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1
發表於 2025-10-1 20:2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天國

  有聲音響起了,在每個人的意識的每一個角落裡。

  此時此刻,一切沉思和冥想都被那難以言喻的聲音所打斷,所佔據,不論是否有耳都可傾聽,也必然傾聽那來自天穹上的低語。

  不見嘴唇開闔,彷彿話語宛如流水一般,由至高之處向下灑落,將每個人都浸沒在其中。

  舉世再無餘音。

  只剩下他的輕聲呢喃。

  【我又看見一片新天地,之前的天走了,海也不再有。】

  於是,轉瞬間,無數從天空中落下的血水凝固,停滯在虛空裡,如同被封凍在琥珀裡那樣。緊接著,水晶破裂的聲音響起,自大地上蔓延的血水中。

  無數赤紅色的結晶自血液中增長而出,如同新芽發與沃土之上,轉瞬間,水晶植株在大地上生長。

  凝固在虛空中的血雨也隨之增長,就好像顯微鏡下面變成雪花的水分,複雜的棱晶交錯生長,形成了完美的秩序和對稱的拓撲圖形。

  無窮盡的性質干涉之下,整個凝固的世界都變成了龐大的反應釜。

  血雨被煉成了靜止而龐大的水晶森林,無數結晶高懸,天地化為了異境,再無短短幾個彈指之間的詭異和恐怖,而是滿溢著莊嚴和瑰麗。

  最終,一根手指屈起,彈出,敲打在面前的血水結晶之上。

  崩!

  清脆的聲音擴散開來。

  緊接著,仿若冰海轟鳴。

  芽孢碎裂,此起彼伏的崩裂聲蔓延在大地上,便煥發出熔岩和冰層碰撞的巨響,無數金鐵摩擦的尖銳聲音重疊在一處,變成了人耳難以傾聽的宏大輓歌。

  在龐大的共振之中,破裂在擴散。

  慘白的裂紋自血水的結晶中浮現,自內而外的貫穿,拆分,到最後,將其中所蘊藏的一切物質都徹底撕裂,伴隨著轟鳴的崩塌,粉屑消散,歸於虛無。

  瀰漫天地的血雨就此消散無蹤。

  大地恢復如除。

  從地獄變回人間,哪怕依舊滿目瘡痍。

  緊接著,在天上,那一雙眼眸調轉,望向大地。

  【從塵埃中來的,歸於塵埃中去。】

  那個聲音說,【不當活的,不應再活。】

  嘶鳴聲自從大地上響起,那些墨綠色的蟲卵迅速黯淡,失去色彩,到最後,變成了純粹的泥土顆粒。

  瀰漫在空中的綠色濃霧裡,無數飛蝗振翅的聲音此起彼伏,可緊接著,刺耳的聲音就變得散亂起來。

  因為翅膀在破裂,凋零。

  那些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毒蝗失去了羽翼,從空中落下。

  和詛咒餘毒所形成的血原焦土不同,那是由暴亂獸性融入泥土和衰敗草籽中所形成的微弱靈性,無數殘留在以太中的破碎獸性匯聚在一處,形成了就連本身靈性都幾近於無的毒蝗,數量卻恐怖到億萬之數,沒有絲毫的意識,卻被那混亂獸性賦予了猛毒,還有生物與生俱來的飢餓,永不飽足。

  此刻,那匪夷所思的恐怖數量卻絲毫派不上用場。

  在那一雙眼睛的凝視之下,那些污染性極強的混亂獸性被輕而易舉的抹除,鱗粉抖落之後,它們變成灰色的臃腫飛蛾。

  很快,一個個地在地上僵死,斷裂,破裂的殼子只剩下了塵埃。

  伴隨著神力運行在大地之上,奔湧而至的水銀之潮凝固在了原地,形成了栩栩如生的銀色雕塑。淒白的風暴轟鳴怒吼,可是卻原來越慢,瘋狂不再……

  充盈著天災的世界在被改變。

  光芒普照一切。

  萬物迎接著救贖。

  【不可含怒到日落,也不可給魔鬼留地步。】

  那一瞬間,所有的聖靈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窒息,彷彿被邁入了鐵石之中,肺腑難以運行。哪怕以太化身之中並未曾有肺腑存留,但此刻的窒息感卻如此強烈。

