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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人妻換換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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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09: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紋 - 人妻換換看

賀仲初這個男人是她的魔,她雖對他一見傾心,
可惜使君有婦,她也只好逼自己死心,
沒想到一場爆炸事故讓她與他妻子交換了身分,
還意外得知有人企圖聯手他妻子對他謀財害命,
為了幫他化解危機,她毅然進入他家冒充女主人,
但誰知道他們夫妻關係惡劣,丈夫成天埋首於研究,
寧可與人工智慧美女培養感情也不睬她……

對於設計他娶她的莫芷如,他一向反感至極,
偏偏車禍導致心智退化的大哥依賴她成性,
他也只能縱容她揮金如土和頤指氣使的行為,
沒想到在一場爆炸事故中她居然會捨身救大哥?!
最古怪的是,急救醒來後的她不但變得顧家又賢慧,
甚至還吃起他投注多年心血研發的機器人的醋,
乖乖,這個可愛的女人真的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心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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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1:16 |只看該作者
隨筆 子紋

  話說在我爸爸拿錯了提款卡,將我的提款卡鎖卡了之後,我就知道我早晚得要跑大陸一趟處理這件不大但卻一定得要我親自跑一趟的小事。

  怕冷的我一直拖到了冬天過去才認命的啟程,出發當天,總是趕在最後一刻才會出現在候機室門口的我,一到候機室才聽到廣播說飛機Deley,無奈之餘,只好拿出手機開了小說網站慢慢滑,突然想起……我的序……我的媽啊!我的序忘了寫!

  因為向來慢郎中的我,拖到出發前一天晚上才整理行李,整理完後倒頭就睡,隔天一大早的飛機,於是乎……我就非常「順便」的忘了序這檔子事,當下無言問蒼天的我,實在不想承認年紀越大,腦子越差這件事,偏偏健忘就是三不五時很討人厭的發生在我的生命裡……

  我連忙趕在起飛前打電話請罪,原本想說到大陸再寫也沒問題,誰知道到了大陸才發現臺灣雅虎信箱根本無法打開……我不得不再一次向大家承認,腦子很差的我,到現在還沒有記住出版社的E-mail,開不了信箱,自然我也沒辦法從通訊錄找到出版社的E-mail,當下只能硬著頭皮打電話回臺灣問新月的信箱號碼,然後認命的重新申請了個中國雅虎的信箱。

  但覺得人倒楣的時候,真的連喝水都會嗆到——我新申請的信箱根本不能用,至於原因還真是只有天知道,在我氣得要抓頭髮的時候,我還是不知道要用什麽辦法才能把這篇序交到出版社手中……我是希望可以等到回臺灣再處理,但我實在很怕被追殺……

  這件事給我最好的一個教訓就是永遠不要把事情拖到最後一刻才去做,只是積習已深的我,嘴巴總說要改,但真沒把握可以改得成,看來不值得同情的我——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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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1: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妳別傻了!」唐采夏昏昏欲睡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響起,「我知道媽死後,妳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但妳若因為這樣就決定要生個孩子,未免太荒謬。妳還年輕,生孩子這事大可晚幾年再說,如果到時妳真的找不到個看對眼的傢伙跟他生兒育女,我就舉雙手雙腳贊成妳未婚生子,但現在妳想都別想。」

  「可是姊姊,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才二十五歲!」打了個哈欠,唐采夏翻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很累,實在不想繼續這種不值得思考的問題,「我跟妳同年,妳還叫我一聲姊姊,若照妳的說法,現在應該緊張要生孩子的人是我才對!妳成天待在溫室,只懂得培育花草,把外頭的事物想得太簡單。妳索性休息一陣子,跟我去法蘭克福,不然我怕要真放妳一個人待在家,等我回來時,妳會挺個大肚子,那我會殺了妳。」

  唐采荷沒有答腔,她向來是個很聽話的孩子,養母無法生育,於是回到從小生長的臺灣領養了她與養姊兩個女嬰,隨著德國籍的養父一同住在德國鄉間。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們生活在滿是關愛的環境之中。

  耳朵聽著身旁平穩的呼吸,唐采荷輕嘆了口氣。

  這是德國鄉間一幢再平凡不過的房子,在被收養成為這家的一分子之後,她在這裡度過很愉快的時光。

  但是隨著養父母相繼過世,她感到寂寞,唯一能陪伴她的是同樣被領養的養姊唐采夏。只是前年起,養姊也因為工作搬離這裡,定居法蘭克福,如今一年她們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望著窗外井然有序的庭園。一花一草,都是她和養母的心血結晶,這裡一片平靜、安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環境,養母是個園藝設計師,從小她便跟在她身旁與花草生活,她希望自己和將來可能有的孩子都能在這裡生活下去。

  只是這個小鎮人口簡單到沒有一個適合與她共組家庭的男人,桌上養姊未關上電源的筆電發出接收信件的聲響,在跨國集團工作,就代表著時刻都得繃著神經做事。

  她微微一笑,輕觸了下鍵盤,螢幕出現一張半身照,一個臉上帶著溫和笑容卻掩不去疲憊的男人,雙眼溫柔,好像召喚她朝他走近——

  他是誰?男人英俊的面龐令她目不轉睛,她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著螢幕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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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1:5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她,唐采荷向來是個乖乖牌,從不渴望冒險、刺激,追求的是生活平靜、井然有序。

  只是為什麼——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照片。

  自從看到姊姊電腦螢幕裡的這個男人之後,她就幾乎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沼,思緒不停的飄向他,甚至聽從姊姊的建議,隨她來到法蘭克福,住進她的小公寓裡。

  說得好聽是想要散心,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會來只是希望有機會親眼見見照片中的這個男人。

  就在今天——她露出一抹淺笑。她知道他將按照計畫來到法蘭克福,或許見過他之後,會讓她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

  「妳絕對想像不到今天我遇到什麼鬼事!」

  一聽到身後的聲音,唐采荷一驚,連忙將照片丟進抽屜,砰的關上。

  唐采夏狐疑的盯著她。她這個妹妹總像是一本打開的書,很容易讓人一目瞭然,她直接拉開她,打開抽屜。

  「姊——」

  唐采夏翻了翻白眼,有些不悅的將那張照片甩在桌上。「唐采荷,妳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斂下眼,不敢吭氣。

  唐采夏原想斥責她一頓,但看她一副心虛的樣子,只能嘆了口氣,「妳離開妳的小溫室跟我來法蘭克福,全是因為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妳死心吧!這傢伙沒來。」

  唐采荷驚訝的抬起頭,「你們公司要發表新的太陽能光板設計,他是設計者,預定要出席的!」

  唐采夏好笑的看著她。采荷向來只對花草有興趣,對她的公事沒半點熱情,這回她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是啊!他確實曾表示要出席,但臨時決定不來了!不過我現在還真謝天謝地老天有眼,他沒來。妳還沒見到他本人就失了神,見到還得了,妳魂不跟著他飛了!」

  「我才沒有!」唐采荷顯得有點彆扭。

  「有或沒有妳心知肚明。」一甩黑髮,唐采夏聳了聳肩,「賀仲初是個出色的發明家,他還是樂燕科技的掛名總經理,他哥哥是主事者、大老闆。他們有錢老爸在兄弟倆還在唸大學時就開這間公司,原本只是想要讓他們玩玩,誰知道兩兄弟卻玩出大名堂。

  「他們發明的產品舉世聞名,只不過賀仲初行事低調,成天只知道做研究,公司大小事是兄長處理,公司上下沒幾個人見過他,所以總公司才會寄他的照片給我,提醒我別認錯人,誰知道會讓妳整個人像是傻了似的失神落魄。照片是給我看,妳最好把他給忘了,明白嗎?」

  「我知道,」她低聲道:「我只是好奇。」

  「有什麼好好奇的,」唐采夏雙手搭在妹妹的肩上,語氣堅定,「他不過是個跟妳毫不相干的人。」

  看著姊姊,唐采荷實在很難解釋自己心中的複雜情感。賀仲初確實是個跟她不相干的人,但卻莫名牽動了她的情緒……

  「我知道了。」在姊姊的堅持下,她只能默默點頭同意。

  「很好!」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唐采夏鬆開手,動手脫掉大衣,「要不是媽已經過世,我還真想問問她,當初領養妳的時候,知不知道妳還有沒有其他姊妹。」

  唐采荷愣了下,一臉的不解。

  「我遇到一個跟妳長得很像的女人,不該說很像——」掛好大衣,唐采夏轉身看著妹妹,「是跟妳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要不是她的頭髮盤起來,露出後頸,我還真當成是妳了。」

  唐采荷的手伸到自己的頸子。多年來,她總留著過肩長髮,為的是不讓後頸上的紅色胎記太過引人注目。

  「去年我們大老闆出了場車禍,之後就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所以原本預定要出席發表會的是賀仲初,只是後來好像因為有位德國心理治療師要跟大老闆碰面,才又改成大老闆出席,莫芷如——就是跟妳長得很像的女人,她是大老闆的看護,陪大老闆一起來,不過……」

  聽她欲言又止的,唐采荷追問下去,「不過什麼?」

  「我聽同事說,她除了是大老闆的看護之外,還在上個月多了個新身分——她是賀仲初的老婆。」

  唐采荷心突了一下,「他——結婚了?!」

  唐采夏點頭,「這也是我要妳死心的最主要原因。莫芷如手上那顆粉鑽戒指聽說還是賀家的傳家寶,看來是因為當了大老闆的看護,所以踩到好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

  「我是接待她的員工,她卻把我當成傭人使喚,倒茶、倒咖啡,上班時間我有一堆事要忙,她卻只會吵著要我帶她去逛街,像女僕一樣在大街上提一堆她的戰利品,看她那副樣子就一肚子的火,早知道我該轉行去當護士,照顧一個又病又有錢老頭只管等著拿遺產,到時我就成了富婆。」

  「媽不會開心聽到妳這麼說。」唐采荷用淺淺的微笑掩飾內心的心煩意亂。

  「我知道,」唐采夏翻了個白眼,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但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女人,我告訴她,我有正事得忙,請她自己去逛街,但那女人竟然當街丟了兩塊歐元給我!」她咒罵了一聲,「真是他媽的,她以為我是乞丐啊!兩塊歐元?!」

  雖然她說得義憤填膺,唐采荷卻忍不住揚起了唇,「她只給兩塊歐元?真是的,好歹也該給個五塊。」

  唐采夏假笑一聲,「唐采荷,這一點都不好笑,那女人跟妳長得真像,猛一看,我還以為妳跑到公司來找我——」她伸出手,比了下,「身高也差不多,同樣的鵝蛋臉、柳葉眉,但那脾氣——我要瘋了,只要想到還得應付她好幾天,我就頭皮發麻!真他媽的,早知道當初就別聽媽媽的話,跟著妳去選唸什麼中文。」

  唐采荷輕挑了下眉,識趣的沒有答腔。

  養母不希望她們忘本,所以很重視她們的中文。姊姊雖然抱怨不少,但也無法否認因為這口流利的中文使她求職之路順遂,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

  看著桌上的照片,唐采荷不禁沉默出神。

  唐采夏直截了當的伸出手,將照片給拿走。

  「姊姊!」她驚訝的抬頭一望。

  唐采夏向來實際,尤其養父母過世,她照顧妹妹,在商場打滾了這些年之後,她更清楚生活並不是辦家家酒,作夢是屬於孩子的專利,所以她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妹妹做些不切實際的傻事。

  「妳的白日夢該醒了。」她的語氣輕快卻嚴肅,「妳一輩子都待在溫室裡,對著花草的時間比對著人還多。我很慶幸妳所培育出來的特殊品種能養活妳自己,妳有顆聰明的腦袋、一雙巧手,但這可不代表妳可以把用在花草上的奇蹟用在生活裡。」

  唐采荷迎向姊姊的目光,輕易看出當中的溫和關懷,她輕揚起嘴角,伸出手擁抱姊姊,輕聲道:「我知道,我會放棄我的念頭,回家去。」

  唐采夏摟著她,輕輕的搖晃著,「妳該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好,妳可是我唯一的親人。」

  唐采荷聞言不禁感到內疚。養母的過世,她們倆都不好過,但是她太沉溺於自己的悲傷而忽略其他,或許她真的悶悶不樂太久。她輕嘆了口氣。

  穿過心中重重的迷霧,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賀仲初結婚了,對她而言,他是個陌路人,一場從沒開始的夢。

  她該聽話的回去過她平靜無波的生活,別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

  「妳確定妳真的行嗎?」唐采夏渾身無力的癱在床上,聲音啞了,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半臥起來,看著妹妹。

  「只是小事而已。」將脖子上的領巾調整好,唐采荷轉身對她一笑,「我看起來怎麼樣?」

  「我妹子怎麼看都是大美人。」唐采夏笑了笑,卻忍不住一陣咳嗽。

  唐采荷見狀,連忙轉身倒了杯水交到她手裡,口氣難掩擔憂,「今天妳在家好好休養,妳要招待的貴賓就交給我,我會處理。」

  「不是我不信妳,而是——」唐采夏喝了口水,想到什麼皺起了眉頭,「妳要有心理準備,大老闆很和善,尤其是出了那場要命的車禍後有了些後遺症,他現在像個孩子很好處理。只是他身邊那個莫芷如……她的眼睛長在頭頂上,我怕妳招架不住。要不是我臨時找不到會說中文的同事幫我,今天大老闆又要去醫院檢查,我真不想妳去應付那個女人。」

  「別擔心,我會看著辦,不是說九點要趕到他們家,」她瞄了下時間,俏皮的吐吐舌,「再不走,我就要遲到了!十一點要到醫院,如果她真像妳所說的那麼難搞的話,我得立刻出門才行。妳多休息,我走了!」

  「記得要先繞路去拿她昨天送洗的衣服。」唐采夏啞著聲音提醒,「地址我寫在紙上,她堅持今天要穿。」

  「我知道!」唐采荷揮了揮手,穿上大衣,出門前,瞄到窗邊的花朵。

  鬱金香已經開花,她特地帶來唯一的一株粉色鬱金香來到法蘭克福,就當見面禮送人吧。

  手一伸,拿著花,她火速的出門,先繞去拿衣服,在九點前趕到姊姊寫給她的住址。

  面對著萊茵河的公寓,是法蘭克福很高級的住宅區,房子看來也不便宜,路樹生意盎然,但她沒空好好欣賞,她快遲到了——

  走到門前,她打起精神,按著門鈴,但沒有人回應,她再一次確認住址沒錯,又按了一遍。

  就在她想放棄時,門被用力的拉開。

  「誰啊?」門後出現一張大大的笑臉,傻乎乎的衝著她咧開嘴。

  「你好,我是……」

  「花?!」他不由分說就拿走鬱金香,「我最喜歡花!好漂亮。」

  「很開心你喜歡,我是……」

  「如如,為什麼我叫妳好久,妳都不理我?」

  她有些困惑的眨著眼,「你好,你是賀柏均先生吧?我不是如如,我是……」

  沒讓她把話說完,他手一伸,就把她拉進門,像個孩子似的嗔道:「我餓了,要吃東西!」

  就外表看來,賀柏均很正常,但是他的談吐和動作透露了不是他這年紀的天真無邪。

  想起姊姊口中所言——車禍的後遺症?!她不由得感到遺憾,看著一旁笑得開懷的高壯男人。

  「請問——」放眼望去沒有看到莫芷如的身影,「賀太太人呢?」

  「賀太太?」

  「莫芷如。」她輕聲開口,「莫芷如是賀仲初的太太,對不對?」

  「仲初的太太?」賀柏均搔著頭笑,手指著她,「莫芷如!妳是仲初的太太,我餓,我要吃東西。」

  唐采荷想要解釋,最後只是無奈的輕嘆了口氣,「賀先生想吃什麼?」

  「我好餓,可以吃好多、好多!」

  她脫下大衣,走進廚房,只是她連東西放在哪裡都不知道,實在不知道從何開始。

  吧檯旁有臺咖啡機,慶幸是自動的,她轉頭看著期待的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賀先生,要來點咖啡嗎?」

  他用力點頭,將手中的花小心翼翼放在面前,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他咧嘴笑說:「我餓,要很多很多!」

  她微笑,拉開櫃門,找到濾網。不知道他的口味,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況,應該也不會計較咖啡濃淡的這點細節,所以她往咖啡機裡倒進平時自己喝的量。

  一個人生活得許久,她早就練就一身廚藝,她很快的找到麵粉和蛋,和好麵糊,倒進烤盤,才一會兒工夫,空氣中就飄散著食物的香味。

  「我好餓!」賀柏均期待的扭動著身體。

  「再等一下!」她抬頭微微一笑。

  賀柏均很高,有一頭黑得發亮的頭髮,眼睛大而深邃,是個性感的大男人,但是他言行舉止就像個孩子似的,看來那場車禍真的很嚴重。

  沒來由的,她感到有些難過,她聲音一柔,「一會兒就好。」

  她一氣呵成的將烤爐上的鬆餅放在盤子上,交到他的手上,「桌上有蜂蜜,你會用嗎?」

  「會!」賀柏均用力的點著頭,興奮的拿著鬆餅坐了下來。

  如果照他所說,他很餓、很餓,兩塊鬆餅應該無法填飽他的肚子,所以她倒了些麵糊在烤盤上,然後倒了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

  看他將食物塞得滿嘴,她實在也無須問他是否合胃口。

  「賀先生,吃慢一點。」她露出一個淺笑提醒。

  「好好吃!」他塞了一大口的鬆餅,眼睛閃閃發亮,「如如好厲害,我還要,還要好多、好多。」

  她將做好的兩塊鬆餅放到他的面前,看他倒了一大匙的蜂蜜,原想制止,但瞧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也就由著他了。

  她倒了杯咖啡,坐到他的對面。看他吃得狼吞虎嚥,想來是真的餓了,她不解,莫芷如怎會放任賀柏均餓肚子?

