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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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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筠 -【添財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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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親昵惹非議

時值秋日,大乘正忙,有一場大祭祀即將舉行,上至皇宮,下至整個龍陽城都進入忙碌狀態。

這番祭祀主要是向老天乞求讓大乘國泰民安,因此每年場面都十分熱鬧,一舉行就是整整三天。
為了讓自己來年會更好,從皇宮到民間,約莫半個月之前就會開始做準備,不論是烘焙糕餅、瓜果裝盆、宰豬宰羊或殺雞殺鴨,要做的事可多了,人們都忙得團團轉。

李新也不得閑,他是皇室代表,因為是儲君,他得代替李繼堯操辦所有祭祀事宜,天未亮就得進宮听取大臣們的報告,準備的每樣物品都要完美到位,還有得拿捏用度,不能鋪張浪費,也不能小氣丟了皇家顏面。

這祭祀是皇家與百姓共同參與的,也是民間唯一能親睹皇家活動的一個機會。

祭祀後會有娛樂活動,一般是皇子皇孫們的射箭、馬球比賽,而民間百姓能在外圍觀看。

為了操辦這場祭祀與相關活動,李新幾乎是早出晚歸,他出門前江婉霏還在睡夢中,他進門時江婉霏已經入睡,所以雖然他們的寢房是正對著,只隔著一個小花園,但他足足有十來日沒見到江婉霏了。

這天,他刻意提早結束宮里的事情回家,就為了想和江婉霏說說話,看看她的容顏。來到江婉霏的寢房外,他見她房中的燈還亮著,便敲了門。

「誰?」

「是我。」

听出聲音是誰的,江婉霏起身開了房門,入眼就是一臉疲憊的李新。

這些日子她沒見著李新,心底也一直發悶,老在身邊打轉、天天對她噓寒問暖的人突然不見了,她也是會擔憂與想念的,但她知道他正在忙祭祀的事情,不便打擾他。

可這次的聚少離多,才讓她驚覺自己在無意之間把他往心上放了。

看見他,她的心莫名雀躍起來,而瞧見他因忙碌而疲憊不堪,她為之心疼。

「才回來?」她問。

「是。」

「用膳了嗎?」

「未曾。」其實是他刻意不在宮里用膳,想回來讓她作陪。

「這會兒只怕廚子都收拾好了。」江婉霏皺眉起來。

「我已經讓廚子準備了,陪我喝一杯好嗎?」

因為好幾日沒與他一起用餐了,江婉霏點頭接受了他的邀請。

兩人來到寢房外小花園的涼亭,李新把從皇宮帶回來的醇酒往桌上放,他還帶回了外域使者送來的茶點,是李繼堯賞給他的,他特地帶回來想讓江婉霏品嘗。

「這糕點看起來很美味。」

「的確不錯,是外域使者帶過來的,我特地帶回來給你嘗嘗。」

「你看起來很疲憊,祭祀儀式籌辦得不順利嗎?」

「還算順利,只是瑣碎事情較多,這是大慶典,父皇命我負責,馬虎不得。」

「嗯,還是要抓時間休息,可不能先累倒了。」

她大概能想象這祭祀究竟有多繁雜,就像大廟建醮,也是很久之前就得開始籌備,有時一整天都在祭拜,連晚上都不能睡覺,這兩者多半是有類似之處的。

李新開了酒,替自己和江婉霏各倒了一杯,「這酒也是使者帶來的,听說是用谷物制的,你嘗嘗。」

江婉霏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入口時,她便知道這是什麼酒。

那是威士忌,以谷物蒸餾出來的烈酒,入口香醇,入喉辛辣,濃度極高。

「很香濃。」

「的確不錯。」

飯菜未上桌,李新已經喝下兩杯烈酒,因為酒精作祟,加上空腹與疲憊,他開始有了睡意。

「你的腿借我當枕頭一下。」他說完便側體朝她的大腿躺了下來,此舉讓江婉霏錯愕得完全無法反應。

她全身僵住,就像那風中的化石。

此舉太曖昧了,一般只有情侶和夫妻才會做這種事情啊!

李新太放浪形骸了,被撞見了該怎麼辦?

她覺得應該要把李新叫起來,但看他累得雙目緊閉,她突然又不舍了起來。

她四下看了看,心底突然產生了僥幸心態,想著夜深了,眾人皆入睡,應該不會被撞見。

但很不巧,這一幕被江婉霏身邊的丫鬟芳兒看見了,她覺得事態有些嚴重,若不向皇後報告,屆時事情傳到皇後耳里,她反而要遭殃,所以掙扎許久後,她還是寫了信,用飛鴿將此信傳送給皇後知曉。

翌日,李新照常進宮去籌辦祭祀事宜,他前腳方走,後腳太子府就來了一個太監,他是來傳皇後口諭的。

「讓我進宮見皇後?為什麼?」

「皇後旨意,你照辦便是,哪來那麼多問題!」太監不怎麼客氣的回話。

听太監那口吻,江婉霏心里著實不舒服,她可以感覺到來者不善,在這種時候,她格外想念自由自在的現代。

在現代多好,人人平等,沒有人能對她呼來喚去。

但想也沒有用,人在大乘,身不由己,皇後位高權重,若她拒絕召喚,恐怕不是砍頭就是打入大牢。

「公公請稍候,我去換套衣服就來。」

因為打算要出門看診了,她穿著一套白袍,覺得以這樣的裝束去面見皇後不太禮貌,所以想換套衣服,再則她覺得有必要讓人幫她傳話給李新,畢竟她與皇後沒有熟稔到能坐下來閑聊的地步,皇後的突然召見讓她頗為不安。

當然也可能是她宮斗戲看太多了,所以對皇宮內院沒什麼好感。

回寢房前,她先找到了在花園忙著的太子府總管劉坤,他年歲已高,只掛著總管的職位,基本上沒在管事,事情多半都交給徒弟去做,他沒事就充當園丁蒔花弄草。

劉坤對她極好,所以托他傳話,她也比較放心。

「江大夫還未出門啊?」見她迎面走來,劉坤放下工作起身寒暄。

「劉坤,我今個沒法去醫館替人看病。」

「怎麼?人不舒服嗎?」很愛工作的江大夫不看診,讓人很不安哪!劉坤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非也非也,我很好,身體沒有什麼問題,是皇後娘娘突然召喚我,我得進宮一趟。」劉坤在宮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表面上大乘皇宮不像過去的朝代斗爭得那麼厲害,但還是會有暗斗在。

江非不是宮內人,為何皇後娘娘會召見她?莫非皇後娘娘瞧出什麼端倪了?

劉坤是個明眼人,他是除了李新與明月以外最先瞧出江婉霏是個姑娘的,但他沒有揭穿,因為他覺得其中必有理由,沒必要打探太深。

「皇後娘娘不舒服嗎?若是,怎麼不是找御醫而是找您呢?」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您找老奴,是要我替您傳話給殿下嗎?」

這老人家真是讓江婉霏佩服到不行,太會察言觀色了,「你可真是好神通,我都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在皇宮待久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會變強,江大夫擔心的事老奴也正在擔心,您的事,老奴會帶到太子殿下耳邊的,您放心。」

「太感激你了!」

「去吧,讓皇後娘娘久候不妥。」

「我明白,那就麻煩你了。」

向劉坤道了再見,江婉霏便前往前廳與皇後派來的公公上路。

他們前腳離開,劉坤後腳跟著出了太子府,上了馬,準備替江婉霏傳達消息。


這是江婉霏第二回進宮,第一次是因為她立了功,李繼堯要獎賞她,這回進宮,她心底卻一直忐忑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乘著橋子一路到皇後寢宮前,在外頭等候皇後傳喚。

許是要給她個下馬威,皇後並未馬上召見她。

她在外頭等候,時間緩緩過去,她粗估自己最少在外頭站了半個時辰之久。

這擺明是故意整她,但這是為何呢?她哪得罪皇後了?她怎麼也想不出來。

若是在現代,她早轉頭離去了,哪還容得人家如此端架子。

奈何她身在古代,又只是個小小的民間大夫,既無萬貫家財,也無龐大勢力,雖然太子這後盾算強,可他在娘親面前也是得低頭的。

就等著吧,還能如何?

還好如今天氣涼爽,多站會兒不礙事,要是夏日,只怕頭殼早被曬到快要著火了。此時門扉開啟,皇後的侍女香凝站在階梯之上,傳達皇後的旨意,「皇後娘娘宣你晉見。」

「謹遵懿旨。」

江婉霏拾級而上,越靠近,心越忐忑,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她硬著頭皮來到皇後的跟前,上回和李新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後娘娘對她還挺客氣的,這回卻是隔著簾子見面,皇後娘娘坐在墊子上,她只瞧見了皇後娘娘的裙擺。

本來她還擔心是否是身分被發現了,但皇後娘娘此舉讓她明了一件事,她的身分並未被察覺,因為只有男子晉見時,皇宮里的女子才會遮上廉子。

為此,她略略松了一口氣。

「草民叩見皇後娘娘。」又跪地了,這點她很難入境隨俗。,

皇後並未馬上讓她起身,而是讓她繼續跪著,「大膽江非,你該當何罪?!」

果然沒好事,只是皇後娘娘指的是哪樁,她听得一頭霧水,「回皇後娘娘的話,草民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你到我兒身邊究竟有何目的?」皇後的火氣從收到飛鴿傳書之後就沒有消停過,現在看到江非,她心頭的怒火更旺盛了。

她認為李新會鬼迷心竅,問題都出在江非身上,肯定是他長得太漂亮,才會讓李新心猿意馬。

一個平民女子尚且不能留在太子身邊,更何況是個美麗勝過女子的男子,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若大家知道太子有斷袖之癖,他的未來就毀了。

「草民不懂皇後娘娘的話是何意思。」江婉霏越听越茫然。

「先救了太子,讓他對你死心塌地,再到他身邊魅惑他,讓他迷亂心智,你存心要毀了太子是不是!」皇後對江婉霏指控歷歷。

現在皇後的意思是她是意圖接近太子,包括她救了李新一命,都是她精心設計的計謀?

她突然好想大笑,笑皇後抬舉她了,但接著她怒了,因為她的好意被當成了驢肝肺。

「草民只是個大夫,見人有難無法見死不救,那日就算躺在荒郊野外的是個普通人,草民也會對其伸出援手。草民沒那麼深沉的心計,且對太子毫無惡意,怕是皇後娘娘您誤會了。」

「本宮的眼楮是雪亮的,不會看錯。」

「草民斗膽請問娘娘,您看見了什麼?是親眼所見,又或者是道听涂說?」

「放肆!竟敢質問娘娘!」一旁的侍女香凝大吼了起來。

「草民斗膽,望娘娘恕罪。」江婉霏跪在地上,低頭致歉。

「本宮問你,昨夜你與太子都做了些什麼事?」

江婉霏的記憶開始倒帶。

昨夜她與李新在庭院的涼亭喝酒閑聊,李新喝了兩杯烈酒,忽然躺倒在她的腿上休息,當時她嚇得不輕,擔憂被人瞧見,環顧四周好幾,確定並無被人撞見,沒想到事情還是傳到皇宮來了。

由此可見,太子府里有皇後娘娘的眼線,但究竟會是誰呢?她東想想、西想想,芳兒的身影突然跳進她的腦袋。

最靠近她的人就是芳兒了,但她不願意去懷疑身邊人,她待芳兒不錯,若真是芳兒出賣她,叫她情何以堪?

「昨夜太子多喝了點酒,累了,沒細想便隨意躺下,並非因為面對草民才那麼做的,望娘娘明察。」

「荒唐,你們就不知人言可畏嗎?」皇後怒罵。

「當時見太子疲憊,不忍叫醒他,是草民疏忽了,娘娘恕罪。」

江婉霏越應對越心煩,左一句恕罪,右一句恕罪,雙膝都跪麻了,皇後娘娘還不打算讓她起來,她一把火直往腦袋沖上來。

她不懂,老天爺為何這樣整她?她不過只是想找姊姊,壓根沒想過要到這種鬼世界來,誰來救救她啊!

她的心正在哀號,李新便像天神般的闖了進來。

「母後為何要為難她?」

「放肆!你那是什麼態度?為了他,你連基本禮儀都忘了嗎?」

兒子未經通報貿然闖入,還用那種口吻質問,皇後很難忍受李新的態度丕變,自然又把錯怪在江婉霏頭上,她覺得李新的轉變都是江婉霏引起的,因此她更容不下江婉霏了。

「兒臣失禮,望母後恕罪,但兒臣希望母後不要因為兒臣的疏忽,降罪于沒犯錯的人身上。」

「太子若不想本宮怪罪江非,那就請自重,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儲君,未來大乘皇朝的皇帝,是大乘子民的希望與表率,你身上不能留下任何污點,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李新不語,也未做任何承諾,他只是將跪在地上的江婉霏拉起來,但她跪太久,腳都麻了,根本站不起來。

原本李新想抱起她的,但突然想到,若他那樣做,皇後會更加憤怒,甚至把錯都算在江婉霏頭上,所以他打住了念頭,只是伸手架起她,讓自己成為她的臂膀。

「走吧。」

當他倆步出皇後寢宮前,皇後再度放話,「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江婉霏的斗志暫時消失了,她突然對攢銀兩興趣缺缺,不看診,連醫館都不想進去,也不想待在太子府,她滿心都想著,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她故意不和李新踫面,知道他早早就進宮處理祭祀事宜,很晚才會回來,她故意裝睡,他出門她便跟著出門,然後在他進門前上床睡覺。

她每每出門都是去找怪博士,看他做研究,但看到試驗失敗,她十分郁悶,告訴怪博士自己要外出幾日,放下最近攢的大部分銀兩就離開了。

她真的興起離開太子府的念頭,但是她知道李新不會讓她離開,所以她決定先去外地透透氣再做決定。

她不想讓人跟著,寫了封信給李新,然後什麼也沒帶,馬也不騎,馬車也不坐,以步行的方式走出太子府,假裝自己只是上街逛逛,上了街才向馬商買了一匹馬。

住進太子府之後,李新每天都會抽空教她騎馬,他告訴她騎馬不會暈車,所以她勉強跟著學,雖然騎術有待加強,但總算是能騎馬上路了。

買了馬後,江婉霏便朝西方走,她听說西去便是大乘皇朝第二大城市景陽城,李新提過他曾經有個拜把兄弟住在景陽城,她想去看看他常掛在嘴邊的城市,也想踏上沒走過的路線,便一路向西而去。

她馬術不好,因此速度十分緩慢,據說到景陽城一般約莫一日便可抵達,她卻足足騎了三日才到。

景陽城確實十分熱鬧,它不像萬里縣那般蕭條,也不像龍陽城那麼五光十色,而是有著獨屬于它的風情。

趕路餓了,她隨意在路邊一家面攤坐下來,恰巧旁邊是一家首飾店,她有意無意地瞄著里頭,意外看見了她遺失的那支發簪。

顧不得送上來的面,她留下銀子,起身快步沖入首飾店,指著那支簪子說︰「掌櫃的,請讓我看看那支發簪。」

「公子是行家喔,這簪子是古董,您中意的話,可以賣您便宜點。」掌櫃的客氣招呼,賣東西也很有一套,一開始就用降價的方式來吸引買家。

但對江婉霏來說,多少銀兩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那支發簪。

她感覺得到,一切都是從她買了發簪開始發生的,她買了發簪,遺失後她先救了李新,緊接著她穿越了,而且在這里再度與李新重逢,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得令人覺得詭譎。

也許它能帶她回到現代也說不定。

「我買。」連價格都沒問她便說買了,但掏荷包的時候才想到,大部分的銀兩都給了怪博士,怕荷包里的銀子不夠,她轉口問︰「多少錢?」

「這是古董,您應該看得出來,這價格……」

「貴了我就不買,您也知道,所謂的古董,經過很多人的手。這是舊貨,而且用過它的主人可能已經魂歸西天,這種東西要賣出去得靠運氣,說不定我之後,再也乏人問津。」

她怕掌櫃開高價,故意把話說得嚴重了些,不過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越想越覺得這發簪挺邪門的。

被她說得覺得有點毛毛的,掌櫃的看著發簪,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然後他飛快地把發簪送到江婉霏面前,決定脫手。

「賣了賣了,就這個價。」掌櫃比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兩?」

「五十兩。」

「三十兩,這是我的限度,您願意就賣,不願意我就走人。」


殺價是這樣的,丟出個價格,假意要走,不要回頭觀望,賣家通常會喊住人賣,在現代很多人都是用這招術殺價成勸,她決定試試,看靈還是不靈?

果然才走兩步掌櫃的就喊人了,「賣了!賣了!」

其實掌櫃的才花十兩收購,眨眼賺上二十兩,賺很大了。

銀子可以再賺,這發簪可遇不可求,能買下來,江婉霏心底著實開心。

她有感,這發簪是回去的關鍵物之一,如今發簪歸來,可能代表著她正在回歸的路上。

發生皇後找麻煩那件事後,江婉霏就離開太子府,雖然信函中江婉霏說是暫時去透透氣,不用尋找,可是李新總覺得江婉霏根本是打算一去不回。


他沒照做,依然派出一大隊人馬到各個縣城尋找,不管是她走過的路線還是未曾踏足的

地方,都一一搜尋,但手下的回報卻讓他失望至極。

他激動地說︰「再找!即便要把每個縣城翻過來,也得給我找到!」

此時,走訪景陽城的龍武命人送回了好消息。

報信的人說,他們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拿著江非的畫像向看守城門的士兵求證,有士兵認出他來,確定他的確進了景陽城。

龍武則仍留守當地,並向縣府調派更多人馬,展開大規模的搜尋。

「備馬。」

向來不管事的劉坤一听便跳出來阻止,「我的好殿下,您忘了皇上囑咐您負責操辦祭祀大典嗎?繁瑣事務太多,您不能離開京城啊!」


「不去將她帶回,我如何安心操辦祭祀大典?」李新激動的說著。

是他疏忽,江非才會被母後叫去訓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但母後卻把錯都算在江非頭上,這很不公平。

他不放心她一人獨自在外闖蕩,自從經歷過萬里縣的事件之後,他對大乘的治安產生了懷疑,覺得唯有把她放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劉坤,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先替我盯著祭祀大典的進展,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絕對不會影響到祭祀大典。」為了找人回來,李新不得不請德高望重的劉坤再出來操心勞力。

劉坤倒也不是怕做事,只是怕李新會耽誤祭祀大典,屆時就不是皇後訓斥江婉霏那麼簡單了,可能連皇上都會覺得江婉霏是個禍害,覺得她的存在會影響李新的行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殿下,您可以不去嗎?」


「不可!」李新堅決表態。

劉坤懂了,知道江婉霏對李新而言,比任何人事物還要重要。

主子很重情分,斷然不會為了顧及自己的江山而置最重視的人不管,身為他的奴僕,所能做的就是讓他無後顧之憂。

「殿下放心,老奴定會瞪著大眼盯著,絕不會讓祭祀事宜出差池的。」

「你辦事我一直很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交代妥當李新便出門了,他片刻不停的策馬奔馳,巴不得替馬插上翅膀,讓他能立即飛奔到江婉霏身邊。

他知道她是受委屈了才會一走了之,信中雖無情緒起伏,也說了會回返,但他就是不放心,怕她獨自難過,怕她躲著傷心掉淚。

他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到達驛站後,副領軍向他報告,說江非還沒出城門,目前應該還在景陽城內,但每家客棧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江非這個人。

「也許她喬裝了。」

「屬下拿畫像給客棧掌櫃和小二指認,但每人都說沒見過江大夫,屬下正打算挨家挨戶去查問。」

「太擾民了。」

「把每個縣城翻過來找」只是他情急之下說的蠢話,他身為太子,為了一己之私大肆擾民有失分寸,傳到父皇耳中肯定會令父皇動怒。

「挨家挨戶就不必了,派人到每個城門守著,江大夫遲早要出城門。」

除了下達命令,他還親力親為,自己也準備找一個城門守著,雖然這樣太費時,但他鐵了心要等到江婉霏。

或許是他真情感動天,他抵達城門時,就這麼巧看見江婉霏正要出城門。

這回她竟然變裝成一個樵夫,難怪他的部下都找不到人。但不管她變裝成什麼模樣,他都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驛站官房,江婉霏和李新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僵。

江婉霏以為自己肯定會被罵,但李新並沒有罵她,只是嘆了口長氣,然後在她猜想著下一刻到底誰會先憋不住開口的當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僵住了,但思緒並未停止運轉。

這擁抱很溫暖,讓她幾日來的疲憊與委屈都得到了舒緩。透過這個擁抱,她感受到他的擔憂與不舍,她知道,當她在皇後那受委屈時,他比她更難受,因為皇後是他的娘親,而她是他最重視的人,夾在其中,他不會比她好過。

「沒事啦,我說了只是出來透透氣,干麼這麼擔憂,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她試圖用言語安慰他。

「如果真的只是出來透透氣,又何必喬裝打扮?」他瞄了她全身上下一眼,忍不住戳穿她的謊言。

她只能尷尬的笑著。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能替你討回公道是我對不住你,你可以打我或者罵我,我不會還手。」

「打罵太子爺?饒了小的吧,小的還想把頭留在脖子上。」

「小的?」她的自稱讓李新發噱,這還是他第一回听她自稱得那麼卑微,她總是「我我我」的,說話十分理直氣壯。

人總得面對現實,在這里她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人家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砍了她的頭。還好這里只有他倆,不然他這樣抱著她是要天下大亂的。

她不得不提醒他,「太子爺就饒過小的一命吧,你我都是男子,你這樣抱著我,傳出去小的肯定要性命不保。」

李新不僅不松手,還把她往自己的胸口壓得更緊,兩人的胸部緊緊貼著,就算江婉霏很努力地用布纏胸,和人貼得太緊還是會露餡的。

這接觸太直接,一把火直接沖到腦門,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你覺得我會蠢得連你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分不清楚嗎?」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當男子看待?」

「昏迷前,我十分確信自己所見為真。」

難怪他看她的目光總是愛意泛濫,原來她從頭到尾都白裝了。

也虧他忍得住,「那你為何不揭穿我?」

「你不說必有你的理由,等你想說時你自然會說,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再度從我身邊逃開。」

「我不屬于那里,遲早都得走的。」

李新再度把她的腰束緊,一改方才的彬彬有禮,很嚴肅地說︰「你當然屬于那里,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在的地方全都屬于你。當然,沒我的允許,除了那里,你哪也別想去。」

好個霸道太子!「方才你還說尊重我,現在態度卻馬上大轉變。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愛上哪就上哪,你不能約束我!」

看她怒了,李新有些後悔剛剛語氣太重,「我一時心急,口氣重了些,我向你致歉,但你可否不要動不動就想從我身邊逃走?」

「你能留我到幾時?別忘了你是太子,總有一天你得進皇宮。」

「即使進了皇宮,我仍要帶你走。」

他的心意她不會懷疑,但有些時候或許連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你真的以為你能大剌剌地把我帶進宮里嗎?」

皇後娘娘容得下她嗎?一個江湖郎中,又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平民姑娘?