  就連體內流動的以太都再也不聽從自己的調遣。

  而是擁有了新的主人。

  在那一雙眼眸的凝視之下,神聖之釜的投影消散,在鐘鳴的巨響中,被驅除出此處。

  殘存的聖靈迅速後退,再退。

  在沉默的對視中,死一般的寂靜充斥。

  「我們撤退。」

  肖邦沙啞地下令。

  門德爾松錯愕回頭,神情變得憤怒起來,「樞機主教會的命令死戰不退……難道你想要逃跑麼?」

  「樞機主教們想要死戰,那就讓他們死戰好了。」肖邦的神情漠然:「事到如今,難道死戰會有意義麼?還是說……」

  他指向遠方高懸在天空中的神明,冷笑著看著自己的同僚:「你覺得那個東西殺死我們需要耗費多少力氣麼?」

  門德爾松沉默。

  「撤退,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

  肖邦閉上眼睛,「面對這種東西……犧牲再多,也毫無意義。」

  -

  此時此刻,無盡的力量運行在宏偉的光裡,在光芒照耀的一切地方,都有至上的意志把持著一切,將眾多紛亂導向正規。

  自物質界而起,那光芒運行在以太之海中,令一切風波強行平定,緊接著,向上,向上,再向上,突破了以太界的界限之後,將天災運行的本源徹底拆分。

  宏偉的光芒所過之處,一切災厄抹平。

  將一切天災……徹底消彌!

  帕格尼尼的笑容變得僵硬了起來。

  夏爾,你在做什麼?!!!

  這不是吞食和吸收,這是純粹的毀滅,付出了諾大的代價之後……神明將天災自大地上徹底的抹除,連本源都徹底毀滅。

  自此之後,八大現象將消失無蹤。

  緊接著,高懸在天空上行的光芒灑落。

  神意運轉。

  轟鳴的大地再度恢復安定,沉向下方的岩層再度被新的岩層托起,火山轟鳴,爆發,可沸騰的熔岩卻還來不及噴出,便重新順著岩層的裂隙沉入地殼之中。

  山與大地的怒火被重新疏導,河道中流淌的熔岩冷卻凝固,熾熱不再,緊接著,新的河道被開闢,清泉湧動,再度奔流。

  空氣中滿溢的硫磺氣息消散,灰燼匯聚形成的黑暗天穹破裂,露出背後漆黑的星空,月光再一次降臨在這一片土地之上,卻無法掩蓋神明的光輝。

  光輝運行在大地之上,如流水一樣,令無數碎石和塵埃升起,令坍塌的牆壁和廢墟再度回歸完整,所過之處,哀哭之聲不再。

  痛苦和折磨無法繼續徘徊,因為救濟被授予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

  唯獨沒有留給自己……

  神性在燃燒。

  令神明沐浴在創世的火中。

  原本至純至淨的神性,此刻被渺小軀殼中的意志所把持,火焰之中,低垂的眼眸掙扎著,緩緩地抬起,屬於人的輝光顯露,痛苦而堅定。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來……丟掉。】

  他艱難地彎下腰,伸手,按著自己的面孔,那宏偉的聲音消散了,從口中吐露出來的變作了沙啞地呢喃:

  「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裡……」

  吟誦著心中莫名浮現的《聖典》,夏爾眼中閃過了一絲堅決的神色,手掌猛然伸出,抽搐地哀鳴聲迸發,自他的喉嚨中。

  轟鳴巨響運行在天空之中。

  彷彿天地暴怒。

  伴隨著那一根手指刺入眼窩。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凝視著天穹上那個瘋子,看著他艱難而痛苦地將自己的右眼挖出來,將通往大源的道路斬斷。