  「這是在做什麼?」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微驚的轉過身,看著眼前的東方女子。

  雖然姊姊說過她們兩人長得相似,不過當莫芷如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還是被兩人的神似五官嚇到。

  「妳好,」壓下心中的震撼,唐采荷面對著莫芷如自我介紹,「我是唐采夏的妹妹——唐采荷,妳是賀太太吧?」

  莫芷如頭髮有些蓬亂,眼神略帶高傲的上下打量著她。

  她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末了只是冷冷一哼,「唐采夏人呢?」

  「我姊姊今天身體不舒服,」唐采荷輕聲的解釋,「所以暫時由我提供兩位協助。」

  莫芷如又哼了一聲,逕自倒了杯咖啡。

  唐采荷注意到她手上那顆閃亮的鑽戒——代表著賀仲初與莫芷如之間的承諾,心臟不由自主的一縮。

  「我昨天送洗的衣服呢?」莫芷如將咖啡喝完才頤指氣使的問。

  「在客廳。」唐采荷連忙收回自己盯著鑽戒的目光,頭一低,走到客廳。

  「咖啡沒了,」莫芷如拿走她手中的衣服,挑剔的打量著,「再去煮一壼。」

  唐采荷還來不及回答,莫芷如便趾高氣揚的轉身走開,房門砰的在她的眼前關上。

  唐采荷有片刻的傻眼。正如同姊姊所言,莫芷如確實是個不客氣、無禮的人。

  但就算如此又如何?她是賀仲初選擇的妻子。

  走回廚房,唐采荷若有所思的煮著咖啡。

  賀柏均已將所有鬆餅都吃完,此刻一臉滿足的坐在廚房裡,拿著鬱金香,搖頭晃腦的說著,「如如?又一個如如?兩個長得一樣的如如,好像、好像!」

  她勉為其難的在他熱切的眼神下揚了下嘴角,聽到身後有聲響,她轉過身,看見已經換好衣服走出房間的莫芷如。

  「賀太太,咖啡好了。」她輕聲道:「妳要吃點東西嗎?我們十一點前要到醫院,所以還有……」

  「醫院晚點再去,」莫芷如一撥自己波浪鬈髮,淡淡的表示,「我已經訂好遊艇,要去遊河。」

  唐采荷一怔,「可是今天賀先生要做詳細的檢查,遊河應該可以等到檢查完畢之後吧?」

  莫芷如沒好氣的瞪著她。

  她的眼神使唐采荷露出遲疑的神情,她可不認為自己有說錯什麼。

  「妳就跟妳姊姊一樣沒腦子,」莫芷如不客氣的啐了一聲,「我想做什麼,沒妳多嘴的分。今天我要去遊河,所以妳可以滾了,我自己帶著賀先生就可以。」

  莫芷如沒有刻意揚高音調,但語氣之中透露的輕蔑令唐采荷感到不快,只是為了姊姊的飯碗,她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

  她走到客廳,拿起自己的大衣。

  「不要!」賀柏均突然站起身,堅持道:「我要如如跟我一起去。」

  莫芷如皺起眉頭,「大哥,你看清楚,她不是如如,我才是!」

  「妳不是!」他甩開她的手,「妳是壞女人,妳一直想要害死我!」

  莫芷如的臉色變得難看,「大哥,別胡說八道,我會生氣。」

  「如如不去,」他拉著已經穿上大衣的唐采荷,像個孩子似的嘟囔著,「我也不去!坐船不好玩,我不要去!」

  「大哥,別鬧脾氣,」莫芷如雖然耐著性子開口,但眉頭卻越皺越深,「你若不聽話,仲初會不開心,你難道不怕他生氣嗎?」

  「仲初不會生氣,」賀柏均雖然傻了,但不代表他一無所覺,「仲初愛我!」

  「若你再不乖,他就不會愛你。」

  看著莫芷如表情變得難看,唐采荷柔聲開了口,「賀太太,不如妳讓我陪你們去遊河,我打通電話給醫院,看是否可以把檢查安排到下午?」

  莫芷如冷著臉打量她,「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她眼神的冰冷令唐采荷一怔。這是一張跟她相似的臉孔,但上頭透露的陰沉卻令人沒來由的感到發毛。

  「可是賀先生說我不去,他也不去,」壓下心中的不安,她溫柔的請教,「賀太太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嗎?」

  莫芷如好半晌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她,接著她的目光轉寒,冷冷一哼,「妳要去就去,但妳最好別後悔。」

  「不過是陪兩位遊河而已。」唐采荷淡淡回應。

  莫芷如不予置評的聳了下肩,掉頭離開。

  「如如要一起去嗎?」賀仲初興奮的問。

  唐采荷對他一笑,柔聲的重申一遍,「我不是如如,我叫采荷,采荷會陪你一起去。」

  「好棒,如如要一起出去玩。」

  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唐采荷只能嘆口氣,任由他繼續把她當成莫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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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踏上老舊的小艇,唐采荷心中滿是不解。

  撇開賀家的財力不談,以莫芷如的個性,實在不像會屈就自己坐上這艘好像隨時可能解體的小艇遊河。

  她放下手中裝著從路上商店買來的三明治、果汁的袋子,面對著莫芷如提醒,「賀太太,這艘船看起來有些不安全。」

  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莫芷如逕自打量著四周,走到下層船艙。

  得不到回應,唐采荷只能拉著一臉興匆匆的賀柏均,「賀先生,小心點,現在才初春,河水很冷,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水?!」他開心的說:「我要玩水、玩水!」

  「天氣冷,別玩水!」她帶著淺笑拉他坐下,「等一下就要開船了,請坐穩!」

  「底下有個廚房,」莫芷如從船艙爬了上來,伸手往裝著食物的袋子裡拿了瓶果汁,對唐采荷命令,「妳把吃的東西放到下面去。」

  她點點頭,將袋子拿起來,「賀太太,現在都還沒看到船東,看來船也開不了,不如我們今天別遊河,改天——改天我替妳找一艘更舒適的船好嗎?」

  「不要廢話!」莫芷如的口氣不耐煩,「把東西拿下去。」

  看著她緊繃的臉,唐采荷無奈之餘也只能照做。

  賀柏均熱切的要跟在唐采荷的身旁。

  「大哥,」莫芷如的聲音從上頭傳來,「先把這瓶果汁喝完才能玩。」

  他揚起一抹笑容,「好,我要喝果汁。」

  唐采荷將袋裡的東西一一放好,爬上去時,就看到賀柏均將果汁給喝完,彎腰拿了個空水桶跑開。她見狀,連忙要跟上。

  「真是討人厭的白痴。」

  聽到莫芷如的啐罵,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妳這話太過分了!」

  莫芷如傲慢的瞟了她一眼。

  「賀太太,就算妳不顧念他是妳的大伯,至少也該記住自己的身分!妳是他的看護,陪他來德國最主要的目的是檢查身體,而不是遊山玩水、逛街血拚。可是現在,妳沒把他今天要去醫院看病的事放在心上,硬帶他來遊河也就算了,怎麼還可以這麼批評他?他只是生病而已。」

  「唐采荷——妳是叫這個名字對吧?」莫芷如的語氣有著不屑,「妳知道妳在跟誰說話嗎?」

  「我知道,」她揚起下巴,雖然知道自己的直言可能替姊姊惹上麻煩,但她就是忍不住,「妳是賀仲初的太太,賀柏均是妳丈夫的哥哥,他是個病人,妳的工作是照料他,但是妳放任他餓肚子,還在背地裡數落他,這些事若讓妳先生知道,我實在懷疑妳還有辦法繼續保有賀太太的位置!」

  莫芷如瞪著她,臉色鐵青,「妳現在是在威脅我要把這些事情告訴賀仲初嗎?」

  「如果我說是的話,妳是否可以改變妳的態度,好好照顧賀先生?」她鼓起勇氣,強迫自己迎視她的眼睛,「賀太太,妳嫁了個好人,請妳好好珍惜這段緣分。」

  莫芷如冷冷一哼,「好人?說得好像妳很了解賀仲初一樣,他或許很聰明,腦子裡總有許多怪點子,但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無趣的宅男,整天待在研究室,三天兩頭見不到人,只會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如果妳瞧不起他,為什麼還要嫁給他?」

  莫芷如板著臉警告,「我為什麼嫁給他跟妳沒半點關係!如果妳要錢,我給就是,只要妳乖乖給我閉上嘴!反正我嫁的人雖然一無是處,但就是有錢。」

  「我不要錢!」她替賀仲初感到可悲,怎會娶了這麼一個女人?「只希望妳至少在德國的這段日子好好照顧妳丈夫最親的家人。」

  莫芷如銳利的黑眸掃視著她,「要不是知道妳不認識賀仲初,我還真懷疑妳跟他有一腿。」

  唐采荷的臉一僵,「賀太太,這麼說話實在有失妳的身分。」

  「身分?」她嘴一撇,「我的身分是賀仲初給的,我可沒那麼希罕。」

  看著她的冷笑,唐采荷眼神明顯寫著不悅。

  「如果妳不爽,大可現在走人。」莫芷如的態度依然冷傲,「反正小艇還沒開。」

  唐采荷沒有答腔,轉身就想走,但突然一桶水無預警的從上頭落下來,只聽莫芷如尖叫一聲,慌亂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唐采荷的褲子也被濺濕,她驚詫的轉身,一個抬頭就看到賀柏均拿著已經空了的水桶,開心的手舞足蹈。

  「我的天啊!你真是——」莫芷如指著他氣得想要咒罵,但最後只是重重的跺著腳,「我這身名牌全都毀了!」

  「請妳別生氣!」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唐采荷心中閃過一陣快意,面上忍著笑安撫,「賀先生只是跟妳鬧著玩的,妳全身都濕了,我剛看到船艙裡有個小房間,不如妳先到那裡打理一下自己吧!」

  氣沖沖的瞪著她一眼,莫芷如拿起一旁的皮包,走向船艙。

  「妳不要走,」賀柏均激動的大叫著,「我還要玩!」

  「賀先生小心點!」唐采荷趕忙擋住上前的他,「別去,來這裡,我陪你玩別的。」

  他頓了一下,最後轉向唐采荷,笑得得意,「如如妳說,我有沒有很棒?」

  「我不是——」她微微一笑,懶得再解釋,低聲的說:「你是很棒,但這件事不對,下次別再做了,知道嗎?」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她像是對待孩子的哄道:「就是不行,這樣沒有禮貌,我也會不開心,所以別再做了,好不好?」

  他想了一會兒,不是很情願的點頭。

  「我有買一些巧克力,」她找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要吃一點嗎?」

  賀柏均用力的點著頭。

  「來吧!」她指著船艙下方,「你自己去找,看你有沒有很棒可以自己找到巧克力!不過記得——不可以再惡作劇了。」

  他興奮得雙眼閃閃發亮,開心的去尋寶。

  唐采荷先彎腰將空的水桶放到一旁,想到莫芷如狼狽的樣子,嘴角不禁揚起。那女人確實需要一點教訓。

  她步下船艙,就見到賀柏均已經打開巧克力,大口大口的吃著。

  她微笑的走向他,將他丟在地上的巧克力包裝紙給撿起來,「這個要放在垃圾桶或垃圾袋裡,知不知道?」

  「知道!」他點頭,但依然把包裝紙給丟在地上。

  她無奈的搖了下頭,彎腰撿起,一站直身,卻見到他停下動作,一臉的困惑。

  「賀先生,」她機警的問,「有什麼事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暈暈的,這裡好難過!」

  「頭暈?」她擔憂的輕觸著他的額頭,「怎麼會?!你在這坐一會兒,我去跟賀太太說。」

  唐采荷讓他坐下,看他閉上眼睛。

  她雖然懷疑莫芷如會在乎賀柏均身體不適,但他不舒服的事,她還是有義務要知會她一聲。

  她進入這船上唯一的房間,卻沒有發現莫芷如的身影,只看到地板上她換下來的衣物。

  「賀太太!」她輕聲的喚著,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她一臉狐疑的轉身,眼角瞄到一抹光亮。

  是一直戴在莫芷如手上的那枚婚戒,她拿起戒指,看著鑽石在光線下折射出光芒。

  有句話說男人愛車,女人愛珠寶,原本她還以為只是句口號,但手中這個小東西還真漂亮——

  船身突然搖晃一下,她微驚,連忙扶著牆。難不成要開船了嗎?她轉過身,趕著去找莫芷如。

  「我已經把東西弄好了。」

  她聽到莫芷茹的聲音從甲板後方傳來。

  「我在賀柏均的果汁裡放了點安眠藥,劑量不多,但已經足以令他沒辦法太快反應,再說他的腦子從車禍之後就不正常,所以就算船起火燃燒,我看他也不知道要跑。」

  唐采荷聞言全身僵硬。早秋的空氣帶著一絲暖意,但是她的心卻一陣寒冷顫慄。

  「放心吧!我會把一切弄得就像是場意外。至於那個女人——老實說,她嚇到了我,長得跟我還真像。不過算她倒楣,我早叫她別跟來,她偏要,所以是她自找死路,怪不得我!反正都已經死了一個人,也不在乎多死幾個!

  「你閉嘴——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你就別再婆婆媽媽,像個男人一點,我已經受夠你每天晚上都抱著那個賤女人,只要他們都死了,我們倆就自由了,」莫芷如點燃了一根煙,從容的吸了一口,隨即蹲了下來,「你說點燃之後還要多久才會燒到油箱……三分鐘?時間夠了!」她點燃了引信,瞄到自己光禿禿的手,她咒罵了聲,「該死,我忘了我的戒指……怎麼能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枚戒指很值錢……」

  注意到火光往油箱的方向而去,唐采荷立刻回過神,三步併作兩步的衝了上去,用力的踩著火苗,試圖要將火給撲滅。

  「該死!」沒料到唐采荷會突然衝出來,莫芷如一詫後伸手拉住她,「不關妳的事,給我走開!」

  唐采荷甩開她,瞥到一旁的滅火器,她旋即移動腳步,但是她的手還沒碰到滅火器,頭髮就被莫芷如從後頭給揪住。

  「放開我,妳這個瘋子!」她掙扎著。

  莫芷如用力把她壓到牆上,手掐住她的脖子,「妳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多管閒事,現在妳什麼都知道了,我更不能饒了妳。」

  火已經燒到油箱,開始燃燒,飄出濃煙,唐采荷幾乎不能呼吸。

  「如如!」

  看到賀柏均搖搖晃晃的出現,唐采荷驚恐的瞪大了眼。

  彷彿沒有看到火焰,他朝她們走過來。

  「不要!」她咳嗽著,一邊揮著手,要他走開。

  賀柏均依然呆愣愣的走來。

  唐采荷見狀,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用力的掙脫莫芷如,向他跑去,雙手推了他一把。

  幾乎在聽到賀柏均落水聲的同時,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她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燒到她身上的衣服,痛楚好像沒有盡頭,全身上下無處不痛,痛得她根本無法忍受,完全失去意識。

  ※※※※

  「她的情況……」

  「很糟,還不確定能不能活下來……」

  隱約之間聽到遠處傳來聲音,她企圖睜開眼睛,但卻沉重得睜不開。

  「吸入不少濃煙,可能傷了聲帶,臉、四肢都被燒傷,沒了頭髮,就連容貌也都毀了,賀先生,你得有心理準備,賀太太就算能夠活下來,也一定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

  「總之,希望你盡一切辦法讓我太太好過一些。」

  賀太太?指的是她嗎?唐采荷有些困惑,可她不是賀太太,她奮力的想要睜開眼。

  「賀太太的心跳加快了!」突然有人撐開唐采荷的眼皮,一道強光射入她的瞳孔,「賀太太,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她想說話,但卻發不出聲音,就連呼吸,好像都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別激動,沒事的,妳現在很安全。賀先生,賀太太醒了!」

  她微張的眼,終於看清眼前的具體影像。

  賀仲初?!有片刻,她懷疑自己痛得神智不清,不然他怎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芷如,妳認得我嗎?」賀仲初在她耳際輕聲說話,「我是仲初,賀仲初,妳的丈夫。」

  她認得他是誰,但她不是他的太太,她不是莫芷如,她想解釋,然而她不但說不了話,就連身體也像有千斤重似的無法移動,她的全身包著繃帶,只露出一雙微張的眼。

  「妳聲帶受了傷,還沒辦法開口,」賀仲初繼續解釋,「妳現在在醫院裡,船爆炸了,妳受了很重的傷,但是哥哥沒事!他說是妳救了他,這次——我欠了妳。」

  她很開心聽到賀柏均沒事,不過她真的不是他的妻子,她激動的想解釋,但一波接著一波的痛苦侵襲著她,全身每個細胞都像是在撕扯,痛苦難耐,她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太激動,心跳太快,」醫生在一旁對賀仲初說道:「我最好給她一點鎮定劑,讓她休息一會兒。」

  她一點都不需要鎮定劑!看著賀仲初起身,她想要叫住他,但是她的氣力仍然白費了,他聽不到她的吶喊。

  「放輕鬆,」他溫和的聲音安撫著她,「我不會走遠,放心,不論發生什麼事,一切有我在。」

  一切有他在——多好聽的一句話,護士為她注入鎮定劑,任憑麻木蔓延,她閉上了眼。

  ※※※※

  唐采荷整個人昏昏沉沉,耳裡傳來醫療儀器的聲響。

  「醫生說妳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妳沒事了。」

  聽著陌生的低沉聲音,唐采荷試圖擺脫藥物所帶來的昏沉,撐開自己的眼皮,但是她虛弱得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妳這個傻子,為什麼要拿什麼鬼戒指?妳自己也知道,只要殺了賀柏均,再送賀仲初上西天,這兩個傢伙都不在這個人世間時,什麼都是妳的,妳何必在乎一枚戒指,讓自己變成這個模樣?!」

  隨著憤怒的指責一句句傳入耳裡,她內心生起恐懼的顫慄。殺人?真的有人要殺賀家的兩兄弟?!