不,不管是那一個身分,皇後娘娘都不會看上眼的。

「只要你願意,我會去請我父皇成全你我。」

「我不願意。」

她不想一輩子被束縛在那座宮廷之中與人爭斗,總有一天她得回家,屆時一樣得斷舍離,所以她不想給他沒有未來的希望。

李新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他很認真的瞅著她,說︰「我會一直說服你,一直一直,到你點頭為止。」

看著他那般執拗,江婉霏突然感到心疼。

她是真的陷進去了,她很擔心哪日真能回去了,會因為他而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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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2: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皇後逼婚

自從江婉霏再度回到太子府之後,每天一早,她的房外多出一束新鮮的花,每天不同的花色,散發出不同的馨香,問芳兒,芳兒說不是她摘的,她約略就知道是誰放在門口了。

除了李新,沒別人了。

後來她故意早起,偷偷觀察李新的行動,他起得早,在出門前去了一趟後花園,很認真地摘了一束美麗的花朵,然後放到她的房門口。

他的用心她很感動,但他的情意她還是不敢接受,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繼續傻傻地付出。

她只能假裝少根筋,假裝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不說,裝作不以為意,悄悄將花束插在花瓶里,讓它在她的寢房內散發香氣。

她繼續忙碌,每天看診看得更晚,要不就是去采藥,要不就去看怪博士做研究。

怪博士很有毅力,千篇一律的失敗仍沒打倒他,他樂于在失敗後重新來過,一次又一次。

听說專家都是某種程度的傻子,看起來一點不假,她眼前就一個,不,該說是兩個,就像她對研究醫理也是。

也不知道從哪傳出風聲,說她有斷袖之癖,竟然有男子開始對她示好,在她狠狠拒絕時,沖著她說——

「別假了,你不是對男子有意思?成天纏著太子爺不放,不就是因為你樂愛此道?」

說話的是朝廷命官,官位不高不低,身材跟神豬似的,全身的病都是吃出來的,除此之外還有花柳病,據說男女通吃。

不過也是,她穿著男子衣物,太子爺是堂堂六尺男子漢,兩個男子老是眉來眼去,別人不說話才怪。

「吳大人,說話適可而止,別太過了,今日這話若傳到太子耳中,你說好是不好?」她一如常態的平心靜氣,不溫不火,但言語中已經透出些許警告意味。

「你威脅我嗎?」

吳大仁惱了,因為吃得太肥,血壓過高,一怒臉就漲成了豬肝色,這人隨時都可能會中風,身為醫生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她在他的降壓溝扎了一針。

「我只是一個大夫,怎敢威脅朝廷命官,您言重了,我只是在提醒您,事關太子名譽,太子爺不計較,難道皇上也能不計較嗎?」

這可真讓那滿腦腸肥的吳大人閉嘴了,他雖然仗著和銀貴妃攀了點親戚關系,說話做事無顧忌了點,可是皇上他得罪不起。這江非曾當眾拒絕皇上賞識,皇上挺器重的,還說只要他願意,隨時可入宮,一旦當官便是三品起跳,萬一江非改變心意進了宮,他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雖然滿腦腸肥,可腦袋還轉得動,吳大人瞬間改變了態度,笑容可掬的說︰「方才是與江大夫開玩笑的,您大人大量,別往心里去啊,這多的銀兩請您喝茶消消氣。」

江婉霏皮笑肉不笑的把銀兩撥到一邊去,抽出他身上各處的針,揚聲喊著,「下一位。」

廢話懶得多說,她直接送客了。

「我的藥方?」

「我這只醫治配合的病人,不轉變,沒藥醫。」

「你是在詛咒我嗎?!」吳大人馬上又氣炸了。

「我說我這沒能醫治吳大人的藥,您另找高明。」

她這生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不思長進,一種是用下半身思考,剛好吳大人這兩種都囊括了。他是個完全不配合的病人,不讓他吃的他拼命吃,不讓他踫的他拼命踫,吃喝玩樂樣樣來,豬肝蟹黃全下肚,她能救他一時,救不了一世,再說了,她一點也不想再看到他那張惡心的臉孔。

「好,你最好別犯在我手上!」

「下一位!」江婉霏看也不看他,直接再度叫喚。

為了讓病患擁有隱私權,她回來之後讓人在診間做了一扇門,但現在挺後悔的,要是沒有那扇門,像吳大人這種登徒子大概就不敢那麼明目張膽了。

下一位病患進來了,也是個官員,姓胡,官位恰巧比吳大人高那麼一點點,吳大人見著他立刻鞠躬哈腰,不敢再繼續佔著位置,乖乖起身讓座。

吳大人跟胡大人行完禮後準備出去,胡大人開口了,「吳大人,方才你說的話我都听見了,做人要適可而止,江大夫這麼正直的人,你以後對他最好尊重一點。」

「是,胡大人說的是,告辭。」吳大人心有不滿,也只能藏在心里。

看他總算離開,江婉霏出言致謝,「多謝胡大人相挺。」

「沒什麼,我只是做該做的事,不過……那種小人還是不要得罪得好,今日他在你這踫了一鼻子灰,怕改日他會想方設法挖坑給你跳,你多小心了。」

唉,真是個是非之地,沒事掉到這世界,她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

大乘一年一度祭祀大典正式展開,上至皇宮,下至民間,全都為了祭祀大典卯足了勁,祭祀從皇家祭場開始一路展開,席開千桌,皇家祭品少說上千樣,大豬公、果雕、雞鴨魚肉,比起滿漢全席更為豐盛,而民間也是非常重視這祭典,把家里所有好酒好菜統統端上來。

鮮少聚在一起的皇家成員借著這祭典聯絡感情,民間亦是如此,遠嫁的、遠游的,都在祭典前歸來,場面著實熱鬧。

李繼堯親自主持祭典開始儀式,在祭台上帶著百姓祈求老天爺與列祖列宗賜福大乘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本來江婉霏並不想出場,她想借著這公休的日子好好補眠,且看人家家家戶戶大團圓會令她感傷,她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姊姊,卻無法與姊姊見面,她怎能開心。

可李新已獲得李繼堯許可,一早就命人送上一套新衣裳,硬是帶她加入皇家祭祀。他說他的命是江婉霏給的,江婉霏在此無親無戚,他要把她當皇家一分子。

李繼堯倒也開明,對江婉霏印象不錯,便破例讓她加入皇家陣容,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皇後可不大樂見此景,她覺得江婉霏的存在會影響兒子聲譽,而且外頭傳聞越來越難听,那些傳言遲早會傳到皇上耳邊,她得想法子制止。

祭祀後,娛樂活動開始了,先是射箭比賽,分成皇家組與民間組,民間組第一名將可獲得于皇宮內任職的機會,所以民間組競爭比皇家組更為激烈。

還有一項最令大家樂道的活動,那便是打馬球,皇家球員在馬上進行擊球比賽,將球擊入對方的防線則得分,勝利一方可獲皇上賞賜。

民間亦可參加這比賽的押寶,押對的也能獲得獎賞,所以不少人都樂于參與。

除此之外也有靜態的活動,比如吟詩作對,看誰文采好,或是琴棋書畫,看誰的藝能高,參加這活動的多半是大官們的千金。

這是能在皇家人面前露臉的機會,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千金們參加表演,無非就是想讓哪個皇子看上,飛上枝頭做鳳凰。

男子比力求功名,女子斗藝入高門,求的也就是這個了。

皇後看到那些名門千金,突然起了個想法,想著該替太子找個對象了,太子若有了對象,心思定不會再放在江非身上。

打定了主意,她便問坐在一旁的李新,「你覺得哪家小姐表現最好?」

「都不錯。」

「我倒覺得相爺的千金最是優秀,她那撫琴技藝真是出神入化,舉手投足也十分優雅,堪稱是眾家閨秀之最,你以為呢?」

李新的心思壓根不在那些名門淑媛身上,他在意的只有江婉霏一人,見她說要茅廁,直到現在仍不見蹤影,十分心急。

他想起身,卻被皇後給扯住了,「坐下,表演到一半離席是相當不禮貌的行為,你身為太子,該以身作則才是。」

他只好再度入座,但眼楮卻不時飄動,找尋江婉霏的身影。

她該不會又跑了吧?

江婉霏的確又跑了,她覺得夾在皇家成員中很不自在,倒不如去看看民間的雜耍技藝。她借著尿遁溜到街上走動,許多受益于她的百姓見著她就塞食物給她,一會兒給她一個稞子,一會兒給她一串糖葫蘆,這些都是沒銀子看病、欠她銀兩的人。

「江大夫,欠您銀子還沒能還,真是過意不去。」

「不急不急,把身子養好再說,這稞子好吃,真是人間美味。」她笑著安撫年紀大的老奶奶,並稱贊她做的稞子。

老奶奶樂了,又多塞給她兩個,「那就多吃點,老太婆也就請得起您這稞子。」

听了教人心酸,她知道老奶奶的獨子上戰場死了,剩下她一個獨居老人,皇家雖然每月

有補貼她生活費用,但是她身體差,光是看病就花光了銀兩,後來她來了,就讓老奶奶賒欠了幾回。

她從荷包掏出了一錠銀子塞到老奶奶手中,說︰「多買點好吃的,吃營養點,身體會恢復得比較快。記得不要提重物,有空就做點我教您的動作,痛了就抹我開給您的接骨續筋膏。」她能做的也就這樣了。

老奶奶本不收的,拗不過她,收下了,卻滿臉淚水。

她知道老奶奶肯定有壓力,馬上找了借口,「您別覺得欠了我什麼,是太子爺讓我這樣做的,她說您的孩子是英雄,國家理該多照顧您,您就好生收著吧。」

就見老奶奶額上的皺紋舒緩了些許,看來是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安撫了老奶奶,她繼續前進。

李新終于找到機會溜了出來,找到江婉霏之後,他靜靜的在一處看著她與老奶奶對話。比起那些卯足勁在皇子面前表現的名門淑媛,他更歡喜看她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樂善好施。

他越過人群快步走向她,在她身後叫著,「江非,走慢點,我們去喝一杯!」

今天在這熱鬧的慶典中,有很多未能出席的人,他打算去陪他們喝一杯,當然,在這重要的時刻里,絕對不能少了他重視的人。

他走到江婉霏身旁,故作輕松地搭上她的肩膀,「我說過,別老想丟下我自己走開。」

「這種重要節慶,你走開好嗎?」

有時候她會覺得李新滿任性的,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不太適合當太子,比較適合當街上的痞子。

他該活得瀟灑自找,而不是束手束腳。

「皇後娘娘可能又要怪我把你拐開。」她真的一直在背黑鍋。

「該怪她一直想撮合我和那些名門淑媛。」

「喔,原來這祭典有這層用意啊,那你更不應該走開啊!」難怪又是吟詩又是跳舞,撫琴繪畫,什麼都安排上了,但他走了,那些千金們表演給誰看啊?「快回去挑一個。」

「你認真的嗎?」李新擰起眉頭,嚴厲詢問。

江婉霏不語了,她知道自己踩到了李新的底線,他不要被安排,他心里只有她,可是她也知道他們沒那個緣分,不管她回不回得去,他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皇後娘娘不會允許她留在李新身邊。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決定,誰也不要想插手。」李新再度強勢宣告。

她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從古至今,太子的親事哪是能自己做決定的,但她不說了,不想潑他冷水,也知道李新絕對听不進去,所以不想多費唇舌。

英雄冢里埋著一群跟著李新出戰的將士,他們為了拯救李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美酒撒地,酒敬三巡,李新告訴他們,今天可以喝到醉。

「這里還有我的拜把兄弟,他穿著我的衣服引開了追兵,據說掉下萬丈深淵,尸骨無存。」

听著,江婉霏感動得無以復加,是怎樣的情誼,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而有那麼多人願意為李新犧牲性命,可見他的確是個優秀又可敬的人。

「敬你一杯。」她舉杯向他。

「你可別先喝醉了。」

「有何不可?你方才不是說了,今日可以喝到醉。」

「醉了我得抱你回去,你確定可以接受?」

經他一說,她馬上放下酒杯,她才不想再成為眾人傳言的對象,人言可畏啊!

「我先干,你隨意吧。」他一杯仰盡。

見他馬上又倒了一杯酒,江婉霏連忙搶走,「你可不能喝醉。」

「有何不可?」

她忍不住叫道︰「我扛不動你!」

這一講,李新大笑了起來,「確實有理,原來你也能說笑。」

「你開心便好。」其實她不是講笑話的料,剛剛是神來一筆,能博君一笑,值得了。

「無妨,喝醉了就在這里席地而睡。」

「你要我不要,神經病才在墓地睡覺。」

再怎麼好也不要好到這程度,她怕半夜睡醒看到不該看的,那會嚇死。

「這里都是我的好兄弟。」

「我膽小如鼠好嗎!」

李新听了又再度大笑,「你要是膽小如鼠,那天底下就沒膽子大的女子了。」

能深入敵營偷出秘密賬冊,又為了阻止惡人逃逸置生死于度外,她的勇氣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在他看來,她既大膽又勇敢,堪稱女中豪杰。

「親愛的太子爺,那一點也不好笑。」

這稱謂很新鮮,也很動人,李新趨前,逼近她問︰「剛剛喚我什麼來著?」

「太子爺。」她裝傻,後退。

他再度逼近,繼續說︰「親愛的?親愛?你明了那字眼的意思嗎?」

「你別想太多,那只是……」

李新沒讓她講完,以唇封緘,之後一邊啄著她的唇,一邊說︰「這叫親,愛是男女之間所產生的情愫。」

不不不,她真不是那個意思的!「親愛的」只是一種戲譫的稱謂,現代人常用的口頭禪,他誤會大了!

但他似乎堅信著她就是那個意思,很努力的用自己的唇在響應她一時的錯詞。

她該推開他,但是被親得七葷八素的,她感覺渾身沒了力氣,像著魔似的接受他的吻,響應他的熱情。

中邪了吧?肯定是他的那些好兄弟們在幫他的忙!

她的腦袋有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也許是他的那些弟兄們看他太孤單,所以把她帶到他身邊來……

現實打斷了一切美好,龍武來了,發覺自己看到不該看的,為了不造成他們尷尬,他站得遠遠的。

李新停下動作,將江婉霏摟在懷中,問著,「什麼事?」

「皇上找您。」龍武恭敬回答。

「真是不得閑。」他嘴巴叨念,還是起身了,並且拉了她一把,「你若不想回祭典會場,我讓龍武送你回府。」

「好。」知道拒絕無用,她還是乖乖接受了他的安排,反正她也的確不想回祭典會場去看他挑選太子妃的好戲。

回太子府的路上寂靜無聲,龍武向來安靜,但偶爾仍會說上一兩句,今日從英雄冢回府的路上,他卻一句話也沒有。

「龍將軍在不高興什麼?」這是她女人的直覺,她真的覺得龍武在不爽她。

「江大夫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龍武悶著聲音說道。

龍武這人很直,他知道江非是個好人,但江非終究是個男子。他原本就覺得太子與江非走得太近遲早會出事,果真被他料中了。

太子爺有斷袖之癖,這對他打擊挺大的。

「你不用擔心,我遲早會離開的,我不會束縛住你的太子爺,也不會讓他成為眾人的笑柄。」

她知道龍武在擔心什麼,無非是怕李新因為斷袖之癖而成為大家笑話的對象,甚至是被廢黜太子之位,她不願意害到他。

「你要離開?」

「遲早的事。」

「去哪?」

「一個太子絕對找不到我的地方。」

「其實我也不是討厭你,只是……你與太子都是男子……」龍武覺得自己剛剛的態度有點傷人,努力想解釋。

「我知道,現在開始我會努力和太子保持距離。」

她越說,龍武越覺得慚愧,「江大夫要是個姑娘就好了……」

「就算我是姑娘,上面也不會允許的。」

龍武听了,頭垂得更低了,很無奈地贊同了她的說法,「也是,皇後娘娘正在向皇上提議,打算在名門千金中挑選一個太子妃。」

明知道這事情,但龍武此言一出,江婉霏還是大受打擊。

「是嗎?」她假裝無事,昂頭繼續騎馬往前。

路邊有人對她打招呼,她點頭回以一個微笑,但是她的心里已經開始翻騰。

她不在乎嗎?不,她在乎,就是因為在乎,所以心痛,但驕傲的她不容許自己當眾掉淚。

「龍將軍覺得哪家千金會雀屏中選?」

「相國府的千金吧,她人美而且技藝超群,皇後娘娘似乎很中意……」

「太子也會喜歡嗎?」

「太子……」這個龍武可就不敢說了。

若在之前,他或許會猜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可撞見過太子與江非親密的一幕之後,他不認為太子會喜歡潘相國的千金。

這氣氛太悶了,龍武覺得該轉個話題,「江大夫玩過陀螺嗎?那兒有陀螺比賽,要不要去玩玩?」

「你去吧,我想回府休息了。」

她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眼看太子府就要到了,她大大松了口氣。

龍武感覺她的氣色不太好,關注詢問︰「江大夫沒事吧?」

「沒事。」

雖然她那麼說,龍武還是覺得她可能在生他的悶氣,試圖再解釋一二,「其實我真的不討厭江大夫的,我知道江大夫是個好人,我只是……」

「我知道。」

「太子爺……」

「我了解的,你不用一直解釋。」她知道龍武在擔心她,所以努力擠出笑容,「我們都希望太子好,只要他幸福就可以。」說完,她繼續往前,瀟灑地揮手。

看著她的背影,龍武忍不住又說了,「你要是個姑娘就好了。」可惜事與願違。

為了徹底讓李新和江婉霏做切割,皇後積極的向李繼堯提議,在眾家千金中挑選一個合適的姑娘當太子妃。

「皇上,太子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的確,前些年讓他去戰場,把親事給延宕了,的確該替他張羅了,可也不能說成家就成家,太子可有喜歡的對象?」

「婚姻大事由咱們長輩作主不就成了,您是他的父皇,您決定了,他還能說不嗎?」皇後想當下就把事情給敲定,好讓李新沒得轉圜。

可李繼堯不那樣想,他挺開明的,先想到了孩子的幸福,「事關太子一生幸福,怎能我們說了就算,總得他看得上眼才行。」

「孩子年紀小,不似我們經過歲月的歷練,怎麼看得準,當然還是要我們幫著看才好。」

「皇後,方才你才說太子年紀不小了,怎麼馬上又改口說年紀小,這究竟是大還是小?朕都被你弄胡涂了。」

「皇上,孩子是長大了,可在爹娘眼里,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啊。」

「說得極是,這樣吧,你挑幾個,也讓太子挑幾個,若其中有重復的,便從重復的人選中進行篩選,你說如何?」

「好,皇上怎麼說,臣妾就怎做。」皇後心中早就有了人選,就等李繼堯開口允諾。論勢力,當然要挑相國府的千金,能有相國輔佐,將來太子的江山會更加穩固。當然威武將軍府的千金也不錯,手掌重兵,結了這門親,會有人幫太子開疆拓土。

皇後的如意算盤打得十分精準,挑的對象全都能在未來為太子的江山打基礎。

李新來了,他先向李繼堯行大禮,「父皇找我有何要事?」

「是這樣的,你母後有意讓你從眾家千金中挑選太子妃,你覺得如何?」

「孩兒還無意成親。」

「說什麼傻話,你年紀不小了,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我大乘江山著想,這血脈傳承的責任,你該扛起了。」

「我還有幾個皇弟。」他並非獨子,傳承的責任不該他獨扛。

「那不同,你是皇家嫡長子,血脈傳承自然是你的責任。你年紀不小了,此時不成親要待何時?再說了,你那些皇弟年紀都還小,你父皇要抱皇孫,得等上多久啊?」皇後道。

早知道父皇找他來此是為了這種鳥事,他就該讓龍武回報,說他喝醉了才是。

「父皇,今日是祭祀大典啟幕,為的是祈求老天爺和列祖列宗保佑,實在不宜在這種重要慶典中談論孩兒的私事。」

「你母後心急了吧。」李繼堯笑著說道。

「我是心急,看別人都抱孫了,我還沒個指望,怎能不心急?」

皇後哀怨了,人家說輸人不輸陣,皇上的幾個寵妃都努力想多生幾個皇子,她生不出來了,只好指望兒子替她添幾個皇孫。

「母後若真喜歡孩子,我可以商請皇妹把她的小孩帶至您的寢宮讓您玩玩,再不夠,讓小佷兒在您寢宮住個幾日也無妨,但就是別把期望寄托在孩兒身上。」李新認真地說著。他越說皇後是越生氣,她差點就沖口說出,不是我的親孫子,我才不稀罕!