  黃之王在驚愕中起身,面孔僵硬住了,可在他身旁,葉清玄卻在笑,大笑,就好像賭局中輸了的人不是自己。

  伴隨著細碎的崩裂聲,夏爾的手掌緩緩地放下,五指攤開,露出了掌心中神性凝結的右眼。

  原本右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空洞。

  鮮血自面孔上留下。

  傷痕未曾痊癒。

  因為那無所不能的偉力在迅速地消散。

  就好像將自己徹底撕裂為二,屬於力量的那一部分被剝離而出,伴隨著右眼的失去,就連伊甸的投影都隨之動盪起來,重新隱沒。

  那龐大的雙翼棄他而去了,消散在了以太界的深處。

  神明不再。

  那個年輕人自天空中墜落,向著大地,就像是自神的國度中被驅逐而出。

  再無任何力量存留。

  颶風撲面而來,在持續的墜落之中,久違的虛弱和痛苦再度地充盈在軀殼之中,撲面而來的大地就像是死亡一般張開手臂,等待著最終的擁抱。

  可是他卻不覺得恐懼。

  只是滿足。

  「你們好啊。」

  他的嘴角艱難地勾起微笑,用殘存的獨眼凝視著人間的一切,輕聲呢喃:「我又回來了……」

  黑暗吞沒了他。

  -

  -

  當他從泥土中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了帕格尼尼的聲音。

  「如果不是我反應得快,你現在已經摔死了。」

  「是嗎?」

  夏爾勉強地笑了笑,只覺得四肢中傳來抽搐的劇痛,「我這是……」

  「重傷。」

  帕格尼尼漠然地回答,「我只來得及讓你不至於摔死。脊柱重創,兩條腿都斷了,內臟破裂出血。你早就重度貧血了,全靠著神性支撐,失去了神性之後,你立刻就會要了自己的命……回到高加索之後,你恐怕要臥床幾年了。」

  「聽起來真慘。」夏爾嘆息,「是你救了我嗎?」

  「是你救了自己。」

  帕格尼尼說,「被你救的阿斯加德人裡有個聖詠醫師,幫你輸了血。」

  「啊,替我謝謝他。」

  夏爾有點慚愧地笑著,想要撓撓頭,可是胳膊卻抬不起來。。

  「他已經死了。」

  夏爾愣住了,笑容僵硬,許久之後,輕聲嘆息,「是這樣啊……因為救了我嗎?」

  帕格尼尼沒有說話。

  「有煙麼?」

  「沒有,我不抽煙。」帕格尼尼冷淡地說道:「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戒煙吧,作為凡人而言,你現在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那些惡習了。」

  「嗯。」

  夏爾回應,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用殘存的獨眼凝視著天空。

  看著無數飄忽的人影自從廢墟大地上升起,向著虛幻的國度飛去。就像是魂靈飛在天上,從生的折磨中解脫,走進逝者的世界裡去。

  「你在看什麼?」

  夏爾凝視著那些飛向天空的幻影,許久,輕聲呢喃。

  「或許是天國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2
發表於 2025-10-1 20:2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七章 阿爾法

  一切歸於寂靜之後。

  葉青玄低頭,手指敲著劍脊,神情愉快。

  「你贏了。」他說。

  「是啊。」

  黃之王嘆息,「真羨慕你,可以輸得這麼愉快。」

  「那麼,遵照賭局。」

  他伸手,自心口之中拔出一道模糊的光芒,那光芒凝固為實體,如同從什麼東西上剝離下的碎片,棱角分明。

  像是一枚楔子。

  一枚將他釘在現世之中的楔子,如今楔子被拔掉之後,他的氣息就越發飄忽,近乎隱沒與無中,再難窺測。

  而黃之王的傳承,就在葉青玄的面前。

  葉青玄看了一眼結晶,又看向曾經的黃之王,「你知道的,我從未曾期望過你的賭注,不論有沒有它,我都不會是黃之王。」

  「是啊,我最為羨慕你的就是這一點。」

  那個樂師輕聲笑了起來,「你可以不做黃之王。」

  說著,他將手中的王者傳承毫不可惜地拋出,丟給了葉青玄,葉青玄手忙腳亂地接住,生怕它在地上摔碎。

  「將這個給了我之後,聖城恐怕就再難阻擋以太之網的擴散了,你不怕成為罪人麼?」

  「聖城什麼都阻擋不了。」

  樂師對此毫不擔心,「接下來恐怕在我能夠看到的時間裡,它就會開始變化吧?不論發生了什麼情況,有赤之王在,聖城都不至於會沒落。

  失去政治力量的教團只能專注於聖典,侍奉虛無的神明,這樣挺好的……」

  葉青玄皺起眉頭,想起那群樞機主教,還有面無表情的赤之王,便忍不住嘆息。「恐怕會有人不甘心。」

  「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不是我的。」

  樂師咧嘴,笑容愉快,幸災樂禍地撇著他,「那麼,再見……不,永別了,神之手閣下。」

  「要走了麼?」

  葉青玄嘆息,起身相送,「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不知道。」

  那個樂師的投影緩緩消散,模糊的聲音傳來:「不再做黃之王之後,我的人生應該從何處開始呢……

  先去最北方看一看吧,據說那裡的冰天雪地裡,有一種很奇怪的黑白鵝。」

  葉青玄看著他消散,抬頭,彷彿窺見高懸在天穹上的鋼鐵星辰開始緩緩移動,向著北方。

  葉青玄其實很想告訴他:那些都是傳說。其實北方並沒有冰天雪地的極地,也沒有黑白鵝。

  但他又能去哪裡呢?