  「妳搞得自己受重傷,賀柏均卻沒死,還一口咬定是妳救了他,妳到底在想些什麼?不管如何,妳得先好起來,回到賀家去,只要把R3的設計圖偷到手,到時就算沒有賀家的財產,我們也能不愁吃穿了。」

  唐采荷在心中祈求著,終於可以奮力的睜開眼,她轉動頸子,偏偏只看到那個人的背影走向門口。

  「賀仲初好像對這起意外起了疑心,所以派了人調查,我暫時不方便跟妳聯絡,妳好好休養,等風頭過了,我再給妳消息。」

  是誰?到底是誰?她以為自己正在尖叫詢問,但是她的雙唇並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她的眼皮像有千斤重似的又閉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被誤會成莫芷如不說,竟然還陷入一件陰謀中。

  老天爺到底在跟她開什麼玩笑?!黑暗從四周迫近,將她整個籠罩,她又陷入昏迷。

  ※※※※

  天空飄著細雨,唐采夏紅著眼,眼淚已經流乾。

  喪禮結束,少數的好友都離開了,只剩她一個人還孤獨的站在墓園裡。

  她將妹妹的骨灰安葬在父母的墓旁。從她出意外之後,她的心就日夜被內疚所啃蝕,若是那天她沒有開口讓采荷代替她前往賀柏均他們公寓,今天妹妹還能開開心心的活在這個世上。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過身,有些驚訝的看著手捧著一束百合,撐著一把黑傘出現的賀仲初。

  他示意的點了下頭。「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實在沒有心情社交,但是人家親自跑了一趟,她還是擠出一抹有禮的淺笑,「謝謝你還特地跑這一趟。」

  賀仲初蹲下身,將手中的百合放在墓前,簡單的大理石墓碑上的照片令他的心跳稍微加快——

  「這張照片是我最喜歡的,我妹妹長得很像你的太太吧!」似乎看出他的驚訝,唐采夏在他的身後開口,「第一次見到賀太太時,我也有一瞬間的錯覺,但是你太太當然不是我可愛溫和的妹妹!」

  她雖然極力克制,卻還是忍不住口氣裡的輕蔑,畢竟要不是莫芷如臨時更改行程,就不會發生那起意外。

  照片中的女人笑容純潔而真誠,雖然是相似的兩張臉,但是她臉上的生趣卻使她更吸引人。

  賀仲初伸出手輕觸了下,大理石的冰冷令他回過神,他將思緒隱藏起來,縮回手,站起身,「若有任何需要幫助,儘管開口。」

  再多的幫助也換不回妹妹的生命,熟悉的水霧襲上唐采夏的眼睛,「我從沒想過她會這麼結束一生,這並不公平——」想起妹妹被燒焦的屍體,她感到胃一陣翻騰,不懂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死的人是她的妹妹,而不是那個討人厭的莫芷如,「我根本認不出她!」

  「關於妳妹妹的事,我很遺憾。」賀仲初轉身面對著她說。

  看著他,唐采夏手伸進口袋,拿出妹妹一直放在身邊的照片。

  賀仲初低下頭,雨水滴落在他的影像上——

  「我妹妹一直想見你,」唐采夏輕聲的開口,「生前沒見著,沒想到死後,你來到她的墓前看她。」

  賀仲初拿回自己的照片,眼底閃過不解。

  「她從小就很聰明,但我媽總笑她是個不切實際的小笨蛋,」想起過往,她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她跟媽媽的感情很好,所以我媽死後,她的情緒一直無法平復,最後竟異想天開的想要生個孩子,而你是她選擇的父親人選!」

  她看了他一眼,「別問我為什麼?因為連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只是一張照片就讓她認定了你。」

  對此,賀仲初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

  「若妳需要換個環境重新開始,我可以替妳安排。」他的口氣溫和卻顯得公式化。

  在法律上,唐采荷的死與賀家無關,但在道義上,他不會置身事外。

  事發到現在,唐采夏的思緒常處於一團混亂之中,她根本沒思索到下一步,或許換個新環境真的對她有益,只是——

  「我想休息一段日子。」

  「可以!」他很爽快的同意,「等妳休息夠了,隨時歡迎妳回來工作崗位。」

  他的明快果決令唐采夏揚了下嘴角,「賀先生,若我妹妹沒死,我真好奇你們會激起什麼樣的火花。」

  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斂下眼,「需要我送妳一程嗎?」

  「不用了,」她收回自己的視線,看著墓園,沒有將交給賀仲初的照片拿回來,「我想再待一會兒,再次謝謝你特意跑這一趟,我妹妹看到你來,一定也很開心。」

  一場意外結束一條年輕的生命,賀仲初心中不捨,不過心中該浮現的是遺憾而不是摻雜其他的情感。

  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墓碑上的笑臉,撐著傘,靜靜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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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2:40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唐采荷決定恢復力氣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所有人,他們認錯了人!

  在睡睡醒醒之中,她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度過多少時光,最後她終於不得不認清自己受的傷比想像中嚴重。

  在爆炸之中,她吸入太多的濃煙,導致她聲帶受損,全身因為灼燒,幾乎都包著繃帶,護士以為她不懂德語,交談時讓她聽到自己的情況很糟,身體百分之五十的皮膚受損,可能會留下永久的疤痕,至於右邊臉頰也毀了,紗布下的臉孔,可能就像個怪物一般。

  她的心情從原本的激動到最後一片平靜,畢竟無法言語的日子,她唯一能做的也只剩冷靜。

  在越來越長的清醒光陰裡,什麼都不能做的她,只剩下期待賀仲初的探望,就算他只是低聲的跟她說幾句話,都足以令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轉。

  她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令賀家人誤會了她的身分,但至少可以肯定有人想要危害賀家兩兄弟,而她不知道藏在暗處的人是誰,賀仲初的樣子也不像知道有人想要傷害他。

  一等她表明身分,她便可以回復自己原本的日子。只是……唐采荷……她在心中默唸著自己的名字,腦中飛快的放映了自己的一生。

  她一生幾乎都待在溫室,終日與花草為伍,日子平靜,沒有波瀾……看似幸福,又好似少了什麼的空虛。

  聽到病房門打開,她的心不禁期待的跳動。

  「如如?!」

  賀柏均一臉的遲疑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擠出一抹笑,但卻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扯動臉頰的傷口,令她痛得幾乎皺起眉。

  「仲初,」賀柏均滿臉的困惑,轉身看向身後,「如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受了傷,記得嗎?」賀仲初走到兄長的身旁,溫聲的提醒。

  賀柏均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表情激動起來,「我記得!起火了,然後好大一聲砰,如如的頭髮燒起來了,可是她衝過來,把我推下水裡,水好冷、好冷!」

  「水確實很冷,但是她救了你一命。」賀仲初摟住兄長的肩膀,慶幸他除了一點驚嚇之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賀柏均困惑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如如會好嗎?」

  「當然,我會把她變得跟以前一樣。」賀仲初對兄長一笑,低下身,與唐采荷的雙眼相接,「妳今天還好嗎?」

  他的關懷令她心頭一暖,她眨了眨眼,在無法言語的日子,她只能靠這種方式表示自己很好。

  「我想妳現在最在意的應該是自己的樣貌,所以我已經安排了整型醫生會診,只要妳的狀況允許,就會盡快為妳動手術,回復妳原本的樣子。」

  她確實擔心自己可能毀容,但她懂得感恩,畢竟現在她好好的活著,相形之下,她更在意的是賀仲初可能面臨的傷害,她看到他臉上的疲憊,心中生起一絲不捨。

  腦子萌生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她將錯就錯,扮演他們以為的莫芷如,她就可以留下來,想要危害賀家兄弟的人早晚會與她聯絡。

  她可以幫忙,只是這是對的嗎?她的心不禁在坦誠與繼續謊言的兩個念頭搖擺。

  「哥哥,不可以!」賀仲初揚聲制止正試圖扯開唐采荷臉上繃帶的兄長,「如如會痛!」

  賀柏均嘟著嘴,「可是我要看。」

  「過陣子吧,等她好了之後。」

  「什麼時候會好?」

  「很快——」賀仲初溫和的哄著兄長,頓了一下,低喃道:「你也一樣,很快會好。」

  唐采荷從他簡短的低語中聽出壓抑的情感。

  她實在不想要欺騙他,但若這是她唯一接近他的路,她心甘情願承擔日後可能面對的一切責難。

  看著他,她無法將目光移開,心和腦傳送著混雜的訊息,在死了一遍之後,上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可以接近他,而她不再遲疑,選擇緊握。

  ※※※※

  「妳看起來實在是好極了!」

  聽著醫生用德語誇讚,唐采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請來的翻譯盡責的將醫生的話一字不漏的翻譯給她聽。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要扮演一個無知者真的是件很困難的事,拿著鏡子,她仔細的打量著那張又青又紫的臉,感覺熟悉又陌生,醜陋的燒疤醒目的在她的右頰上,她的手輕觸著。

  她可以想出一堆詞彙形容現在的自己,但是「好極了」這幾個字絕對不在其中。

  「妳知道能活下來就是一個天大的奇蹟,」醫生指著她的臉頰,「過幾天青紫會更消退,頭髮再長些,之後臉上做些手術,妳就會看到妳所熟悉的漂亮臉蛋。」

  明明就是很複雜的程序,醫生說來倒是很輕鬆。

  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以她現在的狀況,她實在不太相信自己的臉上可以出現太了不得的奇蹟。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著自己剛長出來的頭髮。

  「放心吧!」醫生在一旁安慰著,「一切都會沒事。」

  她只能勉為其難的一笑。

  「賀太太,我聽賀先生說妳想要見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的心揪了下。

  出了加護病房,恢復一些體力,她所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見姊姊,終於,她來了!

  她緩緩的轉過頭,注意到姊姊只顧著打量病房四周,目光並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看來她是真的很不喜歡莫芷如。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示意醫生離開,等到病房只剩兩個人,她才輕喚一聲,「姊姊!」

  身軀明顯的僵了一下,唐采夏皺著眉將目光定在她的臉上,那些疤痕令她著實一怔,神情難掩困惑,「賀太太,我不是妳的姊姊。」

  唐采荷無力的一笑,抬起手輕觸著臉上不平整的肌膚,「我的臉……連妳都認不出來了?」

  眉頭鎖得更深,唐采夏不由自主的朝病床跨了一大步,但卻像是想起什麼的停下來,「賀太太,我現在心情不太好,妳別跟我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姊姊,我是采荷!」她眼眶一紅,「真的是我,我沒死!」

  唐采夏睜大了眼,腦袋先是一片空白,旋即多疑的挑起一邊眉毛,「不可能,我妹妹已經死了!賀太太,我討厭妳這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唐采荷輕聲強調,微側過身,讓她看到自己的後頸,雖然上頭也有燒傷的痕跡,但依然清晰可見那塊紅色胎記,「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總之賀家認錯了人。死的是莫芷如,不是我。」

  唐采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激動的跨了幾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真的是妳?!可是怎麼可能?因為船上的火滅了之後,除了妳以外的另一具屍體燒得不成人樣,為了慎重起見,賀家還特地請醫院驗了DNA,確認了身分!所以怎麼可能認錯人?!」

  「我也不知道,但或許是檢體出錯了,」她露出微笑,對姊姊伸出手,「我真的沒死。」

  看著她雙眼閃亮,臉上透露著安靜寧和,唐采夏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傳來的溫熱令她震驚莫名,「采荷?!妳真的是采荷?!」

  她唇瓣翹起,「是!」

  唐采夏激動得想要尖叫,「妳這個死丫頭,妳沒死——竟然拖到現在才告訴我?妳知道我因為妳都快要哭瞎眼了嗎?」

  「對不起,只是我好一陣子不能說話,」她無奈的表示,「就跟個廢人一般,當我恢復體力,就要仲初找妳來一趟,但一直等不到妳。」

  「拜託,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討厭莫芷如那女人,」唐采夏不客氣的批評,但像是想起什麼的一頓,最後嘴一撇,「算了,人都死了,我實在不該再數落她。」

  提起莫芷茹,唐采荷也只能嘆息。今日的結果是她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但畢竟是條寶貴的性命,她還是覺得難過。

  唐采夏彎下腰,仔細的想看清她,「我的天啊!妳的臉怎麼變成這樣?這些疤——會好嗎?」

  「整型醫生說會,」不想讓姊姊擔心,唐采荷刻意保持語氣的輕快,「所以應該會的。」

  「拜託!」唐采夏皺起眉頭,「臉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若一輩子好不了怎麼辦?」

  一抹笑意浮現在唐采夏的眸裡,「對我來說,還能活在世上已經是上天的恩賜,我還需要在乎這張臉嗎?」

  這種說法令唐采夏無法反駁卻也認同不了,她翻了個白眼,目光須臾不離妹妹的臉,「賀家還不知道認錯人了嗎?」

  在一向親近的姊姊打量目光下,唐采荷幾乎沒有勇氣開口,她吶吶的回答,「他們還不知道。」

  「為什麼?」唐采夏狐疑的一揚眉。「妳打算什麼時候說?」

  「過一陣子吧!其實——」唐采荷有點心虛的掃了姊姊一眼,「我有個點子。」

  「點子?」唐采夏有不祥的預感,「說來聽聽。」

  「我想,我或許可以將錯就錯。」

  「將錯就錯?」唐采夏愣愣的重複一遍,最後語調忍不住拔高八度,「死丫頭,將錯就錯是什麼意思?!」

  「姊,妳先別生氣,我有我的理由,因為這次的意外……不!」她搖了下頭,有些激動的說:「這次的事不是單純的意外,是謀殺、是謀殺!」

  「謀殺?」唐采夏忍不住翻白眼。「妳在胡扯什麼?」

  「是真的!這把火是莫芷如點的,因為一直燒到油箱,所以起火燃燒,當時我跟莫芷如在拉扯,賀柏均走過來,我怕他受傷就把莫芷如推開,順手將賀柏均推下河,之後船就爆炸了。

  「當我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我太虛弱,沒辦法跟他們解釋他們認錯了人。但在昏迷時,有個男人來看我,他說了一些話,雖然我昏昏沉沉的,可我記得很清楚,他打算殺了賀柏均和賀仲初,莫芷如跟他是一夥的,可惜當時我因為藥物的關係沒有辦法看清他的長相,不過我相信只要他以為我是莫芷如,早晚會再跟我聯絡。」

  唐采夏瞪著她,彷彿她頭上現在長了兩隻角,「妳是傻了還是瘋了?如果妳說的是真的,妳不怕最後連自己的命都沒了?!」

  唐采荷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從某個角度來看,我的命早在爆炸時就結束了。」

  唐采夏雙手環胸,憤怒全寫在臉上。

  「姊姊,」見狀,唐采荷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緊張的微笑,「我不想騙妳也不想惹妳生氣,只是躺在病床上這陣子我想了很多,我一直在過一種安穩但卻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生活。妳和媽媽總教我該怎麼過日子,我也總是聽話的過著妳們想要我過的日子,可偶爾我覺得心底有些空虛,這次我的選擇或許妳不認同,但我卻可以得到新生,妳也想看我快樂,不是嗎?」

  「唐采荷,妳不要來這套,」唐采夏怒氣騰騰,揮舞著手,「要快樂有很多種方式,但絕對不是拿自己的安危去得到,妳的腦子不正常,跟妳說妳也聽不懂!反正我才不管這次的事是意外或謀殺,跟妳都沒半點關係。我沒有太多的積蓄,不過我會想盡辦法讓妳的臉變回原本的樣子,之後,我要妳給我乖乖回家去,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是姊姊——」唐采荷溫和的語氣有著堅持,「我沒有辦法當作沒事發生的轉身離開,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害!」

  「好笑,我現在看到受傷害的人可是妳!」唐采夏飛快的反駁,「妳腦子裡總是一些不切實際又亂七八糟的念頭,越來越瘋狂,妳之前說要生個孩子的事,我現在贊成,我贊成可以吧!妳回去後就找個男人……等等!」她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的一頓,眉頭皺起,「唐采荷,妳想這麼做的原因該不是賀仲初吧?」