但她打住了,可表情不是很好看,氣呼呼地瞪著李新,堅決地說︰「可以不在今日,似我會請皇上挑個良辰吉日,替你辦個選妃儀式。」

听完,李新的臉垮了下來。

看來母後這回是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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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3: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太子拒婚引殺機

祭典告一段落,李新獲得了一個長假,短期內他可以不用入宮,如今他哪也不去,每天都到醫館當見習生。

「太子打算轉行了嗎?」他報到得太勤快了,江婉霏忍不住調侃他。

「學好了醫術,我也能如你那般行走江湖不怕餓肚子。」李新笑著回應。

這些日子他突然有感,當太子是挺累人的事情,現在他挺同情父皇的,成天被束縛在皇宮里,而那是他未來的寫照。

本來他對這身分賦予的壓力還不至于感到太重,可自從母後殷切期盼地要替他辦什麼選妃儀式,他對太子這稱謂的嫌棄就越來越重了。

要真可以轉行,那倒也是美事一樁。

可他知道自己沒選擇的余地,唯有偷得這幾日閑情逸致,和她朝夕相處,學學半吊子醫術,想象他們是一對閑雲野鶴的夫妻,只羨鴛鴦不羨仙。

包藥他學了,熬藥他學了,煉丹他也學了,但懂而不精,真的只是個半吊子。針灸就不能隨便玩了,他不能拿人家的性命開玩笑,江婉霏也不許,她說要拿針扎人得先扎自己,扎準了,確認不出事,才能拿別人練習。

隔行如隔山,他拿著針灸看著自己的臂膀,怎麼也扎不下去,感覺那針扎起來比刀子劃過去還要痛。

「堂堂太子爺怕針不怕刀,傳出去,老百姓不知道會怎麼看待喔。」江婉霏故意笑話他。

「你敢扎自己?」他故意激她,其實他知道她敢,之前進京暈車時,她便替自己扎過針了。

但江婉霏還是用行動證明,針迅速又準確的插入了自己的合谷穴,她嚴肅的說︰「扎針有訣竅,穴道抓準了,扎針不會痛。扎針還有分深淺,通常是不許深扎的,而且不是每倘穴道都能扎針,三兩天學不來的。」

「嗯,受教了。」他不敢再鬧她,認真地當個旁觀者。

上山采藥時,他則當起江婉霏的挑夫,她則教他認識藥草。

她說︰「不一定要行醫,沒事多長知識不是壞事,在荒郊野外被蟲子晈了,隨處都有藥草可利用,懂了藥草,命或許有得救,不懂的只怕趕不及見大夫,就先去見閻羅王了。」

「沒錯,還好我當時運氣好,先見著了大夫,才沒去見閻羅王。」李新笑說道。

「哪不開提哪壺。」

「我謹記你的救命之恩。」

「你已經報恩不曉得多少回,可以扯平了。」

「扯不平的。」

「又要說你的命比較尊貴,切,懶得理你!」她佯裝生氣,轉身欲走,卻因為腳下踩空,人往後仰,直接倒入李新的懷抱。

「這可是你自個投懷送抱,不能怪我喔。」李新笑著,旋了個身便把她帶到樹上。

不明他意,江婉霏狐疑詢問︰「帶我上樹做什麼?」

「避人耳目。」

「為何要避人耳目?有人跟蹤我們嗎?」


「不是。」

「那為何……」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堵住了,李新二度吻她,而且比上回更加熱情。

誰說深吻只屬于法國,這男人……上哪學來這些銷魂招數?她無力招架,只能任憑索取。

一吻結束,她只能攀著他,才能免于掉落樹下。

她听到心跳聲狂野的撲通撲通響,卻不知道究竟是屬于他還是自己,臉蛋又熱又紅。

唉,她都答應龍武要和他保持距離了,怎麼反而越靠越近?這樣下去如何收尾?


「放開我,我要下去。」她開始掙扎。

「別亂動,會掉下去。」李新出言警告。

「我說我要下去!」她繼續掙扎,而且更加使力,這一鬧,整個人失去重心往下掉。

慘了慘了,這下子不缺胳臂斷腿才怪!

她正在猜想自己的下場,李新已經在她摔至地面前接住她,一個旋身,揚起了一陣落葉,看起來不似她跌落,比較像他們在跳舞。

畫面美到讓江婉霏忘了剛剛摔落的恐懼,整個人被那紛飛的落葉給震傻了。

「喜歡嗎?」他從她的表情猜想。


「喜歡!這就是輕功嗎?再來一次可以嗎?我感覺自己像鳥一樣在飛翔,太厲害了!」她玩性大起,畢竟這種機會很難得,不搭飛機、不吊鋼絲也可以像小鳥一樣飛翔,真的很不可思議。

「那就再來一次。」

就這樣,李新帶著她飛了一次又一次,玩到差點忘了他們上山的目的。

李新早把挑選太子妃的事情給拋到九霄雲外,直到皇後派沈明來告知,三日後便是舉辦挑選儀式的好日子。

他當場暴怒,把沈明大罵了一頓,還要沈明回去傳話給皇後,說他不會進宮挑選太子妃。

「太子殿下,那是皇上首肯的,您不進宮挑選太子妃人選就是抗旨。」


「未見聖旨到,何來抗旨之說?沈明,你是想假借聖意逼我就範是不是!」李新怒聲質問。

這可把沈明嚇壞了,他忙跪地直呼冤枉,「殿下聖明,奴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借聖意啊!」

「回去傳話,說我不同意,誰也不能逼我。」

「是。」

沈明就這麼回宮了。

話傳到皇後耳中,可把她氣炸了,「好個太子,對本宮這母親的話都不听了,連皇上首肯的事情都想違逆,真是大逆不道!」

沈明很委屈的說︰「太子殿下說無聖旨就不算數,娘娘您說這怎麼辦才好?都已經通知所有參加的仕女了……」

「當然要如期舉行挑選太子妃的儀式。」

「可是聖上沒有下旨,只怕太子殿下不會就範。」

「他要聖旨,我就去請聖旨給他,移駕御書房。」

為了讓李新就範,皇後決定出狠招,她找上正在看奏折的李繼堯,一開始就使出了哀兵政策,哭哭啼啼的直嚷著,「這該如何是好啊?」

「皇後究竟為何事如此傷心?說出來讓朕听听,朕替你做主。」

「家丑不可外揚,皇上可否先支開閑雜人等?」

「都退下。」李繼堯支退了眾人才又開口,「好了,究竟何事,你倒是說說。」

皇後把李新和江婉霏的事情給抖了出來,但她怕皇上動怒,還說辦選妃是為了導正太子不正常的行徑,想以此說服李繼堯下旨命令李新進宮選妃。

「真有那回事?我瞧江大夫人挺正派的,連我給的官職都不肯接受,他會是魅惑太子的那種人嗎?」

李繼堯對江婉霏印象不錯,覺得她是個人才,雖不肯進宮當官,但在民間也不錯,能造福更多人,李新常在他面前夸獎江婉霏。

「皇上,臣妾不是會亂造謠之人,況且太子是臣妾的親生兒子,臣妾豈會害他?臣妾請求皇上下旨,趁此機會將太子引導回正途才是。」

听了皇後的話後,李繼堯深覺有理,加上他也覺得太子年紀的確大了,該讓他成親好傳宗接代,「朕這就下旨。」

「謝皇上!」

如願以償,皇後可開心了,忙命令沈明前往太子府宣旨。


沈明這次帶著聖旨前往太子府,走路有風,一喊聖旨到,眾人皆跪地,連轟他走的李新也不得不下跪接旨。

「太子李新接旨!」

「李新接旨。」李新看見沈明再度前來,心有不祥預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訂于大乘日興三十五年八月十日,于鳳霞殿舉行挑選太子妃之儀式,特令太子李新親自挑選貴女,欽此。』」

李新听完沈明宣讀聖旨,久久不伸手去接那道聖旨。

他不願意選妃。

「李新接旨!」沈明再度揚聲,音調比方才高了好幾度。

李新不動聲色,一旁的劉坤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伸手接下那道聖旨,之後便起身下令,「送沈公公。」


這根本就是在下逐客令,沈明為之氣惱,但又不敢對李新動怒,只好模模鼻子走人。

「為何要逼我?」李新胸口憋了口氣,悶極了。

「皇上和皇後是為您好。」

「連你都這麼說!」李新怒看著劉坤,氣憤地說︰「我以為你最了解我,沒想到你和他們一樣。」

「老奴當然了解您,但您是太子,他們是皇上跟皇後,老奴不能看著您抗旨遭罪。」

「就沒其他法子了嗎?」

「您是聰明人,當知道該怎麼做才是,這應該不需要老奴教您。」

他當然是聰明人,但有時當局者迷,經劉坤這一提,他冷靜下來,一冷靜,腦袋就有譜了。

「也許我該那麼做。」

皇宮御書房,李繼堯正喝著李新替他泡的茶,邊喝茶,他邊說︰「你已經有多久沒替朕泡過茶了?」

小時候李新還住在宮里時總愛往御書房跑,小小年紀的他相當懂事,來的時候總會讓劉坤端著他泡的茶,說是要給父皇喝的。

長大後李繼堯讓李新搬出皇宮,在外歷練,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的需求,父子倆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而後李新去了戰場,險些沒命歸來,他這老父急得一頭黑發變白發。

可憐天下父母心,皇帝也是人父,該擔憂的少不了。

「突然泡茶給我喝,有事嗎?」不常來的突然跑來,還獻起了殷勤,必定有事。

「父皇果然明智。」

「自然,你父皇我還未老到兩眼昏花。」李繼堯瞅著兒子半晌,接著說︰「說吧,究竟何事?」

「孩兒想請父皇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哪一樁?」

「挑選太子妃之事。」

「你該知道君無戲言,你想讓朕當個出爾反爾的君王嗎?」

「父皇,兒臣小時候您有答應過,未來的幸福由兒臣自己做決定,兒臣不願意政治聯姻,希望父皇成全。」

「挑選太子妃只是個儀式,你若沒挑中也就罷了,怎能連挑選都不願意,就讓父皇收回成命呢?這樣父皇在臣子面前豈不是成了無信用的君主。」

君主的面子當然比太子的面子重要,再則李繼堯听了皇後那番話後,擔心傳言是真的,他也想借此機會將李新的心態導正。

「兒臣已經有意中人,斷然不會再挑選其他女子為妃。」為了讓李繼堯收回成命,李新決定實話實說。

李新這一說,讓李繼堯為之雀躍,他也希望太子能及早成家,替皇家增添子嗣,「是哪家的千金?為何父皇從未听你提及過此人?」

「是江大夫。」

「荒唐!」李繼堯一听勃然大怒,怒目直指李新,「李新,你身為皇家成員,又是一國儲君,你怎可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是打算氣死朕是不是?!」

若李新說的是民間姑娘,李繼堯也不至于如此震怒,偏偏說的是江非,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父皇請息怒,兒臣還有話說。」

「誰都可以,就江非不可!」

「江大夫是個姑娘。」李新急切地說出實情。

李繼堯愣住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李新知道說出事實會叫人震驚,也可能惹怒龍顏,但不說出實情,一旦挑選太子妃之事成了定局,就更難挽回了,他只能賭上一局。

「大膽李新,你竟敢欺君罔上!」因被欺瞞,李繼堯再度發怒。

看來是賭輸了,李新跪地認錯,「兒臣自知不該欺瞞父皇,但江大夫女扮男裝並非為了欺騙父皇,她單純只是為了方便行走江湖,請父皇明察。」

「你自身難保,還在替她辯解?」

「兒臣只是實話實說,江大夫從一開始便不願意與兒臣前來京城,是兒臣為報救命之恩強將她請來。父皇曾叮囑兒臣,知恩要圖報,說兒臣的救命恩人就是大乘國的恩人,命兒臣定要將她請來京城,兒臣只是謹遵父皇之命。」

李繼堯想起來了,當日太子安然歸來,他的確是那樣說過,還說,要太子將救命恩人找來,不管這恩人要什麼,他定會重賞,那些話仍言猶在耳。

「朕可沒讓你與她兒女情長,你可是太子!」

「兒臣從不認為姻緣得要門戶相當,情投意合才更重要。江大夫醫術高明,又救人無數,在民間已經建立極高的好聲譽,兒臣若迎娶她,並不會辱沒我皇家名聲,請父皇成全。」,

「你母後可不會那樣認為。」兒子說得極有道理,但皇後肯定會鬧脾氣,李繼堯光想都覺得頭疼,「這事再議。」

「父皇……」

「得了,朕答應取消選妃儀式,但關于讓你迎娶江非之事,朕得再想想。」還好選妃之事只下旨給李新,還未昭告天下,否則這成命難以收回。

至于李新,雖然未能如願迎娶江婉霏,但至少選妃儀式取消了,這已經足以讓他暫時寬心。

經歷過太子妃事件,江婉霏更加明白李新對自己的情意,想到李新為了她竟然公然抗旨,還請求皇帝收回成命,連命都可以不要,心中十分感動。

而她呢?從重逢開始,她老想到自己,想著攢銀子,想找到回去的路,對李新的態度也總是不冷不熱的,她覺得自己真的挺自私的。

所以今日她決定親手替他準備飯菜,好好與他吃頓飯,陪他喝杯酒。

過了中午醫館就關上門,她到街上買了幾樣菜,向太子府的廚娘借用廚房,可到了廚房她才想到這是古代,沒有瓦斯爐,只有傳統的灶。

她只好慢慢點火,等火苗點燃,她已經灰頭土臉了。

廚娘在一旁看不下去,便問︰「江大夫,您是覺得老太婆煮的飯不好吃嗎?」

「婆婆,您誤會了,我只是想親自煮頓飯給太子爺吃,謝謝他這陣子對我的照顧。」

「原來如此,那好吧,您慢慢煮,需要幫忙叫一下老太婆就行。」

「謝謝婆婆。」

江婉霏向蔚娘謝過後,開始努力煮她的菜,第一道菜出爐了,是炒青菜,色澤還可以,第二道是炒肉絲,肉絲有點老,第三道是一只魚,上桌時,魚有點燒焦。

以前都是吃姊姊煮的菜,她不是料理的那塊料,頂多能炒盤蛋炒飯,煎顆荷包蛋。

值這是她的心意,如果李新敢不吃,她肯定跟他翻臉。

她捧著煮好的菜肴到李新的寢房等候,可直到過了晚膳的時刻,李新依然沒出現。

她步出房間,詢問外頭的巡邏護衛,「你們家太子爺還沒回府嗎?」

這畢竟是太子府邸,外頭一直有護衛來回巡邏,以防有人想對太子不利。

她正問著,劉坤從外長廊那端急忙走到她跟前,「江大夫,太子爺臨時有急事去了景陽城,他讓老奴轉話給您。」

「太子去了景陽城?」她像八哥鳥,重復著劉坤的話語。

她太吃驚了,沒想到李新會突然外出,然後她想到自己煮的那桌菜,沒有憤怒,反而松了口氣,那桌菜真的上不了台面,李新不在,她便不用在他面前丟臉。

但她仍舊好奇,「太子爺怎會突然去景陽城,出了什麼事嗎?」

「是壞事,但也是好事。」劉坤臉上喜悅多過擔憂,「太子爺的拜把兄弟劉城赫沒死,不過出了點狀況,太子爺正趕過去搭救他。」

听到劉城赫沒死,她也覺得是喜事,不過還是好奇,「劉公子出了什麼事?」

「劉公子的家人誣陷他是假冒的,太子爺要趕去替他證明身分。」

怪了,劉城赫是劉家人,若劉家人說那人是假冒的,那太子又怎能證明他是真的?再說了,若那人是真的,劉家人干麼指控自家人是假冒的?

看來那劉家很有問題。

她是局外人,加上劉家遠在景陽城,她管不了,現在要做的是收拾她臨時起意煮的愛心晚膳。

她把晚膳拎回自己的房間,打算獨自消化掉,但吃飯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李新的陪伴,一個人吃飯真的孤單又沒味道。

和李新才分開不久,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和摯友經過了生離死別,再重逢,男子也難免眼眶有淚,李新與劉城赫雙手緊握,眼神里流露出無數的情感與感嘆。

「真慶幸你還活著。」

從劉城赫假扮自己引開追兵,又听聞劉城赫墜下斷崖,李新的心里一直覺得虧欠,他甚至不敢上門探訪劉城赫的老父與妻子,因為他心中有愧。

「多謝太子搭救,讓太子看了自家笑話,真是慚愧。」

「你我是生死之交,你不找我幫你要找誰?再說了,比起你的大義,我這小恩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說得極是,那往後兄弟就不跟你客套了。」

李新笑著拍拍劉城赫的臂膀,爽快地說︰「這樣說就對了!」

兩人相視而笑,李新說︰「我听說你掉下斷崖後,試圖下去找你,但始終未能找到你,你掉下之後都遭遇了哪些事?」

「我被一個老樵夫救了,在他家里待了一段時日,那時我多處筋骨斷裂,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後來能走動了,我想法子回到家鄉,可是因為身體沒完全恢復,所以花了挺長一段時日才回到景陽城。」

「原來如此,那你為何沒在第一時間找人通知我?我一直以為你真的死了。」

「一開始我處于昏迷狀態,清醒的時間不多,回到家鄉又發現人事全非,我想等一切穩定以後再去找你,沒想到會是以求救的方式。」

「還好我能及時趕到。」

「多謝太子相救。」劉城赫忍不住再次道謝。

「又說,罰你三杯。」李新拿杯子倒了酒,今日他情緒很高亢,因為他的酒伴回來了,所以他也替自己倒了杯,「我陪你喝。」

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肉一起啃,有酒一起喝,他終于又可以這樣大聲地喊「干」了。

酒杯在空中踫撞,然後各自盡杯中物。

兩人邊喝邊聊,天南地北,一起想念已逝的弟兄,一起計劃未來,然後聊著聊著,李新提到了劉城赫的妻子,「你有個挺有勇氣的媳婦。」

李新依稀記得,連紫悠拿著令牌說要見他時的表情,尋常百姓見到他總是恭恭敬敬的,可連紫悠面對他,卻毫無畏懼之色,她讓他聯想到江非,兩人眼神挺神似的。

「我也覺得我媳婦很有勇氣。」

被趕到破宅,身上沒有多少銀兩,但連紫悠卻能讓自己大翻轉,那不是一般女子辦得到的。

李新笑說︰「我身邊也有一個很像你媳婦的姑娘。」

劉城赫打趣道︰「原來太子爺也有心儀的對象了。」

「心儀……是啊,的確是心儀,剛離開不久,我便已經開始想念她了。」他坦率的說著。

「那麼再來就是喝太子爺喜酒了。」

「喜酒……希望如此。」

如果他是普通老百姓,他可以給劉城赫一個爽快的回答,但他是大乘儲君,他沒法像尋常百姓一般說成親就成親,目前能讓江非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他已經很滿足。

劉城赫瞧出李新面有難色,忍不住問︰「有何問題嗎?人家姑娘不願意嫁給你?」

「我母後不贊成。」

這號人物一搬出來,連劉城赫都無言以對了。

原本簡單的事情,一旦有皇室阻撓,怕都變得不簡單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皇後氣得亂砸東西,她萬萬沒想到李繼堯會收回成命,挑選太子妃的儀式說不辦便不辦了。

她原本還開心的放話出去,讓相國以及威武將軍府的千金都來參加選妃儀式,可這會兒計劃泡湯了,她要怎麼向朝廷大老們交代呢?

