芷凌見他發現出手的人是她,開心地燦爛微笑,右手可沒閑著,繼續襲擊意圖傷害他的人。

    「是我看錯了嗎?」嚴釋策揚劍劃傷一名殺手。

    假如她是說著大道理苦勸殺手們,他會覺得非常合情合理,偏生她不是,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芷凌丟小石子助他退敵的景象十分詭異。

    「老虎不發威,真讓你們給當成病貓了!」經過拿石子砸殺手的過程,她發現自己就像破繭而出的蝴蝶,精氣神頗為爽健。

    「是那個臭婆娘在作怪!殺了她!」殺手們發現所謂的暗器出自她之手,被一個小女人整得抱頭鼠竄,傳出去實在是太不光彩,為了維護名譽,勢必得除掉她才行。

    臉面掛不住的殺手們皆有共同的想法,齜牙咧嘴意圖突破防守,直取冉芷凌性命。

    長劍橫刺,嚴釋策表情冷肅。「莫忘你們的目標是我,別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沒能突破嚴釋策的防守,殺手惱怒大喝︰「那你們就一塊兒上路吧!」

    「你們這群不可原諒的殺人凶手!」想到這些殺手或許參與了那一夜她家的滅門血案,一股憎厭迅速涌上心頭,芷凌彎身想要撿拾更多的石子,這才發現這附近的小石子已經被她撿光了。

    「我要打得你們再也不敢為非作歹。」發下豪語後,眼尖發現因大雨而奔流的溪流旁有許多小石子,她心下大喜,拉起裙擺奔過去。

    己方人馬佔得上風,在嚴釋策的示意下,開始收攏困住殺手的圈子。

    他眼角瞥見她奔到湍急暴漲的溪流旁,嚇了一跳,為避免嚇著她,以平和沉穩不帶一絲驚慌的語氣喚她。「芷凌,快回來。」

    「我撿好石子就回去。」她開心地對他揮揮手,溪水旁的石子果然夠多,保證能打得那群惡徒哭爹喊娘,嘻。

    話才剛說完沒多久,潮濕滑溜的泥土使她輕盈愉悅的腳步倏地打滑,她及時展開雙臂保持平衡,才不至于跌倒,但方才撿起的石子已經落了滿地。

    「留心!」在不遠處的嚴釋策看得膽顫心驚,嚇出一身冷汗,俊逸的臉龐已是眉頭深鎖。

    「我沒事!」芷凌自個兒也嚇了一跳,嬌俏的吐了吐丁香小舌。

    此地不宜久留,她還是快點回去好了,她再次彎下腰來,急忙將掉落的石子全部撿齊,再起身疾步往回走。

    怎知一個不留神,腳底踩到一顆石子,整個人不穩往後打跌,重重摔下,石子再次落了滿地,而她沒有再次摔成泥人兒,反而是落入湍急的溪水中。

    「啊——」

    慌亂的小手在溪中狂亂揮舞,這一幕看得嚴釋策心神俱裂,痛徹心肺呼喊她。「不!芷凌!」

    心亂如麻的他已無暇理會其他人,毅然決然拋下一切,奔向溪流縱身一躍,搶救心愛小女人的性命。

    嚴釋策這一跳嚇壞李契等人,臉色刷白,急得大叫︰「當家的!桂——」

    被溪水帶得團團轉的芷凌,看見他不顧自身安危躍入溪中,又是感動又是自責,感動的是他為了她如此付出,自責的是她怎麼就不能小心點?為了幾顆小石子賠上嚴釋策和她的性命,一點也不值得。

    笨蛋!箍蛋!大笨蛋!這世間再也沒有比她更蠢的人了。

    「芷凌,不要怕!我來救你了!」在混濁的溪水中,他拚命朝她的方向泅去,唯恐會在下一瞬間永遠失去她。

    「咕……嚕……別……管我……」傷心後悔的淚水自眼角滾落,在湍急溪流中載浮載沉的芷凌喝了幾口髒水。

    她不要他為她賠上性命,不要!

    緊追在後的嚴釋策心痛如絞,利用水勢奮力游著,不住向上天乞求,別讓他失去芷凌,千萬不要!

    在岸邊的李契與手下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暴漲的溪水帶走,心都涼了,心想這下他們肯定是凶多吉少。

    「你,快去召集人馬,再找個熟悉這附近地形的人過來!快!」李契指派一名手下。

    「是。」手下听命後,立即去辦。

    「大伙兒別傻傻站著,快追啊!」李契的話讓眾人如大夢初醒,跟著他沿岸追尋嚴釋策與冉芷凌的下落。

    被眾人遺忘的殺手們則面面相覷,為首的殺手瞧了瞧始終不停歇的大雨,再望向又急又猛的溪水,唇角冷酷一揚。「合該是老天爺在幫我們,讓嚴釋策自動跳入溪里,省去咱們的麻煩。」

    「可不是。」手下紛紛附和,各自蹙眉檢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咱們走!」殺手首領深信嚴釋策這回很難活著上岸,得意地領著手下回去覆命拿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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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8: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洶涌翻騰的溪水是只狂暴的野獸,威脅吞噬寶貴性命。

    嬌小的冉芷凌遭受強勁水流沖擊,難受得快喘不過氣,可是更教她難過的並非她即將滅頂,而是嚴釋策受她拖累也要一塊兒陪葬。

    她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糟到想痛打自己一頓。

    「咕嚕……咕……不、不要……理……我……」

    嚴釋策雙眼刺痛不已,可他不敢眨眼,就怕這一眨會失去她的蹤影,此時一塊浮木自身後漂來,重擊他左邊肩頭,他痛得悶哼了聲,但雙臂仍舊奮力劃動,絲毫不敢松懈。

    看到浮木又往她身邊漂去,他立刻揚聲提醒她︰「芷凌,抓住右側那塊浮木。」

    芷凌沒有多加思考,直覺听從他的話攀附住漂來的浮木。

    一抓住浮木,她總算可以喘口氣,吐出嘴里令人作嘔的髒水與泥沙草葉。

    「釋策……」陷入狂亂的眼瞳焦急地望向與她仍有一段距離、幾乎快被惡水吞噬的身影。

    「我沒事。」

    為了她,就算是耗費最後一絲精力,他都要帶她上岸。

    綿延無止盡的溪流無情地隔絕心心相系的兩人。

    「河伯啊,求您別讓釋策出事,假如您真要取走一條性命,求您取走我的,拜托您了……」釋策不能因她而死,絕對不行!

    看他陷入險境,而自己又無能為力,她心如刀割。

    乘載著她的浮木漂著漂著,突然被一塊大石頭卡住不再順流而下,她心下大喜,伸長右臂準備抓住後方的嚴釋策。

    嚴釋策忍痛游向她,于兩人快靠近時,伸出他的右臂。

    芷凌屏氣凝神,擔心一個閃神,兩人會就此錯過,她努力再努力,恨不得自己的右臂能夠再長一點。

    滿帶渴求的指尖相互踫觸,緊接著相互交纏,如同再也解不開的同心結。

    嚴釋策在她企盼的目光下,順利攀附住浮木,兩人心頭同時釋然一嘆,額抵著額,纏綿分享彼此的呼吸。

    「你還好嗎?」嚴釋策頭一個關心的是她的狀況。

    「我很好,你呢?」憂慮的水眸泛著楚楚淚意。

    「我也很好,別為我擔心。」他輕啄了下她的鼻尖。

    芷凌一手與他緊緊相扣,一手攀附著浮木,此刻只想靜靜和他共處,其余的事皆不願去想。

    她哽咽地說道︰「差一點我就失去你了。」

    帶著萬千柔情的唇吻去她眼角的淚水,糾正她︰「這句話該是由我來說才對。」

    哀慰過不安的心後,嚴釋策環顧四周,大雨蒙蒙,無法清楚了解目前所在的位置,目前最要緊的是立即上岸,以防浮木並未卡死,他們兩人再次被溪水沖走。

    「芷凌,我先爬上岸,再拉你上去,好嗎?」他得先找到方法上岸,才有辦法回頭救她,否則兩人只能困在這里。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相信他的決定不會有錯。

    她的信任,令嚴釋策更加堅信絕不可讓她失望,溫柔地啄吻了下粉唇,左臂忍痛搭在浮木上,右臂則劃向岸邊。

    怒奔的溪水一再阻撓他的動作,殘落的枝葉擋住他的去路,漂泊的浮木撞擊推擠,一下接一下打在他身上,他皆咬牙承受,不教心愛的人兒擔心。

    好不容易嚴釋策終于撥開阻道的枝葉浮木,疲憊爬上岸,右手抱緊岸上的大樹,左手則伸長要拉起溪中的冉芷凌。

    芷凌雙臂緊緊攀附著浮木,慢慢移動身子,直到兩人的手可以踫觸到為止。

    嚴釋策剛一踫到她的手,立刻用力一抓,將她自水中拉起。

    「終于!」兩人終于脫離險境,嚴釋策情緒激動地抱著她。

    「我從不懷疑你,你總是可以排除萬難達成目標。」她緊緊擁著他精瘦結實的腰桿,仰望著他的雙眸充滿愛意與崇拜。

    長指挑出她發上的枯葉與樹枝。「不,這全是因為你賦予了我勇氣,你不懂我有多需要你。」沒有她,他就只是平凡無奇的嚴釋策。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原來在他心中,她竟佔有如此大的分量。

    「真的。」他肯定輕笑,要她相信這是事實。

    聞言,她綻放出足以奪去他心魂的美麗笑靨,軟軟倚在他懷中,心頭的滿足無法言喻,像是擁有世間最珍奇的寶貝。

    「我們先找個地方把自己弄干再說。」他們被溪水沖到離冉家墓地很遠的地方,早已渾身濕透。

    「好。」

    嚴釋策褪下外袍,聊勝于無的遮擋在兩人頭上。

    「快穿上袍子,你會著涼的。」見他褪下外袍,她急忙要他穿上。

    「我皮粗肉厚,這點雨打不倒我。」

    「可是……」這雨簡直是大到不像話,她擔心他……

    「別再可是了,咱們快走。」他不容置疑地拉著她往前走。

    冰冷的雨傾盆而下,加上先前泡在冰涼的溪水中,芷凌已經冷到全身顫抖,曾經粉嫩嫩的唇瓣也凍到變成紫色。

    嚴釋策心疼不已,更加快腳步想找到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兩人在雨中走了好一段路,終于發現不遠處有一間綠竹小屋,他喜出望外地說︰「那兒有間屋舍,咱們快過去。」

    芷凌加快腳步,與他奔向竹屋。

    來到屋前,嚴釋策伸出手試著敲門,才輕輕一踫,竹門就被推了開來,原來並未上鎖,他打開往里頭瞧了下,發現滿布灰塵與蜘蛛網。

    「這屋子看來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

    芷凌隨著他的腳步進到屋內,抬頭一看,即見屋頂右上角破了個洞,雨水正瘋狂灌進來,幾個角落也滴滴答答漏雨,不過能有片屋頂擋雨,甚至還有綠竹搭制的桌椅及一張床,已經是老天爺給的最大恩寵了。

    她帶著感恩的心情,由衷說道︰「這里很好。」

    「我先找些柴火生火。」嚴釋策四處尋找屋內可供生火的木柴。

    「如果找不著,屋里的竹椅也可以劈了當柴燒,嘻!」有了屋舍可以棲身避雨,她開始有心情同他打趣。

    「把椅子燒了,咱們不就得坐地上?」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挑了挑眉,忙碌的雙手已經在髒亂的一角找到屋主留下沒被雨水淋濕的柴薪。

    「我無所謂呀!」芷凌笑嘻嘻地幫他撿拾柴薪,並不覺得坐在地上有何不妥,反正衣服弄髒了,洗干淨就好了。

    「想不到你這麼灑脫。」他抱著柴薪,走到屋內最干燥的地方,準備開始生火。

    她格格嬌笑,見他濕漉漉的頭發沿著額際淌下水,連忙以衣袖替他擦拭,可她的衣袖也是濕的,不小心就將他弄得一臉濕,看他一臉無辜不忍拒絕她好意的模樣,教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有這麼好笑嗎?」他的話里帶著濃濃的笑意,喜歡看她開懷大笑嬌俏可人的模樣。

    她笑吟吟用力頷首。「你說我這是不是叫愈幫愈忙?」

    大掌憐惜地揉了揉她的發心。「可不是,我看你還是趕緊把自己弄干,免得著涼。」

    芷凌佯裝不滿嘟嘴抱怨。「別光說我,你也一樣。」

    嚴釋策順利將火生起,傾身偷得一記香吻。「知道了,我的小娘子。」

    「我……又還沒過門。」一句小娘子,喚得她心飄飄然,既羞又喜地低頭玩著濕答答的衣袖。

    「就快過門了不是嗎?還是你不喜歡我說你是我的小娘子?」

    紅色的火光,如同愛火往上燃燒,輕盈舞動,燒進心頭。

    她抬首嬌媚的睨了他一眼。「我又沒說不喜歡。」

    事實上她開心到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屬于嚴釋策、嚴釋策屬于她。

    「那就是喜歡了。」嚴釋策得意自滿的下結論。

    她那嬌嗔喜悅的模樣,引燃他再次一親芳澤的沖動,灼燙的目光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教她羞得移開與他相互凝視的眼瞳,可才剛移開,就又因渴望而再次回到屬于他的熾熱情愛中。

    他伸出大掌輕撫著她的嫩頰,聲音沙啞道︰「別這樣看我。」

    「怎樣看你?」她輕喃。

    拇指曖昧地撫著柔嫩的唇瓣。「像你眼底僅容得下我那般。」

    「但事實確實是如此。」在他面前,她不想偽裝。

    他輕輕一喟,無視左肩疼痛,投降的將她用力帶入懷中,強而有力的懷抱緊到像是要把她揉入體內。

    「你會引發我體內最邪惡不理智的那一面。」濕透的衣衫宛如第二層肌膚緊貼柔軟嬌軀,惹得他心猿意馬,幾乎要棄械投降。

    「你?邪惡?我完全無法想像。」在她心里,他是最正直剛強的人,這樣的他若是邪惡,這世間恐怕就沒有好人了。

    「那是因為我一直在壓抑。」他苦笑,她的純真善良,令他更加珍惜她。

    灼燙的溫度透過濕透的衣衫直搗心房,她似乎可以理解他口中的壓抑所指為何,嬌俏的臉蛋如遭烈火親吻,紅艷動人。

    輕輕的,他松開雙臂。

    水靈靈的眼瞳不解地凝望他,如果可以,她還想多賴在他懷里一會兒。

    「我們得先烤干身上的衣衫。」看穿她的疑問,他輕笑為她解惑。

    「好。」他不說,她都忘了身上的衣服濕到不行。

    嚴釋策從角落取來一條粗麻繩,綁縛在屋子的兩端,正巧將小屋隔成兩半。

    她傻愣愣的看著他的動作,充滿疑問︰「為什麼要綁麻繩?」

    「待會兒你濕透的衣衫脫下來,披掛在麻繩上,會干得比較快,也比較不容易著涼。」他指示她。

    「好。」她乖乖點頭,雙手撫上腰帶就要褪下衣衫,突地眼兒與他對上,腦際轟地一聲,這才想到,他就站在她面前,假如她褪下身上的衣衫,豈不是正好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她喪失了記憶,可還是知道不可以隨便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但……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哪!

    俗話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她爹已經去世了,照理說她听從他的話沒有錯,只是不管她怎麼想就是覺得好害羞,這衣衫究竟是要脫還是不脫?