  她遲疑的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看出妹妹表情掠過一絲心虛,唐采夏不敢置信,「妳這個傻子,就算妳扮演莫芷如,妳真實身分還是唐采荷,妳不是賀仲初真正的老婆,他也不是妳的男人。」

  聽出姊姊語氣中的諷刺,唐采荷垂下目光,「這點我很明白,但這次我想要聽從自己的心,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妳可以選擇幫我,不然就請妳當作不知道這件事,不管日後發生任何事,我自己承擔。」

  唐采夏氣得快要爆炸,「講得還真容易,妳以為是辦家家酒,妳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賀仲初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妳認為他會感謝妳的幫助還是恨妳的欺騙?」

  關於這個問題她心中也有問號,但她不想去想將來的事,不然她的勇氣就會消失,什麼都做不了。

  面對姊姊的怒火,唐采荷柔順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唐采荷,」唐采夏嚷道:「我百分之百肯定妳腦子的構造跟平常人不一樣。」

  她發出一連串的咒罵,但唐采荷依然一臉的平靜,以往她這種以退為進的舉動總能逼得急性子的姊姊妥協。唐采夏罵得更兇,卻依然得不到任何的反應。

  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唐采荷的反應如遭電擊,身軀一僵,雙眼帶著慌張、乞求的看著姊姊。

  唐采夏冷著臉,閉上了嘴,雙手環胸。

  賀柏均率先衝了過來,高大的身形直接停到唐采荷的面前,仔細的打量著她,「如如,妳看起來更奇怪了。」

  這句話實在很傷人,唐采荷輕撫了下自己的臉,卻不得不認同。

  「醫生說,」不著痕跡的瞄了眼與翻譯一同進來的賀仲初,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激動的心跳聲,「以後會變好。」

  賀柏均嘟起了嘴,口氣有些不快,「真的嗎?」

  「應該吧!」她老實承認自己也沒把握,「但現在我們只能相信醫生的話了。」

  「我不喜歡妳的臉,」他皺著眉表達自己的意見,「很醜!」

  賀柏均做人實在太誠實了。唐采荷的目光落在賀仲初的身上,感覺血液緩緩的流動,好奇在他的心目中,對她現在的模樣又是什麼想法,是否也認為她長得像怪物。

  「仲初,你騙我,如如沒有變漂亮!」賀柏均面對著弟弟,語帶指責。

  賀仲初也沒試圖欺騙,「她現在看起來雖然不太好,但我相信過幾天會好轉。」

  並不喜歡話題繞在自己的臉上頭,唐采荷不由自主的垂下臉,下意識的閃躲著賀仲初的目光。只要看到他,難以解釋的悸動就會滑過心頭。

  偏偏當她的身體狀況逐漸好轉,他來看她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她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她衷心希望他的閃避是因為她這張看起來嚇人的臉。

  她現在確實很糟,不過這是意外造成的,她也百般不願,想起一旁因為她受傷而一肚子火的姊姊和只顧著對她的臉品頭論足的兩兄弟,一股沒來由的沮喪從心中生起。

  「賀總!」

  唐采荷心驚膽跳的瞄了開口的姊姊一眼。

  「妳來了。」賀仲初示意的點了下頭。

  唐采夏意味深長的看了妹妹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說下去,「我聽同事說,賀總打算帶董事長回臺灣了?」

  「是!」他點頭,也沒隱瞞,「我哥哥需要治療,至於我太太——我想回到熟悉的環境,對她的休養應該也是有益的。」

  「你太太?」唐采夏刻意瞄了妹妹一眼,「賀總,難道你不覺得你太太變得不太一樣嗎?」

  驚慌在體內鼓漲,唐采荷的身子繃得死緊。萬一姊姊說出一切,她就剩下離開一條路。

  「她確實變得不太一樣,」賀仲初輕描淡寫的說,「不過我安排了醫療團隊,她的臉會恢復的。」

  唐采夏嘴一撇。她提的根本不是外表,明明就是個性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賀仲初怎麼可能一無所覺?更何況采荷身上還有個壓根不屬於他妻子的胎記,他竟然像瞎了一樣沒看到。

  「賀總,在董事長出事前,你是不是只知道關在屋子裡,研發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不跟人接觸?」

  從她的語氣聽出一絲嘲諷,他不解的看著她,「是,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唐采夏不禁啐道:「我肯定你跟你老婆的關係一定很糟。」

  賀仲初的臉色微沉。

  唐采夏扯了下嘴角,「還真被我說中了,難怪——你連自己的老婆都搞不清楚!」

  聞言,唐采荷的手因恐懼而顫抖。

  「我真不懂,」唐采夏重重的嘆了口氣,「為什麼你什麼都沒做,我妹妹就對你死心塌地。」

  提到唐采荷,賀仲初的不悅消退了些。

  唐采夏的心情他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對於妳妹妹的事,我很抱歉。」

  「別說了,」她揮著手,「抱歉這兩個字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聽,我只想問你,你上次的提議是否還有效?只要我開口,你會照我的意願安排工作?」

  他點頭,「是,妳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我想請調去臺灣。」

  唐采荷被姊姊突然冒出來的話驚呆了。

  「去臺灣?」賀仲初也有些意外,他拉著兄長,阻止他碰觸唐采荷臉上的傷口,「哥,我剛才聽到有個棕髮的護士說,上次你來,她答應要買冰淇淋給你吃。」

  聞言,賀柏均雙眼立刻閃閃發亮,「冰淇琳?!我要吃、我要吃!」

  賀仲初用眼神向翻譯示意了下,對方立刻會意的帶著賀柏均離開。

  「我跟我妹妹都是從臺灣被領養,」賀柏均一出去,唐采夏繼續說:「我的養母也是臺灣人,所以我想,若要重新開始,」她瞄了妹妹一眼,「臺灣或許是個好選擇。」

  簡短的幾句話不單透露了她的讓步,甚至還決定陪著她去。

  無論發生任何事,她的姊姊都不會遺棄她。唐采荷的眼前不由得一片模糊。

  「不舒服嗎?」注意到她眼眶泛紅,賀仲初低問。

  「沒有!」她好不容易嚥下梗在喉中的酸澀,「如果唐小姐可以跟我們一起回臺灣,那真是太好了!」

  賀仲初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充滿感情的神情一眼,轉身面對唐采夏,「我會盡快交代下去。」

  「謝謝賀總,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唐采夏看著妹妹,心中無奈也有不捨,「賀太太……改天見。」

  淚水刺痛唐采荷的眼,她嗄聲道:「再見,小心一點。」

  唐采夏扯了下嘴角,轉身離開。

  病房剩下兩人,賀仲初不發一言,眼神帶著挑剔嚴肅的打量著唐采荷的臉。

  感覺他的目光凝在她的臉上,唐采荷不自在的低下頭,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糟,但她更擔心他會察覺自己並不是他的妻子。

  「妳出事的前一晚,」終於,賀仲初開口了,他若有所思的瞇起眼睛,「還很生氣的打電話跟我抱怨唐采夏太高傲,不聽妳的話辦事,可是妳現在看起來卻好像很喜歡她。」

  在他試探的神情下,唐采荷不禁有些畏縮。他是個聰明的男人,若想要瞞過他,不讓他起疑,她似乎得小心一點。

  「我對她有些虧欠。」她僵硬的應道。

  賀仲初靜了一會兒,也回得直接,「妳確實是,只是我很驚訝妳還有良心察覺這一點。」

  唐采荷眼底閃過狐疑,「你是什麼意思?」

  好半晌他根本沒有反應,只是直盯著她。

  他的目光令她不安。

  「莫芷如,」他的聲音非常輕柔,連名帶姓的叫著她,「這裡沒有外人,妳不需要演戲。」

  她的心微微下沉,他的眼睛像黑色的冰,彷彿要看穿她的靈魂,她強迫自己迎視,故作鎮定。

  「雖然我們結婚不久,但我很了解妳是什麼樣的人。」

  聞言,她鬆了口氣。原來他不是察覺了她不是莫芷如,只是……他厭惡的語氣令她感到困惑,她不清楚莫芷如之前做了些什麼,但他們夫妻之間似乎存在不小的問題。

  在他黑得發亮的眼中,她看到了挑釁,她垂下眼,輕聲表示,「我受了很重的傷,與死亡擦身而過,這個經歷令我有很深的體悟,不管過去我做了什麼,現在我都打算重新過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瞟她一眼,壓根不相信她的話,但她的真誠帶來的說服力,令他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我並不在乎妳想過什麼樣的人生,」他聳了聳肩,口氣淡漠,「跟我沒半點關係。」

  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冷酷樣,她急急的說:「可我們是夫妻,不是應該要互……」

  「夠了,我不想聽妳一直強調我們的關係,」賀仲初傾身向前,兩人的臉相距不及一寸,他以極其柔緩的聲音開口,「總之妳救了我哥哥一命,我會牢記這一點。」

  他的鄙視令她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在她與死神搏鬥時,他一直是她支撐下去唯一的力量,哪知道她清醒之後,一切都變了調。

  莫芷如或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女人,但她已經死了,而她並不想要承擔她所留下的原罪。

  唐采荷的眸底有溫柔的光亮,「我只是想要關心你。」

  「不要來這套!」他看著她略微蒼白的臉,躺在病床上的她顯得特別的柔弱,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他拿出口袋裡的戒指,語氣輕蔑。「在出意外時,妳還死命的握緊這枚戒指,看來妳真的很重視它!確實,就像妳拿到這枚戒指時所說的,這可以賣不少錢,我們彼此都清楚妳在乎的是什麼。」

  鑽石在光線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這並不屬於她——所以她沒有伸出手拿。

  「你不該這麼冷淡的對待自己的妻子。」

  賀仲初因為她的話而浮現不以為然的神情,「莫芷如,妳該知足了!妳成為我哥的看護住進我家,趁我跟我姊大吵一架,喝醉了,神智不清時爬上我的床,逼得我不得不娶妳,妳用盡心機得到這一切,還指望我如何對待妳?」

  他的陳述令她雙眼因震驚而瞠大。她想要接近他、幫助他,所以才大膽的假扮他的妻子,涉入騙局中,但是她壓根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所發生的點滴——想起莫芷如的言行,或許這一切都是計畫好的陰謀,她的胃不禁糾成一團。

  「不管你信不信,」她的語氣有些無力,「我真的只是想關心你。」

  賀仲初面無表情的將戒指放在她的身旁,「妳這招拿去打發我哥哥還可以,至於我早就免疫。」

  他不留情的轉身離開,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一陣瑟縮。

  如果莫芷如一開始就處心積慮的接近賀仲初,她現在也沒有立場去責怪賀仲初的輕蔑態度。

  明知他表現出的厭惡並非是針對她,但她心中卻沒因此而好過些。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戒指上,他怨懟的話語在她的心中盤旋。婚姻需要忠誠,婚戒則是承諾,這個戒指不屬於她——靠著欺騙得到的東西,她不會也不能戴上——目光看向手背上同樣被火紋身而扭曲的皮膚,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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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3:0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拿著手杖,唐采荷小心翼翼的移動身軀,當順利落坐在機場貴賓室的椅子上時,她著實鬆了一大口氣。

  她臉上覆著紗布,雖然蓋住她駭人的傷疤,但還是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但她似乎一點都不以為意。

  「妳大可留在這裡等身體狀況更穩定些再回去。」賀仲初坐在一旁,不帶太多情緒的看著她的動作。

  唐采荷神情自若的將手杖放在一旁,扮了個鬼臉,「我討厭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監獄裡。」

  「監獄?!」

  「醫院!」她對他一笑,深吸一口氣,聞著濃郁的咖啡香味,「對我而言就像監獄。」

  她無害的笑容幾乎使他皺起眉頭。從她耍手段逼得他不得不娶她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比之前她還只是哥哥看護時更僵,根本無法好好的交談,但從她出了意外之後,在他面前,她表現得就像個溫柔和善的女人。

  厭惡自己的心思被她佔據,他移開目光,彎下腰拿起筆電。他得要工作,只要專注在工作上,她的存在就不會影響他的思緒。

  他的冷漠落在唐采荷的眼裡,她在心中輕嘆了口氣。以他跟莫芷如的關係,她實在不該期待他能給她什麼溫暖的待遇。

  看他一臉專注在電腦上,她也沒有費心去看他在忙些什麼,好奇的目光逕自打量著四周。

  長這麼大,第一次進機場的貴賓室,長桌上有許多食物,但最吸引她的是咖啡,香氣刺激著她的嗅覺,她真想要來一杯。

  她的手緩緩伸向手杖,隨口問道:「大哥為什麼要先回臺灣?」

  賀仲初帶了絲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令她無辜地眨了眨眼,「我說錯了什麼嗎?」

  他冷冷的說:「大哥從出車禍之後,每個月都要接受心理治療,這回來德國,也是為了接受治療,但似乎對他的情況沒有幫助,所以我安排他先回臺灣,繼續原本的諮詢。」

  她實在很想問是什麼樣的治療,不過為了避免露出更多的破綻,她只能壓下自己的好奇心。

  對他專注著工作,沒有打算理會她,她開口又會惹他不快,所以她決定自己找點事做,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妳要做什麼?」

  她有些意外,以為他壓根沒注意她,沒想到她才一動,他便目光如炬的盯著她。

  「我想喝點咖啡。」她臉上帶著淺笑,一臉的無辜,「我知道我還沒完全恢復,但我真的好想喝,給我喝一點——拜託,一點就好!」

  賀仲初眼中閃過一絲懊惱。他向來把她當成隱形人,這並不困難,反正她也從不曾想要討他歡心,但現在的她,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一抹微笑,就能勾起他心底的悸動。

  「可以嗎?」唐采荷眨著眼,想說他沒說話,應該是默許,手繼續往一旁的手杖探去。

  他伸出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她微驚,看著他的大掌覆在自己的手上,但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收回手,起身走開。

  沒多久,他端了只玻璃杯走回來。「熱牛奶!」

  他替她倒飲料,她很感激,但是熱牛奶?

  「我不是小寶寶,」瞧他一臉的正經八百,她咕噥,「我討厭熱牛奶。」

  「這對妳有益。」

  她不情願的拿起杯子,在他堅持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其實,我喝一點咖啡沒什麼關係的。」她試圖說服他。

  賀仲初起身倒了杯咖啡,不過卻是自己要喝的,他坐在椅子上啜飲著,好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唐采荷嘴一撇,將牛奶給放在桌上。

  「趁熱喝完。」他沒有看她,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繼續盯著手中的筆電。

  她略帶哀怨的看他一眼,不情願的伸出手,拿起杯子。

  「我叫人拿了些三明治,妳把東西吃了。」他繼續吩咐,「登機後,妳該吃藥,醫生開的鎮定劑很強,妳應該很快就能入睡,那會讓妳在飛行的過程中舒服一點。」

  他的話掀起她内心的波瀾。雖然一副冷漠的樣子,但字裡行間的關心卻顯而易見的。

  看著他剛毅的臉龐、高聳的顴骨和男人味十足的五官,她幾乎想笑,最後還真忍不住笑了出來。

  聞聲,他不解的抬頭看她,「笑什麼?」

  「笑你啊!」她沒有隱瞞,「明明就想關心我,還裝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他沉下了臉。

  看著他的表情轉變,她知道自己的直言惹他不快,但她沒有退縮,既然決定用莫芷如的身分生活一陣子,她就會想辦法讓自己好過一點,她不想承受莫芷如所犯下的罪過,也受夠他的冷漠,她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喜歡她。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妻子,」她挺起腰桿,迎視他的目光,「但這次的意外令我想了很多,你以前不喜歡我,那已經無法改變,但我希望以後我們可以試著和平相處。」

  「我不是傻瓜,」他靜靜的凝望她,「妳在玩什麼把戲?」

  她嘴角一揚,「姑且說我想要了解你,讓你喜歡上我。」

  「別傻了!」他幾乎沒有猶豫的回絕,「我壓根不需要妳。」

  他的語氣實在令人沮喪,但她依然沒有退縮,「我們走著瞧。」

  他輕挑了下眉。在他的心目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令人反感,他不想也不願意自己受到她的影響,畢竟他要煩惱的事已經太多。

  「妳只要不找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放心,」她舉起自己的右手,「我發誓,我會很聽話。」

  她看出了他眼裡的懷疑,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反正她並不是他所認為的那個邪惡女人。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她拿走他的咖啡,喝了一口,發出一聲深沉而滿足的嘆息。

  看著她陶然的神情,他忍不住揚了下嘴角。

  「夠了。」看她又喝了第二口,他略帶吵啞的出聲制止。

  「真是小氣!」她雖然不以為然的掃了他一眼,卻聽話的將咖啡放下。

  她乖乖的吃完他要她吃的東西,就算飛機起飛,他要她吃藥時,她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全數吞下。