「皇上為何會突然收回成命?他可是一國之君,豈可這樣出爾反爾,這讓本宮的面子往哪擱?」

沈明把矛頭直指江婉霏,「太子爺已經完全被那個姓江的江湖郎中給迷得神魂顛倒了。」

「皇上豈會容許太子和一個男子有關系,別瞎扯。」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听說那個江大夫是個姑娘呢!」沈明把從其他太監那里听來的消息轉述給皇後,並加油添醋,「上回奴才去太子府,與那江非打過照面,真心覺得她是狐狸轉世,狐媚味道特別濃厚,太子怎麼抵擋得住她的狐媚招數呢!」

其實沈明除了是皇後時人,私底下也和潘相國走得挺近,他一心想幫潘相國將女兒嫁給太子,所以一听到選太子妃儀式取消,又听到江非是女子,他便想著要怎麼扳回一城。

潘相國下了指導棋,要他借力使力,讓皇後出頭,因為皇後肯定不會容許江非成為太子妃。

「女子?江大夫是女子?!」

「太子是那樣告訴皇上的,太子還說江非是他的意中人,皇上正在考慮要不要讓太子迎娶江非為妻。」

「我絕不同意!」皇後怒喝。

太子是儲君,將來要一統天下,如此尊貴之人豈可迎娶個來歷不明的江湖女郎中,這臉她丟不起。

「沈明,想想有什麼法子阻止,絕對不能讓太子迎娶江非。」

沈明早就想好了點子,就等皇後開口詢問,「皇後娘娘,其實也不是沒法子,問題的癥結就是江非,只要江非不存在,所有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江非不存在……」皇後思忖著,認真消化著沈明那話的意思。

「皇後娘娘,仁慈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當機立斷,才能斬斷亂麻。」怕皇後心軟下不了手,沈明又在旁慫恿。

這點皇後自然是懂的,但她不曾心狠手辣對付過誰,即便是那些與她搶奪皇上的後宮嬪妃,她也只是氣憤在心,所以她還沒拿定主意要怎麼對付江婉霏。

沈明早就與潘相國討論過了,潘相國說這江非不除,他家的閨女就沒機會當太子妃,女兒當不了太子妃,將來他就難以掌控大乘,這是環環相扣的。

「江非還沒當上太子妃,太子就已經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要真讓她當了太子妃,太子恐怕真會把娘娘這親娘給忘了,老奴光想都替娘娘覺得不值。」

「沈明,你話多了。」皇後不怎嚴厲的念了沈明一句,但很快又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本宮想,但這事茲事體大,得讓本宮好好考慮。」

「娘娘只要一個命令,老奴就會替娘娘辦得妥妥當當,絕對天衣無縫,不會有人懷疑到娘娘身上的。」怕皇後一時心軟改變心意,沈明繼續慫恿。

「你想怎麼做?」

「要讓她消失的法子多了去。」听起來似乎十分容易,這讓皇後開始動搖。

這江非非得消失不可,至于怎麼消失,其實她並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搬開這顆絆腳石便可以。


「那你就去辦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來煩我便可。」

沈明等的就是這個命令,皇後此言一出,他馬上爽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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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誣陷醫死人

江婉霏一如往常地早起,用膳後步行至醫館看病。

醫館門還未開啟,外頭等著看病的病人已經大排長龍。

為了避免病人爭先恐後,她照著現代的做法讓人們拿號碼牌等候,如此一來,秩序有了,也少了爭議。

病人和她打了招呼,她也回以一笑。

她認出來了,其中有好些個是舊病患,來看過幾回病,那些多半是慢性病患者,經她看診後,狀況緩和了一些,就把她當成了活神仙,不管她怎麼勸阻,他們還是見著她就先雙手和十膜拜一番。

現在她不勸了,當他們膜拜時,她同樣回以雙手合十,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原本該是一成不變的景象,今日卻變調了。

在她踏入醫館大門時,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大罵——

「劊子手!」

這一罵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與圍觀,她停下了步伐,轉身看向來者,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年約三十,身材略顯瘦小。

「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說你是劊子手!」

「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我這里是醫館,是替人治病的地方,不是殺人的場所。」

「沒錯,就是你醫死我娘的,你就是劊子手!」

中藥材中有些確實有毒性,但是量少並不至于會致人于死地,反而有奇效,除非長期服用。

可她來到龍陽城時日並不長,重復看診的病患不會多過三次,說她醫死人有點超過了。

「你肯定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我娘就是來你這里看病,吃了你開的藥方後就暴斃了,你別想耍賴不認帳!」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不記得自己開過什麼足以致命的藥材,她實在想不通這男子為何要那樣說,「你娘是誰?」

「何春子。」

為了方便後續治療,江婉霏有記錄病患的就診數據,包含看了哪一科、開了那些藥,她記得何春子,久咳不愈,疑似肺結核,她替何春子開了清肺化痰散,還要何春子拿布當口罩,以免傳染給人,檔案上有清楚記載。

何春子的病情還不至于到會要命的地步,「除了吃我開的藥方,你娘可有再服用其他東西?」

「你別想推卸責任,我娘把你的叮嚀奉為圭臬,但你開的藥方卻要了她的老命,像你這種江湖郎中,根本不可信賴,我已經告官,要官府把你抓去治罪,這樣你才不會繼續害人!」

何春子的兒子越罵越起勁,已經一口咬定他娘是被江婉霏開的藥害死的,她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

江婉霏本想鎮定地繼續看病,但被何春子的兒子一鬧,那些來看病的人都不敢給她看了。

沒多久,官府的衙役來了。

不分青紅皂白,帶頭的一來就高聲一喊,「江非將人治死,將江非拿下,醫館里所有的藥材皆封箱帶回府衙受檢。」

江婉霏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手就被銬上了手銬。

現場一片嘩然,接著開始有幾個受恩于江婉霏的病患講話了,「江大夫不可能治死人的,這一定是弄錯了。」

「再吵連你們一起抓起來。」

江婉霏不想連累旁人,便說︰「多謝諸位的信任,我沒做錯事,不會有事的。」

醫館的工作人員看到江婉霏被抓,紛紛上前阻止,「官爺,這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江大夫是太子府的貴客,你們不能這樣把他抓走。」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是太子府的貴客也一樣,害死人就該接受審判,帶走!」江婉霏就這樣被衙門的官差給抓走了,醫館里的藥材和藥方也一並被封箱扛往府衙。

這時有個醫館的熬藥工人快速的朝太子府的方向沖了過去,他其實是李新派來混在其中,負責注意江婉霏安全與報信的。

因為事出突然,加上來人是府尹大人的官差,他不能出手營救,只能想法子將消息傳遞給李新。

府衙大牢里老鼠橫行,蟲子也不在少數,封閉的空間里臭氣沖天,一踏入監牢,江婉霏就有股想吐的沖動。

又是女扮男裝、又是扮乞丐,現在還鍍鐺入獄成了囚犯,來到這里之後,真是什麼角色都讓她給扮演了。

她呆坐在牆角,努力啟考著問題究竟出在哪?可她著實想不通,為何何春子會突然暴斃?

有些中藥材確實具有輕微毒性,但不可能一夕致命,當然,若是大量服用那就另當別論了。

然而她開出的藥方都是在她的醫館抓藥,若是有錯,負責抓藥的藥劑生應該會察覺,怎麼可能會給過量的藥材?

除非有人存心害她,對她的藥方或藥材動了手腳。

原本她還覺得只要行得正,沒做錯事,遲早會洗清罪嫌,但現在她有點不確定了。

若是有心人要害她,肯定會設計得毫無破綻,要想洗清罪嫌,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以前看宮斗戲總覺得高潮迭起,但現在她厭惡極了這種爾虞我詐的戲碼,要是讓她回去現代,她絕對不會再看宮斗戲。

但回得去嗎?她該不會要在這里人頭落地吧?

讀書時,她滿腦子想著行醫濟世,真沒想到她努力行醫,最後卻栽在這上頭,她越想越沮喪。

李新在這就好了,他一定會想法子把她救出去的。

但是害她的人若是機關算盡,就算李新在,他又能怎麼辦呢?

現在她只能期盼府尹是個公正不阿的官,又或者害她的人能良心發現跑來自首。

可這一想,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太過天真。

她恐怕是成了某些人的絆腳石,絆腳石豈有搬開又搬回原地的道理,把她視為眼中釘的人,這會兒應該在開慶功宴了吧。

想了又想,最後她決定順其自然,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等著等著,有獄卒來開了門,「江非出來。」

她緩緩起身,走出牢門,忍不住詢問︰「獄卒大哥這是要帶我上哪去?」

「府尹大人要提審。」

馬上就提審,這速度挺快的,快得令人不安,有種想速審速決的感覺,她的腳步不自覺變得有些沉重。

獄卒不耐的用力推了她一把,大聲喝斥,「走快點,府尹大人等著呢!」


終究還是得面對的,她被又推又拉的帶到府衙堂內,然後被狠狠壓著跪在地上,動不動就下跪,她的傲骨幾乎要在這個時代給磨光了。

「堂下何人?」府尹坐在堂上敲著驚堂木,厲聲詢問著。

「草民李阿順。」原告跪在堂下恭敬的回答。

「草民江非。」江婉霏被動的回復著。

「原告所告何事?」

李阿順將自己母親到江非醫館看病,服用藥物後斃命的事情重新敘述了一回。

府尹听了十分憤怒,他怒問江婉霏,「大膽江非,你行醫取財,害人致命,你可知罪?」

驚堂木又一敲,一旁盼衙役重重的敲著木棍,大喊著「威武」,堂上堂下一起嚇人,听起來的確有些懾人。

但江婉霏平靜地回話,「草民無罪,草民行醫濟世,所作所為皆問心無愧,請府尹大人明察秋毫。」

「何春子的兒子指證歷歷,你還在狡辯!」

「恕草民斗膽直言,草民與那何春子既無冤、又無仇,何家也無財可令我貪圖,我有何理由要對何春子下毒手呢?」

「江非,你不認罪是不是?」

「草民無罪,不能認。」

「我就讓你心服口服,將江非的藥材與藥方全數帶上來。」

一會兒,官差把所有封箱的藥材和藥方單子全數搬到衙門堂內,府尹傳喚了其他醫館的大夫來檢驗那些藥材和藥方。

藥材被一樣一樣檢視,那大夫看著看著,突然大喊,「找到了!」

江婉霏原本平靜的心湖像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起了無數波瀾,她看向那名大夫,他拿著裝藥材的盒子以及她開的藥方,對堂上的府尹說——

「府尹大人,草民已經找到令何春子斃命的藥材和藥方了。」

「呈上來。」

那名大夫恭敬地把藥材和藥方交給師爺,師爺再把證據放到府尹案桌上。

府尹拿起藥方,看著上面的藥材,擰起了眉宇,臉上的怒意更加濃厚,「江非啊江非,你竟在病患的藥方上添加大量的砒霜,這上頭清楚記載,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辯解?」

「草民並未在任何病患的藥方上添加砒霜,那是有心人存心栽贓,若草民有心害人,又怎麼會把那種毒物放在醫館等著您來查封?請府尹大人明察。」

「罪證齊全,不容你狡辯!你身為大夫,當濟世救人慈悲為懷,可你卻借執業之便,施以毒藥害人致命,罪加一等,殺人償命,本府判你七日後正午斬立決!」

這樣就判決了?連調查都不調查?

死期就在眼前,江婉霏本該心生恐懼的,可她突然好想大笑,感覺就像是看了一出很爛的可笑鬧劇。

看來連府尹都和主謀者套好,如此她怎麼可能逃得出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罷了,要斬就斬吧!

雖然這樣想有些對不起李新,但她真的忍不住想著,也許這一斬,她便能回家了。

皇後寢宮內,穿著華服、打扮美麗的皇後正在啜著李繼堯賞給她的新茶和糕點。

沈明站在她的身旁,彎著腰在她耳邊嚼著舌根,「大事底定,娘娘的眼中釘七日後便可徹底拔除。」

「做事挺有效率的,賞你。」皇後拿起桌上的糕點遞給沈明,並說︰「那是最近很受歡迎的茶點,據說是用洛神花做的,你知道洛神花是什麼嗎?」

「奴才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本宮也沒見過,改日你替我打探打探,免得本宮被眾嬪妃笑話。」

「奴才遵旨。」

皇後優雅的啜了口茶水,心底有了些許不安,「那個……不會有漏洞吧?」

「奴才辦事,娘娘請放心。」

「那就好,事成之後本宮會另有重賞,不過七日會不會太久了?太子回來怕會生變,盡快把事情處理妥當,免得夜長夢多。」

「是,奴才這就去。」

沈明離開皇後寢宮之後便前往相國府,府尹此番會如此配合,是因為他有把柄落在潘相國手上,要讓府尹更改判決,得潘相國對他施壓才有可能辦到。

沈明把皇後的意思帶給了潘相國。

「若是急于在短時間內處決江非,恐會令人生疑,那些受過江非恩澤的百姓已經開始集結,打算向府尹請求重新查案,若此案驚動了聖上和太子,就不好辦了。」潘相國皺著眉宇說道。

「即便聖上和太子知道了,人證物證全,江非想脫罪也難。」

「也是,我再想想。」潘相國繼續問︰「在藥材和藥方上動手腳的人呢?如今何在?」「奴才派人盯著,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別讓他壞了大事。」

「要除嗎?」

「不妥,此時若有醫館的人暴斃,更會引起旁人懷疑,讓人緊盯著,別讓他離開視線範圍。」

「若皇後娘娘再問起,奴才該如何向她回話?」

「我再向府尹提提,讓他提前執法或許可行,早日執法免得生變,你回宮去等著我的消息吧。」

兩人商討著如何害人的對話讓潘相國的千金潘秀鳳給听見了,沈明一離開,她便走進潘相國的書房,一臉憂心的說︰「爹爹真得做到那地步嗎?」

「你都听見了?」

「女兒都听見了。」

「你只管等著當你的太子妃,其他事無須過問,爹和皇後娘娘會幫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可要殺一個無罪之人,于心何安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你的美好未來,爹是不會心軟的。」

「可是……」

「你不想嫁給太子?那不是你最大的心願?我記得你打小就喜歡太子,爹只是想完成你的心願罷了。」

「但女兒並不希望傷害任何人。」

潘相國疼女兒,但也清楚女兒十分軟弱,他不得不教育女兒,「將來你當上了太子妃,仍舊會有人與你爭奪太子,屆時你也想放棄嗎?」

「當然不想……」

「那你就得讓自己變強,任何擋在你面前的絆腳石都要除去,如此你才能抓住屬于自己的一切。」

「哪怕要雙手沾滿血腥?」

「哪怕要雙手沾滿血腥,也不能退卻。」

潘秀鳳恐懼的說︰「女兒好怕……」

「放心,為了你,爹會不計一切代價掃除所有擋住你的絆腳石,你只管等著當你的太子妃,其他無須擔憂,也無須過問。」


「爹……」潘秀鳳一心想嫁給李新,又擔憂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最後她還是被她爹給說服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說得一點也沒錯,她若不狠,最終怕只能飲恨。

江婉霏完全被阻隔了,府尹為避免事情生變,不讓人探視江婉霏,但百密總有一疏,劉坤花了一大筆銀子買通獄卒,讓他能帶點吃的給江婉霏。

劉坤拎著食物一間接著一間找尋,終于在最里面的監牢找到了江婉霏。

她正靠著牆閉目養神,誰來都沒有察覺。

從府尹下判決的那刻開始,她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想過,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早點清醒也好。

「江大夫。」

听到熟悉的聲音,江婉霏緩緩張開雙眼,就見劉坤站在監牢外,她的情緒才又有了起伏,她起身走到鐵欄桿前,隔著鐵欄桿問劉坤,「劉坤,你怎麼來了?」

「您出這麼大的事情,老奴怎能不來。」

「他們怎會放你進來?」

「總有辦法的。您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啊……肯定是沒有的,才一日光景,您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我沒事。」她反倒安慰起劉坤。

「怎麼可能沒事……」劉坤難過的說︰「這都是些什麼事,您怎麼可能存心害人,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贓。您放心,老奴已經讓人快馬加鞭去給太子爺報信了,太子爺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謝謝你相信我。」

「說什麼傻話,雖然您住進太子府沒多少日子,可老奴就是相信您。不只是老奴,外頭也集結不少人想替您請命,全都是受過您恩惠的老百姓,他們也相信您是清白的。」劉坤看她有些喪氣,忍不住想替她打氣。

江婉霏听了十分欣慰,她做好事從不張揚,也沒要人記得她的恩惠,但在她落難時,那些人能記得她,這就足夠了。

「劉坤,麻煩你替我謝謝那些人。」


「您要撐住,絕對不可以放棄,太子爺一定會救您的。」

「謝謝你,我有些話想跟你們家太子爺說,不知道有沒法子幫我弄到紙筆?」

她有很多話要告訴李新,比如她從哪里來、她其實也喜歡他,還得向他道謝,謝謝他一直不嫌棄的幫助她、收留她,任她予取予求。

她怕李新趕回時,她已經人頭落地,所以她想寫封信給李新,就算屆時他來不及趕到,至少也和他把話說清楚了。

「老奴這就去幫您想法子。」劉坤轉身往外走,一路走到入口處的獄卒桌前,那獄卒正在享用他帶來的大魚大肉,他從懷里掏出一袋銀子放到桌上,「官爺,犯人想寫遺言給親人,可否行個方便,借我個紙筆?」


銀子人人愛,獄卒把銀袋子拿過手,打開看了看亮晶晶的銀兩,又掂了掂重量,才勉強把桌上的紙筆推給劉坤。

「盡快講一講快些離開,別給我惹麻煩。」

「會的,多謝官爺。」

劉坤拿著紙筆快速折回江婉霏的牢房外,把東西遞給她,「江大夫盡快,怕待會兒會有其他獄卒巡邏。」

「嗯。」

接過紙筆,江婉霏開始振筆疾書,她在信中清楚地寫下自己原本所處的時空與身分,還有她怎麼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何會女扮男裝行走江湖原因,她感謝他一直以來對她的厚愛,感性的寫下她對他的感情,以及無法響應的原因。


她寫著,若有幸能活著再見,她願意用下半生與他相伴。

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最想做的是什麼,她來到這世界與李新一起共患難了幾回,漸漸的互生情愫,但她一直以為找到回去的路才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因此從不曾考慮過這段感情。可在這一刻,她卻發現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與李新長相廝守。

寫好了遺書,她將之折迭後交給劉坤,並向他再三致謝,「在太子府受到你多處照顧,婉霏在這里向你謝過。」

她做得越多,劉坤就越發不安,感覺出她是在交代遺言,他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可獄卒上來催促,他只能匆匆忙忙地離開監牢。


與好友久別重逢,李新與劉城赫都十分開心,兩人連喝了兩日,也大醉了兩日。

這日午後,他還在睡夢中就被龍武從床上挖起來。

「什麼事如此著急地把我叫醒?」

「京城傳了話來,說江大夫有難,請您速回。」

李新本來還昏沉著,頭也因喝太多酒而疼著,但听到江婉霏有難,他飛快從床上跳下來,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

「究竟怎麼回事?」


「京城來報,說我們離開後沒幾日,就有人指控江大夫在病患的藥物中添加了足以致命的藥材,那病患一夕暴斃。如今江大夫被抓入監牢,因為人證物證齊全,府尹大人已經判決幾日後就要將江大夫斬首示眾。」

李新一听倒抽了一口氣,血液幾乎瞬間凝結,下一刻他已經奔出寢房,快速的朝外疾走。

他在正廳遇到了劉城赫,忙道︰「兄弟,我得先回京城去。」

「發生了何事?怎麼走得這麼急?」

「此刻我沒有閑暇多做解釋,下回有機會再詳細說明,我先告辭。」

未多作解釋,李新快步穿過劉家庭院,直接走向已經備在外頭的馬匹,一躍上馬,朝回京的方向直奔。


護衛一行一路尾隨,一群人日以繼夜,馬不停蹄,李新更是歸心似箭,深怕自己慢上一步就與江婉霏天人永隔,所以他片刻都不敢多耽擱。

但馬兒會累,跑著跑著,半途中馬兒突然拐傷了腳。

這馬跟隨著李新跑遍了大江南北,很懂人性,似乎知道主人急著要回京城,所以忍著痛跑了不少路,直到再也跑不動才倒了下來。

看見心愛的馬兒倒下,李新十分心疼,見馬兒還掙扎著想要起身,他模模馬兒的頭,安撫著,「我會順利趕回京城,你就在這安心養傷,我在京城等你回來。」

他不讓馬兒繼續奔馳,留下一名隨從照顧馬匹,然後接手隨從的馬,再度上路。


但隨從的馬匹總不如他的駿馬,速度慢了很多,這讓他心急如焚,最後他和龍武換了馬。

「我先行回京城,你等慢慢跟上。」

「殿下!」

不管龍武如何叫喚,李新仍舊頭也不回的策馬前進。

這一路他想了很多,他想著與江非的相遇,與她的患難與共,想著因為他的堅持,讓她置身在狡詐的宮斗之中,不然她定然還繼續在江湖優游自在的行走。

或許是他的強求,才讓事情發展至這等地步。


「老天爺,若定要我做出選擇,我願意放她離開換得她一世平安。」他邊騎馬邊仰天祈求,鼻子微酸,眼眶泛紅,水珠在眼中反復打轉。

松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放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那更是難上加上,但是如果放手能讓對方獲得幸福與平安,他願意用余生的孤獨去交換。

老天爺似乎在考驗著他,在回程的路上起了一陣大霧,緊接著狂風暴雨驟起,前進十分艱難。

然而不管多困難,哪怕舉步維艱,李新還是勇往直前。

為了營救江非,他是絕對不會停下步伐的。

一早,江婉霏的早膳多了一只雞腿和一顆蛋,比往常豐盛了許多,她忍不住猜想,是否這是她的最後一餐?

據說都是如此的,為了讓服刑的人不要當餓死鬼,在行刑之前會讓其享受一頓豐盛的餐點。

可是離行刑日期還有兩日的時間,這時候端上豐盛的早膳是何用意?

她基于好奇,問了獄卒,「獄卒大哥,這早膳如此豐盛,是意味著我的人生已經到了最後是嗎?」

「你挺聰明的,是,這是你最後一頓飯,你好好享用,別在黃泉路上當一個餓死鬼。」獄卒坦誠以告。

「府尹大人不是判我七日後處斬嗎,為何會突然提早?」就這麼迫不急待想砍她的頭?

「我就讓你當個明白鬼吧,據說七日那日不宜見血,會沖犯到龍陽城,所以府尹大人提早至今日行刑,快吃吧,吃飽就該上路了。」

沖犯?怕是避免夜長夢多吧,連調查都不調查就直接判她死罪,任誰都會覺得奇怪,早早砍了她,塵埃落定之後人們就會逐漸遺忘,這恐怕才是府尹打的主意。

她與府尹素無交集,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如此欲除她而後快,背後的主謀究竟是何者?