  當他二十二歲那一年,戴上王冠時,他的人生就已經停滯了。如今伴隨著時代的更易得以重啟。

  反正對他來說,只要不做黃之王,他隨便去哪裡都好吧。

  「一路走好。」

  葉青玄揮手,凝視著那一道黯淡的鐵光隱沒在群星裡。

  在黎明到來之前,群星的照耀之下,他低頭,拋弄著手中的王者傳承,璀璨的水晶棱角在他的五指間翻轉。

  絲毫看不出來這是樂師之道的至上之憑。

  學徒、節律、樂師、共鳴、干涉、歪曲、權杖、聖靈……這是九階最終的『聖名』傳承,甚至凌駕於九階之上的黃之王。

  從踏上樂師之路起到現在,短短的兩年時間不到,葉青玄已經將無數樂師夢寐以求的王者傳承握在手中,可是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實感。

  從剛才到現在,一切都這麼荒謬。

  得到黃之王的人一臉茫然,失去黃之王的人卻如同迎來新生。

  葉青玄萬萬沒想到他會給的這麼乾脆這麼果斷。

  這已經不是在資敵了。

  這是把自己家的房產證都填上敵人的名字了啊!

  雖然不論從哪個角度而言,葉青玄都是繼承黃之王的不二人選,黃之王未免太過爽快了一點。通常來說,不是應該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經歷了十二試煉之後,聖城才會不干不脆的將黃之王頒發給自己麼?

  而且中間十有八九會出一點小人攔路的插曲,然後再進行一場評議,大家撕得頭破血流之後,葉青玄強勢勝出什麼的,放在最近流行的超長篇裡起碼能寫五十萬字。

  結果就這麼打了個賭,給了。

  這玩意葉青玄拿著真有點燙手。

  用腳趾頭想,聖城都不會給自己神聖之釜的力量吧?

  「管那麼多幹什麼。」

  他搖頭,感嘆:「先試試再說。」

  話音剛落,他的手腕反轉,將那一根楔子插入了心口。

  虛幻的鐘聲瞬間自腦中迸發,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令他的眼前一黑,可轉瞬間,就像是被鐘聲敲出了自己的軀殼,那種無所不能的幻覺又重新回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根本沒有迷失太久,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直接把持心神,沒有陷入混亂。

  超凡的昇華體驗再度展開。

  恍惚中,葉青玄的意識運行在虛空之中,穿過了物質界的極限,跳向了高層維度,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向著大源前進,而是投向了神聖之釜的光芒。

  正是憑藉神聖之釜,聖城才得以長久以來不被神性侵蝕……縱然如此,也要一分為三,才能夠駕馭。

  一想到自己也能夠有這樣的待遇,葉青玄心裡還有點小激動。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嘛。

  可很快,預料之中的冷水迎面潑過來了。

  距離神聖之釜只差一步之遙,葉青玄的意識驟然停滯,在核心之前無所寸進。

  被拒之門外。

  甚至還有隱隱地寒意從核心中傳來,赤之王的投影自從神聖之城的投影裡浮現,冷眼看著他,倘若他要再進一步,恐怕聖座陛下不會介意再跟他打上一場。

  「別著急,我就看看,我不買。」

  葉青玄留下了一個『憨厚』的笑容,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就是來看看而已,凶什麼凶嘛。

  脾氣這麼大,以後小心變成孤寡老人!

  雖然成為了黃之王,但是神聖之釜的力量卻沒有拿到。

  葉青玄心中有些可惜,但不指望聖城能夠迎合時代,給自己這個反骨仔打開大門,大家一起拋卻芥蒂,歡聲笑語。

  對於他而言,最重要的部分不在那裡,而是黃之王的傳承中調控全域以太的樂理!

  對於尋常樂師而言,這是黃之王必須擔負的義務,這這一份義務才是以太之網最需要的東西!