  她的傷口還會隱隱作痛,長程的飛行,睡著對她而言確實會舒服一點。

  唐采荷昏沉沉的窩在座椅上,他就坐在她的身旁,她可以感覺他輕觸了下她的臉,替她拉好被子,她伸出手,牢牢的握住他的,頭靠著他的肩膀。

  他的身體微僵了下,但沒有推開她,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安穩的窩在他的懷裡。

  ※※※※

  當車子停在主屋前,唐采荷好奇的打量著賀仲初的家,她對眼前豪華氣派的裝潢沒有太大的興趣,抓住她注意力的是前廊一片整潔的花園,上頭甚至有張隨風輕擺的搖椅。

  「那是溫室嗎?」她指著一幢有著白色屋頂的玻璃屋。

  賀仲初皺了下眉,點了下頭。

  「這裡好漂亮!」這裡對她而言是個大驚喜,原以為要離開自己所熟悉的花草世界,沒料到這裡有一大片花圃,不遠處更有個溫室,她的心一陣雀躍。這是座相當棒的花園,充滿盎然的生氣。

  她渾然忘我,眼底浮現喜悅的光芒。要不是行動還有些不方便,怕是等不及車子停下,她就衝下去。

  管家早等在門口,拉開車門。

  「二少爺,你回來了。」管家臉上的笑容和聲音流露出喜悅。

  賀仲初露出一個微笑,伸手抱了抱她。「劉阿姨,我大哥呢?」

  「大少爺去醫院,晚一點就回來。」

  賀仲初轉身,抓著唐采荷的手臂扶她下車,他發現她的注意力壓根不在他的身上,只顧著盯著那一片盛開的玫瑰。

  他記得她跟他抱怨過不少次,花圃有蟲,令她作噁,但現在她的樣子卻好像迫不及待想要衝過去。

  不可否認,他的妻子自從出意外後真的變了許多。

  「我可以四處逛逛嗎?」唐采荷興奮的問。

  賀仲初跟劉阿姨交換了困惑的一眼,同時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突然沉靜的氣氛顯得有點古怪,唐采荷終於回過神,注意到兩人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太得意忘形了一點。

  她強迫自己揚起嘴角,給了個牽強的理由,「因為坐了很久的飛機,所以我想散步一下,動一下身體。」

  「回房去,」賀仲初的口氣沒有太多的情感,「休息一會兒再說。」

  她不認為自己需要休息,若能選擇,她情願好好的逛逛花園和溫室,她相信自己可以在這裡找到不少的樂子,但看著賀仲初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最好別在這個時候跟他做無謂的爭辯。

  「夢蘿呢?」賀仲初問著管家。

  「當然是在地下室。」

  聞言,賀仲初露出一抹笑,「劉阿姨,她就交給妳,我去看夢蘿。」

  「好的!」接過賀仲初的行李,劉阿姨微笑點頭,不過她的笑容在面對唐采荷時隱去,「太太。」

  見狀,唐采荷不禁在心中輕嘆了口氣。看來莫芷如生前真的不討人喜歡,每個人都不給她好臉色。

  看著已經不見賀仲初身影的大門,想起他離去時的笑容,她的心頭悶悶的。

  他的轉變全是因為一個叫「夢蘿」的人——她是誰?為什麼可以令他興奮得好像得到全世界?

  「太太,請往這裡走。」劉阿姨伸出手替她拿行李,「二少爺交代,妳受傷,不方便上下樓,於是要我整理一樓平時用來放雜物的房間讓妳暫住。」

  劉阿姨打開廚房旁的一間房間,裡頭的空間不大,擺設也很簡單,除了一張雙人床、一張梳妝檯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

  「二少爺有說,若太太不滿意,可以住回原本的房間。」

  劉阿姨的表情似乎認為她絕對會面露厭惡,但對她而言,只要地方夠乾淨、舒適就行了,更何況這裡還有扇面對花園的大窗戶。

  「這裡就可以了。」她微笑道。

  劉阿姨狐疑的開口,「太太,妳確定嗎?」

  「是啊!」她坐了下來,試了試床鋪的硬度,「這裡很好。」

  劉阿姨沉默了下,心中覺得古怪,卻又說不上哪裡怪,只能點了點頭,將行李放下。「太太滿意就好,行李我等會再來替妳整理。」

  「不用了,」她抬頭微笑拒絕,「我東西不多,自己來就行了,只是,夢蘿……」

  劉阿姨不解的挑了下眉,「夢蘿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她搖頭,遲疑的開口,「只是我看——二少爺好像很重視她?」

  「這是當然!」劉阿姨斬釘截鐵的回答,「二少爺可是用盡一切心力對待夢蘿。」

  劉阿姨的話就像一把冰冷的刀插進她的胸口。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對夫妻?

  莫芷如帶著陰謀嫁給賀仲初,賀仲初的心則也另有所屬,還把情人安置在家裡,跟自己的妻子同處一個屋簷下?!

  看著陳設簡單的房間,她垂下眼,難掩失落。看來她跟賀仲初也沒有同床共枕的問題。

  「謝謝妳!」她輕聲的說,「妳去忙妳的吧。」

  她的和善令劉阿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中狐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下頭,「有什麼需要再叫我一聲,我人就在外頭。」

  她扯了下嘴角,看著管家轉身離開。原想整理行李,但覺得全身像是失去力氣。

  她呼了長長的一口氣,躺在床上,想到賀仲初說要去看「夢蘿」時的興奮神情。

  她實在不該感到嫉妒,畢竟她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但她卻難以釐清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情緒,感覺心出現破洞、失落。

  她心煩的閉上眼,臉中不停的盤旋著賀仲初純然喜悅的笑臉,她多希望那笑容是為她而展現……

  她迷迷糊糊的睡著,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發現窗外的明亮已換成黑暗,她坐起來,睡眼惺忪的看著四周。

  她看了下時間,驚訝的發現已經晚上了七點多。

  她一定是太累了,一睡就好幾個小時,她拿起放在床邊的手杖,緩緩的走出房間。

  廚房的方向有動靜,她循聲走了過去。

  「如如!」正跟劉阿姨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的賀柏均一看到她,立刻興奮的叫道。

  看到他,唐采荷露出淺笑,「大哥。」

  「吃飯,」賀柏均指著桌上的食物,「吃飯!」

  劉阿姨效率很好的將碗筷擺好,唐采荷坐下來,望了下四周,沒有看到賀仲初。

  「仲初呢?」她用一派輕鬆的態度問。

  「仲初?」賀柏均側著頭想了一下,「我常常沒有看到他,他都在陪夢蘿!」他咧嘴一笑,「仲初最愛夢蘿,為了夢蘿可以不吃飯、不睡覺!對不對?阿姨?」

  劉阿姨也揚了下嘴角,「是啊!二少爺為了夢蘿可以說是廢寢忘食,不過大少爺不用擔心,等一會兒阿姨會送晚餐給二少爺,不會讓他餓肚子。」

  「阿姨最好了。」賀柏均沒有心機的讚美,「如如也很好,她會做鬆餅給我吃。」

  「是嗎?」劉阿姨懷疑的看著唐采荷。

  過去太太根本不進廚房半步的。

  唐采荷扯了下嘴角。賀柏均的話令她的心直直下沉,沒吃幾口就把碗放下。

  「我吃飽了。」她微笑道。

  賀柏均微驚的瞄了一眼,「妳沒吃完!」

  「我吃飽了。」唐采荷溫柔的重複一遍。

  「把東西吃完!」突然一雙大掌從她身後出現,敲了下桌面。

  唐采荷先是一驚,一個抬頭,對上賀仲初專注的目光。

  「仲初?!」賀柏均一臉的驚喜,「你要跟我們吃飯嗎?」

  「嗯!」他拍了拍兄長的肩膀,看了管家一眼。

  劉阿姨收拾起驚訝的神情,連忙擺上碗筷。

  唐采荷從幾人的反應得出結論。看來賀仲初很少出現在餐桌旁,她嘴一撇,應該是為了夢蘿——

  她沒理由嫉妒,但心裡就是難受,尤其看著賀仲初溫柔的對待他哥哥和劉阿姨,自己被摒棄在外,情緒更是低落。

  「只是吃飯而已,不要一副像要逼妳上斷頭臺的表情。」賀仲初把她的情緒低落看在眼裡,「我已經安排了整型醫生,等妳身體好一點,就可以進行手術。聽到這個消息,妳應該可以開心點。」

  他的話使她的手不自覺的輕觸幾乎覆住她整張右臉的紗布,「其實,」她幽幽的開口,「不用看整型醫生也無所謂。」

  動作因為她的話而一頓,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看著她有些蒼白憂鬱的臉,一挑眉,「理由!」

  唐采荷注意到他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不過在她來不及看清前就已消失,她衷心希望不是怒火。

  「因為沒必要。」她喃喃低語。

  賀仲初深吸了口氣,表情帶著一種強烈的壓抑,「明天我送妳去醫院!現在,吃完妳的晚餐。」

  他是個霸道的男人,她皺著眉看他他跟他最愛的夢蘿相處了一下午,對她這個「妻子」視而不見,她沒有發脾氣,他卻用命令句跟她說話,一陣失控的情緒襲來,突然之間,她不想再跟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她沉默的拿過手杖站起身。

  「妳做什麼?」

  聽出他口氣的不悅,她低著頭沒有看他,只是小聲的說:「我吃飽了,你慢用。」

  賀仲初幾個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我哥哥在這裡,我不想跟妳吵架。」

  她丟給他困惑的一眼,「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我吃飽了,想要回房去!如果你可以別逼我去看醫生的話,我會很感激你。」

  「妳搞什麼?」他的神情相當怪異,憤怒又帶了些無奈,「難道妳要頂著這張佈滿傷疤的臉一輩子!」

  他話中的厭惡讓她感到受傷,她揚起下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反正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除了你哥哥以外就是夢蘿,至於我——我長什麼樣子,你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費心,我會自己看著辦。」

  「妳……」

  「失陪!」她頭一撇,倔強的抽回自己的手,「你去陪你的夢蘿,別找我的麻煩!」

  「我的天啊,妳現在該不是在嫉妒吧?」他緩緩的開口問,「這實在太可笑了!」

  他嘴角促狹的笑意令她更生氣,「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很可笑。」

  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她頭也不回的走開。

  她擔心他的安危,所以選擇假扮他死去的妻子,跟他回到臺灣,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家中有個他深愛的女人等著他。他的心目中,她的存在是多餘的,更傷人的是,他厭惡她帶著傷疤的臉,她的自尊受到很嚴重的打擊。但她卻清楚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怨不了任何人。

  唐采荷走進房間,不過在她將房門關上前,賀仲初卻動作迅速的閃了進來。

  她沒料到他會陰魂不散的跟著她,若是以前,她或許會欣喜他的接近,但現在他的出現卻令她感到難過淚水奪眶而出,慶幸沒開燈,他沒看到她的眼淚。

  「走開!」她背對著他道。

  聽到她哽咽的聲音,他的語氣帶了一絲驚訝,「妳在哭嗎?」

  他打開了燈,她本能的避著他,不讓他看到她的臉。

  他當然看過她哭泣的樣子,但那時她的淚水只帶給他虛情假意、別有所圖的感受,而她現在的柔弱無助……該死,還真讓他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不讓她閃躲,他抓著她的上臂,緊盯著她。

  「你走開!」她近乎啜泣的喊著。

  他沒有放手,只是注視著她,移不開目光。

  他沒有忘記她之前所做的事,理性的提醒自己她是個城府深沉的女人,但是她強忍淚水的倔強神情卻令他幾乎失去理智。

  他伸出手摟過她貼向自己,「沒事的。」

  他身上傳來的溫暖使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潰堤。

  「我討厭你說我的臉。」她抽噎的說。

  他嘆了口氣,緊摟著哭得發抖的她,「妳會好,醫生說了,妳會回復原本的樣子。」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挫折感在她的心中形成。「你討厭我,不喜歡我的臉,還把我當成陌生人!」

  他們本來就是感情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夫妻,以前她根本不在乎,現在卻因此而指控他的態度。

  他稍微推開她,直勾勾的看著她,突然湧上來的飢渴令他暈眩,他沒有抗拒,俯下身,用唇穩穩的覆住她的。

  事實上,他發現抗拒根本沒用,對她的渴望並未因此而消退,反而還更加熱切。

  他的唇熾熱,她的身子顫抖,手自動攀住他的脖子,一股熱流暧昧的在他們之間流動著。

  賀仲初抬起頭,嘴唇因為激烈的吻而濕亮,他吻了吻她的頭髮,「妳剛才的情緒有點失控,變得不可理喻。」

  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抬頭難以置信的看他。這男人真的很殺風景,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分析她的情緒。

  她推開他,卻因為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仰去。

  他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小心點,妳總不希望又躺回床上去吧。」

  他眸中的關心令她幾乎忘了方才自己紛亂的思緒,只覺得有股暖融融的滋味在體內蔓延。

  她抬起手,抹去眼底的淚,「對不起,我看來起真的很可笑。」

  他聳了聳肩,對此不予置評。

  「二少爺!」劉阿姨敲著門,語氣帶了一絲慌張。

  他轉身將門打開,手卻依然緊拉著她。

  「大少爺跑到地下室去了!」門一開,劉阿姨便說:「他說要去跟夢蘿玩!」

  賀仲初聞言大驚失色,鬆開手,連忙跑了出去。

  他焦急的態度落入唐采荷的眼裡,讓她的心一陣難受。方才他們分享的親密,在夢蘿出現之後,煙消雲散。

  她沒有權利要求他如何對待自己,但她真的好奇。拿著手杖,她緩緩的移動,步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她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的心撞擊著胸口的聲音。

  夢蘿——她在心中重複唸著這個名字,這個在賀仲初心中佔有重要地位的女人。

  她想像著她的長相,神色隨著接近的距離轉為緊繃。

  「夢蘿!」

  聽到賀柏均興奮的叫喚從未完全闔上的門內傳來,她鼓起勇氣將房門推開。

  「你好,夢蘿來了。」

  她想像了無數張女性化的臉龐,但當夢蘿輕快的滑出來,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的雙眼因為震驚而大睜。

  夢蘿有著幾乎跟她齊高的不銹鋼製圓滾身材,身上還穿著小碎花洋裝,頭上戴著捲曲的假髮,裝扮就像個平易近人的媽媽,此刻正繞著賀柏均打轉。

  「夢蘿?!」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賀仲初皺眉轉身看她,「妳下來做什麼?」

  他的口氣帶著不悅,不過現在她實在沒有心情理會,她的手激動的揮動著,「她是夢蘿?她是——機器人?!」

  「是!妳為什麼這麼驚訝?」他迅速的收拾著散在桌上的設計圖。

  若是平常,他防小偷似的態度可能會激怒她,但她的思緒此刻全被拿著雞毛撢子的夢蘿吸引。

  「哥哥,」看到賀柏均伸出手,賀仲初連忙關上抽屜,上前制止,「別拉夢蘿的頭髮,我好不容易才固定好。」

  唐采荷瞪著機器人,看著她竟然輕快的哼著小曲,用著滾輪,迅速的移動清掃。

  「好久不見,賀太太。」夢蘿滑到她的面前,用著抑揚頓挫的聲音打招呼。

  看著她生動的眨著圓滾滾的眼球,唐采荷好半晌發不出半點聲音。

  「門要有密碼才能進來,」夢蘿繼續說,「賀太太不能進來,二少爺會生氣!」

  賀仲初聞言皺起眉頭,「妳話太多。」

  夢蘿發出一串笑聲,轉向賀柏均,「大少爺,我要替你鋪床嗎?有夢蘿在,你一定會有好眠的一夜!」

  「謝謝,」賀柏均笑得很開心,摟住了夢蘿,「我最愛妳。」

  「我也愛你,親愛的。」夢蘿也輕快的回答。

  唐采荷腦袋突然陷入一片空白,只能無意識的重複著,「夢蘿——機器人?!」

  賀仲初轉身面對她,「有什麼問題嗎?」

  她回過神,搖了搖頭,像是呆子似的露出一抹笑,「沒有,夢蘿……她看起來好真實。」

  「是啊!她花了我快十年的時間。」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難掩的驕傲,「我想把她設計成一個完美的管家和奶媽,可以用心照顧一家老小。」

  唐采荷眼底流露出崇拜,「你真的是個天才!」

  「許多人都這麼說過。」賀仲初回得也很直率。

  從小他就對發明感興趣,開設藥廠的父親也全心支持,所以他高中時代就擁有這間位在地下室的研究室。

  直到哥哥出意外前,他幾乎天天都待在這裡,現在則不得不在一個月內抽出一點時間進藥廠和與哥哥一起開設的科技公司。

  「她看起來就像個真人一樣。」

  「她確實是,但是有些東西需要克服,畢竟要打理一個家,除了打掃之外,她的烹調能力也得著重,我現在還在想辦法。夢蘿將來若能量產,將是一筆很龐大的商機。」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只是時間問題,」想到自己是在跟機器人吃醋,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畢竟你是個天才,一定可以。」

  他挑了下眉,扶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妳以前從來不會在意我做些什麼,甚至對我整天待在這裡做研究感到不以為然,還說過我有一天會死在這。」

  她一點都不意外以莫芷如自私的個性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她是唐采荷明白當一個人熱中一件事時會是什麼模樣,畢竟她也常為了培育花種廢寢忘食。