她想問獄卒,但想想,獄卒不過就是一顆小螺絲釘,上頭怎麼交代他怎麼辦,不太可能知道什麼重要內情,便作罷了。

坐回髒亂的泥地上,她端起那碗飯,平靜的吃起來。

因心中無所懼,故無所怖,死也不過就是那麼一瞬間罷了,唯有一遺憾,她怕是真的見不到李新一面了。

這一想,她眼眶里的淚水不自覺滾落雙頰。

飯她也吃不下了,時刻一到,獄卒就開了牢房的鐵門,不等獄卒吆喝,她自行起身走出牢房,兩個獄卒上前準備架住她的臂膀,被她制止。

「我自己走便行。」

見她挺配合的,獄卒也沒有硬要架著她,但仍怕有異況,所以一左一右將她看得緊緊的。

斬首者必須當街示眾,她出了監牢,經過街道,一路走向刑場,一路上有一整隊的衙役圍繞,但更多的是接到消息來替她送行的老百姓。

那個獨子戰死沙場的老婆婆來了,那些摔傷腳被她醫治過的傷員也來了,還有無數個被治好疑難雜癥的病患,他們一一排列,站成了一道人牆。

後來有人跪下了,且跪下的人越來越多。

「放了神醫吧!」

「他是救人無數的神醫,他不可能害人啊!」

他們不斷替她求情,如此真情令她十分感動。

還有些被她索價昂貴的官爺和富豪也夾在其中,他們似乎對于她的下場如此淒慘有所同情。

有人說︰「她只是看病昂貴了些,不是壞人,我的病看了無數大夫都沒效果,獨獨被她治好,怎麼救人的大夫反倒要被砍頭呢?」

「感覺其中有鬼。」

看來懷疑的人確實大有人在的,但又如何?劊子手已經在刑場上等待她,她仍逃不過被砍頭的厄運。

江婉霏的步伐因為那些真情流露的人而變得緩慢,獄卒卻開始推著她向前,就這樣一路將她推到了行刑場上。

正午時分,雖然秋末了,但太陽仍顯毒辣,她被迫跪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劊子手,手上的利刃被陽光照耀得不時閃爍出剌眼的光芒。

「行刑!」

她听著那聲大喊,閉上雙眼等待死亡到來。

但下一刻,她卻听到——

「刀下留人!」

李新來了,她張開眼,看見他正往行刑場上沖過來。


總是這樣,在她有難時他就會飛奔而來,陽光照耀在他身上閃閃發光,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老天爺待她其實還是不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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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4: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李新的追查

李新日以繼夜地趕回京城,沒有先去看江婉霏,而是進宮向李繼堯請旨,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阻止府尹的行刑令,他並未花太多時間說服李繼堯,僅提出了他的疑點,李繼堯就頒了道旨意給他。

在案情水落石出前,江婉霏仍舊是待罪之身,李繼堯讓刑部重啟調查,而江婉霏則暫時關押到采藥署等候審判傳喚。

采藥署是專門采藥提供醫藥署使用,關押于此的都是一些對藥理稍有研究的犯人。李繼堯說江非如今是嫌疑犯,在案情明朗前不得再入住太子府,這也是李繼堯下旨的條件之一,主要是為免除爭議。

李新知道這已經是他父皇極大的恩典,所以他順從地接受了這道命令。

他怕江婉霏會再度被害,同時安排了另一個眼線一起進入采藥署,在押送時他也一同前往。

「你不要再送了,我是罪犯,你一直陪同,會影響你的聲譽。」

他到底是太子,和一個罪犯走得太近容易引人非議,江婉霏中途就想趕他離開。

其實能活下來再見他一面,她已經很感恩了。

「我不在乎。」

李新繼續陪同她往前走,這采藥署離京城雖不算遠,但在半山腰上,路程少說也要一個時辰半,他不想她走得孤孤單單。

「別總任性地去挑戰皇上的耐性,我已經保住了性命,夠了。」

「我沒要挑戰父皇的耐性,這是父皇允許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采藥署待太久的,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早日還你清白。」

「我只怕事實真相會丑陋得讓人難以接受,如果中途發現會受傷,就停下來,我不會怪你的。」

這京城里誰能與她有仇怨?她想了又想,可疑之人寥寥可數。

李新為她拒絕與相國府或將軍府聯姻,這兩家都可能把罪扣在她身上,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處心積慮想讓李新娶相國府千金的皇後。

其實她很不願意把皇後列入嫌疑人之一,畢竟那是李新的母後,如果真是皇後策劃了一切,李新查到真相時肯定會受傷害,她不願意如此,所以寧可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

反正去采藥署也不是壞事,她正好可以遠離京城里的爾虞我詐,專心研究藥理。

「我為何會受傷害?受傷害的是你,你被誣陷了,卻要我袖手旁觀?我做不到!我會找出主使者,替你洗刷冤屈。」

望著激動的李新,江婉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希望他就此打住,可從他以前為了找她、幾乎翻遍大江南北的行動就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認定的事情的,所以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好了,別替我擔憂,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采藥署我已經命人打點好,你去了那里不會吃苦的。」

「放心,我會當自己去度假,這山上空氣好,景色宜人,住在那里,我肯定每天都快樂似神仙。」為了不讓李新一直牽掛她,江婉霏表現得非常淡定。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李新終于將人送到采藥署門口了。

「紫苑署長,人我就交給你了,煩你多照料。」

紫苑是負責掌管采藥署的人,曾經受惠于李新,所以李新一交代,她便欣然接受了。

「太子殿下盡管放心,奴婢會把人照料好的。」

「多謝。」

「你快回去吧,我要進去了。」別離總是傷感,江婉霏先行轉身,假裝灑脫的揮手道了再見。

望著她的背影,李新僅目送著,並未離去,一直到她的身影隱沒在一扇門後,他才再度躍上馬背。

「龍武,咱們該去辦事了。」

首先,李新將曾在江非醫館工作的人員名單全數掌握在手,他派人一一盯梢,這些人幾乎都是貧困人家,靠著每月的薪俸過日子,人多的、有病人的家庭,幾乎都得縮衣節食度日。

他讓人盯著,看看在事發的這段時間里,誰的日子突然變得好過了,並讓人盯著藥材商人,看那些人的交際關系。

怕打草驚蛇,他並沒有登門查探,而是暗中調查,還讓人放出風聲,說已經知道是誰在藥材和藥方中動了手腳,想讓那個人自行露出馬腳。

另一方面,整件案子已經移轉到刑部,刑部尚書孔義常是他的好友,孔義常為人公正,他不用再擔心有人吃案。

起先他覺得何春子的兒子大有問題,他死咬著江婉霏,說是她害死他娘親,但是何春子過世有一陣子了,他還是沉浸在喪失娘親的悲痛中,不像是假裝的。

除此之外,在醫館幫忙包藥的工人很有問題,據報他們一家本來日子過得挺拮據的,何春子的事情爆出來後,醫館暫時關閉,沒工作的人照理應該要更加勤儉持家,可那家人的日子似乎變得比以前好過,每天沒雞鴨也會有魚肉,十分反常。

「給我緊盯著那些人,我一定要揪出主謀者!」

他深信害人者人恆害之,那些人收受饋贈,陷害江婉霏,現在此案重啟調查,加上他又放出了風聲,怕他們泄漏秘密,主謀者肯定會想方設法除去這些活口。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風聲放出去之後,在江非醫館上工的包藥工突然抱病不起,他家人說他撞邪了,成天到處找道士驅魔。

幫凶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但想要那些人主動開口,還需要加點猛藥。

李新讓人半夜扮成何春子,到那個包藥工家裝神弄鬼,嚇得包藥工滾下床不斷求饒。

「李太太,您不要找我……不是我存心害您的,我是被逼的,您饒過我吧!求您饒過我吧……」

「果然是你動的手腳。」裝神弄鬼的是龍武,他扯下假發,對包藥工說︰「現在跟我去太子殿下面前將事情交代清楚。」

包藥工清醒過來,認出龍武,知道他是太子的左右手,方才他說的話已經足以證明自己的罪,想辯解已太晚了。

他只能跪地求饒,「請您饒了我吧,我還得養家糊口,當時……我真的是被逼的,對方威脅我,若我不照辦,就要殺了我全家大小,我沒辦法……只能照做了。」

「你全家大小的命是命,別人家娘親的命就不是命嗎?你現在跟我去太子面前認罪,或許還能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不然你就只能等著五馬分尸。」

听到五馬分尸,包藥工全身都軟了。

「還有,若你要活命,最好照我說的做,否則就算沒被五馬分尸,你也會被滅口,屆時你一樣保不了命。」

其實他們的人在盯梢時,發現一些蒙面客時常在李家、府尹府邸以及包藥工家這幾處地方出沒,他猜想,那些人或許就是主謀者派來的。

他們故意假裝沒察覺,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結果發現那些蒙面客到了皇宮附近就失去了蹤跡。

而府尹常去之處也挺驚人的,他和潘相國似乎交情匪淺,時常到相國府吃飯喝酒,難保他的判決不是受人左右。

听到會被滅口,包藥工慌了,「我該怎麼做?我還不想死!」

「詐死。」龍武說了李新準備進行的計劃,要讓主謀者卸下防備。

這個計劃就是包藥工受不了良心譴責,引火自焚,龍武尋了具真正意外被火燒死的尸體偽裝成包藥工,讓包藥工家發出訃聞,但真正的包藥工則被安排到安全的地方保護。

一切按著他們的計劃進行著,緊接著,李新就把府尹請到太子府作客了。

若潘相國牽扯其中,他深信此舉定會讓潘相國為之緊張。

秋末的山間空氣很好,風很涼爽,這個采藥署讓江婉霏想起江婉容的洛神花園,也讓她想到以前常去山里采藥草的日子。

她在采藥署吃好睡好,很快就把先前的紛紛擾擾給拋到九霄雲外。

采藥署的罪犯多半是犯了小錯的宮女,在這里服刑改過之後便能回到原本的地方,像江婉霏這樣的重大嫌犯少之又少。

李新送江婉霏過來時已告知紫苑她的真實身分,但並沒有廣而告之,其他人只當她也是犯了事的宮女。

紫苑替她安排了一間單人房,讓她不受其他人打擾,沒安排工作給她,更未限制她的行動。

但每天早上江婉霏還是一樣早起,跟著其他罪犯一起采藥草、曬藥草。

她的動作十分熟稔,認識的藥草也比其他人多,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婉霏,你懂藥理嗎?」

「懂。」

「會看病?」

「會。」

問話的采藥女工忙伸出手,央求著,「那幫我看看吧,我最近一直不舒服,可這里離城遠,我不能去看病,大夫又不肯來,只能胡亂服藥,根本無法對癥,拜托你了。」

一個戴罪之身的殺人嫌疑犯,能替人看診嗎?

她把視線轉向紫苑,紫苑回以一笑,「你想看便看吧,這里的人都沒有薪俸,沒銀兩大夫不會肯來,有病痛只能自行服藥。」

「若有重癥該如何?」

「重癥的話就等著倒下被送下山,畢竟都是犯錯的人,怎能期盼得到尋常人該有的照料?不過偶爾會有醫官來這里駐診,那還是太子替大家求來的。」

就是因為發生過類似的情況,有人差點病死,那時紫苑是去求李新幫助,李新親自帶大夫來替病人看診,挽救了一條性命。

那人便是紫苑的親妹妹,紫苑把李新的救命之恩謹記在心,所以李新找上她,要她多照顧江婉霏時,她一口就答應了。

當然她也有耳聞江婉霏犯下的案子,外面有褒有眨,她不知道哪句才能信,相處之後,她覺得江婉霏不像是個會下毒殺人的狠毒女子,反而覺得她可能是得罪人被陷害了。

「坐下吧,我幫你把把脈。」醫者父母心,江婉霏心軟了。

這一看,其他人也跟著排起隊,有病看病,無病開藥調理身子,每個人都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李新來探望她,看她在院子里替采藥署的眾人看病,甚感欣慰。

此時紫苑看見他,緩緩走到他身邊,問著,「要不要請婉霏姑娘過來?」

「先不要打擾她,讓她繼續替人看病。」李新有感地說︰「原本我還擔心誣陷事件會打擊到她替人看病的意願,但現在我放心了,她並沒有被打倒。」

「好人不會被冤枉太久的,我相信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

「說得極是,紫苑,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幫忙。」

「別說幫忙,太子殿下交代的,紫苑定赴湯蹈火。」

「我不要你們赴湯蹈火,要以自己的安危為優先。」

「紫苑明白,太子殿下請吩咐。」

「是這樣的,我懷疑誣陷婉霏的事情和潘相國有關聯,所以想問問你妹妹,看前陣子誰與潘相國走得特別近。」

「沒問題,紫苑一問清楚,便馬上向殿下回報。」

「注意自己的安危,別叫人起疑。」

「殿下請放心,我與妹妹都是在她外出替秀鳳小姐買東西時踫面的,不會有人起疑心的。」

「那好,這事就麻煩你了。」

交代完事情,李新又在門口靜靜觀看江婉霏許久,一直到江婉霏替所有人看完病,他才上前說︰「陪我走走吧。」

李新騎著馬帶著江婉霏繞了山頭一圈,迎面吹來的微風十分涼爽,但吹久了不免覺得有些涼意。

察覺到江婉霏搓了好幾回臂膀,李新將她摟得更緊,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的身體。

「冷了?」

「有些。」

他放緩馬速,拿起掛在一旁的水壺遞給她,「里面裝的是酒,喝一點可以暖身。」江婉霏接過水壺啜了一小口,液體入喉,馬上驅除了寒意,暖了身體。

「暖了?」

「暖了。」

「那就好。」李新點頭,「明兒個我再替你送來冬衣,山上很快就會轉冷,你光這身衣裳,過不了寒冬。」

「你若忙,差人送來就行,不用親自跑一趟。」

李新睨著她,很不滿意的說︰「你是不樂意見到我嗎?為何總是刻意與我保持距離?」

「若我要與你保持距離,就不會與你共乘一匹馬了。」

她的直爽令李新十分滿意,「本太子喜歡你的直爽。」

「我可沒可憐兮兮地祈求你喜歡。」

「是我可憐兮兮祈求你喜歡。」李新不避諱的坦言,「從一開始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我的命要與你系在一起。」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的嫌疑無法洗刷,就請你和我切割吧,我不想拖累你。」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你放心。」李新信誓旦旦的說著,「這輩子你別想擺脫本太子了。」

他也只有在說這種話的時候才會自稱本太子,當他展現他的霸氣時,江婉霏發現自己總會被他吸引,她挺喜歡他的這副模樣。

但她覺得奇怪,他為何至今從未問起她的來處還有她的表白?難道他還沒收到她寫給他的信?

「事情有眉目了嗎?」

「包藥工侯俊已經承認是他修改了藥方,也是他下的藥,他說他是被逼的,對方以他家人的性命要挾,他不得不妥協。現在我將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並且讓他描述逼迫他的人的長相,我目前已經鎖定了對象,但還要進一步查證。」

包藥工描述的人他一听就認出來了,因為他太熟悉了,那個人便是在他母後身邊服侍的沈明。

「是我認識的人嗎?與我有冤仇?否則怎會如此誣陷我?」

「你不認識,我也還在調查階段。」因為牽扯上沈明,事情很有可能和他母後有關,所以他不敢輕易言出。

「會有危險嗎?若有危險就算了,我不希望再有人受傷害。」

她心地很善良,明明急著洗刷冤屈,卻不願旁人為她冒險,這個性挺讓人心疼的。

「比起自己,我更不希望你被人冤枉,這事我會看著辦,你就安心的在這里待著,我會盡快接你回去。」

她當然相信李新會全力以赴,但就是因為知道,更怕他最後會受傷害。

其實宮斗戲看多了,她多少有猜到是何人要害她,現在听到李新語帶保留,就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皇後娘娘屬意的太子妃人選之一是潘相國的千金,可偏偏李新屬意她,所以很可能是皇後娘娘命人設計陷害她,當然也可能是皇後娘娘與潘相國等人連手。

一開始她便不希望李新深入調查,怕的就是最後他要面對的是自己的母後。

母子若是對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屆時他該如何面對呢?

李新從紫苑的妹妹紫玉那得到消息,紫玉告訴紫苑,前陣子常出入相國府的人除了府尹,還有一名宮里來的公公,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只听說他好像伺候著一個身分地位十分崇高的人。

雖然未能親自拿畫像給紫玉確認,但基本上那名公公的身分已經可以確定了,侯俊指認的是沈明,出入相國府的公公來自皇宮內院,這與沈明十分吻合。

他幾乎可以推敲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沈明找上侯俊,要挾他在藥中與藥方下手,然後潘相國向府尹施壓,讓他速審速決,如此便全部說得過去了。

他母後不同意他與江婉霏在一起,而潘相國想讓女兒嫁給他,兩人便連手設下了這個計謀。

推敲至此,他不免糾結,要讓真正的凶手伏法,就肯定要大義滅親,他做得到嗎?

而若要就此打住,他又怎麼對得起江婉霏?他信誓旦旦的答應過一定要還她清白,他怎能讓無辜的她繼續背黑鍋?

「龍武,你說我該怎麼做?」

龍武看出他的心十分糾結,但他無法替主子下決定,只能說︰「殿下做任何決定,龍武都會無條件支持。」

李新苦笑道︰「你那是盲從。」

「屬下知道,但……」一方是他的親娘,一方是他所心儀的姑娘,讓他選擇任何一方都很殘忍,「即便去的是地獄,屬下也會跟隨殿下。」

李新再度露出苦笑,久久才說︰「我不會讓你陪我去地獄的。」

他是儲君,將來要一統大乘,要帶領千千萬萬的子民,所以不管正確的決定得下得多痛苦,都要往正確的方向走,那才是身為一個統治者該有的行徑。

「龍武,開始施行計劃吧。」他終于還是下了決心。

計劃早已做好,他要讓那些使計害人的主謀者一一現形,第一個就是先讓府尹自亂陣腳。

他讓人假裝成是潘相國派去的殺手,在入夜時分潛入府尹的宅子,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你們是誰?!」府尹驚恐地問著。

「潘相國讓我們來取你性命。」

「不可能!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府尹不相信蒙面人說的。

「就讓你當個明白鬼,你的存在已經威脅到相國大人,為了避免被你出賣,相國大人讓我們來送你上西天。」

本來府尹是不相信的,但回想最後一次去找潘相國時,潘相國的態度讓他起了疑心。當時潘相國似乎很不滿意他去找他,語氣極壞,讓他也跟著很不愉快。

只是他真的沒想到,潘相國竟然會派人來殺他滅口。

「你們回去轉告相國大人,告訴他,若是我有個不測,他與我的對白將會直接呈至皇上手上,叫他不要妄想對我下毒手。」

「你以為相國大人會怕你的威脅?」

「請相國大人別忘了,是他來拜托我的,我不會傻得沒有替自己留後路。我今日若遭遇不測,明日早朝皇上便會得知相國大人請我替他辦的丑事,信不信就隨你們了。」

在朝為官,多數的人都會替自己留點後路,府尹自然也不例外。

他那番話令李新下了一個決定,要讓府尹暫時假死。

早朝,承德殿上。

李繼堯一如往常地听取朝廷命官們的稟報,突然間,寶文閣學士上前跪地大喊,「請皇上主持公道!」

昨夜李新假傳府尹斃命的消息,馬上有人快馬加鞭將一封信函送至寶文閣學士處,今日一早,寶文閣學士便帶著那封信上早朝,準備當眾呈遞給皇上。

「寶文閣學士這是有何委屈?準你奏上。」

「府尹昨日突然斃命,他臨死前命人給下官送來一封信函,信函的內容真讓下官吃驚不已,今日特將信函呈上給皇上,請求皇上替府尹主持公道。」

「將信函呈上來。」

太監許良走下階梯,接過寶文閣學士遞上的信函,將其遞給李繼堯。

李繼堯攤開信函,里頭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內容無非就是潘相國找上府尹,說會有個叫江非的大夫被控殺人,讓府尹速判速決,潘相國還答應,若有朝一日他的女兒順利當上太子妃,便會想方設法讓府尹高升,因此府尹未調查,僅憑著現有的人證物證,便將江非判處死刑。

李繼堯越看越惱,他時不時抬頭看向潘相國,眼神充滿著憤怒。

潘相國被看得有些毛,卻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壓根不知道那信函寫滿了他的罪狀。

「潘允你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被李繼堯一怒罵,潘相國連忙跪地,惶恐不安地趴在地上說︰「臣惶恐。」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李繼堯把信函丟向地面,潘相國只得跪爬著去拾起那封信。

看著看著,他的臉色瞬息萬變,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信函竟然是府尹寫的,更沒想到與他向來交好的府尹竟然會在此時將他一軍。

「皇上,這是污蔑啊!」他看完信,馬上趴地替自己開罪。

「無風不起浪,府尹誰不污蔑,為何要污蔑你?」

「臣毫無理由去對付一個民間大夫,請皇上明察。」潘相國十分緊張,他怕皇上一怒之下叫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大膽潘允,還不從實招來!」李繼堯怒了,氣得拿到東西就往潘相國砸去。

潘相國自然是不肯認罪,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污蔑的,不斷想替自己開脫。

「好你個潘相國,你為了一己之私,讓府尹幫你陷害江大夫,事後派人殺府尹滅口,現在又說他污蔑你,你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人神共憤!」寶文閣學士也跟著跪地,央求起皇帝替府尹討個公道。

「在朕看來,府尹罪有應得,而潘允……拿朝廷俸祿卻胡作非為,知法犯法,罪無可恕。來人,將潘允打入天牢,擇日再判。」

「皇上,臣是冤枉的!」

「帶下去。」李繼堯看都不想多看潘相國一眼。

潘相國被拖下去後,李新才上前說︰「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李繼堯揉著太陽穴,揮了揮手說︰「說吧。」

「江大夫無辜被誣陷,名譽受損,請求皇上替江大夫恢復名譽,恕她無罪。」

「傳朕旨意,江非無罪釋放。」

「還有一事奏請父皇定奪。」

李繼堯頭痛極了,為了個大夫,朝廷被搞得雞飛狗跳,「又有何事?」

「府尹在殿外待判。」

「府尹沒死?」

「沒死。」

「真該死!」李繼堯氣惱的大罵,「摘了他的烏紗帽,打入天牢,擇日再判!」今日他被搞得煩死了,沒心情再審,伸手阻止,說︰「今日朕頭痛欲裂,卿等就此打住,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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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4: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悔不當初