    「你別擔心,我會背過身去,不會偷看你。」看出她的遲疑,他低低笑著,君子的背過身去。

    她害羞地低垂著頭,聲如蚊蚋地說︰「我其實不是擔心你會偷看……」

    反正他早晚都會看見她的身子,她只怕他見了,會不滿意,對她失望透頂,唉!

    小手無奈解開腰帶,褪下外袍,披掛在麻繩上,悲傷的瞪著肚兜下不夠爭氣的胸脯。

    嚴釋策只听到她在說話,但听得不是很真切,揚聲問︰「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有,我好了,你也快些把衣袍脫下,免得著涼。」她急忙否認,才不好意思讓他知道她的心思。

    他背對著她,褪下外袍與里衣,披上麻繩,赤luo著上半身。

    芷凌看見他赤luo結實的背脊,一股熱氣突然涌上來,小手拚命扇著如被火燒灼的臉頰。

    釋策正人君子的沒回頭偷看她,她卻趁他不備偷窺他,似乎太說不過去,可是剛剛只有他說不會偷看她,她又沒有說自己不會那麼做,所以她不算違背承諾,對吧?

    她看得臉紅心跳,忽然發現他左肩紅了一片,隱隱約約似乎還滲著血,驚得倒抽了口氣,顧不得此刻僅著褻衣褻褲,奔到他身後,心疼地撫著那一片紅腫。

    「你受傷了!」

    冰涼的小手撫慰了紅腫帶來的疼痛,他不敢貪戀此刻的悸動,就怕一時把持不住,立即轉身問︰「你不是背過身去了嗎?」

    「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受傷了。」她用力扳過他的身體,仔細看著那傷。

    「一點小傷,不礙事。」他不在意的聳了聳肩。

    「也不曉得骨頭有沒有斷,怎能說是一點小傷?」他愈是輕描淡寫,她就愈不放心。

    「沒有斷,假如斷了,我如何自溪中拉你上岸?」

    「你這個傻瓜,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勉強使力救我上岸。」一說到這兒,她更是眼眶泛紅。

    除了左肩的傷,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紅腫瘀傷,應是在溪里踫撞造成的,看他傷成這樣,她痛徹心肺。

    「我是在拯救我自己,怎麼會是傻,又怎麼會是勉強?」他輕合上眼,感受冰涼的小手一遍又一遍似具有療愈能力地撫過他的肩頭。

    「拯救自己?」明明是他見她摔到溪里,才傻得跟著跳下,怎麼會說是拯救他自己?

    「你是我的生命,倘若失去你,苟活于世的我徒剩軀殼又有何用?」

    他低沉的嗓音中帶著痛苦,痛苦中又帶著纏綿,一字接一字,堅定敲入她的心扉。

    芷凌動情的將臉頰輕貼在他的背脊,滿足喟嘆,她可以為他這句話而死,真的可以。

    「你這樣會被人家笑傻瓜。」輕輕喃喃的話里,有著濃濃的愛意。

    「因為你而被笑傻瓜,值得。」旁人如何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這麼做一點都不傻。

    她的心、她的人,因他的話化為一灘春水,感動到說不出話來,踮起腳尖,輕輕地、極其纏綿地,吻上他左肩的紅腫。

    嚴釋策全身因她那柔軟如蝶翼般的親吻而顫抖、緊繃,他呼吸急促、雙手成拳,緊抿著唇,一動也不動,唯恐這一動,自制力會就此瓦解。

    大雨,淅淅瀝瀝打在屋脊上。

    屋內,柴火燃燒,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

    舞動的火光,將兩人親密相貼的身影投射在牆上。

    他清了清喉嚨,率先打破沉默︰「這雨……不知會下到何時。」

    「是啊。」水眸迷蒙,柔嫩的臉頰實在舍不得離開結實的背脊。

    「李契和其他人一定找我們找得快瘋了。」嚴釋策藉由想像手下們在大雨中尋找他們的畫面,摒退對她的遐想。

    「肯定是。」想到李契等人在外頭擔心地尋找他們,芷凌便覺得好生歉疚,不敢再貪戀他的溫暖及身上好聞的男性氣味,連忙退開。

    她一退開,屬于女性淡雅的幽香跟著消失,他極力不表現出失望,仍舊背對著她。

    芷凌坐在竹椅上烤火,小臉擱在膝上,側望著眼前這令她怦然心動的男子,先前兩人所遭遇的危險浮掠上心頭,教她坐立難安。

    嚴釋策盤腿席地而坐,灼熱的黑眸緊盯映照在牆上,那抹醉人身影。

    「今日我總算是親眼見識到那些惡人行事有多卑劣,你平日常在外頭,要更小心謹慎才是。」她關心他的安危,就怕申家連番偷襲埋伏,終有天會得逞。

    「你放心,我不會讓申家為所欲為。」柔情萬丈的眼眸,一談論到申家,精光迸射,有著毫不留情的狠絕。

    他可以容許申家針對他,幾次派出殺手突擊,但他絕對無法容許申家再次讓芷凌遭遇危險,申家已成了不得不除去的芒刺。

    惹毛了他,他會讓申家悔不當初!

    「我不想再看見你受傷,我的心……會痛的。」

    「我會保護好自己,你別再擔心。」她就像個小妻子一樣關心他的安危,讓他的心頭暖呼呼,唇角有掩不去的笑意。

    「倘若你食言呢?」

    「倘若我食言,隨你要怎麼罰我都成。」

    她故作凶狠,在他背後張牙舞爪地說︰「好,話可是你說的,到時休怪我不對你手下留情。」

    「听起來你似乎胸有成竹,已經想好要怎麼罰我了。」他搖頭笑了。

    她高高昂起下巴,以鼻孔輕哼了聲。「當然,知道怕的話,最好讓自己安然無恙。」

    「是,我的小娘子。」

    「還貧嘴!」她佯怒罵道,但嘴角不由自主喜孜孜地揚起。

    「不是貧嘴,是事實。」他終于忍不住回頭,對竹椅中的小女人眨眨眼。

    他那輕佻的表情,惹得她一陣格格嬌笑,燦爛如花。

    嚴釋策徜徉在她令人心動的笑靨當中,眸光放柔再放柔,柔到似乎可以掐出水來,充滿綿綿不絕的愛意。

    他終于放棄掙扎,投降于想看她可人容貌的欲望,不再轉身回避,開始對她說與弟弟釋文的兒時趣事,逗得她笑聲連連,暫且忘卻被困在此處的煩惱。

    ★★★

    經大雨洗滌過的天空,湛藍澄亮如同寶石般散發出光采。

    衣衫已經被火烤干的嚴釋策與芷凌攜手步出竹屋,仰望天際。

    嚴釋策心情舒暢的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幸好大雨很快就停了,不然我們恐怕得繼續被困在這里。」

    「我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我以為你會想快點回家。」

    「我是想回家,畢竟你的傷需要診治,不過若得繼續待在這里,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起碼他們兩人可以單獨相處,不會有其他事來打擾,像剛才一樣,她能分享他的兒時趣事,既愜意又美好。

    「竹屋里沒有存糧,難道你不怕餓肚子?」他挑了挑眉,對她的隨遇而安感到訝異。

    她搖頭,笑吟吟說︰「完全不怕。」

    「為什麼?這里是荒郊野外,若沒有糧食,我們可是會餓死。」嚴釋策故意將情況說得很嚴重,事實上兩人若真被困在這里,他會盡一切能力找到食物,絕不會讓她挨餓。

    「不怕啊,我可以設陷阱抓些小動物,咱們就不會餓肚子了。」她說得很理所當然。

    「你會設陷阱?」他結實一愣,驚訝地看著她。

    「會啊,那不會很難不是嗎?」她覺得他的問題挺怪的。

    「我記得先前你用小石子丟那群殺手丟得無比精準,你是在哪兒學的?」他再發出疑問。

    「嘻,你忘了我忘記從前的事了嗎?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只是當我一將小石子拿在手中,瞄準丟出去,就丟個正著了。」她嘲笑他的記性比她還要差。

    嚴釋策沉默的看著她,一般人若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練習,不可能會有如此精準的準頭,身為前翰林院學士千金,如何能練出這種準頭?

    而且瞧她連說要設陷阱捕捉小動物也說得很自然,彷佛她曾那樣做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不說話?不相信我能設陷阱捕捉小動物嗎?那我馬上設一個給你瞧瞧。」她可不許他小覷她的本事。

    嚴釋策拉住她。「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不著痕跡地翻開她的掌心,拇指輕撫,低斂著眉眼端詳。「我發現你會的事很多,會做好吃的菜肴、會拿石子丟人、會設陷阱,還有什麼是你會的?」

    「嗯……幾乎所有的事我都忘了,可是經你這麼一問,我覺得……我應該很會抓雞。」她非常認真地仔細思考。

    「抓雞?」他皺眉。

    她的掌心出乎意料地不像千金小姐般柔嫩,而是有點粗糙,彷佛常年操持家務,這一發現,加上先前她所做過的事,使他心頭的懷疑迅速擴大。

    眼前的她,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冉芷凌嗎?

    「是啊,抓雞的訣竅就是得一把抓住雞的雙腳才穩當。」

    前翰林院學士千金抓雞?那畫面突兀得教他難以置信,望著她的眼眸充滿復雜情緒。

    「你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他好像變得怪怪的,令她有些局促不安。

    大掌輕撫著她酡紅健康的臉頰,內心十分掙扎,眼前的她,天真、善良、甜美、可人。

    從她自昏迷中清醒的那一刻,他的心已被她佔據,可是綜合她所說的話,他不得不懷疑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未婚妻。

    那她究竟是誰?為何會在殺手闖入冉府的那一夜假扮成冉府千金?

    他不斷在腦海中琢磨那即將呼之欲出的答案。

    小手輕貼在他的雙頰,一臉擔憂問︰「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低啞著聲搖頭。「沒有,沒有什麼不對。」

    也許是他胡思亂想,也許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他不能驟下斷語懷疑她。

    只要確信,她是唯一進駐他心里的女人,他愛她,這就夠了。

    「可是……」

    他用力將她帶入懷中。「別再說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既然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就算今兒個他要堅持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她也會毫無異議附和他,誰教她是那樣愛他呢!

    嚴釋策將臉埋在她頸窩,痛苦掙扎的閉上眼,極力想要拋去浮現心頭的種種疑問。

    他不再猜想懷里的人兒是誰,不再追究為何她懂那麼多千金小姐不懂的事,他什麼都不要想、不要想!

    芷凌靜靜的讓他擁著,不論他正為什麼事感到困擾,她相信他定會有辦法解決。

    遠遠的,一隊人馬朝他們疾奔而來。

    「找到了!當家的、冉姑娘——」李契率領著人馬好不容易在雨過天青的此刻,找到了他們兩人,心中大石總算得以放下。

    一行人喜形于色,快速奔至兩人身畔。

    李契的出現,打破他的兩難,嚴釋策看著深愛的小女人,低聲道︰「咱們回家吧!」

    她用力點頭。「好,我們回家。」

    是的,嚴府是他們的家,不管她的身分為何,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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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8: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靜謐典雅的書房,小幾上種植一盆綠竹,牆上掛了幅山水畫,一陣涼風吹進開啟的窗扉,拂動畫軸,書房里的嚴釋策眼簾低斂,陷入沉思。

    自從回府後,他改以全新的目光看府里的小女人,當他觀察得愈仔細,便愈加篤定她應當不是真正的冉芷凌,不僅行為舉止不像大家閨秀那般拘謹自持,天真爽朗的性子更是輕而易舉與下人們打成一片,完全沒有隔閡,彷佛她就是其中一員。

    因此,這幾日他私下派人調查,想要查出心系的小女人真實身分,即使心頭已約略猜到答案,不過還是須獲得印證才行。

    方總管輕敲書房門扉,請示進入書房。

    原本背對著門扉的嚴釋策不疾不徐轉過身,語氣沉穩。「進來。」

    方總管快步進入書房,順手掩上門扉,稟報道︰「當家的,派出去尋找冉府活口的人傳回了消息。」

    「消息怎麼說?」盡管心急于得到答案,嚴釋策仍表現得十分鎮定。

    「冉府出事當夜,有名僕婦逃了出來,咱們的人循線找到那人問清楚當夜的情形,據說冉姑娘有名貼身丫鬟,姓翟名叫雙雙,主僕二人情同姊妹;殺手血洗冉府那一夜,大伙兒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情況很混亂,她也不曉得雙雙和小姐最後是生是死。」

    「雙雙?那名僕婦可有提及雙雙的模樣?」他在心間仔細玩味她的名字,每喃念一遍,便覺得雙雙很有可能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她說雙雙長相可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有一雙澄淨如鹿般的眼眸,讓人一見難忘,所以爹娘才會為她取名雙雙。」

    嚴釋策雙手背負在身後,望向窗外的翠松。「如鹿般澄淨無辜的眼眸……」

    「是,而且據僕婦說,雙雙與冉姑娘身形差不多,如果……」

    他抬起手制止方總管繼續再說下去。「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再提。」

    事情至此已大概清晰,那一夜是護主心切的雙雙特意換上小姐的衣衫引開殺手,好讓小姐有機會逃出生天,所以雙雙身上才會沒有訂親信物,因為她壓根兒就不是正主兒。

    沒想到陰錯陽差地救她回府,誤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兩人日久生情……

    對自己的選擇,他一點都不後悔,只是這件事並非如此單純就能解決,真正的冉芷凌究竟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不管怎麼說,他對冉芷凌有責任,不管婚約履行與否,都必須找出她才行。

    「是。」方總管望著神色復雜的主子,心知他正處于困難的抉擇。

    「你繼續讓人留意可有翡玉餃尾螭龍的下落。」或許冉芷凌會帶著訂親玉佩出現。

    「是。」

    他輕擺了擺手,想要獨自安靜想想。「下去吧。」

    「老奴告退。」方總管躬身退下。

    看著牆上懸掛的山水畫,深鎖的眉頭依舊糾結,浮現在心頭的盡是那張寫著全然信任、純真無害的笑顏,她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教他難以割舍。

    正當他感到問題棘手難解之際,鼻間忽地嗅聞到一股香甜的氣味兒,深鎖的眉心倏地舒展開來,緊繃的肩頭亦放松下來,他靜心期待,開啟的門扉將那嬌小玲瓏的人兒帶到跟前。

    門扉傳來輕叩三聲,不待他回應,旋即呀的一聲自外打了開來,更加濃郁撲鼻的甜湯氣味伴隨著輕巧的足音出現在身後。

    她笑盈盈地將銀耳蓮子甜湯放在案上。「你還在為申家的事而苦惱?」

    他轉身笑問︰「看得出來?」

    她用力點頭。「非常明顯。」

    「我還以為隱藏得很好呢。」

    「自從我們脫險回家後,成天見你愁眉不展,我可是一點都不犯傻,一看就知道你有心事,現下最困擾你的,除了申家別無其他,你說你怎麼瞞得了我?」

    她推他坐在黑檀木雕花椅上,打開甜湯的盅蓋,拿起湯匙舀了口甜湯移至他唇邊。「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嚴釋策就著她的手,張口品嘗她親手為他煮的甜湯,沒讓她知曉其實比申家更困擾他的是失蹤的冉芷凌。