  她露出一抹淺笑,「我說過,我想要改變,」她拉住了他的手,欣喜他並沒有躲開,「不管以前我的態度如何,從今而後只會全心支持你。」

  他眼中閃爍著有趣的光芒,聚精會神的望著她,「我還是不認為我應該相信妳,但或許這場意外對妳真的是個新的開始。」

  這場意外對她來說何只是一個新的開始,甚至是一生重要的轉捩點,她的手緊握著他的,抬起頭親吻他的臉頰。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邊,她的心就覺得雀躍,忽略了良心的譴責,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不去思索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頂替另一個女人成為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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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唐采荷很快就發現只要一投入研究,賀仲初就好像忘了世界的存在,可以一整天都見不到人影。

  雖然這樣的結果令她有點遺憾,但幸好她很懂得自己找樂子,就像今天,才剛擺脫從受傷後就不離身的手杖,她便迫不及待的來到花圃。

  通常這個花圃都是委託園藝公司的外派人員來照料,但是假以時日,她希望能夠把這裡打造成她的小天地,一整個上午,她就把時間耗在花草上,渾然不察時光的流逝。

  「太太,今天中午妳要吃些什麼?」劉阿姨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微笑著轉過頭,「妳隨便弄點東西……」頓了下,她連忙站起身,「阿姨,妳的臉色不好看,不舒服嗎?」

  「沒什麼。」劉阿姨四兩撥千斤的帶過,依然盡責的問:「太太,想吃些什麼?」

  「不用了。」她擔心的看著她,將沾滿泥土的手套給摘下,「妳身體不舒服就去休息,午餐我自己弄就好。」

  她的關心令劉阿姨有點受寵若驚,她遲疑的開口,「可是二少爺的午餐……」

  「我一併替他弄就好。」她幾步向前,扶著劉阿姨,「妳不用擔心,快去休息,需要叫醫生嗎?」

  「不需要。」劉阿姨搖頭,看著唐采荷因為曬了一個上午的太陽而紅通通的臉頰,「太太,妳的臉還沒好,這麼曬太陽……不好吧?」

  根本忘了自己臉上的疤,她暗暗的吐了個舌頭,「我有戴帽子啊!」

  她俏皮的樣子令劉阿姨忍不住扯了下嘴角。「這樣還是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下午我會等太陽小一點再出來。」她給了承諾,「妳先去休息吧!」

  「其實我只是有點頭痛,並不需要……」

  「我知道,但我還是堅持妳去休息,」她打斷了劉阿姨的話,「二少爺和我的午餐,我會自己看著辦。」

  「可是太太——妳會做菜嗎?」

  「當然!」唐采荷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以前都是自己料理三餐。」

  「是嗎?」劉阿姨有些懷疑的瞄了她一眼。

  從太太嫁進賀家之後,就將自己當成貴婦,手不動三寶。

  「真的!」唐采荷的口氣信心滿滿。

  「二少爺吃的簡單,因為要做研究,所以只要弄個三明治、牛奶給他就好。研究室的門口有個對講機,東西弄好拿下去之後,跟二少爺說一聲,他會開門讓妳進去,材料都放在冰箱裡。」

  「好!」唐采荷點頭,這些簡單的料理壓根難不倒她,「妳別擔心,快去休息吧!」

  劉阿姨點點頭,走沒幾步像是想起什麼的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謝謝妳,太太。」

  唐采荷忍不住輕笑,「不過弄點東西給我老公和自己吃,妳不需要跟我客氣,說起來,反而是我要跟妳說謝謝,畢竟因為有妳在,這個家才會這麼乾淨又舒適。」

  關於這點,劉阿姨不敢居功,「大少爺、二少爺付薪水給我,就是要我好好照料家裡。」

  「但肯真心相待,這可不是付錢可以得到的。」唐采荷朝她揮了揮手,「快去休息吧!要聊天,等妳身體好點後再說。」

  劉阿姨感激的一笑,「廚房的後頭,我種了些蘆薈,如果太太不嫌棄的話,去採些敷一下臉,應該能消些被太陽曬傷的紅腫。」

  她的關心令唐采荷呆了呆,旋即笑了,「謝謝,阿姨。」

  劉阿姨回以一笑,轉身走往自己房間。

  站在寬敞明亮的廚房裡,唐采荷心情愉快的開始動手準備午餐。

  賀仲初專注於研究,常沒日沒夜的忙著,三天兩頭見不到人也是正常的事,現在可以替她做點事,她沒來由的感到雀躍。

  將三明治和果汁放在托盤上,她小心翼翼的拿到地下室,按下對講機,她聽到彼端有聲響,立刻表示,「我替你拿午餐下來了。」

  另一頭沒有半點反應,她一臉狐疑,重複了一遍,「你有聽到嗎?我替你拿……」

  突然門刷的一聲打開,賀仲初臉上夾雜著訝異與疑惑,「怎麼是妳?」

  「阿姨身體不舒服,我叫她去休息。」她繞過他走進研究室。

  賀仲初連忙快走幾步,越過她,順手將桌上的圖全都掃進抽屜裡,他的舉動令唐采荷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妳好!」夢蘿輕快上揚的語調傳來。

  唐采荷揚起嘴角,看向角落動也不動的機器人,「妳好!妳在做什麼?」

  「我在充電。」夢蘿發出呵呵的笑聲,「我也需要休息,二少爺也一樣,他要休息,不能一直待在地下室裡,會生病。」

  「我實在應該改改妳的電路板,」賀仲初挑了下眉,「妳話真的是太多了。」

  夢蘿發出一連串嘖嘖聲。

  唐采荷不禁輕笑出聲。

  她的笑聲使賀仲初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伸手拿走她手上的托盤,「妳的臉怎麼了?怎麼紅通通的?」

  她無辜的聳了聳肩,「今天太陽有些大,雖然我有戴帽子,但是曬了一上午,所以有點紅,不過不礙事,廚房後頭劉阿姨有種些蘆薈,她說我可以去拿些來敷,會好一點。」

  看她一臉的神采奕奕,他扯了下嘴角,「那妳最好快點去敷。妳可以出去了。」

  她是該走,但是她刻意拖著時間,只想跟他多說個幾句話,「你難道都不休息嗎?」

  「我很忙!」他坐了下來,頭也不抬的回答。「妳可以出去了。」

  看著他的側臉,她輕嘆了口氣。若能選擇,她真想待在這裡多陪陪他,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走,這個男人根本無法放下心做他的研究。把渴望給吞進肚子裡,她有些垂頭喪氣的轉身上樓,離開地下室。

  坐在餐桌旁,唐采荷沉默的吃著三明治。

  屋裡很靜,靜得她都可以聽到時鐘的聲音。午後的太陽太大,所以她不能再到花園去,溫室的門又鎖著,她只能在外頭乾瞪眼,現在只能等晚點從醫院回來的賀柏均跟她聊個幾句。

  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突然身後有聲響傳來,她先是一驚,一轉頭,看到賀仲初拿著她方才送下去給他的午餐出現在眼前。

  「你需要什麼嗎?」她連忙要站起身。

  他伸出手壓了下她的肩膀,自己也跟著在一旁坐下,拿起三明治放進嘴裡。

  她呆愣的看著他的動作,最後露出一抹淺笑,「謝謝你。」

  他挑了下眉,「謝什麼?」

  「陪我吃午餐啊!」她語氣輕快的說:「平常有大哥跟我一起,可是一個星期他有三天要看醫生,阿姨又得忙家事,所以常只剩我一個人。老實說,我希望你能陪陪我,不用很久,就是吃個三明治的時間也好。」

  看著她因為曬了一上午太陽而紅通通的臉,他靜了一會兒,「可是我看妳的樣子,應該在花園裡忙得很開心。」

  她微怔了下,「是很開心,但那跟你陪我的感覺不一樣。」

  「我不敢向妳保證什麼,」他咬了口三明治,淡淡的說:「畢竟一忙起來,我很難記得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當然也包括了妳,但若我有時間,會抽點時間陪妳。」

  心激動的跳著,唐采荷開心的點頭。「沒關係,只要你願意抽出時間就好。」

  他很驚訝,不過是小小的一個承諾,她就一臉的興奮,不過他更不解的是自己的行為,除了兄長出車禍的那段日子,這世上根本很少事情可以影響他做研究,但剛才他人在研究室,心思卻不由自主的飄到她的身上。

  在那場意外之後,他的妻子確實徹底改變,有時他甚至會懷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她替他重新倒滿一杯果汁,「是關於大哥。」

  提到兄長,賀仲初神色嚴肅起來,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大哥怎麼了?」

  「沒事!」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中帶著一絲安撫,「雖然我的腳好了,但臉還需要一點時間才會復原,這段時間大哥都由司機載去醫院,然後讓大哥獨自接受治療,沒有醫護背景的人陪伴在一旁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想,再找一個看護好嗎?」

  以往莫芷如一意孤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會費心的尊重詢問他,沒料到這次卻慎重的問他。

  他聳了聳肩,「這種事,妳做主就好。」

  「好!」她對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

  看著那幾乎炫了他眼的笑容,他有點猶豫的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臉,「昨天看醫生,醫生有說妳的情況怎麼樣?」

  「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現在壯得跟條牛一樣。」

  他不以為然的掃過她明顯瘦了一大圈的身體。

  「我說的是真的。」她堅持。

  「妳說了算。」他也沒有費心跟她爭執,「妳的臉呢?」

  他直截了當的詢問反而使唐采荷少了些不自在,她嘆了口氣,「醫生安排後天動手術!他說,我會變得跟以前一樣,甚至會更漂亮,因為他會替我順便做些小美容,不過要臉上完全看不出疤痕,還得等上幾個月。聽醫生的口氣,應該得花不少錢。」

  「只要妳能好,花多少時間或錢都無所謂。」

  他的話聽起來實在是順耳貼心,她忍不住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感動的擁抱他。

  他嘴角有抹淺笑,一隻手摟住她的腰。

  「快去吃妳的午餐。」似乎覺得自己下意識抱住她的舉動太衝動,他很快的縮回手。

  「我吃飽了。」她沒有讓他退縮,瞄了眼桌上的托盤,「你也吃完了。」

  他皺眉看著她臉上那抹性感的微笑,「妳想怎麼樣?」

  她一笑,俯身吻他,挑逗的吻令他立刻有了反應。

  「你會厭惡我臉上的疤嗎?」

  「會好!」他的身體有點僵硬。

  「如果一輩子好不了呢?」她的手輕滑過他的臉頰,「你會討厭我嗎?」

  賀仲初抬起頭,將她的小心翼翼看在眼裡,他嘆了口氣,伸出手,將她摟近了些。

  「很顯然,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改變了,」他可以感受到她眼中真誠的情感,「或許我們都該將過去的事拋開。」

  他的話使她的心生起喜悅。

  「從此之後,不再有欺騙,」他專注的看著他,「這對彼此該是最好的一個約定,妳覺得呢?」

  他正經八百的神情令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不能永遠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也不打算永遠藏著謊言過日子,但她真的不想破壞現在的和諧,他們可以一起度過一段美好、相愛的生活。

  她沒有回答,只是手攀著他的頸項,輕輕的吻他。她會珍惜每一刻流露的真情和每一次接觸。

  她拉著他走向自己的房間,溫柔的吻變得急促。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落至地板上,直到兩人一絲不掛,他們的身軀纏繞,互相迷失。

  ※※※※

  一踏進廚房,唐采荷就聽到劉阿姨忍著笑意的聲音。「大少爺從醫院回來後就急著找妳,最後他跟我說,妳跟二少爺一起在房裡睡午覺,還要我別去吵你們。」

  唐采荷的臉紅了一下,搔了搔頭,不自在的轉移話題,「阿姨,妳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起來了?我本來還想準備晚餐。」

  「睡了一覺,我好多了。」劉阿姨看了她一眼,俐落的洗著手中的青菜。

  唐采荷上前,拿了件掛在一旁的乾淨圍裙穿上,伸出手幫忙。

  「阿姨,我中午看到冰箱還有一些培根。」

  「是有!」阿姨轉身打開冰箱拿出培根,「太太要做什麼?」

  「一道家常菜。」唐采荷一笑。

  媽媽最擅長的培根洋蔥香煎馬鈴薯,也是她跟姊姊最愛吃的一道菜。

  劉阿姨站到一旁,看著她熟練的做菜。空氣中很快的飄浮著食物的香氣。

  「好香!」

  聽到賀仲初的聲音,唐采荷的心開始狂跳,喜悅漲滿胸臆,她微轉過身,「等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賀仲初俯身,輕柔的吻她一下。

  唐采荷不自在的看了劉阿姨一眼,就見她很識趣的轉身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唐采荷笑著推了他一下,「大哥在外頭,你去叫他,準備吃飯。」

  「好啊!」他點頭,「我去研究室弄一下東西,等會兒再去叫他。」

  「不行,」她出聲制止他,「你進研究室,等你下次出來時可能已經是明天、後天或大後天。」

  挑了下眉,但也沒有反駁她,知道她說的也不無可能。

  唐采荷拿著鍋鏟指著門口,「去叫大哥。」

  「妳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他的口氣聽起來像抱怨,卻不帶一絲怒氣。

  「快去叫大哥,」她對他扮了個鬼臉,「不然等一下吃完飯要罰你洗碗。」

  「好笑,我才不怕,」他神情愉悅的轉身,「有自動洗碗機,只要把碗放進去就好。」

  看著二少爺消失在門口,劉阿姨輕聲的開口,「大少爺跟二少爺都是好人,只是老天作弄,讓他們遇到很不好的事。妳也知道,當初二少爺娶妳是心不甘情不願……太太,我沒有讓妳不舒服的意思,只是想告訴妳,我在這裡工作快十年了,真的希望二少爺跟妳能夠好好相處,畢竟夫妻就要有夫妻的樣子。」

  唐采荷微笑,「阿姨,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是我願意改,從今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聽到她的保證,劉阿姨顯然很滿意,嘴角浮現燦爛的笑容。

  「對了!」劉阿姨像是想起什麼的說:「今天下午有人打電話給妳。」

  聞言,唐采荷心中的喜悅消失,繃著身軀,「誰?」

  「是位叫唐采夏的小姐,知道妳在睡午覺,就讓我別吵妳,等妳醒了再跟妳說一聲,說她人已經到臺灣了。」

  唐采荷心頭一鬆,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姊姊來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她,讓她知道她現在的幸福快樂。

  賀仲初帶著兄長洗好手,坐在餐桌旁,迫不及待的動筷吃晚餐。

  「妳的腳好了,應該搬回樓上去。」突然,賀仲初轉頭對她如是說,「我們是夫妻,妳不能再逃避自己的責任。」

  差點被自己口中的食物給噎到,唐采荷一抬頭看到他戲謔的笑容,臉不由得一紅,「阿姨跟大哥在,你別太過分。」

  「妳確實是我的太太,」他故意又揚高些許聲調,「妳的腳好了,該搬回樓上,跟我睡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她真想要捂住他的嘴巴。

  賀柏均開心的大笑,但也很實際的提出問題,「可是不對啊!仲初,如如以前也沒有跟你睡在一起過。」

  賀仲初也沒有否認,「是啊!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瞄了下妻子光禿禿的手指一眼,「妳的戒指呢?」

  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心一突,唐采荷垂下眼,「我收起來了,因為戒指太貴重,我怕掉了。」

  賀仲初挑了下眉。這只婚戒可是她自己挑的,現在卻嫌太貴重?