重回太子府,看著熟悉的景物,江婉霏感覺恍如隔世,她原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能回到這里,想不到這麼快又回來了。

為了替她去霉運,劉坤在門口擺上火爐,讓廚娘煮了一碗豬腳面線,端著面線在門口候著。

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在門口排成一列,等著迎接她。

「恭喜江大夫洗清冤屈!」

在她跨過火爐時,眾人齊聲大喊,那真情流露的表情令她感動莫名,在這里她不再孤單,這些人就像她的親人一樣。

「謝謝大家。」

劉坤把豬腳面線遞給她,並且說著,「吃了吧,去去霉運,厄運去,好運來,以後就一切順利了。」

她感動的道謝,順從地吃起豬腳面線。

「你不在府里,大家都念著你,成天要我快快把你救回來。」李新站在她身後,如是說著。

她還是只能道謝,因為除了謝謝,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已經命人把你的寢房打掃好了,累了就回房去歇著,晚些我們一起用膳。」

「我不累,想先去醫館看看。」

李新听了立即皺起眉頭嚴厲地說︰「我不許,你暫時乖乖留在家中,別想著醫館的事情了。」

她本想抗議,但想到這些日子李新為了她東奔西跑就打住了,「好吧,就依了你。」

事情其實還沒告一段落,雖然潘相國與府尹都被打入天牢,但是李新知道還有人逍遙法外,他還在掙扎要不要使出最後的招數。

人與人都是互相猜忌的,之前府尹怕被潘相國滅口,所以留下信函,他才能借此扳倒潘相國,而包藥工也是怕被滅口,所以供出了沈明的畫像,如今要讓沈明露出馬腳,只需要用同樣的辦法就能讓他自亂陣腳。

可是那麼一來,勢必會把他母後牽扯進來。

他只能先行打住,想看看母後那邊會有何動作,他希望母後可以懸崖勒馬,自己出來自首,那麼一來,他還能求父皇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他的眉頭為此緊皺著,江婉霏看了著實心疼,忍不住伸手想要撫平他眉宇間的沉重。

「別再往下追了,讓一切隨風散去吧。」她看得出來他十分傷神,她已經無罪釋放,沒必要再多拉人進來墊背。

「我對不起你,明知道還有人未伏法,我卻……」

「我懂,但我已經無罪釋放,可以打住了。」

「我母後要是能深入了解你一些就好了。」

「那是不能勉強的。」她有些尷尬,安撫他只是想讓他釋懷,並不是要和皇後拉近距離。

皇宮內充滿著爾虞我詐,她一點也不想和里面的人培養感情,即便那人是李新的母親。

「我覺得……還是各過各的日子比較恰當。」

「我知道那不能勉強,但我想迎娶你為妃,她是我母後,你們勢必得面對面。」

「那我得再考慮考慮。」她光想著要去和一個討厭她討厭到想要殺死她的女人共處,就覺得頭皮發麻。

愛情和現實究竟要選擇哪一樣,有時候是很令人傷神的,如今她正陷入兩難之中。

眼見潘相國與府尹入獄,皇後和沈明很擔憂自己會被拱出來,所以在後宮中籌謀著,要如何鏟除潘相國與府尹兩人。

多半都是沈明在慫恿皇後,說潘相國與府尹遲早會把他們兩人供出來,讓皇後斬草除根。

「皇後娘娘,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如今他們在天牢里,要動手太危險了,容易引人注意。」事情越來越棘手,皇後想到就頭很痛,雙手不住的按摩著太陽穴,想緩解頭痛的癥狀。

她開始有些後悔了,覺得不該听信沈明的讒言,把事情搞得如此復雜,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點騎虎難下。

沈明怕自己被牽連,努力想說服皇後除去潘相國和府尹,但皇後膽小怕事,讓人十分心急。

「也許可以制造點假象,讓人以為他倆是畏罪自殺。」

「沈明,你想得太天真了,一個人可能畏罪自殺,兩個人都畏罪自殺,你以為皇上和太子是傻瓜嗎!」皇後忍不住動了氣,指著沈明罵著,「要不是你亂出餿主意,今天就不會搞得這麼難以收拾了。」

沈明悶了,勞心勞力沒功勞,一出錯馬上得要扛責任,他心底十分嘔,又不能當場發飆,如今潘相國和府尹都被打入天牢,他能靠的就只有皇後,可皇後看起來不太可靠,她太優柔寡斷,所以他覺得靠人還不如靠己。

這潘相國和府尹一定要除去,不除,他遲早會倒大楣。

這些年他在皇後身邊服侍,累積了不少人脈,他讓人模仿潘相國與府尹的字跡,寫下了認罪函與遺書,然後買通天牢守衛,帶著食物和美酒進入天牢探監。

他表現得有情有義,讓潘相國和府尹認為他不顧自身安危,還到天牢探望他們,情意令人動容。

「相國大人,您放心,奴才正在想法子營救您,您再等等。」

「嗯,盡快把我弄出去,這天牢又髒又悶,我一般輩子沒受過這種罪,快要受不了了。」

潘相國邊吃吃喝喝,邊抱怨天牢的不適。

「很快就不用再忍受這里的一切了。」沈明笑得詭譎。

潘相國吃著沈明帶給他的食物,漸漸地失去知覺,飯菜吃到一半,人就斷氣了。

沈明冷哼著氣,打開牢門,用繩子套住潘相國的頸項,營造出自縊的假象,而後丟了封信在牆角,假裝成潘相國事前寫好的遺書。

處理了潘相國,他準備如法炮制,以同樣的法子對付府尹,但是他才剛關上牢房的鐵門,轉個身就發現自己被團團圍住了。

「太……太子爺……」

「沈明,你好毒的心腸,竟然膽大包天地跑到天牢來殺人滅口!」

「不,不是我,這不是我的計策,我是奉命行事……」沈明知道逃不了,便想把罪推到皇後身上。

「有什麼話去刑部尚書面前說吧,帶走。」

讓人把沈明帶往刑部,李新又命人處理潘相國的尸體,他曾是個人人敬重的相國,卻因為貪婪落得這等下場。

心術不正,咎由自取,潘相國的下場並不會令人同情,以他的所作所為,該要曝尸城牆,讓人引以為戒,但念在他曾為朝廷立下些許汗馬功勞,李新最後決定命人將潘相國的尸體送回相國府。

「沈明!」皇後不只一回大聲呼叫,可始終不見沈明蹤影,她的侍女也不知沈明去向。

「母後又打算讓沈明做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新前來皇後寢宮,他希望她听到沈明被抓、潘相國死亡的消息之後能有所體悟。

來到寢宮外,他就听到皇後不停叫喚沈明,令他相當不舒服。

母後太依賴沈明了,才會助長沈明的氣勢,讓他在後宮搬弄是非,今日沈明會犯下大錯,母後推卸不了責任。

「太子,你那是什麼意思?」

「母後不是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嗎?」他平靜地走入皇後寢宮,把屬于沈明的腰牌放置到皇後的面前。

皇後看了那塊腰牌一眼,不解地詢問︰「為何沈明的腰牌會在你手上?他上哪去了?我找了他一上午。」

「不是您讓他去替您辦好事的嗎?」

「李新,你究竟想說什麼,為何從方才開始便一直與我針鋒相對?我是你母後,你那是對母親該有的態度嗎?」李新的語氣讓皇後氣惱起來,她覺得太子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完全沒把她這個母後放在眼里。

李新自然不願意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母親,他看著皇後許久,突然嘆了口長氣,「我依稀記得以前母後十分慈祥和藹,她非常善良,不懂得耍心機,但現在的母後……我感覺非常陌生。」

李新那番話讓皇後的心抽痛了好幾下,她回想起剛當上太子妃的時候,的確像兒子說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變了嗎?真的變得令人覺得面目可憎了嗎?

「新兒……母後都是為你著想……」

「不!您並不是為我著想,您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若您真為我著想,就不會一再的想要傷害我重視的人。」

「你的心已經看不見母後了,所以不管母後做了什麼,你都會覺得母後是錯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母後的用心良苦。」

他以為對母後動之以情,讓她回想起過去的自己,她會有所悔悟,但顯然他錯了,母後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太子妃了。

「潘相國死了,是沈明下的毒手,現在沈明在刑部大牢,您想想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也想想您應該怎麼做吧。」

「難道你以為是本宮叫沈明去下毒手的?」

「是或不是只有您最清楚,沈明是您的人,就算您說不是,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我願意選擇再相信您一次,因為我知道,我熟悉的母後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請您用您的智慧,想清楚接下來您該怎麼做。」

皇後頹喪的癱回椅背上,細細地咀嚼著兒子那番話,她覺得兒子說得沒錯,就算她沒讓沈明害人,可沈明是她的人,沈明若一口咬定是她指使的,誰會信她?

她開始後悔了,後悔信任錯人,後悔耳根子軟,後悔被貪婪牽著鼻子走。

「母後究竟該怎麼做……」

李新看母後那般頹喪,心軟了,忍不住指了條明路,「向父皇坦白一切吧,只有獲得父皇的原諒,您才有生路可走。」

父母總是父母,哪怕皇後犯了天大的錯誤,她還是他的親娘,他沒法做到見死不救。

「皇後駕到!」

經過了一番思考,皇後接受了兒子的建議,她要向李繼堯坦白一切,包括她受沈明慫恿,下毒害人喪命,並將罪責推到江婉霏身上的事情。

她知道一旦坦白便保不住皇後之位,還會因此入獄,但若不坦白,等到李繼堯接到秉報,到時她的罪責會遠比自首來得重。

她不想再讓兒子怨恨她,也希望能借著自首獲得減刑。

「皇後這麼晚還不歇著,找朕有何急事嗎?」

老夫老妻了,有時候他們很久很久才見得到一次面,加上李繼堯有幾個寵妃,個個都比皇後年輕,他們之間已經沒了激情,剩下的是親情,但過去他們也曾經恩愛過的。

「臣妾想起年輕的時候,皇上很愛吃臣妾煮的菜,臣妾特地下廚,給您送來當宵夜。」

「是嗎?都是哪些菜?」

皇後一一把膳盒里的菜肴端上桌,那些菜很尋常,是連御廚都不太愛做的,但是以前剛成親、皇後還是太子妃時,她常做給李繼堯吃,他總是吃得十分開心。

再見到那幾道菜,李繼堯果真開懷了,「這些菜朕很久沒吃到了。」

「是啊。」

「真是想念啊,皇後怎會突然想到要做這幾道菜來給朕當宵夜?」他拿起筷子,毫不遲疑地往嘴里送。

「今兒個新兒在我那里跟我說了許多話,他說他很想念還是太子妃時的母後,覺得現在的母後距離很遠也很陌生,臣妾就想到,自從當上皇後之後,臣妾就不曾再為皇上下過廚,臣妾甚感慚愧。」

「那也不是什麼錯,新兒真跟你那麼說了?那孩子真是的,怎麼能說那麼重的話來傷你的心,他可是你懷胎十月生了來的,改日朕替你念念他。」他不舍妻子受委屈,承諾要幫她教訓兒子。

「不,皇上不要怪罪新兒,其實是臣妾錯了,臣妾有新兒那麼懂事的皇兒,甚感欣慰,至少臣妾知道,不管臣妾這個母親稱不稱職,他都不會走偏了路。」

李繼堯感覺到了,今晚的皇後十分感性,講話柔順得像初認識時的太子妃。

「皇後這是怎麼了?」

他的問題一出,皇後就雙膝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是特來向皇上請罪的。」

「皇後,有話起身來說。」

「不,臣妾有罪,皇上讓臣妾跪著把話說完吧。」

拗不過她的堅持,李繼堯只好允了。

皇後開始述說自己做了些什麼丑陋的惡事,從自己對江婉霏產生敵意開始,說到沈明慫恿她除去江婉霏,為了對付江婉霏,她走錯了路,以至于最後錯得不可收拾。

李繼堯听傻了眼,過了許久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越听心情越沉重,他萬萬沒想到皇後會做出那麼惡劣的事情來,更沒想到潘相國和府尹都摻和在其中。

「是朕錯了吧……」他以為自己是個明君,朝綱明正,臣子奉公守法,百姓安居樂業,但從近來的事情來看,他錯得十分離譜。

萬里縣一個地方惡霸都能霸佔整個城鎮,輔佐朝政的潘相國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與宦官勾結奪人性命,看來是他管理失當,才會弄得民不民、臣不臣。

「皇上,臣妾惶恐,是臣妾錯了,請皇上降罪。」皇後匍匍在地,這次她是真心懺悔。

「朕連自己的子民臣子都約束不了,不是朕的錯,是誰的錯?」他一臉哀傷的說著。他越是那樣說,皇後就越發慚愧,她頓時淚流滿面。

過去她以為爭贏了才有面子,可是現在她明白,爭權奪勢最後輸的是自己,她把良善的自己輸掉了,也把尊嚴輸掉了,更把丈夫與孩子對她的愛輸掉了。

「皇上若不肯降罪,那麼……臣妾就只好削發懺悔了。」

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放下一切才能重新來過。

醫館重新開張了,但是是以義診的方式重新開始的,起初半個人也沒有,或許是因為先前何春子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些人怕到不敢給江婉霏看病。

但過不了多久,開始有人進入醫館,這些人都是曾經受過江婉霏恩惠的,他們自始至終都相信她是清白的。

正午時,官差來了,拿來了一張告示,主要用來恢復江婉霏的名譽,是李新請求皇帝發出的。

李新也是在替他的母後贖罪,事情是因他母後而起,不管如何,他都要還給江婉霏一個公道。

他還當起了醫館的義工,幫忙抓藥熬藥。

後來何春子的兒子李阿順來了,他一出現,眾人都防備著,深怕他是來砸館子的。

「你們放心,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是來向江大夫致歉的。」

告示出來後,李阿順才知道自己冤枉了江婉霏,他深知冤有頭、債有主,因此今天是來向江婉霏致歉的。

「你看過告示了沒?」醫館里的工人指了指外頭,「上頭寫得很清楚喔,我們江大夫是無辜的,你娘不是她害死的。」

「我知道,我今日是來向江大夫道歉的,我知道我娘不是江大夫害死的,是我錯怪了江大夫。」

江婉霏在診間,得知李阿順來了,放下工作走出來,听到他說的話,卻還是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何春子一家。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雖不殺伯仁,可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娘的死我難辭其咎。」在後頭的李新听了更覺慚愧,但他並未上前,他覺得悲傷的事情不要一提再提,讓人們慢慢地遺忘傷痛會比較好。

欠了何春子的,他會用其他方式加以補償。

就像這樣,以義診的方式提供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來看病,又或者以賑災的方式讓更多人獲得幫助,那會更加有意義。

李阿順離開後,江婉霏走到李新身邊,對他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

「若不是你幫我洗刷了冤情,說不定我早就被砍頭了。」

「你是想讓我慚愧死嗎!」李新一臉羞愧地說︰「你沒因為那件事把我列入拒絕往來的黑名單,讓我還能站在這里出一份心力,我才應該向你道謝。」

兩人互相道謝又道歉,然後相覷著笑了起來。

「以後我們就多行善來彌補吧。」

「出錢出力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江婉霏睨著他,片刻後說︰「其實你不該一直耗在這里,你身為太子,應該多去接見賢能者,知人善用,為國為民,別叫悲慘事件再度發生。」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也清楚何時該做什麼事,從明日起我便得開始早朝听政,怕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了。」

初听到這消息,要說不感到失落是假的,但江婉霏清楚李新有他該做的事情,所以她裝作灑脫又嫌棄的說︰「去吧去吧,別成天在我身邊打轉,這樣我會沒有行情的。」

「你需要什麼行情?」

「給人探听啊。」

「探听什麼?」李新還是不懂。

「就……誰家要娶媳婦,就要探听啊。」她故意提高音量,很多來看病的病患都把視線轉向他們。

還有病人笑呵呵地說著︰「江大夫要娶媳婦嗎?我可幫您作媒喔!」

江婉霏糗了,她這才想到她還是女扮男裝。

李新憋著笑問︰「你要娶媳婦?」

「你別鬧了。」江婉霏翻著白眼,推了他一把。

此時龍武到來,他帶來了讓李新錯愕又心痛的消息。

靜心庵,歷代皇室成員帶發修行或者削發為尼都會選擇的地方,前一位削發為尼的是皇帝的妹妹,現在皇後也來到靜心庵準備出家。

她說要替自己贖罪,也替被她害死的何春子的家人祈福,以消自己一身的罪孽。

李繼堯自然是不許的,但是皇後非常堅持。

一得到消息,李新便趕了過來,看著背對著他靜心念佛的母親,心中有說不出的痛。

「您這是在懲罰我嗎?因為孩兒說了那些不稱心的話,所以您要這樣懲罰孩兒嗎?」他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豈管得了那麼多,他只知道,不能讓母後出家為尼。

「太子回吧,我這般不是為了懲罰誰,而是在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我想替被我害死的人以及她的家人祈福,是在為我曾經造的孽祈求一個自新的機會。」

「為何母後非得出家不可?我們可以用別的方式贖罪。」

「過去我六根不清淨,所以總是被讒言左右,在這里我感覺非常平靜,思緒也變得清明,每日只需安靜念佛,無須再管凡塵俗事,日子過得十分祥和,太子就當是成全我吧。」

「娘親不要新兒了嗎?!」李新激動大喊。

這一喊,皇後的心又疼了,也忍不住動搖了。

就是因為六根不清淨,她才需要在靜心庵念佛,在凡塵中,她怕自己有一天又會犯下同樣的錯。

「新兒你回去吧,母後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變的。」皇後閉上眼,逼自己不要去听李新的聲聲呼喚。

但靜心庵的師傅卻說︰「你六根未淨,我不會替你剃度的。」

「師傅,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一心向佛,求您成全。」

「向佛不見得非得剃度,帶發修行也可一心向佛,凡塵中有未了的俗事,你就算剃度也一樣清淨不了。」

李新听了師傅那番話,反而放心了不少,「母後,師傅說得極是,您想潛心向佛,帶發修行便可,沒有必要削發為尼。」

「若不削發為尼,又怎麼能證明我的真心誠意,又怎麼向被我所害的人家交代?」

「何春子的兒子到過醫館了,他說他已經放下,我認為只要我們真心懺悔,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李新苦口婆心,就是想要讓皇後打消出家為尼的念頭。

但皇後還是道︰「新兒,你回去吧,母後不會跟你回去的。」

「母後若不與孩兒回去,孩兒就在此長跪不起。」

「你別讓母後為難,母後想在此清修,若你真孝順母後,就該成全母後的心意。」

「母後若真心想要潛心修佛,孩兒自當成全,可若只為了贖罪,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以母後的身分地位,您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很多,不管是救世濟貧或者是開學堂教育孤兒,孩兒都願意幫助您一起行善,孩兒求您三思。」

經李新一再的游說,皇後突然覺得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她若出家,只能修為己身,可她若深入民間行善,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

「你真覺得母後那麼做更好嗎?」

「當然。」

皇後深思後,起身了,「好吧,母後就听你這一回,但母後要在此多待幾日,至少讓母後替過世的人多念幾回佛吧。」

李新听了大大松了口氣,只要母後不再堅持出家為尼,她想在此待上幾日,他一點意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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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冒死救太子

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李新正準備奏請皇帝賜婚于他與江婉霏,無奈出了一件大事。

祈郡,大乘南方的一個小鎮,位于大河堤邊,因河堤潰堤,大水沖入祈郡鎮內,造成無數損傷,雖現今水已退去,可屋毀人亡,百姓如今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只能隨處找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那屋宅重建遙遙無期。

李新心系百姓,便向皇帝請命,親自前往祈郡賑災。

江婉霏本要同行,但李新知道她會暈車,不舍她長途跋涉,便讓她留在京城等候他賑災歸來。

李新一行人前往祈郡,在祈郡聯外道路上遇到了逃離的民眾,許多人在路上病倒,每個人的癥狀幾乎一樣,都是上吐下瀉,李新讓御醫先替其診治,開了藥方,但是服用後情況並無好轉。

這些人只能停留在縣城外,根本無法進城,因為從有人病死開始,祈郡逃難的村民就被拒絕了,他們完全被孤立,連當地縣令都下達命令,不許難民入城,還在祈郡路口設下關卡,阻止難民離開祈郡。

到了祈郡,李新一行人發現情形十分糟糕,身體健康的都逃難去了,剩下的人幾乎都已經受到感染。

這是御醫未曾見過的病癥,群聚者幾乎難以幸免于難,李新問御醫解決之道,御醫嘆氣搖頭,「老臣也未曾遇過這種病癥,相當棘手。」

連御醫都束手無策,那祈郡的百姓該如何是好?