    「怎樣?會不會太甜?」她一臉期待看著他,知曉他不愛吃甜食,她特別酌減糖的用量,就是想炖煮這道甜品讓他消消火。

    「味道剛剛好,甜而不膩,很好吃。」無須講明,即可感受到她的用心,她對他的好點點滴滴流沁心房。

    「真的?那你多吃點。」他的稱贊是無價的珍寶,教她心花朵朵開,笑得嬌燦可人。

    健觀用力一攬,將她抱至膝上。「你陪我一塊兒吃。」

    她輕輕咦了聲,害羞地坐在他膝上,但見四下無人,再加上她也喜歡窩在他懷里的感覺,是以就不急著起來。

    他取過她手中的湯匙,舀了口甜湯喂她喝。

    她酡紅著俏臉,嘴里吃著甜湯,心頭甜滋滋的,通體舒暢。

    「好吃吧?」他喜歡喂她,更甚于獨自品嘗的美好滋味。

    她羞答答頷首。「嗯。」

    一滴湯汁不小心自粉嫩嫩的唇角滑下,情難自禁的嚴釋策低頭以舌尖輕舔,吞入嘴里。

    這親密曖昧的動作使她腳趾蜷曲,嬌軟的身軀猶如風中花朵嬌顫不已。

    「滴下來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充滿欲望,炙燙的目光,似熊熊烈焰,毀天滅地朝她席卷而來,教她無力招架,亦不想抵抗。

    澄亮無辜的水眸意亂情迷地望著擁著她的男人,心頭宛如有上百只蝴蝶振翅鼓動。

    她那眼神迷亂、嬌媚誘人的模樣,教他無法克制,再低頭以舌尖輕輕描繪粉嫩嫩的唇瓣。

    他的吻是火,一遍又一遍焚上她的心,逗得她小手緊抓住他的衣襟,渾身嬌顫不已。

    嚴釋策吻上了癮,由原先的淺嘗,轉而狂猛攫取她的甜蜜,他的舌尖勾纏著丁香舌,誘惑著。

    小手改攀上他的頸子,再揉抓向他的黑發,加深這一吻,徹底臣服于他。

    「你是屬于我的……」低啞的嗓音激動暴躁,貪婪的唇瓣亟欲尋求證明。

    「是的,我屬于你,永遠都屬于你……」如水般嬌軟的身子任他予取予求。

    火熱的唇恣意侵略柔軟腹地,如最囂張的盜匪,一丁點甜美都不許她私藏。

    她輕輕嘆息,嬌聲申吟,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醉人的嬌吟喚醒潛伏在他體內的那頭猛獸,狂亂的眼眸望著身下泛著玫瑰色澤的嬌美人兒,俊逸的臉龐寫滿痛苦,掙扎著是否要屈服于最原始的欲望。

    突然不再遭受侵襲,迷醉的眼波不解地望向擁著她的男人。

    「我不能這樣對你。」天知道他得發揮多大的自制力,才有辦法將這句話一字字說出。

    她傻愣愣看著他,明知道他這麼做是想保護她,可心頭卻不免有難掩的失望,雖然這麼想很不知羞,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與他肌膚相親會是怎樣的感覺。

    看著什麼都不懂的她,他在心里長長一嘆,大掌輕撫她的嫩頰。「我想和你成親。」

    「我也想和你成親。」對于與他成親這一件事,她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可是我們暫時還不能成親。」此時此刻他痛恨自己為何要發現真相,假如他沒有發現,或許他們已訂下婚期,他就能開開心心等著娶她為妻。

    如今他無法昧著良心讓她頂替冉芷凌的名兒出嫁,那不管對她或是冉芷凌都不公平。

    真要娶,他希望能夠名正言順風風光光娶她翟雙雙進門,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小娘子是翟雙雙,而非冉芷凌。

    小手溫柔撥著被她弄亂的黑發。「沒關系,我知道你還在擔心申家,先解決申家的事,咱們再成親也不遲啊!」

    大掌反握住小手,目光灼灼看進她眼底。「所有問題都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這話與其是說給她听,不如說是說來加強他的信心,使他不為可能無法擁有她而感到恐懼。

    「一定可以的。」她對他信心十足。

    「雙雙……」

    她一愣,疑惑地問︰「你在叫誰?」

    我在叫你。他在心里如是回答她。

    但此時,他只能將心頭的話咽下,平靜地回她︰「雙雙是你的貼身丫鬟,與你情同姊妹。」

    「是嗎……我不記得她了……依你所說,那一夜死了那麼多人,那雙雙是不是也……」一想到和她情同姊妹的人也死于非命,便教她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你放心,雙雙她沒事,依然活得好好的。」他將她納入懷中。

    「你怎麼知道?莫非你有她的下落?」寬闊的胸膛如同以往撫慰了她的恐懼,使她感到安全無慮。

    因為她就在我眼前;因為她正在我懷里。

    「吉人自有天相,等你想起所有事,她就會出現了。」他不願回答她的疑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非要等我想起所有事,她才肯出現?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他這樣有回答等于沒回答,教她心焦不已。

    「先別問這麼多,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她嘟起小嘴不滿抱怨︰「你這樣神神秘秘的。」

    「好了,嘴別翹那麼高,喝甜湯吧。」他故意轉移話題,再舀了口甜湯喂她。

    她張口喝下甜湯,腦子忽然靈光乍現。「你說你是不是故意喂我喝甜湯?」

    「喂你喝甜湯就喂你喝,哪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他不解地看著她。

    「一定是這樣,其實你並不喜歡喝甜湯對吧?所以才會故意喂我喝,緊接著又吻我,現下又馬上喂我喝,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逃避喝甜湯!」說到底全都是他的陰謀。

    嚴釋策偏頭看著很會替他找理由的小女人。

    她雙手插腰,數落他。「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他邪惡一笑,點頭贊同。「你說的沒錯,比起喝甜湯,我的確覺得吻你要更有滋味。」

    「呃?我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他怎麼可以扭曲她的話?

    「你就是這個意思。」揚笑的嘴唇緩緩靠近這誘人朱唇。

    「明明就不是……」他、他突然又靠近,是不是又想吻她了?

    她的頭已經開始發暈,充滿期待。

    「隨你怎麼說。」他低低一笑,再次以唇封住她的唇。

    她再次投降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中,管他是不是因為想逃避喝甜湯而吻她,反正她很喜歡他的吻。

    或許她可以每天為他備上一盅甜湯,以此為借口,逼他吻她,嘻!

    嚴釋策拋去心上沉重的煩憂,滿心僅有懷里這小女人,滿腔熾熱情愛也僅給她一人。

    ★★★

    幾天後,在難得露臉的陽光下,嚴釋文一路快馬加鞭風塵僕僕趕回家。

    守在大門的家丁見他回府,要入內通報時,個性較為急躁的嚴釋文已快一步躍下馬背,大步流星地越過家丁,往大廳而去。

    「我大哥人呢?還在商行忙嗎?」嚴釋文一進入大廳,問向已獲知他回府的方總管。

    「是,今兒個進了一批碧螺春,當家的在商行看貨,我已派人去請當家的回府。」方總管熟知嚴釋文的性情,在得知他回府的同時,已命人到商行請回嚴釋策。

    不耐等的嚴釋文揮了揮手。「不必了,我上商行找我大哥去。」

    他轉了個身跨大步要到商行,腳尚未跨出大廳,嚴釋策已經自外頭走了進來。

    嚴釋文見哥哥出現,高興地揚高了聲。「大哥,我正想要到商行去找你,沒想到你就回來了,怎麼這麼巧?」

    嚴釋策氣定神閑晃進大廳,坐在首座沉穩說道︰「可不是,我剛踏進家門就听說你回來了,瞧你一臉急的,可是在外頭遇上什麼麻煩?」

    「大哥,你別瞧我毛毛躁躁,我在外頭可是把你的神態學得十分像,外人把我當成另一個你,敬重都來不及了,哪會遇上麻煩?」一說起這事,他就得意洋洋,他可不是傻子,曉得外人若知道他的性情毛躁,極有可能利用此點佔他便宜,是以他向大哥學習,在外頭不管處理什麼事都板著臉,一副莫測高深模樣,旁人自然不敢玩什麼花招。

    「所以你突然趕回來不是因為遇上麻煩,而是另有其事?」嚴釋策挑了挑眉。

    「大哥,我是听說申家再次下毒手使你遇險,這才匆匆趕回來。這申家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三番兩次使計陷害不說,現在更是明刀明槍地要咱們的命,真是目無王法!」嚴釋文氣忿不已。

    「申家的確是愈來愈明目張膽,你在外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他確信始終無法得逞的申家將會更加囂張,絕不會收斂。

    「大哥放心,我不會讓申家得逞,他們有本事就沖著我來,好讓我一舉成擒。對了,我找到翡玉餃尾螭龍了。」差點忘了另一件要事,嚴釋文馬上自懷中取出翡玉餃尾螭龍。

    他一驚,由首座跳起,取過釋文手中的紅色玉佩,撫摸上頭精細的雕刻。「你是如何取得的?」

    仔細察看,這玉佩果真是當初兩家訂親時的那一塊,玉佩既已出現,是否表示玉佩的主人也即將現身?

    「是一名大漢拿到咱們位于九山的當鋪去典當,當鋪的林掌櫃認出這塊玉,立即買下,且不動聲色派人跟蹤那名大漢,但不知是被那名大漢發現還是怎地,沒三兩下工夫就失去那名大漢的行蹤。」一談及這事,嚴釋文就扼腕不已。

    嚴釋策眉心緊蹙。「所以林掌櫃沒能查知對方的來歷?」

    「是的,不過據林掌櫃描述,那人完全不懂得這塊玉的價值,當了十兩銀子,他就高興得歡天喜地。」一塊上好的翡玉竟僅值十兩,嚴釋文光是用想的,就忍不住要替翡玉餃尾螭龍流下兩行清淚。

    「十兩銀子?」嚴釋策被這個貧瘠的數字給嗆到。

    嚴釋文堅定點頭,要他不用懷疑。「就是十兩。」

    嚴釋策雙手盤胸,來回在大廳走動,思考那名大漢可能的身分,若說那人是當日闖入冉府的殺手,自冉芷凌身上奪走這塊玉,應當不會傻得以為這塊玉僅值十兩銀子。

    倘若那名大漢不是當日的殺手,又會是誰?他是從何處取得這塊玉?莫非冉芷凌已慘遭不測?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盤據在心頭,使他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嚴釋策追問︰「關于那名大漢,可還有更多線索?」

    「林掌櫃說那人長得十分高大強壯,說像莊稼漢又不是太像,濃眉大眼,眉宇間帶有一股霸氣。」

    「多加派人手在九山附近找出那名大漢。」看來所有疑問,得找到那名大漢才能獲得解答。

    「大哥盡管放心,我早已經吩咐下去,不論那名大漢窩在哪個角落,我們都要將他挖出來。」

    嚴釋策拍了拍弟弟的肩頭,以前那個總掛著兩管鼻涕跟在他身後,闖禍要他幫忙擦**的弟弟真的長大,可以獨當一面了。

    嚴釋文得到哥哥對他的肯定,開心地笑咧嘴,挺直了腰桿,覺得好驕傲。

    「你一路策馬趕回家一定累了,先回房梳洗,待會兒我讓廚子煮一桌好菜慰勞你。」

    「好。對了,听說大哥和未來嫂子感情極好,我想未來嫂子一定是個秀外慧中、端莊優雅的大美人,才能夠擄獲大哥的心,待會兒大哥別忘了幫我引見未來嫂子。」他等不及要見未來的嫂子。

    他搖頭笑了笑,不忍在此時戳破釋文美好的幻想。「她是個討人喜愛的姑娘,等你見到她,就會明白。」

    兄弟倆搭肩步出大廳,轉向花廊,廊外繁花正盛,萬紫千紅,燦爛繽紛。

    嫩白、粉紅的花叢環繞著一棵大榕樹,樹前有一抹嫩黃縴影正在向上跳躍,黑色發辮在風中彈跳,那俏生生的模樣,使兄弟倆目光受到牽引,忍不住駐足觀看。

    「小姐,我瞧咱們不如去請李大哥來幫忙好了。」小春站在她身邊,仰頭望著跑到樹上,嘴里咬著一只藍色荷包的小花貓,心想以李契的身手要抓下小花貓易如反掌。

    抓不著調皮小花貓的雙雙鼓起紅艷艷的雙頰,雙手插腰,不甘地說︰「李大哥有許多事要忙,這麼點小事,咱們自個兒解決便成。」

    這只小花貓實在是讓她又好氣又好笑,前些日子在她房外徘徊,她見著覺得可愛,便拿食物喂它,日子久了,小花貓便不怕生地與她親近,天天在她腳邊打轉,她也樂得有小花貓的陪伴。

    這些日子她偷空想繡個荷包送給嚴釋策,豈料在完成的這一刻,小花貓調皮撲了上來,將荷包叼走,跑給她和小春追。

    這一追從她住的廂房追到花廊這頭,任她好說歹說,小花貓硬是不肯將荷包還給她,最後干脆躍到大榕樹上,居高臨下挑釁地看著她和小春。

    「可是小花貓爬這麼高,咱們怎麼讓它下來?」小春好生苦惱。

    「它不肯下來,我就上去找它啊!」

    「啊?小姐你要上去?怎麼上去?你又不會飛。」小春訝異地看著她,委實想不出她有何方法可以上樹。

    「我當然不會飛,不過我可以爬樹。」小春就是這麼憨直可愛,竟然連爬樹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到。

    雙雙脫下繡花鞋,拉起裙擺塞進腰間,露出縴白的雙腿,再挽起衣袖準備大展身手,上樹抓貓去。

    小春見她準備妥當要爬樹了,急忙忙抓住她。「小姐你怎麼可以爬樹?如果摔下來還得了,不成的!」

    「你放心,我身手俐落得很,摔不了我。」雙雙根本就不把這棵大榕樹放在眼里,執意非要上樹抓貓不可。

    站在不遠處的嚴釋文看凸了眼。「那露出雙腿的丫頭可是府里新進的丫頭?她把裙子撩那麼高想做什麼?」

    一只古銅色的大掌不悅橫在釋文眼前,阻擋他的視線,不許他再窺見更多**的肌膚。

    嚴釋文傻愣愣移轉視線,疑惑地看著滿臉不快的親親大哥。「大哥,你為何要用手擋著我?」

    「因為你不該再看下去。」嚴釋策扳正弟弟不住往大榕樹那頭好奇撇過去的臉。

    「為什麼?」他又不是柳下惠,有美好的風景可以欣賞,當然是盡情欣賞了。

    「因為她是你未來的嫂子。」嚴釋策一字字堅定告訴他,話中帶有警告意味。

    一听見對方是未來的嫂子,嚴釋文馬上站直身子,目不斜視,再也不敢貪看美好景致。

    「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他可憐兮兮向大哥求饒,希望大哥不會為他的無禮打得他滿頭包。

    「不知者無罪,我不怪你。」只是很想痛打你一頓而已。

    「謝謝大哥。」嚴釋文听見大哥不責怪他,馬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唯恐親親大哥會臨時改變主意,抓他練拳頭。

    熟知弟弟心思的嚴釋策輕哼了聲。

    「不過大哥,我這個未來大嫂的性情似乎與我想像的差距甚大……」嚴釋文小心翼翼觀察哥哥的神情,若有個不對頭,他也好馬上跪地求饒。

    嚴釋策挑了挑眉。「這樣不好嗎?」

    機靈的嚴釋文見風轉舵,天花亂墜夸贊起來。「沒有,能夠擁有如此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嫂,可是咱們嚴家的福氣哪!」

    「算你夠機靈。」這麼寶的弟弟,實在讓人很難對他發脾氣。

    「不過……」好奇的眼眸瞟了瞟。

    「不過什麼?」怎麼?還有意見?