  賀柏均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們的目光追隨著他而去。

  「大哥怎麼了?」唐采荷擔心的要跟上去。

  「妳坐,」賀仲初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看就好。」

  他才走沒幾步,兄長又跑了回來,一張臉興奮的漲紅,手上拿著一個紅色的天鵝絨盒子。

  賀仲初忍不住搖頭失笑,「大哥,之前你已經拿過了,如如不是說不要嗎?」

  「現在如如會要!」賀柏均將盒子推到唐采荷的面前,期待的看著她,「給妳。」

  唐采荷遲疑了下,將盒子打開,裡頭是對樣式簡單的黃金戒指。

  她露出一個淺笑,拿出其中的女戒,套進自己的中指,對著賀仲初,「你看剛剛好。」

  望進她眼中純然的喜悅,賀仲初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

  她拿起另一枚戒指,迫不及待的對他揮著手。

  賀仲初邁步走向她。

  「把手給我。」她命令。

  他微笑,伸出手。

  她不客氣的將戒指套進他的手裡,抬頭迎向他的目光,「現在,你是我的了。」

  賀仲初忍不住笑出聲,顧不得兄長在一旁,彎腰吻了她一下。

  相視一笑,兩人之間彷彿有電流通過。

  「來吧,大少爺!」劉阿姨拉著一臉興味盎然的盯著小倆口瞧的賀柏均,「你應該吃飽了,他們甜得快要溺死人,我們別當電燈泡。你剛才不是說要出去散步嗎?我陪你去,順便給你買支甜筒吃。」

  「好啊!」賀柏均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我想吃冰,好想、好想!」

  唐采荷開心的看著手中的戒指,感覺這個婚戒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這是我爸媽的,」他輕聲解釋,「傳統的婚戒,我們結婚時,大哥也拿出來要送妳,但妳……」

  她捂住他的嘴,柔柔的說:「別再提以前,我們要在乎的是現在與未來。」

  黑眸閃閃發亮,他伸出手摟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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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大早,唐采荷替賀柏均找的新看護就帶他回醫院做心理治療。劉阿姨也外出購物,唐采荷一個人就在花圃裡彎腰拔雜草。

  發現其中一株玫瑰的葉子有些黃色斑點,她翻到背面,看到了芽蟲。

  對花草而言,這是很常見的害蟲,不過芽蟲繁殖速度快,若不及早處理的話,這片花圃很快就毀了。

  她起身走進廚房,翻出洗碗精,拿了個杯子,很熟練的稀釋。

  「妳在做什麼?」

  一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有些驚訝的轉過身,嘴角揚起,「哇!我沒看錯吧?我們的二少爺竟然天還大亮著就離開他可愛迷人的研究室!」

  「妳這口氣還真像怨婦。」賀仲初扯了下唇,瞄了眼窗外白花花的陽光,「今天天氣很好,我想妳這陣子除了醫院就是待在家裡,或許有興趣跟我出去走走。」

  聽到他的提議,她的眼睛一亮,「我當然想跟你出去,不過你得先等我一下。」

  「妳還要做什麼?」

  她朝他高舉了下手中的洗碗精。

  他不解其意的挑了下眉,這才看到她的手沾上泥巴,垂下目光,注意到她腳踩的那雙黃色鞋子也髒了。

  他還記得她曾經因為餐廳服務生不小心踩到她的鞋,便大發雷霆。

  在他眼中,不過是雙鞋,但莫芷如卻視之如命,結果她現在卻不以為意的弄得髒兮兮。

  「有噴霧器嗎?」唐采荷晃著手中的洗碗精。

  「噴霧器?」他微笑的看著她,「哪一方面用的?」

  她指著外頭,「花園。」

  「溫室好像有吧!」他想了一會兒,推開廚房後門,讓她先出去,走向主屋旁的玻璃屋。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他微微一笑,「我還以為妳向來不把鞋子當鞋,而是當命看。」

  唐采荷的腳步頓了下。她向來就不是個崇拜名牌的人,但也不至於不知道自己腳踩的這雙鞋的價值。說來也巧,她不單跟莫芷如長得相似,就連身形和腳的大小也差不多。

  來臺灣的這陣子,就如同仲初所言,她除了家裡就只去了醫院,從沒外出購物,只好在莫芷如的鞋櫃中——在一堆看起來顯然連穿都沒穿過的新鞋裡找了雙比較不像殺人武器的平底鞋。

  她低頭看著鞋上的泥土。聽仲初的口氣,看來莫芷如把這些名牌當寶貝,絕不會像她一樣隨意的弄髒。

  「我一時沒注意,」她刻意維持語氣的輕快,垂下目光不看他,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真是糟蹋了雙好鞋,你不會生氣吧?」

  「不過是雙鞋罷了,有什麼好生氣的。」他的口氣倒是輕描淡寫,彎腰在石椅下拿了把鑰匙。

  她雙眼微睜,暗暗的記下放鑰匙的位置。

  賀仲初打開了門,大片的玻璃佔據了四面的牆,陽光滿室,這使她想起自己的家,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裡種植了數十株的蘭花,她伸出手輕撫著,不過看樣子已經好一陣子沒人照料,有些都枯萎了,她覺得可惜,但她立刻打起精神,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把這裡再次變得生機盎然。

  賀仲初指著角落的一個白色櫃子,「我很少進來這裡,不過裡頭應該有妳要的東西。」

  他才上前一步,唐采荷就動作比他迅速的搶先打開櫃子。

  她很快的拿出藍色電動噴霧器,發現櫃子裡還有些基本的藥劑——她翻出所有東西,找到薰衣草精。有了這個,她就可以拿來殺害蟲,不需要她剛才稀釋的洗碗精。

  就一個家庭式的溫室來說,這裡用的東西還挺專業的。

  「這個電動噴霧很好用,」她抬頭看著他興奮的說,「因為噴出來的霧面小,所以殺菌力高。」

  賀仲初微瞇著眼,仔細的打量她,有些意外她會懂園藝。

  看到自己喜愛的花草,唐采荷實在太開心,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

  她將調好的薰衣草精倒進容器裡,轉身走了出去。

  他跟在她身後不遠處,雙手環胸看著她蹲在花圃裡,細心的噴著藥水。

  「這些工作通常都是請外包的園藝師來做。」他終於開了口,「不過我看妳也做得很好。」

  「當然,這又不難。」她回得也直接。

  他好奇的蹲在她的身旁,「妳現在做什麼?」

  「你看,」她微讓開身子,「芽蟲!」

  「芽蟲?」他瞇起眼,在白花花的陽光下看見蠕動的蟲體,覺得有些頭皮發麻,但是她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受影響,眼中甚至閃著趣味的光彩,「妳不怕嗎?」

  唐采荷一怔,轉過頭,這才注意到他投注在她臉上的試探目光,她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剛開始是有點恐懼,不過想想也不過就是蟲子而已,沒什麼好怕的,更何況現在我不用照顧大哥,你又忙著研究,我一個人也無聊,所以就照料起這些花草,讓自己有點事做。」她甜甜一笑,隨意找了個理由,「你反對嗎?」

  他搖了下頭,「妳想做什麼就做,我不會反對,」他拉了下她的帽子,「只是怕妳把自己曬成木炭。」

  她扮了個鬼臉,「你不喜歡嗎?」

  他一笑,吻了下她的唇,「妳很清楚我的答案。」

  他從不說愛,但是他的舉動透露了對她的關懷,她已經心滿意足。

  賀仲初抬頭看著花圃,驚訝發覺滿園的玫塊花幾乎都開了,「以前除了我大嫂以外,好像沒人真對這些花草用心。」

  大嫂?!心一突,她沒有聽過賀柏均結婚的事。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聰明的選擇不回應,以免說錯話,不過心中卻有更大的疑惑——怎麼她待在賀家這麼久都還沒見過「大嫂」?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與她的相鎖,「大嫂過世之後,我也只是交代阿姨定期請人過來整理,沒花太大心思。」

  她眼中驚訝一閃而過,手中的噴霧器應聲而落。

  注意到她的臉色突然慘白,他立刻伸出手扶住她,「怎麼了?」

  「大嫂……死了?!」

  他狐疑的盯著他,「是啊!那一天大嫂知道自己懷孕就跟大哥一塊出去吃飯慶祝,卻在那時候接到姊夫打電話來通知,大姊喝酒鬧事,甚至打傷了人,被扭送警局。大姊每年都會從日本回臺灣參加董事會,喝酒鬧事也不是新聞了,只是那次實在嚴重,大哥知道後立刻帶著大嫂趕去警局處理,不料中途發生車禍,大嫂死了,大哥雖然撿回一條命,但醒了之後,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醫生找不出原因,只說或許是心理因素,刻意逃避現實,才會這樣痴傻。」

  唐采荷一臉蒼白,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掐住一樣,快要不能呼吸。

  「妳跟大嫂是同家醫院的同事,大嫂跟我提過妳幾次,但我從沒見過妳,後來大嫂死了,妳來應徵哥哥看護,哥哥一看到妳,就吵著要妳留下,我也就直接錄取了妳。」他疑惑的注視她,「妳怎麼好像第一次聽說似的?妳不會忘了吧?!」

  她的眼色幽黯,雖然陽光溫暖的灑在全身,但是她卻不禁打哆嗦。

  如果從一開始莫芷如就是有目的而來,這場奪走一條性命的車禍有可能只是一場意外嗎?

  她雙腿虛軟如泥,身軀搖晃了下。

  「芷如?!」他趕忙將她拉起,手摟著她的腰。

  他的體熱透過摟著她的手傳遞給她,但口中叫喚著不屬於她的名字,使她的心發顫。

  她搖著頭,輕靠著他,顯得氣弱的喃道:「太嫂的死讓我好難過。」

  「都過去了,」他緩緩的說,眼睛深沉幽黑,「現在我只求大哥趕快好起來。」

  聽到他語氣中的渴盼,她感到心在刺痛,她設法微笑,伸出手擁住他,「一定會的,大哥一定會好的。」

  她在他懷中閉上眼,藉由他身上的溫暖擋走心中的恐慌。

  ※※※※

  從醫院回來之後,唐采荷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地下室,按下對講機,要賀仲初將門打開。

  當門一開,她就一臉愉快的走進去。

  「你相信這世上有奇蹟嗎?」

  賀仲初拿著工具,正在調整夢蘿的眼球電路板,微側頭,看著走過來的妻子。

  在他來得及反應前,她已經坐到他的身旁。

  「妳怎麼來了?」他疑惑的瞄了她一眼。「有事嗎?」

  「我想想——」她輕撫著自己的下巴,「我好像三天沒看到你了。」

  賀仲初挑了下眉。只要一投入研究,他就像忘了世界的存在,外頭發生什麼事,或是經過多少時間,都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有三天嗎?」他聳了下肩,不以為意的說:「時間過得還真快。」

  發現他又轉身面對夢蘿,唐采荷無奈的嘆了口氣,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經過幾次的磨皮手術之後,現在她的臉只剩下淡淡的粉紅色疤痕,今天她終於拿下臉上的紗布,興匆匆的來找他,但他卻毫無所覺。

  她有些悶悶不樂的說:「阿姨覺得我請來的看護照料大哥很仔細,所以三個月試用期到了,就把人留下來。」

  「我相信妳選的人一定是不錯的人。」賀仲初打了個哈欠,拿著工具,繼續工作。

  她皺著眉,不管他可能會生氣,她伸手拿走他手中的工具,丟到一旁,「你老實說,你到底有沒有睡覺?」

  他微笑的與她的目光相接,「有!」

  她一臉的懷疑,看著他眼下的陰影、一臉的疲憊,「你該好好睡一覺。」

  「好!」他不是很認真的回應,手又伸向工具,「等弄好夢蘿的眼睛之後,我就……」

  她伸手制止他,順勢抬起頭,給他一吻。

  他微驚的看著她。

  「身為你的妻子,我不能讓你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她拉著他的手,「去睡一覺,睡飽之後,才能進研究室。」

  他實在應該為她的自以為是感到生氣,但她語氣中的真誠令他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他順著她的意站起身,長手一伸,將她打橫抱起。

  她嚇了一跳,雙手環著他的脖子。

  「我剛才好像聽到妳說什麼奇蹟?」他完全沒為自己的行為多作解釋,自然而然的問。

  經他提醒,她嘆了口氣,「你有沒有發現我有什麼不一樣?」

  他低著頭,掃了她一眼,「什麼不一樣?」

  這個男人真的沒救了。她嘟起嘴,「醫生說,我的臉再做一次磨皮手術就可以恢復,而且是一點疤都不會留下,這難道不是奇蹟嗎?」

  他這才仔細看著她的右臉頰,看到上頭的淡粉色疤痕,他露出了微笑。

  「這不是奇蹟,」他的語氣透露一絲自負,「我說過,妳的臉一定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

  她扮了個鬼臉,「瞧你說得理所當然,可你剛才根本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他的眼中閃著揶揄的光亮,「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又不是妳的臉!是妳能開心就好。還有我研究室的密碼,一三四七六八——以後要找我就自己進來,不用再按對講機。」

  簡單的一句話代表著他對她的全然信任,她的眼睛眨動,他看到她眼底閃著淚光。

  「謝謝你!」她的頭窩在他的頸項,一臉的滿足。

  「傻瓜,」他溫和的說:「這有什麼好道謝的。」

  他跟著她一起躺在床上,手臂攬著她,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變得這麼習慣去摟一個人。

  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闔眼,他閉上眼,輕聲道:「陪我躺一會兒,別又溜去溫室。」

  她微微一笑,「好!」

  他的腿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使她無法動彈,當他全身放鬆睡著時,變得更重了些,但她更靠近他,充滿關愛的親吻他的臉頰,珍惜這一刻。

  ※※※※

  「不可否認,妳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從姊姊的語氣中聽出明顯的不悅,唐采荷忍不住揚起嘴角。姊姊大概希望她生活水深火熱,她才師出有名的強迫她離開賀家。

  深知姊姊火爆的脾氣,所以她識趣的沒有答腔,只是細心的調整放著蘭花幼苗的保溫箱溫度。

  唐采夏挑剔的看著溫室。除了空間較小之外,采荷還真把這裡弄得就像在德國的家一樣。

  「妳還真是如魚得水,這裡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唐采荷在一株蘭花苗前的牌子標上時間和溫度,老實的回答,「這間溫室本來就有,至於這些育種的保溫箱,老實說,我並不清楚花了多少錢,仲初說只要我喜歡,隨便我怎麼樣。」

  「還真是個貼心的好男人。」唐采夏有些不滿的嘟囔。

  「姊,妳就別再生氣了,」唐采荷露出討好的笑容,「我聽仲初說,他安排了妳的住處,住得還習慣嗎?」

  「不得不說,他對我還算不錯,不單把我調來臺灣,還升我職,妳也知道,他很少進公司,所以現在公司有什麼事,他就交代我處理,就某方便來說,他還真信任我。」唐采夏半倚在桌子邊緣,雙手環胸看著妹妹,「他替我找了間不錯的大套房,離公司很近,房租還有補助。」

  「聽起來確實不錯,改天我去妳住的地方看看。」唐采荷微笑的說。

  唐采夏翻著白眼「瞧妳這樣子,妳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嗎?」

  唐采荷無辜的眨了眨眼,「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家啊!」

  「喂!唐采荷——妳還記得妳叫唐采荷吧?」

  她一怔,遲疑的一笑,「當然!」

  看著她天真的笑容,唐采夏覺得無奈,「在來臺灣之前,我去妳就醫的醫院查了些資料,發現了些有趣的事,就因為要查個明白,我才會拖了一點時間來臺灣。」

  看姊姊的神情轉為正經,唐采荷不自覺的放下手中的筆,面對著她,「妳發現了什麼事?」

  「我們一直以為是妳跟莫芷如DNA的報告出錯,所以賀家才會認錯人,但我查了之後發現,妳們的DNA報告並沒有錯。」

  唐采荷的臉上閃過困惑,「沒出錯?若沒出錯,怎麼可能把我們兩個人的身分弄混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妳們兩個DNA完全符合。」

  唐采荷心一突,「怎麼可能?」

  「原則上是不可能,除了一種情況,」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凝望妹妹,「同卵雙胞胎!」

  唐采荷的身軀一震。

  「媽已經死了,所以我找不到太多線索,」唐采夏的語氣透露些許苦惱,「但我看十之八九莫芷如跟妳是親姊妹,畢竟妳們長得那麼相似,妳當年被媽帶到德國,而莫芷如則生活在臺灣。」

  姊姊的話帶來的震撼令唐采荷快要站不穩,她臉色微白的坐到一旁的椅上。

  同卵雙胞胎?!她跟莫芷如是同卵雙胞胎?!這個事實實在超出她能承受的範圍。

  這世上竟有個跟她血緣如此相近的親人存在,但她根本沒有了解她的機會,因為她死了……

  看著妹妹一臉震驚,唐采夏臉上浮現同情,「就算妳跟莫芷如有血緣關係,也不代表什麼,畢竟她並不算是個好人!要不是陰錯陽差害死自己,現在躺在冰冷地下的人是妳,所以我並不難過她的死去。」

  唐采荷低著頭,腦子混亂得無法思考。

  唐采夏打氣似的捏了下她的肩膀,「老實說,我想了好一陣子才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妳,畢竟這是屬於妳的身世,我沒有權利隱瞞,妳假扮莫芷如,踏進她製造的麻煩裡,她一心為了私利不惜害人,妳的出現則替她彌補她所犯下的錯誤,這些事還真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似的。」

  一陣衝擊竄過全身,唐采荷的胃糾成一團,「若是她沒死,或許我可以改變她。」

  「如果我是妳,壓根不會作這種白日夢,」唐采夏嚴肅的看著她,「縱使有血緣關係,但分離了這麼多年,她到底變成什麼樣的人,妳根本無法掌控。」

  唐采荷張口欲言,末了輕嘆了口氣,放棄反駁,她心知肚明姊姊說的是事實。

  「妳跟莫芷如之間是否有血緣關係,不是我關心的重點。」唐采荷轉移了話題,「妳跟賀仲初現在關係怎麼樣?」

  「很好。」唐采荷輕聲回答,嘆了口氣才又開口,「雖然他做起研究時,三天兩頭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但只要有空,他會盡可能陪我。」

  聽起來似乎令人安心,唐采夏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她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什麼然後?」

  「你們上床了嗎?」唐采夏問得很直接。

  唐采荷臉微紅,有些驚惶失措,「妳怎麼問這種問題?」

  「因為男歡女愛很正常,」看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唐采夏嘆了口氣,「更何況在賀仲初的認知裡,妳還是他的老婆,他不跟妳上床才奇怪。」

  她無法否認,只是慘然一笑,「妳認為我做錯了對吧?」

  唐采夏聳了聳肩,「若要說錯,從一開始妳假扮他老婆就已經錯了,所以現在妳做什麽都不會更離譜了!只是妳有避孕吧?」

  唐采荷不安的看了她一眼,「妳一定要問這些嗎?」

  「當然,」唐采夏翻了個白眼,「妳不是他真正的老婆,如果懷孕了,會把事情搞得更複雜。」

  「妳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是懷孕,我都可以自己處理的。」她以堅定的語氣隱藏心中的不確定。