李新想起出門前,江婉霏叮嚀他,到了災區,若出現群聚感染的現象,那必是疫病,一定要集中隔離,以免疫情繼續擴散,又因為河堤潰堤,這疫病可能是因為環境髒亂引起的,首先要讓居民把環境整理干淨。

于是他下達命令,將出現病癥的患者先移到寬敞的地方,集中治療,健康者或還有力氣干活的,開始整頓居家環境,該洗的洗、該燒的燒。

但疫情沒能有效控制,還是有人陸續倒下,御醫開的藥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換了好幾個藥方,成效依然不高。

御醫和士兵鎮日忙著救人整頓,但一有人斷了氣,就會開始有百姓鬼哭神號,說老天爺要滅了祈郡之類的喪氣話語。

李新有心卻使不上力,他不是醫者,不懂醫術,帶來的御醫都是宮里醫術最好的,他們束手無策,他也無能為力,看著自己的百姓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卻無法拯救,著實心中有愧。

接著有士兵也感染了,甚至連御醫都開始出現癥狀。

李新只得向宮里請求支持,並且將祈郡的狀況一一寫在信中,讓人交到江婉霏手中,而望她能提供醫治的法子。

看著情況越來越糟,龍武開始擔心主子,忍不住勸他,「殿下,您先退到郡外吧,這里讓龍武來便可。」

「你說什麼蠹話,我身為統帥,豈可丟下眾人獨自逃命。」

那種事情一次就夠了,他不會再丟下任何一人獨自離開的,哪怕他會因此喪命于此,他也不會離去。

但龍武的話讓他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很可能隨時倒下,所以他開始寫下自己想對父母、對江婉霏以及對眾人說的話,說白一些就是遺言,這里不比戰區強,眾人隨時可能喪命。

夜深人靜,風吹過,帶來了人們的哭聲,此情境讓人難以成眠。

原本李新的心情也因為那哭聲而感到煩躁不安,但閉上眼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江婉霏喝醉時唱著的歌曲,他的心因此變得平靜。

他開始一次次替自己打氣,他不會倒下,有人在等他回京城。

留在京城的江婉霏十分不安,她听說祈郡的災情十分嚴重,百姓無處可居,沒食物可吃,不只如此,因為河岸潰堤,所有髒水都流至平地,百姓開始生病,她擔心李新前去救災也會遇到危險。

「您就安心在家里等候吧,老奴相信太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看她成天來回踱步,劉坤忍不住勸慰。

「劉坤,你不知道,河流潰堤,人與牲畜死傷,腐爛的尸體沒有及時處理,容易滋生病媒蚊,屆時疫病肯定會大爆發,我真的不放心。」

「您不是已經提醒太子了,太子會做好防護的,而且有多位御醫隨行,太子肯定能把一切安頓妥當。」

「希望真如你說的,一切平安。」

話雖如此,她的憂心卻沒有停止,白天她心神不寧,晚上就睡不安穩,這夜她作了個噩夢,夢見李新病倒了,得了傳染病,無人敢靠近,她想靠近卻被人扯住,完全動彈不得。

「放開我!放開我!」她不住掙扎,可那些扯住她的人臉孔越來越猙獰。

後來她從夢中驚醒,感覺就像跑了馬拉松,滿身大汗,衣服都濕透了。

「不會有事的,這只是夢。」

她努力安撫自己,想讓自己定下心來,甚至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爺能夠保佑,她努力說服自己,李新是個好人,上天會保佑的。

但是入夜的時候,劉坤急匆匆的跑來敲她的門,她連忙起身穿妥衣物,開了房門,「怎麼了?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

「太子捎信給您。」

一听到太子兩個字,江婉霏就開始緊張,她接過信函,快速攤開,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她心情十分激動,可等看清他信內所提的內容,她卻開始焦躁。

種種情況看來,祈郡那邊爆發的很可能是瘧疾,大乘是第一次爆發這種疫情,難怪御醫會束手無策。

「劉坤,幫我準備轎子,我要去見皇上。」

「這時刻您見不到皇上的。」

「那我就在門外等,等到皇上起床願意見我為止。」

這疫情不控制住,李新一行人也會有危險,她一刻都不能耽擱,然而以她一己之力解決不了祈郡的困境,得皇上幫忙才行。

劉坤拗不過她,只得替她張羅轎子。

轎子才準備好,宮里就來了人,是李繼堯身邊的太監許良,他帶來了口諭,「江大夫,皇上讓您即刻進宮面聖。」

「是,我也正要去面見皇上。」

江婉霏隨著許良快速進宮,到了御書房,只見李繼堯正焦急的在御書房里踱步。

他也收到李新的信函了,得知祈郡狀況嚴重,他哪還睡得著,馬上派許良去把江婉霏找來。

「草民叩見聖上。」

「起來說話,不必多禮了,我想你已經知道祈郡的情況了吧?」

「草民知道。」

「朕問你,你可知道解決之道?朕派去的御醫一個個束手無策,說沒見過那種疫病,開的方子全數無效,太子又不願意回來,朕擔心這樣下去,連太子都會被傳染。」

江婉霏感受到了他的心急如焚,她又何嘗不憂心,但她知道心急處理不了事情,只能強迫自己冷靜,「草民可以試試,但需要皇上幫忙。」

「你說,朕會讓人全力配合你。」

「好,草民這就寫張藥方,皇上盡快張羅,讓草民帶去祈郡。」

「你要去祈郡?那里可是疫區。」

「是,草民要去,非去不可。」

「你可知道嚴重性?也許連你都會受到感染,如此你還堅持要去?」李繼堯不得不提醒她嚴重性。

他知道兒子重視江婉霏,絕對不會希望她前去冒險。

「請皇上成全。」江婉霏匍匍在地,慎重的請求著。

見她那般堅決,李繼堯忍不住問︰「是為了太子嗎?你是要去救新兒是吧?」

「是,太子在哪,我便去哪。」

「哪怕那里是地獄?」

「即便那里是地獄。」

她都那麼說了,能不允她嗎?「朕準了,你要的藥材朕會讓人立即張羅,你去了順便轉告太子,朕會當他最有力的後盾,需要什麼盡管開口,朕會全數允諾。」

這對話讓前來準備請求皇上派人支持太子的皇後听見,她被江婉霏的那番話給感動到了。

「香凝,還是太子的眼光好,這孩子對太子用情如此之深,我竟差點害死她。當日我若真害死她,今日恐怕就沒有人來救我的新兒了。」

「娘娘,太子福大命大,不管遇到什麼困境,都會有貴人相助的。」

「嗯,貴人真的出現了。」皇後自知過去罪孽深重,對香凝說︰「陪本宮去佛堂,本宮要去祈福和懺悔。」

江婉霏帶著一群民間招攬來的大夫和大批藥品抵達祈郡,卻被阻擋于外。

士兵口氣很沖的說著︰「這里只許進不許出,你們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進入。」

她懶得理會,推開那屏障,直接踏入災區。

那些士兵搖頭嘆氣,「這年頭還有人急著去送死的,別說我們沒提醒你們,現在你們不許再出來了。」

江婉霏筆直朝里頭走,來的時候她做了些防護措施,讓大家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只剩下兩只眼楮看路。瘧疾是由病媒蚊以及口沫傳染,她還讓大家抹上她研究的防蚊膏,以盡量防止被病媒蚊叮咬。

走著走著,她來到了有人活動的地方,這些人看起來還沒被傳染,正在努力清掃家宅,她分了些防蚊膏給他們,並叮囑他們把自己包得密實些,盡量不要被蚊子叮咬,還要他們盡快把那些尸體火化,免得滋生更多的病菌。

然後她看到了龍武以及平時跟隨李新的其他護衛。

「龍將軍,太子呢?」她上前詢問。

龍武沒想到她會前來,愣了片刻才道︰「太子在屋內和御醫商討怎麼救治病患。」不等龍武通報,江婉霏一腳踏進那簡陋的屋宅,听到其中一個御醫說,要開新藥方嘗試看看。

她開口了,「我把藥方和藥材都帶來了。」

听到熟悉的聲音,李新轉頭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她還是像他記憶中那樣精神煥發,只是多了點風塵僕僕。

他很想沖上去把她抱入懷中,以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但他沒那麼做,而是氣呼呼地問她,「誰讓你來這里的?快點回去!」

見到她,他很高興,但他不願意讓她到這里冒險,他帶來的御醫和士兵已倒下了幾個,接下來會是誰,誰也不知道。

「我請了皇命,沒改善祈郡的狀況,我擅自離開的話可能會被砍頭,再說了,你們誰知道這疫病是怎麼回事?知道怎麼治療嗎?」看御醫一個個皺眉搖頭,她說︰「我或許能治療,所以現在開始,由我指揮。」

好個狂妄的丫頭!

但李新卻更愛她了,他一直都知道,這丫頭是與眾不同的。

「太子殿下,事關重大,豈能讓一個小姑娘掌控全局……」

「你有其他良方?」

一句話問倒了御醫,李新正色說︰「既然是父皇的旨意,現在開始,大家都听從江大夫的指揮,誰都不得有異議。」

幾個資深御醫心底有些不快,但眼前他們也沒其他法子可想,只能听從指揮了。

菊科黃花蒿中的青蒿素以抗瘧疾功效而著名,故她讓大家以最方便的水煮淬取、酒精萃取以及煉油萃取方式將黃花蒿中的青蒿素提煉出來,並制成口服藥丸以及外用藥膏進行治療。

她讓大家將自己包一得密不透風,挨家挨戶開始焚藥草燻死蚊蟲,借此淨化屋宅的空氣。

第一批吃下藥的開始起了反應,病癥輕的不拉不吐了,病癥重的腹瀉及嘔吐的次數也減少了,重點是沒有人再陸續倒下。

那些本來對江婉霏不滿的御醫開始對她刮目相看,他們終于明白,她的確有兩把刷子,也樂于向她學習討教。

「沒想到長在雜草堆里的草竟然也是救命良方,真是長知識了。」

「可不是,連那些萃取的法子都是第一次見識到。」

江婉霏的所作所為引起許多人驚嘆,大家都在討論著她究竟是從那里學來那些知識,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可能會引人猜忌她的身分,但救人為先,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所以隨口瞎編,「我以前住在深山,跟一個世外高人學的。」

「世外高人?那肯定是一些隱世神醫了!」

一切似乎控制住了,但此時龍武卻來跟她說,太子把自己關進屋子里了。

「那是什麼意思?」她本在休息,聞言急忙從地上站起來詢問。

「太子好像出現了一些癥狀,怕傳染給眾人,因此把自己隔離起來。」

她急忙跟著龍武前往李新所在的屋子,那屋子不大,已經做過整理。

「李新,你出來!」她著急了,沖著門大喊李新的名諱,管他身分多高,她現在只想痛扁他一頓。

他竟然沒告訴她自己出現了癥狀,二話不說就隔離自己,根本沒把她這大夫當一回事!

「你們不要靠近,把藥丟進來即可。」

「你不把門打開是不是?看我進去之後怎麼跟你算賬!」

她開始找法子進入,可這屋子只有一扇門、兩扇窗,門和窗子都被封死了,看來李新是計劃好的。

江婉霏不死心,繼續尋找,把整個屋子前前後後找了一遍,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給她找到了,但是是一個狗洞。

以前看到狗洞她會苦笑自嘲,覺得自己來這世界運氣很背,不是扮乞丐就是鑽狗洞,再不就是被打入暗黑大牢。

但這會兒她卻感覺充滿希望,至少她有法子進屋去幫李新了。

「江大夫,還是我進去吧,照顧太子是我的使命。」

「我去,指揮眾人的活就交給你了,太子是……我最愛的人,我要與他生死與共。」

龍武听了眼眶不禁泛紅,這一刻,他很佩服江婉霏的勇氣。

就算江大夫與殿下的戀情不被世人所容,但他卻還是選擇拿命去做賭注。

「江大夫定要與太子平安歸來。」

「當然。」江婉霏回以一笑,並說︰「我是九命怪貓,不過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請說。」

「你要想法子引開太子的注意力,免得他發現我。」

「沒問題。」

笑著向龍武致謝,江婉霏就開始鑽狗洞了。

龍武照著江婉霏交代的,為了引開李新的注意力,他開始猛力撞門。

里面的李新怕門被撞開,不停的喝止,還搬來更多物品堵住大門,就是要防止龍武進入。

「龍武,你給我住手!」

「太子,您若不開門,屬下就把門給撞開。」

「大膽龍武,你連本太子的命令都不听了嗎?」李新氣急敗壞的怒吼。

听到他的怒吼聲,江婉霏略略松了口氣,至少他還有力氣罵人,表示他目前狀況良好,她還能爭取些時間救他。

但不好的是,這狗洞好小,她鑽得挺辛苦的,所幸最終還是讓她鑽進去了。

她看著李新擋住門的側影,心底踏實不少,因為他看起來體力還不錯,「不要大吼大叫了,省點力氣對抗病毒。」

突然听到江婉霏的聲音,李新以為自己幻听,轉過頭看到她,又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你怎麼進來的……」

「想進來就進來。」

「出去!」

「才不出去。」她不僅不听話,還繼續靠近他。

李新怕自己真的得病了,她進他就退,一個勁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江婉霏看了很火大,「你當我是瘟神惡煞嗎?躲什麼躲!」

「我可能被傳染瘧疾了,你不要過來!」

「有沒有被傳染,等我這大夫看過再說,你自個瞎診斷什麼?」她忍不住吐槽。

「你留在這里,我倆都會送命,要送命,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李新,我跟你說,我不會離開,要離開也是我們兩個一起走出那扇門。現在開始,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和我都不會死。」

「你叫我什麼?」李新眯起眼看著不可一世的她,他現在才想到,從剛剛開始她便一直直呼他的名諱,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啊。

「李新,怎樣?要砍我的頭嗎?那也得等你有命離開這里。」

「不,我不想砍你頭,只想把你丟出去。」李新開始搬門口那些障礙物,想快點把江婉霏送出去,卻被江婉霏給阻止了。

她突然上前從後方抱住他,此舉讓他的動作完全停頓了下來。

過去都是他主動,難得她自己投懷送抱,但真不是時候啊,萬一連她都被感染了,他會恨自己的。

「你快放手,我可能得病了……我不希望連你都被感染……」

她說︰「我跟你說,瘧疾或許會讓人致命,但絕對不是十成十,況且你也未必真的得到瘧疾,現在開始我們要和病毒抗戰,你先告訴我你的癥狀,還有把這些藥給吃了。」

他如果真得了瘧疾,吃了她的藥丸肯定有效,如果他沒得病,也沒有什麼影響。

「你先放開我。」

「你吃了藥我再放。」

她很拗,李新只好乖乖的配合,把藥給吃了,「可以放手了嗎?」

「把手給我。」她繼續要求。

他照做了。

她開始幫他把脈,確認他的脈象還算平穩,也沒有發燒現象,「你為何隔離自己?有何癥狀?」

「疲憊無力,頭痛。」

「得再觀察看看,你未必是得了瘧疾。先把藥膏涂在身上,以免再被蚊蟲叮咬。」

因為累了,李新無力再和她對抗,一一照著她的話做,抹了藥膏,之後原地坐了下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江婉霏緊張詢問。

「不,我只是覺得有點累,已不眠不休好幾日,我可以睡上一覺嗎?」

「要睡覺可以,但我叫你你一定要響應我,做得到就讓你睡。」她不知道他究竟有無傳染到瘧疾,所以提出了條件。

李新累得閉眼,點頭輕哼。

「不行,你要說話,太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婉霏。」

江婉霏吃驚地喊,「你怎麼知道我叫江婉霏?!」

「你告訴我的。」他笑答。

「胡說,我沒有。」她並沒有確實告訴過他她的真名。

「你寫信告訴我的。」

「我哪時候寫信?」

「你被打入大牢時不是寫了一封信給我?那信我看了。」

一听,江婉霏窘迫得羞紅了臉蛋,她真把那封信給忘了,以為他沒提,是劉坤忘了把信給他,沒想到他早就看完了。

當時她以為再也無法與他相見,把那信當遺書寫,現在想來,那內容實在挺肉麻的。

「我跟你說,你睡醒就好好給我干活……我們得燻死那些害人的臭蚊子。」她故意轉移話題。

李新卻沒饒過她,「等這事告段落,我定要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好啊,等這事告一段落,你想做什麼,我都乖乖順從。」能活著出去,做什麼都好。

七日,整整七日,李新與江婉霏兩人關在小屋內,相依為命了七日。

他們透過龍武知道祈郡的疫情已經獲得全面控制,除了幾個病重的走了,大部分的人都逐漸痊愈,郡內的污水被清除,尸體快速焚燒,病人們每天繼續喝著她開的藥方,抹著她指定的藥膏,災情真的被控制住了。

至于李新,他發燒了,但吃了江婉霏的藥後燒退了,其他瘧疾的癥狀都沒出現,不過她不敢掉以輕心,堅持要觀察幾日。

然後又過了幾日,他們終于打開門板,重見天日。

陽光好燦爛,祈郡之前的慘況已不復存在,現在街道很干淨,家家戶戶門口都焚著藥草,空氣里彌漫著藥草香氣。

打開門的時候,他們迎來了一道聖旨。

「李新與江婉霏接旨。」

李新與江婉霏跪地接了聖旨,聖旨內容讓江婉霏錯愕萬分,那是一道賜婚的旨意。聖旨講述她為了懸壺濟世女扮男裝,貢獻良多,而今令其恢復女兒身,擇日與太子成婚。

原來李新趁著江婉霏累得睡著的時候告訴龍武,讓他進宮請旨,請皇上為他倆賜婚,在他們重見天日當日宣告皇上旨意。

兩人一起走過生死關頭,重見天日這日是最有意義的一日,他要在這天讓江婉霏成為他的太子妃。

手捧著聖旨,江婉霏有些動容,「你就這麼篤定我們能走出來?」

就算她是大夫,可是病痛這種事情很難說,醫者盡心盡力,有時候也敵不過命運。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俗語都是這樣說的。

「這是聖旨,你可不要想忤逆。」李新提醒。

「我有說什麼嗎?」她笑嗔著。

「意思是你同意了?」

她笑著反問︰「你不是說這是聖旨,要是拒絕,會被砍頭吧?」

「是。」

「那就這麼辦了,可是……」她想起了皇後一直對她有成見,會同意李新與她成親嗎?

「怎麼了?」

「你母後……是不是應該先征求她的應允?」

「她答應了。」

龍武端上了一大盒珠寶首飾,說︰「這是皇後娘娘命人送來的,說是給未來媳婦的聘禮?」

听到這,江婉霏忍不住紅了眼眶,問李新,「你都偷偷背著我做了些什麼?」

「例如鳳冠霞帔,例如八人大轎。」

「還有呢?」她笑問。

「我母後答應了,會在咱倆的婚禮上給咱們主婚。」

「天啊,連這個你都處理妥當了?」

「為了讓你安心當我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的。現在還有什麼讓你掛念?一並說出來吧,哪怕你現在要我登天去摘月,我也給你辦了。」

「我十分實際,不會妄想摘星撈月。」

「那可以上轎了嗎?」

「我可以騎馬嗎?」

李新笑說︰「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麼不可的。來人,備馬,打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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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姊妹重逢

隨著時間流逝,一眨眼,江婉霏已經穿越好幾個月了,她開的醫館成了龍陽城最知名的醫館,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癥,她照單全收。

而這段時間,她在太子府也過得如魚得水,要什麼有什麼,李新在皇宮里拿到了什麼漂亮的、好吃的,都會送到她面前來。

這日,他拎了一盒十分漂亮的紙盒來給她。

「這是什麼?」

「我友人讓人送來的酥餅,你餓了可以當點心。」看到醉餅,江婉霏馬上想起姊姊,想到失蹤的姊姊,她不免擔憂了起來。

見她面色糾結,李新忍不住詢問︰「怎麼了?不喜歡酥餅嗎?」

「喜歡。」

「那快嘗嘗吧,這酥餅相當有名,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

江婉霏拿起酥餅嘗了一口,那入口的熟悉味道讓她杏眼圓瞠,「這……餅是哪來的?」

「我友人……你記得嗎?我的拜把兄弟劉城赫,這餅是他娘子做的,她的手可巧了,把大乘人看不上眼的洛神花做成了各種美味的茶點,還打造成一座洛神花園……」

「你方才說什麼?!」

「我拜把兄弟的娘子……」她的急切令他感到有些緊張。

「不是,你說洛神花園?是洛神花園沒錯嗎?」江婉霏激動的問著。

「是啊,劉城赫的妻子把荒廢的山坡變成一座洛神花園,還把洛神花做成各種茶點,這酥餅就是他命人送來的。」

江婉霏一听,情急的伸手抓住李新的衣領,「快帶我去你說的洛神花園。」

「怎麼了嗎?」

「我的姊姊她也會做這餅,這味道……太像了。」

「也許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得去一瞧。」

「好,我就帶你去瞧觀那座洛神花園,順便去探探我的拜把兄弟和他的夫人,我想你應該會和她成為好朋友的。」看她一臉急切,李新只得允了她的要求。

「那就走吧。」

「你先準備準備,我讓人備馬。」

「好。」

李新出了寢房,找來劉坤,把太子府交代給他,「劉坤,我這回出去會多住上幾日,太子府里的大小事情就交給你了。」

「殿下請放心,老奴會看好太子府的。」

「準備些禮品,我要帶去。」

「好的,老奴這就去。」

待一切準備妥當,李新帶著江婉霏要前往景陽城,卻在出門時收到了劉城赫差人送來的信函。

原本李新以為是劉城赫想念他了,要他前去相聚,又或者劉城赫打算帶妻子來龍陽城作客,但他猜錯了,這是一封求助的信函,劉城赫在信中說他的妻子昏迷不醒,他已經找了無數的大夫都不見起色,望李新能帶名醫前去相助。

「跟我去救人吧。」

救人是天職,但是李婉霏現在更急著要找姊姊,「我得去洛神花園!」

「洛神花園的主人現在有難,需要你前去相助。」

听到這話,江婉霏心口揪緊,感覺就像自己的親人有難,她沒有拒絕,反而比李新更加急切地往外奔。

「快走,救人如救火!」

除了要去看看洛神花園,她也得救醒洛神花園的主人,她有很多話要問,想知道為何這人能做出相同口味的洛神花酥餅,當然還有這人為何會將大乘人看不上眼的洛神花變成黃金?