    「讓大嫂爬那麼高沒事嗎?」那麼高大的榕樹都身手俐落爬了上去,他是否該當著大哥的面稱贊大嫂身手好比山林里的野猴?

    「什麼?」僅顧著不讓釋文偷窺,一時間沒能留意她在做什麼,他猛地轉頭看,即見她已經不知死活地爬到樹上去了。

    嚴釋策黑沉了臉,跨大步上前看她究竟在忙些什麼。

    嚴釋文搔了搔頭,遲疑著是否要跟上前一探究竟,但又怕哥哥會怪罪他窺見嫂子的小腿肚……最後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心,他決定跟過去看個分明,反正頂多被打得滿頭包,大哥應不至于下手太重才是。

    「小姐,你的雙手千萬得抓牢啊!」樹下的小春急得紅了眼眶。

    「沒事的。」雙雙覺得小春太過大驚小怪,空出左手來對她揮了揮。

    「這是怎麼回事?」嚴釋策很快來到樹下,雙手環胸,臉色難看地瞪著上方那還有心思安慰小春的笨女人。

    小春沒料到他會出現,嚇得跳起來。「啊!當家的。」

    隨後來到的嚴釋文朝小春使了使眼色。「你還不快點告訴我大哥,我那嫂子為何會沒事爬上樹?」

    閑著沒事要練身體也不是這等練法吧!

    「是,回當家的與二少爺的話,因為小花貓調皮地叼走小姐所繡的荷包,小姐為了追回荷包才會爬上樹。」小春馬上簡單說明原因。

    雙雙听見下方談話聲,撥開濃密的枝葉,探頭向下看,瞧見嚴釋策出現,開心的笑揚了唇。「釋策,你回來了!」

    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的嚴釋策沉著聲命道︰「下來。」

    雙雙沒看出他的不快,自顧自說著。「等我抓到小花貓就下去了。」

    「別管小花貓了,我要你馬上下來。」夾帶怒氣的唇角已抿成一直線。

    一旁的嚴釋文與小春皆看出嚴釋策體內已醞釀不小火氣,兩人有志一同悄悄往後退開,靜觀其變。

    樹上的小花貓,見雙雙一步步靠近,以前爪抓搔耳朵,尾巴搖了搖,很是快樂。

    「釋策,你等著我抓貓給你看。」她爬,再爬,步步逼近,拱起的背脊,讓她就像只可愛的小黃貓。

    「你是要自個兒下來,還是要我上去抓你?」他的話里已帶有警告意味。

    「啊?」粉嫩嫩的縴黃身影一怔。

    嚴釋文附耳對著小春說︰「有好戲看了。」

    嚴釋策不再給她拖延的借口,縱身一躍就上了樹。

    「大哥,干得好哪!」嚴釋文很賞臉的拍手叫好。

    「二少爺,當家的都氣黑了臉,您就別在旁邊煽風點火了。」

    嚴釋文嘿嘿賊笑兩聲,他之所以如此,就是想看大哥究竟會怎麼處理此事,是會狠狠痛罵大嫂一頓呢?或者最後僅能莫可奈何一笑置之?

    「釋策,你什麼時候也爬上來了?」結實健壯的身軀突然出現在身後,嚇了雙雙一大跳,她驚魂未定看著他。

    「你不肯下去,所以由我親自來‘帶’你下去。」他的笑容僵硬難看。

    「可我還沒有抓到小花貓。」她指了指不遠處兀自開心搖尾巴的小花貓。

    「別管它了,跟我一塊兒下去。」他懶得管那只貓,他心心念念的唯有她一人。

    「不能不管,它叼走了我繡的荷包。」那可是她要送給他的荷包啊!

    「喵。」小花貓彷佛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有趣,張嘴叫了聲,這一張嘴,口中的荷包順勢往下掉。

    「啊!我的荷包。」雙雙見狀驚叫了聲,伸長右臂去抓。

    她突然探出身子,在橫出的樹枝上一時無法保持平衡,左手一滑,整個人便不穩的往下摔。

    「啊!」慘了!虧她還信誓旦旦向小春保證自己身手俐落,結果竟……

    雙雙閉上眼,等待預期的劇痛降臨在身上。

    大樹下的小春也嚇得閉上雙眼放聲尖叫。

    嚴釋策見她摔下樹,心猛地躍上喉頭,想都沒多想,緊跟著躍下樹展開雙臂抱住她,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熟悉的氣味沁入鼻尖,雙雙睜開眼看見最讓她感到安心的俊逸臉龐出現在眼前,放心的呼了口氣。

    嚴釋策抱著雙雙,兩人衣袂飄飄在空中飛旋緩緩降落,宛如墜入凡塵的仙人般瀟灑、出塵。

    兩人足尖輕點到青青草地,而後翩然落地。

    大掌輕撫嫩頰,關心追問︰「你有沒有怎樣?」

    「你把我護得緊緊的,我怎麼會有事呢?反倒是你,有沒有怎樣?」她搖了搖頭。

    「我沒事。」听她親口證實沒事後,他總算放心了。

    嚴釋文彎身拾起落在地上的藍色荷包,拍拭掉上頭的草屑,遞到兩人面前。「嫂子,你的荷包。」

    「我的荷包,謝謝你!」看到荷包,雙雙眼楮一亮,開心接過,抬頭看到眼前的陌生男子,正疑惑著要發問,但來不及問出口。

    「你跟我來。」危機過後,嚴釋策要好好跟她算這筆帳。

    「呃?」雙雙一愣,這才發現他的臉很臭,好似有人惹毛了他,而那個人極可能就是她。

    躲在大榕樹上的小花貓似乎嫌不夠熱鬧,輕巧躍下樹梢,舒服竄進雙雙懷中。

    嚴釋策走在前頭,見她抱著小花貓沒有跟上,步伐一頓,目光冷峻往回瞥。「一人一貓還不快跟過來?」

    「是。」雙雙立即乖巧跟上,心里暗暗叫苦。

    她有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要大禍臨頭了吧?

    嚴釋文與小春同情地目送她離開,這時當家的正在氣頭上,可沒人敢出聲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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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8: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書房里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見,緊閉的門扉隔絕外界聲響,同時不讓外頭的人看見里頭動靜。

    雙雙抱著小花貓,一大一小就像正上堂受審的罪犯,低垂著頭听候堂上大老爺審訊。

    堂上沉著臉的大老爺坐在黑木雕花椅上,睥睨望著下方大小要犯,一股火氣充斥于胸臆間,久久無法平息。

    「那個……」大要犯怯生生看著正發火的大老爺。

    大老爺不快的目光凌厲朝她射來。「你還有話要說?」

    大要犯忙不迭地搖頭否認。「沒、沒有。」

    她在心里犯嘀咕,原本有一肚子話要說的,可當嚴釋策橫眉豎眼朝她睨來,滿肚子的話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哪還說得出口。

    「喵。」小要犯可憐兮兮叫了聲,識時務地對大老爺搖尾乞憐。

    他嚴厲的挑了挑眉。「真的沒話說?我瞧你和你的貓似乎有一肚子話要說。」

    這小女人該狠狠教訓一番,不能再放任她這般胡鬧,拿自個兒的安危開玩笑,倘若哪天他來不及趕到,她豈不是要他肝腸寸斷?

    所以不管她表現得有多乖順、有多可憐,他都不能有所動搖,該痛斥的話一個字都少不得。

    「真的沒有。」心思遭看穿的雙雙瞠大了雙眸,再次用力搖頭。

    她都忘了嚴釋策與她心意相通,不論她在想什麼他都能察覺,只是她真的太沒用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無法了解他的想法,只知道他很生氣。

    這是他頭一回對她發脾氣,使她忐忑不安、手足無措,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平息他的怒火。

    小花貓似乎也察覺到情況危及,不是可以調皮胡鬧的時候,跟著雙雙搖頭,喵嗚喵嗚大聲喊冤。

    奔騰的滔滔怒焰教嚴釋策無法平靜,他夾帶著火氣霍然起身,逼近到大要犯身前,右臂猛地探出勾起她縴細的腰肢,挾抱在腋下。

    「啊!你想做什麼?」她驚得倒抽了口氣,想要掙扎。

    「犯了錯還敢亂動?」啪的一聲,大掌已毫不留情地痛打玉臀。

    「你、你打人!」玉臀慘遭痛擊,使她羞窘得面紅耳赤,掙扎得更加厲害。

    懷中的小花貓發現情況不對,火速跳離她的懷抱,逃到牆邊的多寶格上躲避。

    「沒錯!我打人,就是要狠狠打你,看你下回會不會學聰明點。」他冷著臉不顧她的指控哀號,將她壓在大腿上,繼續打。

    啪!啪!啪!拍打聲一聲聲傳出,痛得雙雙淚花亂轉,使盡全力,卻是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鉗制,最後索性放棄掙扎,可憐兮兮趴在他腿上,任他執行酷刑。

    嚴釋策一共連打她的玉臀十下,確定她受夠教訓後,這才停手。

    「我以為你與我有共識,萬事都比不上自身安危重要,結果你今天做了什麼?跟你的貓爬上樹去玩?」

    雙雙軟軟地趴在他膝上,委屈地哭紅了鼻子。「嗚……我們不是爬上樹玩,是它叼走我的荷包,我想追回來,才會跟著爬上樹。」

    說到底她是無辜的,雖然她喂食小花貓,可它總是愛來便來、要走就走,壓根兒不是她留得住的,更遑論听從她的命令,嚴格說來,小花貓是把她的臥房當成免費的客棧才對。

    他不悅的略揚高了聲,手掌跟著揚高要繼續再打。「所以你是說荷包比你的性命還重要?」

    「不是,當然是我的小命最重要。」發現他的意圖,她的雙手立即護在臀後,連忙順著他的語意,免得可憐的玉臀又遭殃。

    嗚……他好狠的心,居然不顧她的尊嚴下這麼重的手。

    「下次還敢不敢玩命?」

    她癟癟嘴。「不敢了。」

    雙雙想要自他膝上站起身,卻牽動臀部熱辣辣的痛楚,讓她當場又趴回他膝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面對她承受的痛楚,嚴釋策命自己要無動于衷,就算再心疼,都不可表現出來,如此她才會學乖,不敢隨便冒險,所以他絕不能軟化。

    「那荷包究竟是有何不同,為何你會如此看重?」方才他瞥過一眼,並未發現有何特別之處,實在無法理解她如此寶貝的原因。

    「這是我親手繡的。」她吸了吸鼻子,那荷包上的一針一線可是飽含她無限情意,自然寶貝得很。

    不過她也為時已晚的想到不知他會否喜歡她繡的荷包,瞧他現在怒氣沖天的樣子,似乎對她的荷包很不以為然,假如她將荷包送給他,他會不會嫌棄?

    「就算是你親手所繡,也不該冒險為了那小小荷包爬上樹。」孰重孰輕她怎麼會分不清?

    她以手背抹去眼角的淚珠,委屈的小聲說︰「那是我要繡給你的。」

    「喵。」始作俑者小花貓叫了聲,也為她大抱不平。

    「什麼?」嚴釋策一怔,大老爺嚴厲黑沉的臉孔瞬間褪下,他沒想到她會繡荷包給他,這一得知,所有責備她的話倒是全梗在喉頭了。

    不可否認,他喜歡她總想著他、念著他,但是想到她為了這個荷包甘願冒險,他就笑不出來。

    「你不喜歡荷包是吧?」她把他的反應當成不喜歡,當下覺得好難過,難過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差點又要滾落。

    她該更仔細觀察他喜歡什麼東西再投其所好,偏偏難就難在他什麼都不缺,身無分文的她除了繡荷包、炖些湯品給他外,實在是想不出能送他什麼。

    「凡是你給的,我全都喜歡,你怎麼會認為我不喜歡?」他的語氣已趨于緩和。

    不舍的大掌扶住她的腰肢,讓她坐在他膝上。

    「好痛!」她痛叫了聲,軟軟地倚進他懷里,以滿布淚痕的雙眸瞅向他,博取憐惜。

    「看我也沒用,這是你應得的,下回若再有類似的事發生,我會打得更重。」明明心疼得要命,仍是要板著臉訓話,倒是扶住她腰肢的大掌有掩飾不了的關懷,溫柔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慰。

    「知道了,只是你剛剛明明一副很討厭我的荷包的模樣。」她可憐的小**不會常常遭殃吧?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你為了這個荷包不顧自己的安危。」嚴釋策嘆了口氣,說穿了他們倆所思所想全是對方。

    「所以你之所以會生氣,並不是不喜歡荷包,而是擔心我?」揚高的聲兒帶著濃濃的喜悅,暫且忘卻熱辣生疼的玉臀。

    「我的心思並沒那麼難懂吧?」拇指憐惜地抹去掛在她眼角的淚珠,他都表現得那樣明顯了,她怎麼還不懂,這個傻丫頭。

    「是我傻,才會不懂。」雙雙格格嬌笑,有點不好意思地更加偎進他懷里。

    這下才發現其實他很好取悅,只要她好,他就好;只要她開心,他就開心,就這麼簡單。

    「你的確是傻,這樣的你要我如何放心?」這個為了主僕情誼,可以犧牲生命;為了愛他,可以豁出性命,凡事以他人為重的傻丫頭,實在很難教他不傾心。

    雙雙嬌憨偏著頭對他笑揚了唇。「我很好呀,你有啥好不放心的?」

    多寶格上的小花貓見危機解除,輕巧躍下,不以為然的哼了聲。

    「連你養的貓都不認同了,你還好意思說。」嚴釋策好笑地要她別說大話,否則會被小花貓拆台。

    她嘟著嘴輕斥小花貓︰「可惡的小花貓,竟然敢懷疑我!」

    小花貓不理會她的斥責,慵懶的打了個大哈欠。

    嚴釋策呵呵輕笑,撫著她背脊的大掌往下輕擱在她粉嫩嫩的臀部。「還很疼嗎?」

    「真的很疼,你好狠。」她抱怨著,害羞地拉他的手放回腰間,不讓他繼續擱在她臀上。

    「不狠你怎麼學得會教訓?」

    她不滿地哼了聲,倒是不敢再抱怨。

    嚴釋策攤開掌心。「現下你可以將我的荷包給我了嗎?」

    「當然可以。」雙雙自懷里取出荷包,鄭重地交到他手中,期待地看著他的表情。

    嚴釋策拿起藍色繡有蝙蝠的荷包,欣賞著上頭的一針一線,又是一個可以證明她不是冉芷凌的證據。畢竟是不須操持家務的千金小姐,冉芷凌的女紅做得極好,他曾收過她所繡的帕子,而雙雙的針線活兒就不如冉芷凌來得精湛,但是他喜歡她所繡的荷包,更勝于那條帕子。

    「很漂亮,我很喜歡。」他當場取出舊荷包,換上她所繡的新荷包。

    听他說喜歡,她笑吟吟的宛如盛開的花朵,燦爛美麗。

    「對了,釋文回來了。」深情款款的指,帶著熱度輕描過她的眉、她的眼。

    「釋文?」炙熱的指尖令她陶醉,她醺醺然沉醉在他的熱力當中,腦子不是很清楚。

    「對,你們方才在大榕樹那兒已經照過面了。」指尖來到粉嫩嫩的唇瓣,輕輕摩挲。

    大榕樹……雙雙已糊成一團的腦子轉了轉,想著剛剛在大榕樹那兒有誰,嚴釋策、小花貓、小春……啊!還有一名眉宇和他相似的男子,肯定就是嚴釋策口中的釋文!