  那一瞬間,葉青玄的身影自從阿斯加德的國土上消散,回返以太之網,走進了水晶核心之中。

  毫不可惜黃之王的權能,他將石楔自心口拔出,反手融入了以太之網中。

  虛幻的鐘聲驟然爆發。

  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轉瞬間,全世界所有的以太之網的使用者都傾聽到了轟鳴。

  緊接著,在所有人的感應之中,以太之網的感應範圍瘋狂擴張起來。伴隨著石楔和天災融為一體,以太之網真正的力量得以發揮。

  只是一瞬,無數天梯樂理自以太之海中,延伸向四面八方。

  無遠弗屆。

  在葉青玄的感應中,自身的意識自人的軀殼中抽離,依附在那動盪的以太之網中,瘋狂地增值擴散。

  延伸、延伸、再延伸……向著萬物的盡頭。

  倘若在這之前,以太之網只不過是佔據了一隅的大樹,那麼此刻它的根系再度增長,開始向著全域輻射而去!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錯愕抬頭,看著阿瓦隆之上,銀色的光流衝天而起。

  那是無數天梯所交織而成的天柱。

  以阿瓦隆為基點,那高塔一般的光流向著天空延伸,突破了層層大氣,轉瞬間,與『引導者』交換了數十萬次的音符之後,形成了不可撼動的主軸。

  一直延伸到了大氣層之外的宇宙寂靜中,永恆的真空裡,以太陷入沉寂。

  可是卻沒有到此為止。

  就在葉青玄重新規劃世界樹的發展時,又是一道流光自遠方呼嘯而至,以華生的上位權限,徑直落入了葉青玄的手中,那是…

  「世界樹?」

  葉青玄錯愕失聲,可是機不可失,來不及去問華生怎麼把這玩意搞到手,葉青玄反手將世界樹的矩陣拍進了以太之網中。

  那一瞬間,銀白的天柱之上,無數繁複的矩陣浮現,登神之路與世界之樹的矩陣交錯,依附著那龐大的天柱,彷彿形成了通向天空的道路。

  天梯蛻變。

  天災核心轟鳴。

  無數水晶模塊自虛空中湧現,匯聚在核心之上,令它的體積轉瞬間增大了數倍有餘。

  緊接著,那一道奔湧向天空的銀色流光驟然分出了無數支線。

  依託著主幹,世界之樹開始生根發芽。

  結合了黃之王的樂理與世界樹的矩陣後,以太之網的傳輸效率幾乎有了質變,往日只能勉力維持正式樂師的規格的線路,此刻卻開始節節攀升,向著共鳴之後的領域進發。

  此刻它們彼此重新交織,如同垂柳一般,一道一道的拋向了四方,將西方大部分領域都盡數籠罩在內。

  緊接著,又向著外側進發,伴隨著黃之王的權能運轉,天崩地裂的轟鳴中,人類世界的邊界寸寸增漲,轉瞬間,向外擴散了數百公里,還在不斷地延伸。

  在天災力量的推動之下,相當於所有使用者都在以黃之王的樂理進行開拓,預計在潛力耗盡之後,人類世界的領土至少還能增加數千萬平方公里。

  而就在同時,越過了海洋之後,流光進一步籠罩了整個天竺、迦南地和南方的無盡荒漠。到最後,被長城拒之門外。

  此時此刻,除了聖城和阿斯加德的核心領域,以及屏蔽了天梯的高加索之外,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類世界被以太之網覆蓋。

  而在大地之下,登神之路的矩陣載入地上天國,以黃之王的權限抽取著以太之海中的力量,轉瞬間在這堪稱無盡的以太儲備之下,國土防禦陣線的地脈開始再度增長。

  就好像是巨樹的根系一樣,越過了國境,延伸向四面八方。大地轟鳴,地殼之下,銀白色的光流奔湧,轉瞬間,覆蓋了七海,與天空之上的天梯呼應。

  自地而起,自天而降。

  天與地結合在一起。

  「這就是阿爾法。」

  葉青玄輕聲呢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3
發表於 2025-10-1 20:25: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八章 長裙之下

  就在以太之網的流光籠罩全域的瞬間,所有樂師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旋即便感應到來自以太界最深處的震盪。

  就像是細密的漣漪自虛無之中被掀起。

  在結合了登神之路、世界之樹以及諸多神器之後,無何有之鄉駕馭著黃之王的權柄,掀起了恐怖的動盪,須臾之間,擴散四方。

  所過之處,一切高層維度都震盪起來。

  因為一雙虛無的眼瞳自水晶核心的最深處睜開,凝視著迷宮一般錯綜複雜的以太界,看著高層維度中那宛如黑暗世界一般的亂流。

  那是居高臨下的俯瞰。

  宛如地震一般恐怖的震盪自以太之網中迸發。

  在黃之王的權柄之下,無數天梯樂理在以太界中穿梭,彼此交織,自下而上,將一切遮蔽視線的迷霧盡數掃除。

  就如同曾經的黃之王調理物質界的以太亂流一樣,他在將千頭萬緒一團亂麻的以太界重新理順!