  「希望真是如此,」唐采夏悻悻然的擺了擺手,「照妳一開始說的,有人打算對賀家兩兄弟不利,妳現在的處境同樣不安全。我整天提心弔膽怕妳出事,妳卻待在這個溫室裡,弄得跟自己的家一樣自在,還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懷孕的問題,妳都沒想過,萬一對賀家兩兄弟不利的人來找妳的話,妳要怎麼辦?」

  回臺灣至今超過半年,都沒有任何可疑的人跟她聯繫,讓唐采荷都忍不住懷疑,在德國的醫院時,她是因為吃藥,所以產生幻覺,根本沒有人在她的病床旁說那些冷酷的話。

  但這個假設很快就被她推翻,畢竟莫芷如想要害死賀柏均的事,活生生發生在她眼前,所以這件事一定不會有錯。

  「我想——」她遲疑的咬了下唇,「那個人會不會放棄了?」

  唐采夏挑了下眉,諷刺的反問:「妳認為有可能嗎?」

  唐采荷沉默了下,無力的嘆了口氣,「不可能,只是已經過了這麼久還能沉得住氣不聯絡,這個人的心思很細膩。」

  「妳知道就好,」唐采夏擔憂的看著她,「妳還是不覺得把這些事告訴賀仲初會比較好嗎?」

  唐采荷大驚失色,猛搖著頭。

  「為什麼不?」唐采夏不能理解,「現在跟妳當初害怕他把妳趕離身邊的情況已經不同,他重視妳,就算知道妳是假冒的,也未必會把妳趕出去。」

  唐采荷神情複雜。她也不想揹著謊言,用另一個女人的身分跟他相處,只是對於他是否會把她推離身邊這件事一點把握都沒有。

  「姊,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現在我想請妳替我查一下有關莫芷如的事。」

  雖然莫芷如死了,但是她還是想要了解她,或許她能從她的過去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看著她乞求的目光,唐采夏嘆息,「妳真是個呆子。」

  唐采荷只是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但一送走姊姊,那抹微笑就隨之消失,她用雙臂緊擁著自己,卻止不住一直翻上心頭的失落。

  ※※※※

  夜幕低垂,唐采荷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時間已經過了午夜,看樣子仲初又會在研究室待到天亮。

  她放棄的坐起來,打赤腳離開房間,知道賀仲初不喜歡被人打擾,但今天晚上她的不安需要靠他來安撫。

  她看著對面緊閉的房門,那是莫芷如生前的房間,她一直沒踏進去過。

  畢竟腳傷還沒痊癒前,她暫住樓下避免上下樓移動,等她傷好了,也順理成章的住進賀仲初的房裡。

  她知道自己下意識的在逃避,她終究是個冒牌貨,所以她怯懦的不願去接觸莫芷如留下的東西。

  但今天兩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血緣關係卻令她驚慌,她像是後頭有惡魔在追似的跑到地下室,按下密碼,打開門。

  聽到開門聲,賀仲初抬頭望了她一眼,「怎麼下來了?」他的聲音並沒有被打擾的不高興,只是疑惑。

  「來看看你。」她勉強的扯了下嘴角,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下。

  他揚了下嘴角,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視線,「我還不累。」

  「我知道。」她看著他專注於電腦的臉,桌上散著一堆設計圖,上頭有著浮水印「R3」,這是夢蘿的設計圖,「我會打擾你嗎?」

  「不會。」他聳了聳肩,目光根本沒有留在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輕笑。

  聞聲,他掃了她一眼,「笑什麼?」

  「笑我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我當然不會打擾你,因為你根本把我當空氣看待。」

  「如果妳是空氣,也是漂亮的空氣。」他側過身,吻了吻她的唇。

  她推了他一下,「別敷衍我,你忙你的,別管我,我只是想要待在你身邊而已。」

  她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找一個舒服的位置。

  「若妳想躺的話,角落有張床。」賀仲初輕聲道。

  「不要,」她搖著頭,「我要靠著你。」

  她想要離他越近越好,她心煩意亂,以為會睡不著,但在他的身旁,她感到安穩,居然不自覺的跌入夢鄉。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自己被抱起來,貼近那堵溫暖而熟悉的胸膛,她眨了下眼,看到他溫柔的臉龐,「你忙完了嗎?」

  「還沒。」他微微一笑,「不過看妳睡著,我也想睡了。」

  她揚了下嘴角,摟著他的脖子,「我該跟你道歉嗎?」

  「妳是應該。」他的輕笑在胸膛迴盪,賀仲初抱著她走向他們的房間,「我很抱歉沒有太多的時間陪妳,但再過一陣子——等到夢蘿能夠發表量產,我會抽出一整年的時間陪妳。」

  他的話令她感動,只是她真的沒有把握當他知道她並不是他真正的妻子時,這個承諾是否還算數。

  他將她放在床上,邊吻她邊脫掉她的睡衣。

  她本能的配合他,身體主動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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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1 00:14:1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唐采荷握著門把,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一鼓作氣將門打開。

  與莫芷如是雙胞胎姊妹的事在她的心中不停的發酵,今日她終於鼓起勇氣走進莫芷如的房間。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到底想要尋找什麼,她坐在床上,看著四周,怔忡出神。

  目光瞄到一旁緊閉的門,她遲疑的起身走過去,伸出手打開,是間更衣室——

  雖然靠著培育花種,讓她不愁吃穿,但以她的收入,也實在買不起眼前這堆昂貴的名牌衣物。

  絕大部分的連標籤都還未剪下,她忍不住搖了下頭,正打算離開,眼角餘光卻瞄到梳妝檯上有張莫芷如的照片,她笑得燦爛,唐采荷的心不禁一陣抽痛。

  抬起頭,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她與莫芷如長得真的很相似,她忍不住思索,到底是發生什麼事,讓自己的雙胞胎姊妹狠心的想要置人於死地?

  「妳在這裡做什麼?」

  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轉過身,驚魂未定的看著賀仲初。

  「阿姨說一個下午都沒有看到妳,我還以為妳在溫室。」看她一臉驚惶失措,賀仲初眉心微皺,「出了什麼事嗎?」

  有一瞬間,她衝動的想要告訴他一切,但最後她只是搖頭,「沒有,只是想要整理一下東西。」

  他看了下更衣室,「衣服很多,確實得花一點時間。」

  聽出他語氣裡的調侃,唐采荷苦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照片,「現在幾點了?」

  「六點多了。」

  她微驚,「六點多了?!」

  她急急的越過他。

  「又去哪裡?」他跟在她的身後,覺得好笑,「要吃飯了!」

  「等一會兒,六點就該調低溫度,我要催花。」

  「催花?」他困惑又難以置信的揚聲道。

  「是啊!」她小跑步進了溫室,調低其中一個放著蘭花的保溫箱的溫度,「這是臺灣白及,是本土特有種,跟旁邊這個苞舌蘭的植株很像,不過開的花色不同,大小也不同。以前我沒種過臺灣白及,這回想試試,到時再看看有沒有辦法創新品種。」

  就一個護士而言,她懂的蘭花栽培知識還真不少。

  「臺灣蘭嶼還有種姬蝴蝶,是小花,」沒注意到他驚訝的眼神,唐采荷自顧自的說:「跟現在外頭常見的菲律賓種不一樣,我真想要種種看,只不過聽說如今這種原生種在蘭嶼已經很少見了。」

  他微微一笑,「我請人去找。」

  她眼睛亮了起來,興奮的表示,「謝謝,到時若真能成功開花,我送你一盆。」

  他拉過她在她的唇上吻了下。「妳把自己送給我不是更好。」

  「聽聽這話,」她忍不住輕刮了下他的鼻子,「宅男變得好色又油嘴滑舌。」

  他低頭,給她長長的一記吻後,用愉快又堅定的口吻說:「那是因為妳是我的老婆,別的女人想聽還聽不到。」

  聽到他的話,她的心情複雜,她緊偎在他的胸膛,心滿意足的嘆口氣。

  ※※※※

  從劉阿姨的口中得知,每年這個時候,賀仲初的大姊都會從日本返臺參加董事會。

  雖然心中惴惴不安,但唐采荷還是慎重的打扮,仔細的上妝,讓自己看起來閃閃動人。

  今天是她與賀寄云第一次見面,她衷心希望自己別露出任何破綻讓人起疑。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露出笑容,替自己打氣,緩和情緒。

  「大小姐回來了。」劉阿姨敲門,出現在門口,輕聲的說。

  唐采荷點點頭,用力吸口氣,緩和心中的緊張,走了出來。

  「二少爺呢?」一邊下樓,她一邊問。

  「當然在地下室!」劉阿姨一笑,「不過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大小姐到了,二少爺說他等一下就上來。」

  兩人交換了心照不宣的一眼,太清楚那位少爺的「等一下」,等到明天晚餐都有可能。

  「若到時他不上來,」唐采荷信誓旦旦的說,「我就下去把他給綁上來!」

  劉阿姨眼裡閃著笑意,「現在似乎只有妳可以叫得動二少爺。」

  「我們之間彼此尊重,」她俏皮的眨著眼,「他不也不希望我花太多時間在溫室裡,為了達到共識,我們得彼此妥協。」

  「昨天二少爺拿回來的兩株蘭花很漂亮。」

  說到這個,唐采荷的眼底有著興奮,「對吧?那是姬蝴蝶,我告訴他我想要,他就真的找來了。」

  「看得出來,」劉阿姨的聲音有著打趣,「二少爺真的把妳捧在手心上。」

  唐采荷的臉微紅,帶著微笑,正好與進門的賀寄云遇個正著。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賀寄云的長相,她便視而不見的越過她,走過的地方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酒味。

  「我弟弟呢?」她聲音高亢的問著管家。

  劉阿姨臉上的笑意不復見,一臉的正經,「大少爺跟看護去了醫院,二少爺在研究室裡。」

  「去醫院?柏均這輩子頂多也就這個模樣,幹麼還要浪費時間和金錢治療?」賀寄云揮著手,忍不住出聲抱怨,「天氣真熱,給我拿些冰塊和杯子過來。」

  「是!」劉阿姨看了唐采荷一眼,轉身離開。

  唐采荷站在一旁,看著賀寄云把自己當成隱形人,直接走向櫃子,拿出一瓶酒。

  跟兩個弟弟完全不同,賀寄云的體型嬌小,身上昂貴的服飾、時髦的髮型與精緻的妝容在在顯示她出身優渥的環境,不過她原本漂亮的五官卻因為長期酗酒而顯得蒼老。

  「柏均幾點回來?」賀寄云身上雖已飄著濃濃的酒味,但她依然自動的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懶懶的問。

  唐采荷慢半怕才意會到她是在問自己,遂連忙回答,「大約五點半。」

  賀寄云斜睨了她一眼,晃著手中的酒杯,「我聽說妳在德國出了意外?」

  看著她打量的眼神,唐采荷手心不自覺的發汗,不確定她是否相信她就是莫芷如?

  「是。」她簡短的回答。

  賀寄云冷冷一哼,收回自己的視線,「果然禍害遺千年,」她又喝了口酒,喃喃自語,「老天不公平,留妳這個蛇蠍女人活在世上。」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有懷疑她的身分。唐采荷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從她的口吻中聽出她的厭惡。

  賀寄云很快的喝完一杯酒,拿起酒瓶又要倒第二杯時,大門口出現一個斯文高瘦的男人,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雙手各提著一個行李,還揹了個斜肩背包,走了進來。

  看到他,賀寄云將手中的酒瓶重重的放下,露出不悅的神情,「東西放著讓別人拿就行了,你為什麼要自己動手?」

  「沒關係,妳又不是不知道,妳弟弟不喜歡外人進出家裡,所以只請了個管家,劉阿姨一個人要整理這麼一間大房子很辛苦,所以這些小事就別麻煩她,我自己來就行了。」

  賀寄云冷冷一哼,繼續拿起酒瓶將酒杯給倒滿,「這麼體貼人,我看你是捨不得,怕最後我要我弟媳婦動手做事吧!你還真會演戲,全世界都被你騙了。」

  她字字帶刺令唐采荷感到有些訝異,不過那男人卻似乎一點都不受影響,他只穿著輕便的灰色短袖襯衫、牛仔褲,臉上的笑容跟賀寄云比起來平易近人多了。

  將行李放下後,羅天安轉身對唐采荷露出一個微笑,「聽說妳在德國出了很嚴重的意外,現在看妳恢復得很好,我跟寄云就安心了。」

  「拜託,她好不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賀寄云沒好氣的說,「我巴不得她快點死!」

  「弟妹,不好意思!」羅天安丟給唐采荷歉意的一瞥。

  從他對自己的稱呼知道他是賀寄云的丈夫,唐采荷回以一個淺笑,搖了下頭。

  羅天安看著四周,輕聲的問:「仲初還是整天待在研究室裡嗎?」

  「是啊!」她點了點頭,連忙道:「我現在去叫他!」

  羅天安挑了挑眉,「不用了,反正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做實驗,更不准別人進他的研究室,畢竟裡頭太多機密。」

  「我知道,」唐采荷一笑,「但我是他的妻子,這是我們的家,夫妻之間沒有祕密,所以自然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聞言,羅天安先是一愣,最後笑得開懷,拍了拍她的肩膀,讚賞的說:「說得好,真有妳的!」

  唐采荷還來不及反應,賀寄云已經起身,不客氣的拉開丈夫,「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小心天打雷劈。」

  羅天安無奈的嘆了口氣,「寄云,妳醉了,這些話若讓小弟聽到多不好意思。」

  「你們還怕不好意思嗎?」賀寄云瞪大眼,語氣帶著露骨的嘲弄意味。「若我不在這裡,你們說不定都搞上床去了。」

  她粗鄙的話語令唐采荷花容失色。

  「大姊,妳夠了!」

  聽到弟弟的聲音,賀寄云的身軀明顯一僵。

  賀仲初冷著一張臉走過來,直接站定在唐采荷身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看著他一副保護者的姿態,賀寄云臉上的錯愕隱去,重新掛上嘲弄,「我有沒有看錯啊!我一向像個瘋子一樣,成天只知道待在研究室的弟弟,現在天還沒暗就離開研究室,天真要下紅雨了嗎?」

  「大姊,妳喝多了。」聞到她身上的酒味,賀仲初皺起眉頭。

  「拜託,我連一瓶酒都還沒喝完。」賀寄云揮了下手,搖晃的走回沙發坐下。

  目光跟隨著她,賀仲初嘆了口氣,「姊夫,大姊還是天天喝這麼多酒嗎?」

  「是。」羅天安帶著歉意的搔了搔頭,「不好意思,我管不住她。」

  「這也不能全怪你,」賀仲初眉頭皺得更深,看著坐在沙發上喝酒的姊姊,「我大姊的脾氣我很清楚。」

  大姊跟他和大哥是同父異母的手足,在他兒時的記憶裡,與他相差十歲的姊姊向來高貴迷人,但很少有時間理會他這個小弟。

  她大學畢業就不顧家裡反對嫁給羅天安,或許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所以父親一直很不喜歡溫和的姊夫,甚至過世後,也沒留任何遺產給大姊,只要求他和大哥從公司每年的盈餘中拿出固定比例的金錢給大姊花用。

  「別喝了!」賀仲初伸出手,拿走姊姊手中的酒杯。

  賀寄云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沒了杯子,索性拿起酒瓶就口。

  「大姊!」賀仲初的口氣已有怒氣。

  「怎麼樣?你以為自己是誰,」賀寄云不悅的瞪著他,「小傢伙,別管我的事。」

  「妳回臺灣我很歡迎,但若妳繼續要醉生夢死的話,我只能請妳出去。」賀仲初生氣的說:「別忘了,妳現在可得經過我的同意才能拿到信託基金過日子。」

  賀寄云恨恨的咬牙,「少拿錢來威脅我,大不了不拿了!反正跟你拿我爸留給我的錢還要看你臉色,我去當酒家女拿身體賺還比較有尊嚴。」

  「妳——」感覺到妻子抓著他的手緊了緊,賀仲初的話聲隱去,轉身面對姊夫,「麻煩你帶我大姊回房休息。」

  「好,」羅天安點了下頭,「不好意思,你也知道,你大姊……從你哥夫妻發生意外之後,心裡一直很不好過,你別跟她計較。」

  提到那場意外,賀仲初咬了下牙,沒有任何回應,羅天安扶著搖搖晃晃的妻子起身上樓。

  唐采荷在一旁看著,看出賀仲初憤怒下的關心,她想要安慰他,卻又怕說錯話,所以只能伸出手,不發一語的摟住他。

  她的擁抱令賀仲初的嘴角微揚,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大姊的轉變太大,有時我都覺得自己不認識她了。」

  他無奈的低語使他顯得有些脆弱,她覺得心疼,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拉向自己。

  他吻住她的唇,一手插進她髮中固定她的頭,緊摟著她。

  「如果你不想看了心煩,」她柔聲道,「大姊和姊夫就交給我,你待在研究室裡,不用出來。」

  「我真的可以這麼做嗎?」他好笑的問。

  「可以!」她俏皮的眨眨眼。

  他仰頭大笑,摟著她的手緊了緊,若有所思的看著已經不見大姊夫妻身影的樓梯。這幾年只要大姊回到臺灣,總會惹出不少事端,他的耐性已經快被消磨殆盡,衷心希望這回她能夠安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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