    她猛地抓住在她唇上作亂的指,驚叫︰「那我剛剛爬樹的情景不就被他看見了?」

    「一清二楚。」無法再撫弄她柔嫩的唇瓣,教他頗為失望。

    「完了,你說他會怎麼想我?一定會覺得我很不莊重。」她後悔的抱頭哀號,早知道未來小叔回來,她就不爬樹了,這下可好,嚴釋文鐵定對她失望透頂,說不定還會覺得她不適合嚴釋策……

    「不會的,釋文肯定會覺得你很有精神且活潑可人。」他輕笑要她別想太多,事情沒想像中那麼糟,她無須杞人憂天。

    「你真這麼覺得?」

    指尖再次回到愛戀不已的唇瓣上。「無庸置疑。」

    「等等,不對。」

    指尖猛地定住。「哪兒不對?」

    她凶狠的抓住他的衣襟。「剛才你弟弟看見你帶我回書房對吧?」

    「是看見了。」

    「你說他會不會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天老爺,假如讓嚴釋文知道她被帶進書房痛打**,往後她要拿什麼臉去面對他?

    「你盡管放心,門窗都關得緊緊的,除非他躲在外頭偷听,不然不可能會知道。」不過他沒說出口的是,釋文很可能已經在胡亂地猜測他們倆躲進書房做啥,那臆測絕對是有許多引人遐思的空間。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慶幸沒讓未來小叔得知她**慘遭痛打一事。

    「只要你不表現出小**很疼的模樣,除了你和我,不會有第三人曉得書房內所發生的事。」他輕擰了下她的鼻尖,故意逗她。

    「你如果打小力一點,這樣我就能輕易瞞過大家了。」一想到要強忍疼痛,表現自然,她就頭疼。

    嚴釋策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如果你不爬樹,現下就不用苦惱了。」

    雙頰不滿地鼓起,故意用頭撞他胸膛一下,當作小小龔復。「是,你說的都有理。」

    小小的可愛報復惹出他一長串笑意。「好了,別想那麼多,沒事的。」

    雙雙揚高下巴佯怒輕哼了聲,再用頭撞他一下。

    嚴釋策摟著她不住笑著、搖著,幸福滋味充斥兩人之間,好快樂、好快樂。

    ★★★

    為了替久久回家一次的嚴釋文洗塵,嚴家廚子老陳特地大展身手,做出滿桌好菜,擺放在小花廳的桌上,府內僕佣則忙里忙外準備香茗美酒,隨侍在側。

    一家人依序在溫馨雅致的小花廳坐定,嚴釋文看見滿桌他所愛吃的菜肴,開心的笑咧了嘴。「老陳實在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對他的拿手好菜思念得緊,立刻做出這麼多好菜來讓我祭五髒廟。」

    「既然如此,你就多吃點,別辜負老陳的心意。」嚴釋策為弟弟挾了一堆菜。

    雙雙像只小蟲子坐在嚴釋策身邊,不斷地動來動去改變坐姿,尋找最不疼的姿勢好坐定,臉上露出僵硬的微笑努力保持自然,不顯露出正為玉臀上的疼痛所苦的模樣。

    「咦?嫂子怎麼了?這椅子可是有啥問題?」嚴釋文見她不停改變坐姿,好奇地看向她的椅子。

    這嫂子實在是有趣得緊,第一次見面,讓他誤以為遇上野猴兒,現下這小嫂子又像是被小蟲子爬滿身似的,不曉得下一次她又會變成什麼。

    「沒有,這椅子好得很,哪會有啥問題?」雙雙唯恐羞人的小秘密被小叔發現,急忙否認,心里則暗暗叫苦,過了這麼會兒工夫,原以為**會比較不疼了,結果還是疼得很哪!

    深知個中緣由的嚴釋策低頭吃吃發笑,沒拆她的台。

    「大哥似乎很樂,是不是有什麼有趣的事?說出來听听吧。」嚴釋文急于分享趣事。

    嚴釋策語帶笑意。「是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釋策,你就別同釋文說笑了,哪有啥有意思的事?」心急的雙雙快手挾了塊肉塞進他嘴里,堵住。

    猛地被塞進一塊肉,嚴釋策不得不咀嚼咽下,但見她一臉驚慌,深怕羞人小秘密被釋文得知的模樣,他就覺得有趣得緊。

    嚴釋文來回看著他們兩人相處的情景,發現這兩人每一個眼神或動作皆唯有彼此才能夠了解,兩人的情感可說已達心意相通的境界,使他小小羨慕著。

    「光瞧你們眉來眼去的模樣,肯定是有有趣的事發生,只是嫂子不想讓我知道罷了,不如大哥你來說吧,咱們倆可是親兄弟,大哥不會對自己的弟弟如此吝嗇吧?」

    嚴釋策吞下嘴里的肉,笑問︰「你真想知道?」

    「當然,大哥就看在我常年在外頭奔波的分上,說出來吧!」再不說是存心要讓他被好奇心給憋死嗎?

    「不!」可惡!明明說好不說給第三人知道的,這個臭男人怎麼可以違背承諾?

    她快手又挾了一筷子的菜要塞進臭男人的嘴里,堵住他的嘴。

    這回嚴釋策已有防備,反握住她的右手,讓筷子上的菜全塞進她的櫻桃小口中。

    雙雙沒防他會來這一招,吃得滿口菜,若是開口說話,嘴里的菜就會噴滿桌,弄得其他人食不下咽,害她只好努力的咬、咬、咬,盡快吃光嘴里的菜,好阻止臭男人作亂。

    她那氣呼呼的模樣,逗得嚴釋策更樂了,他哈哈大笑,不給她反擊的機會,又挾了口肉塞進她嘴里。

    「大哥,你別光顧著喂嫂子,快點說啊!」肯定是很有趣,不然大哥不會笑成這樣。

    「好,我說。」嚴釋策笑揚了唇,想著要拿哪件不相干的趣事來堵住釋文的好奇心。

    「剛徐泥縮……」滿口肉的雙雙口齒不清制止臭男人的惡行。

    為了防止又被塞滿口菜,連忙移動她的小**遠離嚴釋策的魔掌,這一急著脫逃,結果不小心又撞疼了她的小**,痛叫一聲,整個人自椅子上跳起,膝蓋撞到桌子,又是痛叫一聲。

    看她嬌俏的臉蛋揪擰得比酸梅還要皺,嚴釋策心疼地跟著跳起,關心詢問︰「你撞傷了哪兒?」

    「怎麼了?大嫂沒事吧?」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又成了活跳蝦?這大嫂未免也太多變了。

    惱羞成怒的雙雙掄起拳頭擊打臭男人的胸膛。「都是你的錯!」

    「對,全都是我的錯,你傷著哪兒了?讓我瞧瞧。」情急關心的嚴釋策由著她發泄。

    「剛才明明在書房里說好了,你痛打我**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為什麼違背承諾要告訴釋文?」她打、打、打!

    可惡!可惡!可惡!

    人家說長嫂如母,當大嫂的人也得有一些威嚴,他把事情告訴釋文,往後她這個大嫂在小叔面前不僅顏面盡失,連當大嫂最基本的尊嚴都沒了。

    嚴釋文听到她失控的抱怨,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噗!大哥痛打大嫂的**?」

    一旁服侍的小春和僕佣們听到她失控的叫嚷,早已掩嘴竊笑。

    嚴釋策萬分同情地看著心愛的小箍蛋。「承諾你的事我絕不會輕易毀諾,我原是想挑些無關緊要的事告訴釋文,不過現下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啊?」雙雙一愣,看著對她深表同情的臭男人,再看向一旁竊笑的釋文與同樣對她抱以同情的僕佣,臉色青白交接,驀然發現她剛才所透露的事。

    她無法置信,抱頭哀號。「我全都說了?」

    怎麼可能?她一定是在作惡夢,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全都說了。」嚴釋策肯定點頭,要她接受事實。

    「大嫂,我大哥的手勁不輕吧?」嚴釋文壞壞地揶揄。

    小春與其他僕佣充滿期待看著她,希冀她能透露更多內情。

    「啊——」雙雙的反應是抱頭尖叫,干脆選擇落荒而逃。

    討厭!討厭!大家都知道了,她敢保證,不用一個時辰,嚴府上下所有人都會熱烈談論。

    天老爺!請賜給她一個地洞鑽進去吧!她沒臉見人了,啊——

    「哈!哈!哈!這小嫂子實在是太有趣了。」嚴釋文捧腹大笑。

    「你嫂子很天真單純,你可別欺負她。」望著落荒而逃的嬌小身影,嚴釋策的雙眸飽含愛意。

    「大哥盡管放心,嫂子可是你的心頭肉,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哪敢欺負她。」嚴釋文早從大哥的言行舉止中看出嫂子對大哥的重要性,他高興大哥能找到如此心靈契合的人都來不及了,哪會欺負她。

    嚴釋策淡淡一笑,並不否認。

    「大哥,你不追上去瞧瞧?」看樣子小嫂子恐怕是暫時不好意思出來見人了,好可惜,他挺喜歡她的。

    「小春,你端晚膳過去好好安慰小姐,我待會兒就去。」嚴釋策交代著小春。

    「是。」小春立即照辦。

    「大哥,你真舍得不追上去?」嚴釋文壞壞的對他眨眨眼。

    「我暫時不過去沒關系,此時她會想要一個人好好的仰天尖叫,等她冷靜下來,我再過去安慰亦不遲。」嚴釋策神色輕松地倒了杯汾酒給弟弟。

    嚴釋文接過酒杯,豪氣飲盡。「說實話,我看大哥和大嫂感情如膠似漆,真的很羨慕。」

    「你也會遇到讓你傾心相愛的女人的。」

    嚴釋文揚唇淡笑,並不認為自己會像大哥一樣好運,他伸手取過酒壺,為大哥倒了杯酒。

    「雖然小嫂子很有趣,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我看她總覺得有點奇怪。」嚴釋文食指撫著下巴,一時間說不出小嫂子哪里怪。

    嚴釋策眉眼低斂,泰然自若喝著酒。「我覺得她很好,一點都不奇怪。」

    「是我太多心了嗎?」嚴釋文偏頭想了想。

    「興許是你太過疲累,才會覺得你嫂子奇怪。」

    「或許吧。」嚴釋文聳了聳肩,覺得大哥說得挺有道理,等他好好睡上一覺,再看小嫂子,就不會覺得她奇怪了。

    「你剛回來,就安心的吃好睡好,暫且放下其他事。」

    「我也很想高枕無憂好好睡上一覺,只是大哥,申家的事一直在我心里犯疙瘩。」這申家的事一日不解決,就無一日安寧哪!

    嚴釋策對隨侍在旁的僕佣擺了擺手,僕佣們立即躬身退下,讓兄弟倆能不受干擾,盡情交談。

    「從前申家就視咱們為眼中釘,時不時跳出來興風作浪,這幾次他們愈做愈過火,竟還膽敢牽連到冉家,該是咱們反擊的時候了。」一談起申家,嚴釋策原本清朗愉悅的神情就變得陰沉。

    嚴釋文急切傾身問道︰「大哥打算怎麼做?」

    「申家為了取得解鹽鹽引,暗中買通官府,勾結從事不法行為,且許多稅務皆未上繳朝廷,只要查明確切證據,便能使申家一蹶不振。我已經派李契暗中盯梢,只消他們有不軌的行為出現,隨時通報。」

    「背後有高官在撐腰,莫怪他們膽敢如此放肆!」

    「不錯,所以我們得有十全的把握,才能一網打盡,目前咱們先不動聲色,以免打草驚蛇。」申家背後有太多環環相扣的人,他們得步步為營,才有辦法掐住申家的喉頭。

    「我明白了,大哥盡管放心,我會耐著性子,等著看申家人自食惡果。」小不忍則亂大謀,雖然他個性急躁,可是為了逮著申家,他絕對會忍!

    嚴釋策拍了拍弟弟的肩頭。「你行的。」

    嚴釋文嘿嘿笑了兩聲,又為兩人倒了酒。

    「不曉得大哥準備何時迎大嫂進門?屆時我一定會趕回家喝這杯喜酒。」不談論惹人厭惡的申家,還是聊聊可愛的小嫂子比較有趣。

    「快了。」他淡笑敷衍。

    「快了是多快?大哥可別說要等大嫂守完喪再迎她進門,那可是要足足等上三年哪!」等那麼久,依大哥和大嫂的濃情密意,他腦海無法不浮現到時小嫂子手里牽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兒,肚子里再懷上一個的畫面。

    「你放心,不會讓你等上三年那麼久,等麻煩的事處理完,我自然會籌辦成親之事。」

    「好!就憑大哥一句話,我會日夜祈求申家早日栽在咱們手上!」嚴釋文再為兩人倒酒。

    嚴釋策笑著與他干杯,兄弟倆把酒言歡,直至月上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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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不曉得一個人能丟多少臉,只知道她真的是羞到沒臉見人。

    雙雙窩在房里,連走出房門一步都不好意思,任小春如何安慰她沒人會在意她被痛打**的事,她偏就覺得小春是隨便說說,其實大家早就笑翻了。

    唉!她怎麼會蠢成這樣?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出丑出盡了。

    她窩在棉被里將自己卷成一團,在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滾過去再滾過來,就是不願下床。

    厚重的棉被里鑽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不曉得大家會笑多久……」

    外頭的世界,已經不再屬于她了呀。

    「小姐,你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快點打起精神來。」小春拿了把扇子為她扇風,就怕她成日裹在棉被里會熱壞了。

    雙雙有氣無力,哀怨的瞥了小春一眼。「小春,你不是我,一點都無法了解我內心的悲傷。」

    「小姐何必悲傷,事情都過了三天,當家的不也說了,沒人會覺得小姐好笑,大伙兒只會覺得當家的下手太過狠毒。」小春依照嚴釋策的吩咐,將所有過錯推到他頭上。

    「大家真會這樣想嗎?」

    「當然是真的,想當家的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隨便打小姐的**呢?這事無論誰听了,都會覺得當家的不對。」事實是,這事兒無論誰听了,都覺得他們是在打情罵俏,皆笑破了肚皮。

    「可不是,當日雖然我犯了錯,他嚴厲地罵我就是了,怎能動手打人?害得我在小叔面前坐立難安,還不小心將秘密脫口而出,他真的是太可惡了。」

    雙雙急忙忙自被中鑽出,與小春一同數落那個臭男人的不是,好讓自己心里好過些。

    「當家的就是這般可惡,所以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當家的計較,繼續痛快過日。」小春見主子所教的招數見效,乘勝追擊。

    「對,我不該再埋在棉被里,再埋下去都要發霉了。」哼!她要丟棄棉被,走出房外,迎向陽光。

    「沒錯,咱們到外頭走走吧。」小春連忙折好棉被,免得她又沮喪鑽進去。

    雙雙提振精神,跳下床。「好,就這麼辦。」

    小春拉著雙雙往外走,突地一名家丁來報。「小姐,大廳有三位客人來訪,說要見你,總管讓我來請你出去一趟。」

    「會是誰想見我?」雙雙滿臉疑惑。

    「對方並未報上名號,僅說是小姐的朋友。」家丁也不是很清楚,總管派他來請人,他就過來了。

    「我的朋友是嗎?那我一定要去瞧瞧。」听見是友人來訪,雙雙高興的往大廳沖,這些日子,她的記憶一直毫無進展,或許見到從前的朋友,會讓她恢復記憶也說不定。

    小春見她健步如飛,急得在後頭追喊︰「小姐,你跑慢點,等等我啊!」

    雙雙不理會小春的叫嚷,快速奔往大廳,此時嚴釋策適巧從外面回來,見她精神奕奕,心下大喜。

    「你終于肯走出房外了。」

    雙雙急忙停住,抓住他的衣袖問︰「釋策,你听說了嗎?」

    他不解地看著她,伸手替她理了理略顯凌亂的發絲。「听說什麼?」

    「听說有我以前的朋友來找我,他們正在大廳等我。」她欣喜的和他分享喜悅。

    「你朋友?」會是誰?