景陽城劉宅。

馬車一抵達劉家,劉家人便領著李新和江婉霏一路直奔劉城赫的寢房。


無心細看周遭環境,江婉霏筆直地走向床榻,仔細的看著床榻上昏迷的女子,發現床上的人並非她的姊姊。

劉城赫一心都放在妻子身上,並未抬頭看向後方的江婉霏,只是側著臉問李新,「太子可有請那位名醫過來?」

李新指向江婉霏說︰「她便是我向你提過的名醫,我特地帶她來替你的娘子看病。」

「請大夫快幫我夫人瞧瞧吧。」江婉霏解了祈郡之困,早就成了大乘名人,她的到來讓劉城赫頓時充滿希望,他起身讓出一個空間給江婉霏。

江婉霏趨前,翻了下床上病人的眼皮後問︰「她昏迷多久了?」

「至少七八日了。」

江婉霏坐了下來,又把了一下脈搏,皺起了眉頭,「她的氣息十分微弱,已經錯過了搶救的黃金時期,如今陷入重度昏迷,只怕……」

劉城赫大喝,「我不听喪氣話!」

江婉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哼著氣不悅地說︰「你對我大呼小叫有什麼用處?如此你的娘子便可醒來嗎?我是個大夫,只是依我所見做了分析,我相信應該有很多大夫跟你說過尊夫人已經回天乏術。」

劉城赫怒不可遏,伸手將江婉霏從椅子上揪了起來,此刻他才看清楚江婉霏的臉孔,為之一愣。

這張臉,不就是首飾鋪子的掌櫃所形容的那張臉孔?

「可是你買了我娘子的發簪?」

「什麼你娘子的發簪?」江婉霏先是愣了一下,才想到那支古董發簪,她從懷里掏出來,問︰「你說的是這支發簪?」

看著發簪,劉城赫點了點頭,「是,就是那發簪,那是我娘親的遺物,也是我送給我娘子的定情之物。」

江婉霏萬萬沒料到她買的發簪竟然會是劉城赫與他娘的定情之物,而叫人錯愕不已的是,劉城赫的娘子還是洛神花園的主人。

太奇怪了,好像所有人事物都糾結在一塊。

看著床上的連紫悠,江婉霏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而且還有一股很想哭的沖動。

「無論如何,請你救醒她。」看到拜把兄弟那麼難過,李新也忍不住加入央求的行列。

「我是大夫,你們不拜托我,我也會盡心盡力的。」

「那就拜托你了,方才是我無禮,劉某在此向你賠個不是。」劉城赫態度變得柔和,不再像剛剛那般急切無禮。

她看得出來劉城赫對他夫人用情至深,自然會盡全力幫忙,然而她並非神仙,能不能救活病患,她也無法保證,「我盡力便是,其他就看她個人的造化了。」

醫者願意施以援手救人,可也要病人的求生意志強烈,還有閻羅王願意放手,此三項缺一不可了。

她開始進行施救,先拿出她的針,開始扎進連紫悠全身多處穴道。

通常陷入重度昏迷的人此時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她卻看到連紫悠的手指頭動了一下下,雖然非常微弱,但她真的看見了。

當下她增添了不少信心,她深信自己能將病人喚醒,然而她卻又發現,病人的心跳變得十分微弱,她趕忙對連紫悠施針,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古代禁針穴多,現代則少,雖然劉城赫不懂醫術,但他多少有听聞某些穴道不能扎針,現在看到江婉霏將針扎在自己妻子身上,他很憂心。

「你所施之針確定沒問題嗎?」

李新阻止他,低聲說︰「相信她,不要阻攔她。」

李新這句話讓劉城赫松了手,又退回後方。

江婉霏繼續施針,並耳在連紫悠耳邊說話,「回來,大家都在等你,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向你請教,拜托你回來。」

「婉容,求你醒醒,不要丟下我……」劉城赫忍不住上前握住連紫悠的手,難過的說著。

其實江婉霏也沒有多少信心,要喚醒一個重度昏迷者,除了努力,恐怕只能期盼奇跡出現。

而奇跡真的出現了,她看見床上的病人突然張開雙眼,就這麼與她的目光對上。

看著她,江婉容久久說不上話。

是婉霏嗎?她心底如此猜想著,可又不確定是不是她的妹妹江婉霏,因為她不相信妹妹也會來到這個世界。

江婉霏對床上病人的長相並沒有太多想法,但她突然想到方才劉城赫的叫喚,她若沒听錯,方才劉城赫是叫他的娘子「婉容」,他為何那樣叫她?她不是叫做連紫悠?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現場人太多了,有諸多不便之處,她決定找個機會把事情弄清楚。

「大夫,我娘子這傷會不會留疤?還有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

「我會開一罐藥膏給她,對于去疤很有效,至于會不會有後遺癥,很難說,得多觀察看看。」

她不想讓病患和病患家屬緊張,所以沒有多說什麼,但其實很多重度昏迷者清醒之後腦力會有些喪失,嚴重的話,智力甚至會退化成小孩。

「可否請你留在我府中幾日,等她情況穩定再離開?還有,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把我娘的發簪重新賣給我?我會付給你更多銀兩的。」

雖然江婉霏也很喜歡那支發簪,她覺得發簪和她姊姊真的很配,但君子不奪人所愛,簪子既然是連紫悠的,物歸原主才是皆大歡喜。

「既然是你娘親的遺物,你娘子又是簪子主人,那就物歸原主吧。」

她曾覺得事情可能是因為那簪子引發的,如今物歸原主了,事情也許就會回到正常的軌道。

見床上的病人一直盯著她,江婉霏渾身不自在。

她到底在看什麼呢?

江婉霏和李新暫時在劉家住了下來,翌日一早,劉城赫出門後,江婉霏才到寢房幫江婉容看診。

江婉容一如昨日般緊盯著她,她假裝沒察覺,低著頭替連紫悠把脈,「脈象平穩,氣色紅潤,可喜可賀,大少夫人的身體正在逐漸康復。」

江婉容緊盯著她,說了聲,「謝謝。」她幾乎認定,眼前這大夫便是她的妹妹江婉霏。

江婉霏心底有問題要問,忽略了被盯著的不自在,直接說︰「我有些問題想請教劉大少夫人,若有所冒犯,先向犬少夫人賠個不是。」

「請說。」

「昨日我听到劉大少爺喚你婉容,你不是叫做連紫悠嗎,為何劉大少爺會那麼叫你?有什麼特殊理由嗎?難道婉容是你的乳名?」

「既然你已問起,那麼我也有些問題想請教你,若有冒犯,先向你賠個不是。」江婉容借用了她的話回復她,並問︰「你……是婉霏對不對?」

江婉霏一听,直接從椅子跳了起來,吃驚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你究竟是誰?!」她昨日從昏迷中醒來,劉城赫就抱著她訴衷腸,根本沒介紹自己是誰,她從何處听來她的名字?

看她的表情反應,江婉容十分確信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妹妹,她動容地說︰「婉霏,我是姊姊啊!」

「你胡說些什麼,你怎會是我姊姊?」

「我真的是你的姊姊婉容。」江婉容焦急的說著,「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模樣,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是你既然能來到這里,就該相信我和你一樣,我們都穿越了。」

啊,這真太叫人太吃驚了!

江婉霏依然不太能相信,她指著江婉容的臉說︰「不對,我姊姊不是長這個樣子的……不可能……」

「沒錯,這的確不是我的身體,這身體的主人叫做連紫悠,是真正的劉大少夫人,不過她已經過世了,我的靈魂進入她的身體。你記得台灣有個故事,講的就是借尸還魂,我的遭遇就與那個朱秀華一般。」

靈魂附身這種事情很難相信,但看江婉容又說得跟真的一樣,江婉霏不免半信半疑起來,「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所言為真?」

江婉容看著她,想了一下,說︰「你記得嗎?那天我們通完電話之後,我允諾你,等你義診回來,要幫你煲一鍋栗子排骨湯。」

听她重述著姊姊失蹤當日的電話內容,江婉霏瞪大了雙眼,眼淚滑下雙頰,大哭了起來,那些話確實只有她倆姊妹知道。

「婉霏,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別哭,傻孩子,該高興的……」江婉容嘴上那樣說,但她也開始掉起眼淚來。

江婉霏哭著說︰「我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一直找你,一直找……沒想到真讓我找到你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啊!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

「你怎麼會穿越呢?」

「說來話長,倒是你,怎麼也穿越來了?」

江婉霏把自己在洛神花園發生的事情說了一回,想到自己差點救不回姊姊,她忍不住冷汗直冒,「還好我有救醒你。」

「謝謝你來救我。」

「該感謝老天爺讓我及時趕到。」

江婉容緊握住江婉霏的手,直說︰「我再也不與你分開了。」

「當然,我也不要再與姊姊分開了。」她來便是要找姊姊,現在找到了,自然沒有再分開的理由。

失而復得,讓兩姊妹相當珍惜,但此時江婉霏才想到,她不和姊姊分開,那李新該怎麼辦呢?

為了和姊姊在一起,江婉霏只得告訴李新,她好不容易找到表姊,所以要留下來,暫時不回京城了。

李新自然心急了,「你住京城也不是問題啊,想看你表姊可以隨時來看,你住這里會打擾到你表姊與表姊夫的。」

江婉容笑說︰「一點也不會打擾。」

李新翻了翻白眼,期盼兄弟劉城赫能幫腔,但他只是無奈地聳肩笑著,他是拿他娘子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看兄弟不幫忙,李新狠狠瞪了眼劉城赫,繼續對江婉霏動之以情,「你的醫館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丟著吧?你不在,醫館開不了,那些窮苦的百姓要找誰看病?你的工人都要失業了,他們的生活會陷入困境,你真能心安嗎?」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因為她開了醫館,劫富濟貧,那些窮苦人家才得以看病,而且她的員工都是家境困苦的,沒了工作就沒錢吃飯,她听了很不安心。

「可我想和姊姊在一起……」她好不容易與姊姊團聚,怎能再分開。

李新越听越心急,他一點都不想與她分隔兩地,再則父皇說了,要逐漸把朝政交給他代理,他得開始做好登基的準備,恐怕不能像以往那樣常常往外跑,江婉霏是他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自然也不能住在宮外。

可看江婉霏那麼想與她的表姊住在一起,他也不忍心拆散兩人,這著實令人感到頭疼。

「不如先讓婉霏在我府上住一陣子吧,屆時你想接她回去,再來接便成了。」

他很想直接說江婉霏是他的準太子妃,他們就要成親了,哪有太子妃住在外頭的道理,但他又不希望江婉霏過得不開心。

「看來只能暫時如此。」李新嘆著氣,退讓了一步,「若你嫌她吵,記得派人通知我,我會馬上來接走她的。」

「說那什麼話,我哪時候吵了?」江婉霏听到了,嘟嘴翻白眼,一臉生氣的反駁著。

「人家夫妻久別重逢,要培養感情,你夾在中間不叫吵叫什麼?」李新搖頭說道。被他那一說,江婉霏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礙手礙腳,「我干擾到姊姊和姊夫了是嗎?」

江婉容拍拍她的手背,笑說︰「太子爺跟你開玩笑的,姊姊怎會嫌你干擾,你在姊姊身邊,姊姊覺得很踏實。」

江婉霏一听,又樂開懷了,就像個討到糖吃的小孩。

那是李新未曾見過的一面,在他面前,江婉霏一直很懂事又獨立,只有在連紫悠面前,她才會顯現出孩子氣的一面。

說兩人失散多年,真沒說服力,要不是他早看過江婉霏寫給他的遺書,他真會懷疑這兩人的關系。

不過這讓他感到非常溫暖,他很感謝連紫悠,因為她,他才能與江婉霏相遇。

他也想留下來,享受這溫馨,但龍武又進來催他了——

「殿下,皇上等著您回去商議朝政,咱們該啟程了。」

「就來了。」他不得不起身。

此時江婉霏才感覺到離別的愁緒,她也有些舍不得與李新分開,但她也不想丟開姊姊,所以努力擠出笑容送別,「一路平安。」

「嗯。」

「放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嗯。」李新走了兩步,又折返,滿心期盼的問︰「真不與我回京城?」

「我想多陪陪姊姊,對不起。」江婉霏一臉愧疚地說著。

「好,沒事,我忙完就來看你。」李新再度轉身準備離去,但走了兩步又折返,然後當著劉城赫與江婉容的面,把江婉霏摟進懷里。

劉城赫笑看著兩人,很為自家兄弟開心。

江婉容拉低丈夫,在他耳邊說︰「其實她就是我在現代的妹妹。」

劉城赫頗為吃驚,直盯著離去的兩人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早已知道自家妻子的來歷,這對姊妹的境遇,真的是說了都沒人會信的。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到了門口,李新便說︰「別送了。」

「你多小心。」

李新和龍武上路後,仍不停回頭望,心底十分不舍。

路上他時不時嘆氣,龍武看了忍不住提議,「太子若不想兩地相思,可以請皇上把大乘商權交給城赫,他成了皇商,必得要移居龍陽城,如此,江大夫也就沒理由繼續住在景陽城了。」劉家從商,專從各地與海外批進茶葉與古董雜貨買賣。

龍武這一語真如當頭棒喝,把李新給打醒了。

「對,龍武,你的提議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回京城請示父皇。」

原本回京的路程他覺得遙遠又漫長,但是此刻他歸心似箭,回京的路程,他把百里當成十里沖行,很快的,城門就在眼前。

為了讓劉城赫一家能移居龍陽城,李新很努力的想要說服李繼堯,希望他能放手把經商權交給劉城赫打理。

「你該知道經商權有多重要,你可以保證劉城赫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嗎?他不會中飽私囊,危害到皇室的利益?」

「父皇,劉城赫是我的拜把兄弟,當日他不顧自身安危,換上我的衣服引走了追兵,若無他的舍命相救,今日兒臣就無法站在這里與您商議國家大事。」李新把當日的事情又重述了一次。

李繼堯說︰「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江婉霏?」

「江婉霏也是兒臣的救命恩人,劉城赫替兒臣引開追兵,江婉霏救了身中毒箭的兒臣,兩人都是兒臣的救命恩人。」

「你可知,這經商權關系到的不只是你個人,你能夠擔保,這劉城赫不會有私心?」

「兒臣可以拍胸擔保,劉城赫是普天之下最足以信賴的人,由他來管理經商權,皇室財政只會更好。」

李繼堯終于點頭了,「好吧,朕就把經商權交給劉城赫,你替朕傳遞旨意,即刻起命劉城赫為皇商。」

李新連忙跪地,感激地說︰「謝父皇成全。」

「這天下遲早是你的,這是你第一個挑選的朝廷要員,希望你的眼楮是雪亮的,朕會拭目以待。」

「兒臣相信劉城赫不會讓父皇失望的。」

李新已經迫不急待想要把這消息告訴江婉霏,他一結束朝政學習便出宮,回抵家門交代些許事情便再度上路。

他策馬奔馳,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此時已是半夜,劉家上下都已經進入夢鄉,他敲了門,是劉家管家來開的門。

「太子爺,我家主子已睡,要叫醒他嗎?」

「不用,我先去找江大夫。」

「要幫您準備客房嗎?」

「不用,我在江大夫那打個盹便可。」

「那太委屈您了……」

「你去睡吧,不用招呼我了。」

打發走了劉家的管家,李新朝江婉霏下榻的寢房前進,他到的時候,客房的燈還亮著。

听到有人敲門,江婉霏隔著門問︰「誰?」

「我。」他以沉厚的嗓音回復。

那聲音入耳,敲擊了心髒,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她上前拉開門扉,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回京城。」才幾日未見,他著實想念她的一顰一笑。

「我還想……」

她的話語沒能說完,唇就被李新封住了,他吻著她,全心全意的與她唇齒糾纏,想將思念透過肌膚的接觸全數傾訴于她。

江婉霏感受到了他的思念與熱情,他的愛如火般炙烈,讓人無法回避。

罷了,她不掙扎了,也全心全意地接受著他的熱情。

「這回你不能拒絕與我回京城了。」

「你打算扛著我回去嗎?」她憋著笑問。

「不,我打算把劉家從這里連根拔起,讓他們到京城落地生根。」

「你以為你說了就算數嗎?」

「我說了不算數,但父皇下了旨,即刻起命劉城赫為皇商,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他笑得很開心,十分陽光。

「什麼?」她故作鎮定,其實心底已經被他感染,他的笑讓她很心動。

「大乘皇商是朝廷要員,需要移居龍陽城,也就是說,你要跟你姊姊一起回返龍陽城。」

她高舉著手指,大喝,「你居然利用職務之便,行一己之私!」

李新抓住她的手指,說︰「還是不願意與我回龍陽城?我會越來越忙,以後即便我想,也可能無法隨心所欲地離開皇宮,你是我未來的太子妃,自然得跟我一起。」

江婉霏心軟了,一直都是李新追著她跑,每次她有危難,他總是第一個出現,他的念想就那麼簡單,要她陪伴在側。

她呢?真的有那麼瀟灑?沒,一點也沒有,這幾日的分離讓她更清楚一件事,她早習慣了他的糾纏,一分開便渾身不自在。

「我與你回去龍陽城。」

「真的願意了?」他十分錯愕,沒想到她回答得那麼干脆。

「醫館的大家沒工作沒飯吃,我于心不忍,還有……我一點也不想與你分離。」

江婉霏一回到龍陽城,就迫不急待地開館行醫,她把那些雇員都招回來了,還親自到慢性病患家探望送藥材。

「我就知道神醫會回來,果然……謝謝神醫!」

「我不是神醫,只是個大夫。」她不厭其煩地糾正那些病患,但他們還是照舊對她膜拜個不停。

她這樣會不會折壽啊?她在心底哀號了幾句,但看到病患情況略有進展,她不計較了。劉家也舉家來到了龍陽城,因為劉城赫現在是皇商,李繼堯賞了一塊地,替劉家建造了一座宅院,挺豪華氣派的。

後來的日子,江婉霏就兩家跑來跑去,有時候在劉宅,有時候在太子府,早膳陪李新吃,午餐吃她姊姊送的便當,晚膳兩家一起共享,每天都過得很熱鬧。

在李新的安排下,婚期定在最近的那個吉日,婚事很快就籌備完成,兩人成了親,場面之盛大羨煞眾人。

如今江婉霏成了真正的太子妃,兩人每天都過得蜜里調油。

今晚李新喝了點酒,他起身走到正在逗小外甥的江婉霏身後,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肢,在她耳邊吹著氣說︰「別只顧著陪小孩,我也很需要人陪伴。」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江婉霏把小孩交給奶娘,起身扶住李新,「你今天喝多了嗎?」

「不多,腦袋還很清醒。」

「我是誰?」

「江婉霏,我的太子妃,我未來的皇後。」

「我打哪來?」

「老天爺送來的。」他指著天空說道。

這回答讓江婉霏明白一件事,他真的沒有醉,「好了,別鬧了。」

李新沒听從,直接把她攔腰抱起,然後對著來訪的劉城赫高喊,「兄弟,你們自便啊,我們要回房滾床單了。」

听他講那什麼話,還好已經夜深人靜,家丁丫鬟早被他們支退,要不然真是要羞死人了。

「李新你醉了,別鬧,快放我下來!」江婉霏在他耳邊低聲抗議。

「我沒醉,你知道的。」

「那還這樣鬧,故意讓我出糗嗎?」

「不是,我只是很想宣告。」他笑著用鼻子去踫她的鼻子。

「宣告什麼?」

「宣告你是我李新的太子妃。」

「傻瓜。」根本不用宣告,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或許因為得來不易,所以他才會那麼傻氣吧,「好了,該睡了,你明早還要進宮面聖,早點歇息。」

「等等,你還沒喊。」

「喊什麼?」

「我的殿下。」

「我的殿下,早點歇息吧。」

「不對。」

「怎個不對了?」

「應該說,我親愛的殿下,早點歇息吧。」

「李新,你再鬧,我就……」

她沒能威脅成功,嘴被李新堵住了,他邊吻著她邊說︰「歇息會,我們先做點愛做的事情。」

不該教他現代人用語的,她發現獨處的時候,他越來越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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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6 00:15:3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留在你身邊

怪博士的時空機蓄足了電力,可以動了。

一啟動時空機,他馬上跑去找江婉霏,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並邀請她一起回到現代。

「博士,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

「你要留下來?!」怪博士有些錯愕。

「對,我要留下來。」

「你確定?這里什麼都不方便,又不自由,你確定要留在這個世界?機會可只有這一回,你想清楚點。」怕江婉霏以後後悔,怪博士提醒著她。

的確,這年代沒冷氣、沒汽車、沒手機也沒有電視機,什麼都不比現代強,還動不動得下跪,但是這里有她的親人和愛人,和他們在一起,她深信所有不適都可以面對。

「我不回去了。」

「可惜了,本來你有機會可以見證歷史的一刻。」

「那是你的心願,你努力了那麼久,回去享受那份榮光也是應該的,恭喜你。」

怪博士看了看她,嘆了口氣,知道去留是勉強不了的,「我很榮幸曾經教過你這樣的學生,你知道的,我對你有多感謝,要不是你的幫助,我恐怕無法達成心願。」

「您可以回去教育更多的學子,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在某年某月某日。」

科技就是這麼不可思議,誰知道呢,或許某年某月某日,怪博士又突然穿越時空而來也說不定。

「那就期待再相見了。」

送走了怪博士,李新從後方悄悄的出現,並且摟住了江婉霏的腰。

她平靜地問︰「都听到了?」

「听見了。」

「你不擔心我跟著怪博士走嗎?」

「擔心,但我不想左右你的決定。」他愛她,想一生一世將她留在身邊,卻不想用勉強的,他希望她快樂,如果回去她能獲得更多快樂,他願意忍痛送她走。

當他听到她願意留下來,他感動得眼眶泛起了淚水。

「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給我那麼多的愛,還有謝謝你幫我找到姊姊,更謝謝你給我一個這麼溫暖的家。」

他笑著摟緊她,「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愛。」然後把她攔腰抱起,一路朝床榻前進。

現在他可以名正言順與她滾床單,愛滾多久都可以,因為她是獨屬于他的太子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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