  伴隨著無何有之鄉自上而下的整理,物質界之中,籠罩全域的光流——以太之網也自下而上的向著以太界構建通路。

  龐大的網路將混亂的以太之海籠罩,強硬而細緻地將每一處漣漪抹平。就像是治理水文一樣,令湍流平靜,令無數泥沙沉澱落下,不容動搖的展開了自身的脈細,深深地根植在了以太之海中。

  汲取著那無盡的力量,宛如種子在生根發芽,虛無的以太之網在此終於被賦予了實體,無數流光在磅礡的以太之海中穿梭。

  如同開鑿河床一樣,構建起複雜而細密的專有通路,無數流光交織,彈指間,前所未有的龐大奇蹟於此顯現。

  在物質界之上,在以太界之下,無數天梯樂理交錯,形成了銜接著『上』與『下』的繁複軌道。

  無數通天之梯自從以太之海中垂落,接入了物質界的地脈之中,又向上延伸,突破了以太界的邊境之後,深入了高層維度,最後和無何有之鄉接續在一處。

  自此,物質界,以太之海,以太界,三者之間被以太之網徹底貫通!

  龐大的樹形網路自此而起,又從天而降,將全世界籠罩在了以太之網的力量之中,自此之後,所有的樂師只要手持終端,都能夠接入這全新的體系,獲取力量和智慧!

  那一瞬間,葉清玄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整個世界,被自己握在了手中。

  只不過,在這美妙的錯覺之中,他卻看到一片又一片被濃霧所覆蓋的領域——在以太界的深處,龐大網路的空隙之間,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秘密。

  就像是憑藉著天文望遠鏡凝視宇宙,在無數閃耀的星辰背後,卻隱隱綽綽地藏著不知道多少黑暗天體。

  令人分外不快。

  而且面對著葉清玄的感應,那些被迷霧所覆蓋的領域竟然靈巧地在以太之網的感知之中轉移,憑藉著高層維度的迷宮跟他玩著捉迷藏的把戲。

  「嘿呀。」

  葉清玄笑了,伸手,「來,讓我看看……女孩子的裙子下面究竟藏著什麼?」

  那一瞬間,以太之網所散播而出的漣漪驟然狂暴,自微弱的震盪變成了恐怖的海潮。

  ——地震!

  就像是轉瞬間迎來了這恐怖的災厄,恐怖的動盪自以太之網中迸發,席捲向四面八方,將迷霧驅散,撕裂偽裝,灑落光明,照亮了那些隱藏在地板下面的老鼠。

  那是……秘境!

  無數的秘境!

  不知道多少的秘境隱藏在以太之網的間隙之中,甚至其中有超過一半,都以葉清玄未曾注意的方式接入了以太之網中,悄悄地窺探和汲取著其中的力量。

  那一瞬間,就連葉清玄都愣住了。

  如同他所願的那樣,女士遮遮掩掩的裙子被掀起來了,可藏在下面的東西卻嚇了他一跳!

  「還真是……壯觀啊。」

  他輕聲呢喃,露出隱含著憤怒的笑容。

  倘若不是徹底理順了以太界中的亂象,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地板下面竟然藏了這麼多奇怪玩意!

  他能夠分辨得出,其中有少量幾個是以好奇心著稱的以太界怪奇,更多的則是這些日子以來也不同的藉口和理由試圖窺探以太之網的學派!

  甚至有不少,是名義上已經併入了以太之網的『自己人』!

  現在,裙子忽然被掀開,下面的東西卻沒有辦法忽然藏起來,在葉清玄地感知之中,甚至還有不少學派依舊在悄悄地從以太之網竊取著其他學派的樂理。

  更令他瞠目結舌的,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學派竟然在以太界中還藏著這麼一大筆私房錢!