    嚴釋策皺擰了眉心,立即猜想來找她的人應當是冉芷凌的朋友,只消他們一見到她,就會認出她的真正身分。

    可雙雙若當場得知自己不是冉芷凌,肯定會大受打擊,他真忍心見她傷心難過?

    「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趕快去見他們。」她跳啊跳,等不及要見朋友了。

    「別去。」他拉住她,實在不願見到她噙在頰邊的喜悅瞬間凋零。

    「為什麼?」她不懂,好不容易她的朋友來找她,為何他不要她去?

    「因為我們還不曉得對方來頭,你貿然去見他們,如果他們是假的,存心要騙你,你也不會知道。」他找了個合理的理由,說服她打消見那三人的念頭。

    「有你在我身邊幫我分辨,他們騙不了我的,走吧!我們快點去見我的朋友。」她用力將他拖往大廳。

    隨後追到的小春見當家的來了,便放緩步伐跟隨在兩人身後。

    嚴釋策半推半就被她拖著走,心里既怕她會受傷害,又想知道那三人的身分,著實為難。

    「你說我的朋友會是怎樣的人?他們一定很好,才會跟我當朋友,又特地來找我對吧?」她既緊張又期待,開始自問自答。

    嚴釋策揚著寵溺微笑,憐惜的看著她。「既然是你的朋友,當然是很好。」

    兩個人很快走到大廳,嚴釋策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頭,想為她擋下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災難。

    方總管在大廳接待來客。

    正在等待的三人听見腳步聲,其中兩老同時起身回頭看。

    「雙雙,是你!」翟吉人見女兒平安無事,高興的步上前,當場老淚縱橫。

    「雙雙。」許金花的情緒和丈夫一樣激動不已,淚流滿面。

    殺手血染冉府那一夜,他們讓雙雙假扮成小姐,在府里引開殺手,他們再帶著真正的冉芷凌趁著混亂逃離,因為不曉得殺手的身分,僅知他們見人就殺,為免殺手得知冉芷凌未死,他們一路逃回家鄉——福報村去躲藏。

    在村里過了好些時日,心想風頭已過,殺手不致再出現,這才想將小姐送回與她早訂了親的嚴釋策手中,誰知一來就听說冉芷凌人就在嚴府,他們猜測府里冉芷凌的身分,並未說穿身邊的人才是真正的冉芷凌,便向嚴府守衛托詞為冉芷凌好友,好進府一探究竟。

    這一探便見雙雙安然無恙出現,本以為女兒已死的兩老心下大喜,終于不再為女兒傷心難過。

    冉芷凌緩緩轉過身,水亮杏眸看著與她情同姊妹的雙雙,菱般的唇角優雅揚起。「雙雙,能夠見到你安然無恙真好。」

    一聲聲雙雙直接證實嚴釋策的臆測,黑瞳對上三人中年輕美麗、氣質端莊的女子,立即猜測她正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們在叫誰?」雙雙疑惑的左看右看,不懂他們在叫誰。

    「我們當然是在叫你啊,雙雙,你是怎麼了?」翟吉人見女兒見到他們非但沒有高興的閑話家常,還一臉陌生,震驚的瞪著他,搞得他也一頭霧水。

    許金花上前繞著女兒打轉。「是雙雙沒錯啊!怎麼會一副不認識我們的模樣?你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清脆好听的嗓音自冉芷凌唇中逸出,她關心的步上前。「雙雙,你生病了嗎?」

    「我……我頭受了傷,忘記從前所有的事,所以不記得你們是誰,你們為什麼一直叫我雙雙?我不叫雙雙啊!」溫暖的眼神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翟吉人與許金花听她說忘了所有事,兩夫妻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失了記憶的女兒。

    「大伙兒別站著談,坐下來談吧!」嚴釋策帶著雙雙坐下,維護她的意味甚濃。

    冉芷凌見他毫不避諱維護雙雙,分明是對雙雙已產生情愫,心頭登時有了底。

    翟吉人與許金花各自落坐,兩夫妻心下慌得很。

    雙雙一臉茫然,驚慌地問著最信任也是最依賴的人。「釋策,他們為何要叫我雙雙?我是冉芷凌不是嗎?」

    「你先冷靜下來,有我在你身邊,別慌。」他的嗓音沉穩,安撫她的不安。

    冉芷凌輕啟朱唇︰「我才是冉芷凌,你叫翟雙雙,是我的貼身丫鬟。」

    「什麼?」雙雙的腦袋重重轟了聲,無法置信地瞪著自稱是冉芷凌的美貌女子看。

    她說她叫翟雙雙,是她的貼身丫鬟,這是真的嗎?明明她剛清醒時,釋策告訴她,她叫冉芷凌,為何到了今日,風雲變色,她不再是冉芷凌,而是翟雙雙?!

    是否她正在作夢?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來找她,沒有。

    「是啊!雙雙,我們是你的爹娘,你真的全都想不起來嗎?」許金花要她正眼好好瞧他們夫妻倆,明明是骨肉至親,豈能說忘就忘?

    「不,我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雙雙眼神迷亂,霍然從椅子上跳起,滿腦子亂烘烘,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她不是冉芷凌的事實。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都別再說了。」嚴釋策心疼地制止他們再繼續說下去,雙雙承受的夠多了,他們再逼下去,恐怕會令她崩潰。

    「釋策,我在作夢對不對?」她猶如溺水的人,緊緊攀抓著嚴釋策這根浮木,驚慌失措向他尋求答案。

    他撫著她的肩頭,柔聲安撫︰「雙雙,你別慌,沒事的。」

    她大受打擊,雙腿不穩地往後蹎了下。「雙雙?連你也叫我雙雙,所以我真的是雙雙,不是冉芷凌?」

    冉芷凌若有所思望向嚴釋策,他如此輕易接受眼前的人是翟雙雙,且沒有任何質疑,是否表示他早就知道住在府里的人不是真正的冉芷凌,只是一直默不作聲?

    「不管你是冉芷凌或翟雙雙,你就是你,並沒有任何改變不是嗎?」嚴釋策很想敞開雙臂,將她擁進懷中好生安慰,但眼下有太多人在場,況且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也在,他理當尊重冉芷凌,是以唯有強忍住心頭的渴望,沒將她擁入懷中。

    雙雙淚眼迷蒙搖著頭。「不一樣的,所有事都改變了。」

    她沒有蠢到忘了與他訂親的人是冉芷凌,假如她不是冉芷凌,而是翟雙雙,那麼他就屬于冉芷凌所有,並不屬于她。

    他不再是她的了;不能再溫柔擁她入懷;不能再纏綿吻住她的唇,就連十指交扣對她而言都將是遙不可及的美夢。

    老天爺怎能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在她以全副心神深愛著嚴釋策之時,竟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嚴釋策難過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雙雙。」

    雙雙退了開來,不讓他踫觸到她,她轉頭看著美麗高貴的冉芷凌,再看向俊逸瀟灑的嚴釋策,盡管已淚眼模糊,卻清楚的知道他們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身為小丫鬟的她壓根兒就配不上他。

    愈想愈覺失意悲傷,所有美麗的過往全在腳下碎成片片,她難過的嗚咽了聲,不願接受事實轉身逃開。

    「雙雙!」心急如焚的嚴釋策想也沒多想,撇下大廳里的所有人快步追上。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分別跑開,看得翟吉人與許金花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麼?」心生不安的翟吉人語氣虛弱地問著妻子。

    「我……也不曉得。」許金花搖了搖頭,這樣傷心欲絕,飽受情愛糾纏的女兒可是她頭一回見著。

    「咳,我家主人突然有急事離開,請三位見諒;小春,還不快點為貴客奉茶?」方總管輕咳了聲,拉回他們的注意力,喚著躲在外頭的小春。

    「是。」小春被廳內所發生的事給嚇白了臉,經由方總管的叫喊,這才回過神來,立即上前為他們添上茶水。

    翟吉人與許金花局促不安,干笑了兩聲。

    冉芷凌氣定神閑端起茶盅輕輕啜飲,彷佛未婚夫婿追著她的貼身丫鬟跑開,再正常不過。

    哭著離開大廳,急奔的粉嫩身影穿過花廊,踩過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種植在牆邊突出的桂花枝丫拍打上蒼白的臉頰,白嫩臉頰立即出現一條紅痕,痛得黑亮的眼瞳落下更多悲傷淚水。

    「雙雙!」緊追在後的嚴釋策伸長手臂抓住她。

    「你別理我。」雙雙甩開他的手,邁開步伐再往前跑,右腳踩到一顆圓滑的鵝卵石,一個不穩,整個人重重跌倒在地。

    在後頭的嚴釋策來不及拉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跌倒,心疼的將她自地上拉起。「你摔疼哪兒了?」

    焦急的目光來回梭巡斑斑淚痕的小臉蛋,發現她的右頰有一條紅痕,心痛如絞。「你的臉受傷了。」

    「你別管我!」跌得雙膝、手肘疼痛不已的雙雙用力將他推開,深怕自己會陷溺在他的溫柔當中。

    從頭到尾他就不屬于她,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她不可以貪婪妄想奪取他,那是不對的。

    心痛得厲害的嚴釋策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吼著︰「你受傷了,我怎麼能不管你?」

    她忍著疼痛再將他用力推開,拒絕他的關懷。「我受不受傷都不關你的事。」

    嚴釋策被她的話給惹惱,氣得大聲咆哮︰「我愛你,你說怎麼會不關我的事!」

    雙雙被他突來的話語給震得腦中一片空白,眼角猶掛著晶瑩的淚珠,傻愣愣瞪著他看。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這麼明顯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個小箍蛋,不會到現在還不了解他的心吧?

    「你不可以愛我。」她的心為他的愛感到歡喜雀躍,可又旋即感到無比悲傷,如果他是在今天之前這麼說,她一定會開心得手舞足蹈,但是他現在這麼說,只會使她更加難過。

    「為什麼不可以?」他沒好氣地反問。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冉芷凌,你應該要愛她才對。」這麼簡單的事,他何必問,再傷她一次心?

    「不管你是不是冉芷凌,就算你是瘌痢頭,我也要愛你,不成嗎?」他說得理直氣壯,不論身分地位,愛就是愛了。

    她拚命搖頭,努力抗拒他的愛。「不成!」

    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那寬闊的胸膛,大聲告訴他,她也愛他,而且是好愛、好愛,偏偏她不能那麼做。

    她好痛苦,痛得感到好絕望。

    「你盡管欺騙自己,說不成吧!反正我就是要愛你。」他不理會她的拒絕,蠻橫的將她用力擁入懷中。

    雙雙用力捶打他的胸膛。「你放開我!」

    「你盡管打吧,我就是不放。」

    「你可惡!可惡!」她打、打、打,本來打得很用力,到了最後因為心疼,也因為貪戀他的懷抱,便不再激動掙扎。

    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傷心地嚎啕大哭。「為什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一點都不想要。」

    為何她不是冉芷凌?她從未如此渴望變成另一個人,渴望到心糾結一團,假如她是冉芷凌,就能名正言順和嚴釋策在一起。

    明知這樣想很不該,但她真的好想要愛他,好想、好想。

    嚴釋策拍撫她的背脊,痛苦的啞著聲︰「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難過的閉上眼,結實的雙臂將她摟得好緊、好緊,痛恨自己沒能為她擋下所有災難,使她如此傷心難過。

    天空蒙上一層灰暗,沁涼的風帶著濃濃愁緒,輕輕抖落在愁腸滿腹的兩人身上。

    ★★★

    哭紅了雙眼的雙雙被嚴釋策送回房後,僅覺眼前一片黑暗,再次將自己深深埋進棉被里,眼淚如斷了線般,潸然滾落。

    「小姐,你就別再傷心了。」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不停的在她床畔打轉。

    棉被里的雙雙哽咽著聲,哭紅了鼻子。「小春,你別再叫我小姐,我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姐。」

    「不管小姐姓啥名啥,在小春心里,小姐始終是小姐,沒有真假之分。」小春堅持不改口。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小春。」小春的雪中送炭,令大受打擊的雙雙感覺溫暖了些。

    「小姐也一直都對小春很好呀。小姐,你听我說,就算天塌下來,也會有當家的替你頂著,你不要想太多了。」

    小春一提及嚴釋策,使雙雙全身抖個不停,哭得更加厲害。

    「小姐,你怎麼愈哭愈厲害?當家的若知道,肯定會心疼死的。」小春見她哭得傷心欲絕,慌了。

    雙雙搖著頭。「你別再提他了。」

    「為什麼不提當家的?雖然現下當家的人不在這兒,可當家的心上人是小姐你啊!」小春可不許雙雙將當家的排拒在心房外,從頭到尾她可是清楚看見他們倆有多情投意合,好好一樁姻緣當然不能因為真正的冉芷凌出現而摧毀。

    雙雙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小春談論嚴釋策,此刻她只想將自己深深埋起,什麼都不听。

    「我的好小姐哪,你千萬不能辜負當家的一片真心。」小春苦口婆心勸著。

    緊閉的門扉從外被輕敲了兩聲,小春起身開門,即見許金花站在房門外。

    「小姑娘,我想同我女兒說幾句話,行嗎?」許金花往里面探頭,見到雙雙將自己埋在棉被里。

    「呃……好。」小春遲疑了會兒,心想許金花要和自個兒的女兒說話乃天經地義,她實在沒理由阻止,于是退了出去。

    許金花進了房內,順手帶上房門,以免被外頭的人听見她們母女倆的談話。

    她坐在床畔,硬是拉下棉被,讓埋在里頭的小臉蛋露出來。

    「雙雙哪!」

    雙雙抬起紅通通的雙眼,看著說是她娘的中年婦女,唇瓣抖顫,並不應聲。

    「我不曉得該怎麼對你說……」許金花長嘆了口氣。

    雙雙用力吸著鼻子,低垂的眼兒望著緊握糾結的雙手。

    「當年咱們還待在‘福報村’時,日子過得三餐不繼,我和你爹能不能將你養大都還是個問題,于是咱們離開了家鄉,流落四方受人欺凌,好不容易蒙得老爺與夫人收留,這才能過上三餐溫飽的好日子。」許金花緩緩道出當年的事,希冀雙雙听了能恢復記憶。

    許金花所說的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但還是靜靜听她敘述。

    「老爺和夫人待咱們可說恩重如山,你雖然身為小姐貼身丫鬟,可小姐從無一日虧待過你,甚至與你情同姊妹,你就算是忘了過去種種,也斷然不可忘記這份恩情。」

    雪白貝齒緊咬著唇瓣,雙雙仍舊是不搭腔,可娘親所說的話已在她心頭發酵。

    許金花慈愛的撫著女兒的長發。「從小到大你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不曾讓爹娘操心,就連殺手闖進府里那一夜,你也二話不說,馬上裝扮成小姐引開殺手,讓我和你爹帶著小姐逃走。」

    雙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一夜是她假扮成小姐,被殺手殺成重傷,使得隨後趕到的嚴釋策誤以為她是真正的小姐,將她帶回府里治療。

    誤會因此產生,讓她不懂分寸愛上嚴釋策,再也收不回丟失的芳心。

    「你是如此懂事,連生命都可以為小姐犧牲,現下小姐回來了,你該守本分,明白嗎?」

    就算女兒失去了記憶,可性情是不會改變的,仍舊是個善良肯為人著想的好姑娘,許金花已瞧出女兒心系于嚴釋策,怕她一錯再錯,這才特地過來要她懸崖勒馬。

    雙雙的頭愈垂愈低,咬著唇瓣的貝齒也愈陷愈深,娘親所說的話,她全都懂,但懂是一回事,有沒有辦法做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許金花強迫女兒抬起頭來,直視著女兒的雙眼,認真說道︰「雙雙,小姐對你好到無話可說,你不能對小姐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明白嗎?」

    不停掉淚的雙雙很想大喊,她壓根兒就不想當知恩圖報的好人,這一刻就算全天下的人罵她忘恩負義,她也想盡情去愛嚴釋策,可是……她不行,她沒辦法狠下心不理會娘親的勸阻,沒有辦法昧著良心去做不該做的事。

    何況不管小姐是否與她情同姊妹,倘若她硬是搶走嚴釋策,已失去爹娘的小姐,又要失去唯一能依靠的未婚夫婿,這叫小姐情何以堪?

    「你配不上嚴當家,像他那麼優秀的人,唯有小姐才有資格與他匹配。」事實雖然殘酷,但終究得去面對。

    終于找到說話力氣的雙雙沮喪地垂下雙肩,有氣無力道︰「你說的,我全都明白。」

    「你能明白是最好,過兩天娘和你爹就帶你回‘福報村’去,以免你胡思亂想。」許金花已經通盤想過了,以後不能再讓雙雙待在小姐身邊,倘若一時耐不住,還和嚴釋策互訴情衷,豈不是對不起小姐?與其讓小姐遭受背叛,傷心以淚洗面,不如讓她橫下心來,斬斷這段不該有的孽緣。

    「什麼?」雙雙渾身一震,要她離開嚴釋策,豈不是等于要將她的心硬生生挖出來,她如何走得開?就算真走開了,沒有了心的她可還活得下去?

    「這是你該做的。」許金花拍拍雙雙的肩頭。

    雙雙鼓起勇氣,懇求的看著娘親。「我……我不想走。」

    許金花眼一瞪,以最嚴厲的語氣說︰「你不走不行,難不成你想見小姐不幸,那你就開心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想待在嚴釋策身邊,只要能看著他,我就會覺得很幸福,我不會奢望更多的,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好嗎?」雙雙抓住娘親的雙手,不住拱微乞求。

    「不行就是不行,要知道,做人不懂感恩圖報,可比禽獸還不如!」許金花用力甩開她的手,拒絕接受她的乞求。

    「可是……」

    「沒有可是,過兩天咱們就向小姐和‘未來姑爺’辭行,不許你再有不當的貪念,懂嗎?」許金花狠狠斷絕她的想望。

    連最卑微的願望都被斬斷,雙雙徹底絕望,沉重的黑霧籠罩全身,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就像任人宰割的俎上肉,再也無力掙脫。

    「你好好想想我所說的話吧!」許金花不許自己心軟,老爺與夫人已死,她有責任好好照顧小姐,即使雙雙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也絕不能讓雙雙奪走屬于小姐的幸福。

    她將話丟下後,便不再多言,毅然決然離開了雙雙的臥房。

    被留下來的雙雙但覺一股寒意籠罩全身,宛如墜入冰窖一樣,冷得她不住打哆嗦,再也哭不出淚水的紅腫雙眼茫然望著雅致的臥房。

    曾經她是那樣快樂幸福的待在這間房里;曾經只消她一睜開雙眼,嚴釋策就會在床畔對她展露最溫柔迷人的微笑,所有與他發生過的事皆美得不可思議。

    或許是她沒資格得到幸福,或許是因為與他有過的種種太過美麗,以至于在轉瞬間破碎幻滅。

    娘親說的對,做人不可不懂知恩圖報,不管她有多愛嚴釋策,不管離開他是否會痛不欲生,都不能厚顏無恥賴著他。

    她不能讓嚴釋策為她背負背信棄義的惡名,因她飽受諸多責難,遭世人唾罵,那簡直比殺了她更教她痛苦萬分。

    嚴釋策待她情深意重,她不能自私陷他于不義,不行!

    除此之外,她也不能讓爹娘因她而蒙羞,無顏見人;更不能讓小姐因她無所依恃,零丁孤苦。

    扁想到為了成就自己的愛情,會害慘這麼多人,她就難受到喘不過氣來。

    「我該要懂得放手的,不是嗎?」哭啞了的嗓音說服自己放下,不要再自私執著。

    只是呵只是,她的心,似被人正用利刃刨挖著,鮮血淋灕,好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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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9: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書房內的氣氛凝窒陰郁,嚴釋策望著坐在對面一派輕松的冉芷凌。

    「好茶。」冉芷凌嫻靜優雅地品評西湖龍井。

    嚴釋策面無表情地看著未婚妻,他為她能夠安然無恙逃出生天一事感到開心,但僅止于此,他對她並無男女之情。

    「冉姑娘喜歡的話,改明兒個可以帶一些回去品嘗。」他淡笑說著,言下有不留人之意。

    冉芷凌捧著茶盅的手頓了下,唇角輕揚,並未對他明顯的逐客之意動怒,但也不表明她究竟是走還是留。

    「冉姑娘自稱是嚴某的未婚妻,但不知當年的訂親信物何在?」她的眉宇、神態,依稀存有童年的影子,他幾乎可以完全確定她就是冉芷凌,明知翡玉餃尾螭龍就在自己手中,仍舊要這樣故意問上一問。

    「因為某些原因賣了。」原本泰然自若的冉芷凌听他提起玉佩,臉色略顯難看。

    他攤開雙手問︰「賣了?那我要如何確定你就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已經確定在客房里哭得梨花帶雨的人是雙雙,而不是我,不是嗎?不過你會有所懷疑也是理所當然,你可以找冉府的僕佣過來證實,看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冉芷凌。」

    冉芷凌心里暗暗犯著嘀咕,都怪某個笨蛋不懂得翡玉餃尾螭龍的價值,當她听見那個笨蛋得意洋洋告訴她當了十兩時,整個人氣得都快厥過去了。

    思及雙雙正窩在房里傷心欲絕,嚴釋策的唇緊抿成一直線,額際隱隱可見浮跳的青筋。

    「我會找他們過來證實你的身分,在此之前,唯有暫且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倒是若證實了我的身分,不知嚴當家是否會履行對我爹娘的承諾,在年底前迎我入門?」冉芷凌不疾不徐放下手中的茶盅,水亮明眸無畏地對上嚴釋策深幽的黑瞳,要求他給個答案。

    她那合情合理的要求,著實教他無法拒絕,他全身緊繃,不滿與不願涌上心頭,幾乎要爆發了。

    除了雙雙以外,他從沒想過要娶別的女人為妻,就算對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真正該娶的女人,他依然不願違背自己的真心。

    她挑了挑眉。「難道你不打算履行婚約?你一改初衷是否與雙雙有關?」

    「無論我是否改變主意,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一概與雙雙無關。」縱然旁人說雙雙與冉芷凌情同姊妹,可眼見為憑,在不了解冉芷凌的性情如何之前,嚴釋策絕不妄下定論。

    極力撇清雙雙與他的決定有所關聯,就是不想冉芷凌責怪無辜的雙雙。

    冉芷凌懷疑的看著他。「是嗎?」

    他以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無須懷疑。」

    冉芷凌聳肩優雅一笑。「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了。」

    「僕佣們已經將西廂房整理好,你累了的話,丫鬟會帶你過去休息,若有任何需要,只消吩咐一聲即可。」

    「你為什麼不問我那一夜逃離後所發生的事,莫非你一點也不好奇?」

    「冉府一門之所以會慘遭橫禍,皆因我而起,我深感歉疚,不知該如何彌補。你當時一定很不好過,我不願再觸及你的傷心事,所以並未想要追問。」一談及此事,俊逸的臉龐就滿布陰霾,他虧欠她的,這一輩子都還不了。

    「事情確實因你而起,你也的確虧欠了我,可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還逍遙法外,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已從旁得知事情始末的冉芷凌想到冤死的爹娘及家僕,她的心就悲憤不已。

    「你請說,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盡心為你辦到。」就算她想要他的命,他都無話可說。

    「我要你務必讓真正的禍首受到應有的懲治。」她說什麼都無法原諒姓申的。

    「這事就算你不提,我也不會放過姓申的,你大可放心。」他堅定向她許下承諾。

    「好,那我就信了你。倒是你這麼爽快答應替我報仇,其實心底早就認定我就是冉芷凌是嗎?之所以想要再找人確認,是否想拖延與我成親的時間?」她拋下對申家的仇恨,話鋒一轉步步逼近,非要他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不可。

    「是你多心了,凡事都得有真憑實據,不能僅是口頭上說說不是嗎?」他堅決否認到底。

    「隨你怎麼說,既然你對我一點都不好奇,若沒事要問的話,那我去找雙雙了。」她款款起身。

    「你找雙雙做什麼?」嚴釋策听聞她要找雙雙,整個人立即警戒。

    「我與雙雙名為主僕,實際上情同姊妹,現下她丟失了記憶,想必正陷入痛苦深淵,我這個做姊姊的怎能不過去看看她、關心她?」

    「從前的你或許與她情同姊妹,可眼下的你對她而言是陌生人,你去了只會讓她遭受更大刺激,我想,你還是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去看她會比較好。」她是個不會讓人輕易看穿心思的女人,他對她仍存有防備之心。

    見嚴釋策那麼寶貝雙雙,她不怒反笑。「你放心,我說過,我和雙雙感情很好,我不會吃了她的。」

    縴細身影蓮步輕移,不理會他的制止,堅持要去見雙雙。

    嚴釋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追了過去。

    發現他追上前,冉芷凌優雅旋過身。「我要與雙雙說些體己話,不適合你這個大男人在旁,除非你認為我會傷害雙雙,否則你不該跟過來。」

    她的一番話止住了嚴釋策心急如焚的步伐,他明白絕不能明目張膽懷疑她,不然對她無異是極大侮辱,再則他害她家破人亡,虧欠她甚多。是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冀求她與雙雙真的感情深厚,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傷害雙雙的事。

    見他止住了步伐,她輕巧一笑,不再多言,翩然去找雙雙。

    盡管心下煩躁不安,嚴釋策仍不得不強迫自己目送她離開,直到她走遠,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頹然走回原位坐下,疲憊地將臉埋在雙掌間。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我听說小嫂子並不是真的嫂子,這是真的嗎?」自商行回來的嚴釋文一踏進府里,就听說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急忙忙奔到書房來跟大哥求證。

    嚴釋策抬起困頓的臉龐,低啞著聲︰「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難怪我雖然覺得小嫂子很可愛、很討人喜歡,但就是覺得她言行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大哥,你是何時發現真相的?是今天才知道的嗎?」嚴釋文有如連珠炮地說了一長串。

    「不,在我和雙雙遭遇殺手襲擊後,我就發現她的身分有問題了。」

    「既然如此,為何你一句話都不說?故意讓她將錯就錯?」嚴釋文被他弄糊涂了。

    「因為我喜歡她、因為我愛上她了,就這麼簡單。」他定定看著弟弟,說出他的心意。

    「啊……」嚴釋文結實被他的坦白嚇了好大一跳,可也正是如此,使他更加清楚看見哥哥的決心。

    不管雙雙是不是千金小姐,她與大哥是那麼相愛,這樣完美的一對儷人要人如何狠心拆散?

    「你怎麼說?」他屏氣凝神,不希望釋文反對他與雙雙在一起。

    嚴釋文深吸了口氣,表明態度。「只要大哥喜歡,我就喜歡,無論大哥作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大哥。」

    「好弟弟。」有了釋文的支持,嚴釋策頓時覺得擁有更多力量,無論橫亙在眼前的是多巨大的風暴,他都有辦法挺身闖過。

    嚴釋文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你現在才曉得嗎?」

    嚴釋策抬起右手,精神十足說道︰「兄弟同心!」

    釋文意會的也抬起右手與他相互拍握。「其利斷金!」

    兄弟倆相視一笑,信心滿滿。

    ★★★

    熒熒燭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間,小春被雙雙屏退後,房內僅剩她一人。

    她猶如斗敗的公雞,雙肩垮下,再也提不起任何斗志與精神。

    她知道自己已無多少日子可以留在嚴釋策身邊,在離開他之前,她該把握時間多看他幾眼,或是索性極力疏遠、避開他,以免離去時她會反悔、不舍離去……

    「釋策,我就要離開你了,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難受?」她幻想嚴釋策人就在眼前對她展開雙臂,一如以往她傷心難過時,將她納入寬闊的胸膛。

    正當沉浸在幻想中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雙雙猛然抬頭,欣喜喊道︰「釋策!」

    他來了!他來看她了!

    她拋開裹在身上的棉被,赤足下床去開門,當門扉打開的那一剎那,她看見來人,唇角的笑容驀地僵住。

    冉芷凌笑著詢問︰「雙雙,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請進。」雙雙退到一旁,讓冉芷凌進到房里,隨後忐忑不安的掩上門扉。

    她怎麼也想不到冉芷凌會來找她,她想說什麼?是否已看出她心系于誰?會不會覺得遭受背叛,很生氣?

    「坐啊!你怎麼傻愣愣地站著?」冉芷凌見她呆立在一旁,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身畔。

    雙雙乖乖坐在她身畔,雙手扭絞成一團,一個字都不敢吭。

    「雙雙,我見你氣色很好,看樣子這段時間過得不錯。」

    雙雙點頭,以細小的聲音恭敬回她︰「是。」

    「嚴釋策剛剛跟我說,他對我深感歉疚;同樣的話,我也要跟你說,我對你深感歉疚,那一夜若不是你挺身為我犧牲,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我欠你的,窮其我這一生,都還不了。」

    那一夜對冉芷凌而言是場可怕的惡夢,她相信對雙雙亦然,雖然嚴釋策沒說,可她已從方總管口中得知,那一夜雙雙傷得極重,差一點兒就命喪黃泉,好不容易轉醒,卻喪失了記憶。

    清醒之後的雙雙什麼都不知道,嚴釋策才會將雙雙誤以為是她,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責怪他們。

    「雖然我忘了從前的事,可當初既然我決定那麼做,就表示小姐在我心中非常重要,我相信當時的我不曾後悔,事情若再重來一次,相信我定會作出相同決定。」

    雙雙一番話,說得冉芷凌雙眼發熱,內心激動不已,這就是她的傻妹妹、好妹妹。

    「小姐……」雙雙囁嚅著聲。

    「怎麼了?有話直說沒關系。」

    「其實釋……呃……嚴當家對冉府慘遭滅門一事一直耿耿于懷,責怪著自己,我……」我光是想到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就心疼不已。

    這句話她無論如何都無法也不該對冉芷凌說出口,僅能暗藏在心底。

    「你如何?」冉芷凌听出雙雙想替嚴釋策說好話,卻是難以啟齒。

    「小姐失去至親,心頭定是承受莫大傷痛,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她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仍舊開不了口。

    冉芷凌心情低落,緩緩道︰「我所承受的痛苦,在你誤以為自己是我的時候,應當已深刻體會。」

    「是,我完全能體會小姐的悲傷,可還是希望小姐能早日走出傷痛。」雙雙低垂著頭,想到當時感受到的悲傷,心頭就不由自主涌現悲哀。

    「終有一天,我會的。」冉芷凌神情黯淡無光。

    「不管要做什麼事,只要能讓小姐開心,我都會全力以赴。」雙雙真誠地保證。

    話說到這兒,她終究是無法開口請求小姐別太責怪嚴釋策,畢竟她不是冉芷凌,該怎麼做、想怎麼做都該由冉芷凌作決定,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傻雙雙,你就是這樣傻氣,一心只想到別人。」冉芷凌心疼的撫著她的臉頰,這樣的好妹子,要她如何不疼惜?

    雙雙用力搖頭。「我不傻,一點也不傻。」

    只要釋策快樂、小姐快樂、爹娘快樂,她也會跟著覺得快樂。

    冉芷凌幽幽的在心里嘆了口氣,續問道︰「我問你,你覺得嚴釋策怎樣?」

    「他……是個好人。」雙雙遲疑了會兒,選了個安全的回答,澄亮的眼瞳不敢對上冉芷凌水亮的雙眸,就怕心事會遭她看穿。

    「除此之外呢?你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冉芷凌不容她逃避,繼續追問。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她再選了個安全的答案。

    冉芷凌輕挑柳眉。「然後?」

    她低垂著頭,搖得如博浪鼓。「沒有了。」

    冉芷凌語氣高揚。「所以你一點都不喜歡嚴釋策?」

    「……嗯。」雙雙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在喉頭梗住時說出違心之論。

    「如果我和嚴釋策成親,你也不會在意?」不死心的冉芷凌再問。

    這一回雙雙遲疑了更久,最後深吸口氣,吞下喉間的苦澀滋味,回答她︰「……嗯。」

    「此話當真?」

    雙雙強迫自己不在乎一顆心是否正被凌遲,咬著牙堅定頷首。「是。」

    「好,那麼為我們祝福吧!」

    「什麼?」雙雙愣了下,無法反應過來。

    「我和嚴釋策就快成親了,本來我還在考慮,但听你說他是個好人,你對他的救命之恩心存感念,而我對你亦存有無法回報的感謝之意,所以我決定代替你以身相許。」冉芷凌說得一派輕松,準備自我犧牲。

    「等、等一下,我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不會是說,她毅然決然要嫁給嚴釋策,是為了代她報恩吧?

    是這樣嗎?她有沒有誤會小姐的意思?

    「傻雙雙,我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你怎麼還听不懂?我說,你、我和嚴釋策三人的關系很微妙,嚴釋策欠了我,我欠你,你又欠了嚴釋策,三個人串在一塊兒,簡直成了一個圓,既然你對嚴釋策沒有男女之情,那就由我來代你報答恩情,嫁他為妻好了。」

    說吧!雙雙,快點大聲說出你對嚴釋策的感情,如此便能皆大歡喜。

    「我、我……其實小姐不用這樣自我犧牲的。」不!小姐求求你,不要嫁給嚴釋策,不要!

    「就像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要奉送給你。只要是能讓你開心,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全力以赴,畢竟我們是好姊妹不是嗎?」冉芷凌笑得好溫柔,心里卻強烈希望雙雙能夠擺脫所謂的主僕情誼、姊妹情深,對她吐實。

    「……對,我們是好姊妹。」好姊妹三個字壓垮了雙雙,讓她無法表達出真心話。

    天知道,她多希望能夠大聲告訴小姐,她想要和嚴釋策在一起。

    可娘說的對,無論她對嚴釋策的感情有多深厚,他始終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她不能不懂分寸。

    或許小姐現下還沒有喜歡上嚴釋策,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小姐就會跟她一樣深深愛上嚴釋策,無法自拔。

    「傻雙雙。」冉芷凌見她被逼到了這個地步,依然不肯承認感情,不住搖頭嘆氣。

    雙雙不懂為何小姐一再說她傻,在她自己看來,她的腦袋瓜可是清楚得很,一點都不傻。

    「你放心,幸福會屬于你,誰都奪不走。」算是便宜了嚴釋策,能被雙雙這麼單純美好的姑娘愛著,只是這兩個人都傻,她既不是母夜叉,也不會吃人,為何就是沒人肯對她說出真心話?

    被悲哀浪潮淹沒的雙雙心酸地點了點頭,並不認為失去嚴釋策的她能獲得幸福,可是為了不讓小姐起疑,她唯有點頭稱是。

    ★★★

    稍晚之後,當嚴釋策來到客房要見雙雙時,卻已不得其門而入。

    他拍打著門板,對藏在里頭的小女人喊道︰「雙雙,你開門見我好嗎?」

    「我累了,已經歇息了,有什麼話改明兒個再跟我說吧!」雙雙坐在床上,拚命克制自己別一時心軟跑去開門。

    「方才冉芷凌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為何你不肯見我?」嚴釋策料想雙雙拒絕見他,肯定和冉芷凌有關。

    雙雙怕他去找小姐問個明白,揚聲道︰「小姐沒說什麼,你別誤會她。」

    「你這是在維護她嗎?」嚴釋策感到不悅。

    「不是,我是實話實說,她真的待我很好。」

    「好,我們不談她,就來談談我們,我問你,你當真要放棄我們的感情?你真舍得?」

    「我早先不也跟你說過了,我們兩個不該在一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當然是萬分舍不得,卻也不得不選擇將這段感情永遠藏在內心深處。

    嚴釋策一听,急了,用力拍打著門。「雙雙,人的感情不是說收就能收的,你不可以這樣。」

    雙雙緊抿著唇將自己埋在棉被里,不願听他說。

    「雙雙,你不能不講道理,快點把門打開,我們好好談談。」嚴釋策心急如焚,非要當面跟她談清楚不可。

    雙雙心痛如絞,哽咽著聲。「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雙手緊握,澄亮的眼眸痴痴望著被燭火照映在門外的岸然身影,她真的好想開門,真的好想投入他的懷抱,真的好想告訴他,她一點都不想拒絕他、離開他。

    可是她除了狠狠將他拒于門外,其他的事都不能做。

    她愛他,所以不能害了他,她一定要堅定信念才行。

    沙啞的聲音充滿痛苦。「雙雙,不要對我如此殘忍好嗎?」

    雙雙用棉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彷佛這麼做可以包裹住汞傷欲絕的心,彷佛從此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雙雙!雙雙!」嚴釋策拚命拍打門板,雙雙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總是意氣風發、精神奕奕的他頹喪地垂下雙肩,失意地倚著門板滑坐在地,已被逼到了痛苦深淵。

    「雙雙,我就在你房外,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想見我,打開門就可以看見我了。」右手絕望的擺在弓起的右膝上,看著廊外無星無月黑暗的天際。

    這片如黑墨潑灑過的天空,有如他此刻的心境,陰郁暗沉。

    雙雙無法控制雙耳不去听他那總是輕易蠱惑她的嗓音,听到他就守在房外,她的心激顫,恨不得馬上沖出房外,與他肩並肩相依偎。

    「釋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房內的她輕聲喃念。

    悲傷的淚水,無聲滾落。

    房外的嚴釋策萬般無奈,激狂的心要他不顧一切破門而入,可理智告訴他,這麼做無濟于事,可能會刺激到雙雙,讓她更加將他排拒于心房外,他唯有強忍住,才有辦法守在她房外。

    只是他的心,因她的拒絕,被撕扯成片片。

    夜深沉,涼風陣陣。

    房外的人如入了定,一動也不動孤獨守著。

    房內哭累的人兒則墜入幽暗夢鄉……

    懊是虛幻的夢境卻真實得可怕,在深幽的暗夜,睡在小姐鄰房的她听見了哀號慘叫聲,由夢中驚跳起,披了外袍起身察看。

    才剛步出房外,就听見更多淒厲的痛苦尖叫聲,她立即奔進小姐房中,那時小姐也被驚醒了。

    「小姐,我不曉得外頭出了什麼事,好多慘叫聲。」驚魂未定的她嚇白了臉。

    「我爹和我娘……」冉芷凌頭一個想到的即是父母的安危。

    「小姐,你留在這兒,不!不如先躲起來,我去看看老爺和夫人的情況。」雙雙不顧自身安危,急忙轉身要走。

    冉芷凌拉住了雙雙往外沖的身子。「不,外頭危險得很,雙雙,你跟你爹娘先走,我自個兒過去看。」

    此時許金花老淚縱橫,衣袍染血地自外沖了進來,叫著︰「小姐!小姐!」

    冉芷凌驚慌地抓著許金花的雙手問︰「翟大娘,你身上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嗎?」

    見到娘親身上有血,雙雙眼前一片黑,但及時穩住,伸手扶著娘親。「娘,爹呢?怎麼不見爹?你身上的血……」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而是……而是……」許金花難過到無法把話說得完全,悲痛的眼眸掃向冉芷凌。

    冉芷凌心頭一震,痛得不得了,仍是得故作鎮定,抖顫著唇問︰「而是什麼?」

    翟吉人自外頭沖了進來,嘴里驚慌喊道︰「小姐快走,我听見那群闖進府里的惡徒說要找出小姐!」

    「什麼?那他們馬上就會找到這兒來了,小姐不走不行,快!」許金花伸手扯下雙雙身上的外袍。

    「對,一定要走。」翟吉人背過身去,心底已明了妻子此舉有何用意,他的心登時開始淌血。

    「翟大娘,你話還沒說完,你身上的血怎麼來的?為何翟大叔身上也有血?」冉芷凌拉著許金花的手臂,非要她給個答案不可。

    「是啊,爹、娘,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說個清楚啊!」雙雙見小姐心急,自己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你要節哀,老爺和夫人已經……魂歸西天……」一談及慘死的老爺、夫人,翟吉人就哭得全身顫抖,無法自已。

    「小姐,你要快點逃才行。」許金花將雙雙的外袍俐落穿在冉芷凌身上,讓她做丫鬟打扮,心疼得不敢瞥向女兒。

    「不,我不走!我要看我爹娘!」冉芷凌淚流滿面,用力想甩開許金花的手。

    許金花用力鉗制住冉芷凌的手,不讓她掙脫。

    「小姐,你不能去!外頭那群凶神惡煞正在到處找你,金花,你動作快點!」翟吉人留意著外頭的情況,不舍的雙眼和妻子一樣,不敢看向女兒一眼,就怕自己會心軟。

    老爺與夫人對他們一家恩重如山,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小姐的性命才行。

    一旁的雙雙不斷來回看著爹娘,發現他們倆刻意回避看她,又將她的衣袍穿在小姐身上,心頭登時有了底。

    得知即將面臨險境,玲瓏縴瘦的身子恐懼顫抖著,而後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情緒平穩下來,接著舉步維艱地取來小姐的外袍,蒼白的唇瓣抖個不停,素白的手指一時間沒辦法將衣袍穿戴好。

    許金花與翟吉人見女兒默默接受即將面臨的命運,兩老的心飽受凌遲,痛苦萬分,卻不得不漠視,逼自己狠下心來。「別抖,快點把衣衫穿好,你要引開惡徒的注意,別讓他們發現不對勁追上來,明白嗎?」

    雙雙頷首,遵照娘親的指示將衣衫穿好,努力吸著鼻子不落下淚來,以輕松的口吻說道︰「我明白,爹、娘,你們快帶著小姐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冉芷凌發現他們的意圖,驚叫︰「不!雙雙,你不能為我犧牲。」

    雙雙對著冉芷凌甜甜一笑,笑容中有著全然的真誠,不帶一絲埋怨。「這是我自願的,小姐,你一定要逃出去。」

    「雙雙!」冉芷凌拚命搖頭,短短一夜間,她已經失去了爹娘,她絕對不能讓情同姊妹的雙雙為她犧牲生命。

    雙雙不理會冉芷凌的呼喚,雙膝下跪,對爹娘拜了三拜。「爹、娘,請恕女兒不孝,再也無法承歡膝下,你們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

    「雙雙啊!」許金花不舍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女兒,但才剛踏出一步,便又頓住,因為她想到了與丈夫所肩負的責任。

    翟吉人不忍與女兒訣別,輕擺了擺手,暗自冀求上蒼能夠大發慈悲,使雙雙能夠保住一命。

    與父母拜別後,雙雙毅然決然站起身,開了門就往最吵雜的地方奔去。

    「雙雙,別走!」冉芷凌心痛到淚痕斑斑,雙手受到鉗制的她,怎麼也喚不回好姊妹。

    「我們走!」翟吉人在雙雙一跑出房外後,與妻子火速帶著冉芷凌離開。

    火光竄燃,哀號四起,惡夜追殺,垂死掙扎。

    所有的一切皆清晰出現在雙雙夢中,深陷惡夢的她驚聲尖叫,手腳並用將裹在身上的被子當成壓制她的惡徒,用力踢踹。

    守在房外的嚴釋策听見她淒厲的尖叫聲,立即躍起身,抬腿將緊閉的門扉用力踹開,奔入房中,來到床畔。

    他用力搖著額際滿布汗水的人兒,焦急喊道︰「雙雙,你怎麼了?」

    雙雙猛地被嚴釋策搖醒,滿布恐懼的雙眸圓瞠,一口氣梗在喉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嚴釋策撫著她的胸口,讓她的氣能夠順過來。「來,慢慢深吸口氣,再慢慢吐氣,別慌、別急,我就在你身邊。」

    雙雙遵照著指示吸氣、吐氣,一遍又一遍,才讓驚慌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曾滿布恐懼的眼瞳望著四周擺設,確定自己人就在嚴府,且安然無恙,這才不再害怕得全身緊繃。

    「你怎麼了?作惡夢了是嗎?」嚴釋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細語不斷,柔聲安慰。

    雙雙聆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聲接一聲,情緒漸趨于平靜,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的事愈來愈清晰。

    她喃喃說道︰「我想起來了。」

    「什麼?」緊擁著她的雙臂一僵。

    「我爹叫翟吉人,我娘是許金花,我叫翟雙雙,不是冉芷凌。」

    「……」

    「所有的事我都記起來了……」她望進他深幽的黑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在我還未恢復記憶,擔心雙雙的情況時,跟我說等我想起來,就會知道雙雙平安無事,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小姐……」

    大掌溫柔輕撫她柔嫩的臉頰。「因為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才會選擇隱瞞,你明白我的心不是嗎?」

    雙雙輕合上眼,貪戀他的溫柔,允許自己在此刻稍微放縱一下。

    先前她不記得冉家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恩情、不記得小姐待她的好,已經選擇離開,現下所有事都想起來了,更是不可能做出傷害小姐的事。

    她得把事情做好才行!

    「你為什麼又不說話?不管我有多愛你,你還是要選擇放棄我是嗎?」他痛苦地低啞著聲,乞求她不要拋棄他。

    「我不能沒有你,你究竟明不明白?」他不顧一切地懇求她。

    她又何嘗願意過著沒有他的日子?

    長睫抖顫,晶瑩的淚珠如冰晶懸掛,她依然雙眼緊閉,沉默不語。

    「雙雙,可知你的決定會將我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你真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他心如刀割,急切地想說服她改變心意。

    傷心欲絕的淚水潸然滾落,她硬是狠下心腸,不回應他的懇求、愛語。

    地獄是嗎?她早已墜落其間,再也無法掙脫。

    兩顆飽嘗苦痛的心緊緊相依,一個想愛卻不敢放膽去愛;一個要愛卻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夜很深,籠罩在兩人頭頂上的陰霾沉重得快將兩人給壓碎、擊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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