  在撤去了迷霧和偽裝之後,那數百個大大小小的秘境都散發出瑰麗無比的光芒,明顯是隱藏了不少珍貴的要素和樂章,甚至還有不少秘境中有著聖靈的駐留。

  甚至不需要仔細思索,他就能夠辨認出大部分學派的樂理和特徵,甚至還有一個被眾多樂師認為早已經衰落的鐵岸學派,可哪怕在諸多秘境之中,鐵案學派的秘境也輝煌到近乎首屈一指。

  當然,也有眾多斷絕傳承的秘境,如同當年葉氏的千年之夢一樣在以太界的深處飄蕩,黯淡無光。

  倘若往日有這麼一個秘境浮現,大家肯定會強得頭破血流,可現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心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葉清玄伸手將那些秘境全都揣進自己的懷裡。

  這麼多年來,大家將自己的家底隱藏在黑暗裡,彼此忌憚和窺視,卻沒有想到有葉清玄這種不講道理的傢伙,給黑暗森林裡塞了個小太陽……

  而且捉賊拿贓,自己竊取樂理的行徑還被葉清玄逮了個正著。

  可是預想之中的雷霆一擊並沒有到來。

  無何有之鄉依舊高懸在以太界的頂層。

  只是冷眼下瞰。

  任由他們慌亂地打著各種算盤。

  葉清玄早就離開了以太之網。

  接下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大可以溫水煮青蛙,沒必要冒著讓他們團結起來和自己對抗的風險強行鎮壓。

  只不過,亡羊補牢的工作不能放下。

  沉思片刻之後,葉清玄接通了華生的聯絡。

  「你說的那個殺毒樂理,可以提上日程了……」

  聽到葉清玄的聲音,華生愉快地笑了起來。

  -

  -

  此時此刻,在以太界的底層,諸多訊息也飛快的來往。

  這麼多年來,這些學派在私底下各種鬥爭,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被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查得底兒掉。

  暴露的瞬間先是慌亂,然後緊接著便是不安,最後,惡從心頭起……

  甚至樂師協會的諸多議員都難得的在一處公共秘境中會面。

  「事到如今,大家應該聯合起來了。」

  「沒錯,像是以太之網這種邪門歪道,必須予以根絕。這種便利的東西,只會誘導人通往毀滅之路!」

  「秉持大源之道,任何一個樂師都能放任安格魯野心繼續膨脹下去了!」

  「如同葉清玄那種不收正道的卑劣小人,如何能夠肩負此等重任?他甚至連正統的樂師教育都沒有接受過,和他那個速成品老師一樣!以太之網必須處於協會的監管之下才行!否則流毒無窮!」

  「我建議發動各地協會,對安格魯進行施壓。」

  「至少讓他先開放上位權限,這應該是全樂師共同的財產,不應該由他一人獨享!」

  「沒錯,不想成為罪人的話,可以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就在熱火朝天的會議中,一個人影悄然離去。

  -

  權杖樂師安托萬睜開了眼睛,再忍不住臉上的冷笑。

  對樂師協會抱有期待的自己果然腦子有問題吧?

  別看一個個跳的歡,真要去做的話,沒一個人肯站出來。

  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來,葉清玄大勢已成。

  早在這之前他羽翼未豐的時候,所有人都吝嗇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不願意付出代價,也沒有同聖城站在一起,去壓制以太之網的擴張。

  如今聖城都已經束手無策之後,你們才感覺到後悔……早幹什麼去了?

  現在膨脹到連以太之網的主意都打,打著大義的名號還打算對安格魯予取予奪,呵呵,等那一柄新約之劍砍到腦門上才會後悔吧?

  幸好,在自己的彈壓之下,龍石學派雖然沒有歸附以太之網,至少也沒做出,竊取樂理那麼丟人的事情。

  他沉思片刻之後,讓侍從喚來了自己的學生。

  很快,敲門聲響起。

  金髮如獅,眼瞳豎眸的年輕人走進門來,「老師,您有何吩咐?」

  安托萬露出笑容,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巴洛,最近的研究如何?」

  「一切順利,預計很快就能夠融合新的獸性。」

  巴洛回答道。

  「可惜,你的研究需要暫時中斷了,你需要替我去一次安格魯。」

  「安格魯?」

  巴洛愣了一下,旋即恍然,苦笑道:「那位神之手?」

  「沒錯。」

  安托萬毫不掩飾這一點,「就由你來全權代表龍石學派,去同那位神之手閣下談吧。希望你能夠運用你們之間在奧斯維辛的情誼,為學派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巴洛笑容複雜:「葉清玄或許會對我不錯,但未必會對學派也同樣讓步。我恐怕為學派爭取不到太多東西。」

  「只要你能當面和他談,就已經是超出了其他所有學派的最大優勢了。」

  安托萬伸手,按著巴洛的肩膀,神情嚴肅:「安格魯和阿斯加德之間的戰爭還沒有結束,看看他願意用什麼價碼來換取龍石學派的支持。」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複雜起來:

  「或者說,我們用什麼價碼換取龍石學派的存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4
發表於 2025-10-1 20:2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九章 爬行動物們

  聖城

  中央聖所。

  前線的潰敗和肖邦的撤退已經傳回了這裡。

  龐大的會議室中,一片窒息的氛圍。

  身披紅衣的樞機主教們正在為之後的行動爭論不休。

  「必須嚴懲肖邦這樣臨陣脫逃的行為!聖城已經對他那一套歪理邪說網開一面,他不思回報,甚至還在聖城最需要他的時候,在前線鼓動其他人隨他一同逃亡!」

  「肖邦的處置大可放在一邊,新的聖徒傳承的製作必須提上日程了!」

  「接下來必須謹慎,我們儲存的天災核心已經不多了!而且能夠暫時操控八大現象的號角也徹底損毀了,倒不如說,現在連八大現象都不存在了,我們需要新的威懾力量,應對高加索的擴張。」

  「至少我們的作戰是成功的,他們的神之子如今已經力量全失,未必能再掀起什麼風浪。」

  「誰又能斷定他不會恢復?要知道,他可是……」

  反駁的主教說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在眾多鐵青的面孔之中,強行吞下了那個禁忌的詞彙

  短暫的寂靜之後,有人再度開口,打破了沉悶。

  「當務之急,是維持聖城的影響,護持公義和正理不墮。再這樣下去,聖城的命令恐怕連城門都快要出不了了。」

  「必須給予叛逆以懲罰,給那些盲從者以震懾。」

  「更何況,不僅是高加索,在西邊,還有安格魯的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已經得到了黃之王的權柄,絕不能放任他繼續擴張,否則一切就會徹底失控!」

  在眾多的爭論聲之中,有人鼓起勇氣,看向上座。

  「如今,只有請聖座與青之王……」

  他的話沒有說還,但意思已經表露的很明顯。

  哪怕局勢糜爛至此,就算是黃之王已經背叛,但聖城終究沒有輸,只要有赤之王坐鎮,只要有青之王出手,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可是面對著眾多期待的眼神,帷幕之後,毫無聲音。

  許久,那個坐在教宗之座上的身影緩緩起身,只是揮了揮手,似是疲憊:

  「今天就到這裡吧。」

  在死寂之中,他轉身離去。

  留下一眾主教愕然對視,眼神惱火。

  寂靜中,有人打了個哈欠。

  是阿爾伯特。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向著同僚道別:「人老了,就容易精力不濟,我先回去睡覺了,大家有什麼討論結果的話,記得通知我就好。」

  說罷,他轉身離去。

  可在中央聖所的門口,他被身後的聲音喊住。

  「阿爾伯特,你究竟在想什麼?」

  臉色鐵青的老人看著他,神情陰沉。

  阿爾伯特打著哈欠,「想睡覺。」

  「在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刻,所有人都在為聖城竭心盡力的時候,你卻只想著睡覺?你的職責在哪裡?」

  「對不起,我對發動戰爭並沒有什麼興趣,況且,我負責的只有中央聖堂的觀測,所有的報表和消息不都擺在你們的桌子上麼。」

  「這就是你逃避的藉口?」同僚的神情鄙夷。

  阿爾伯特聳肩,在懷裡摸索著煙卷,冷淡地說道:「哪怕沒有我,你們不是也已經得出結論了嗎?我們要戰爭,我們要讓這個世界回到我們腳下的正軌上,不惜一切代價……為了這個世界!」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裝模作樣的揮拳,裝扮出狂熱神情,可語氣卻滿是嘲諷:「不過,你們真的清楚這麼做的後果麼?

  為了分出你們想要的勝負,不惜讓整個人類世界都毀在這一場戰爭裡……何必呢?科尼特,只是失去權力而已,又不是失去性命。沒那麼可怕吧?」

  科尼特大主教的眼神越發冷漠。

  「阿爾伯特,你已經背棄了祖輩和先代篳路藍縷所創建的一切,抬頭看一看,這一座城市,這無數高塔,還有這曾經一度是舉世輝煌之地的城市!

  如今你要讓這一切因你而蒙受恥辱麼?」

  「恥辱就恥辱吧。」

  阿爾伯特終於在口袋裡找到了半根抽剩下的煙卷,歡欣鼓舞,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是私生子,你不知道麼?」

  科尼特的神情僵硬了,抑制著自己的狂怒,從牙縫裡擠出沙啞的聲音:

  「你這個……」

  後面那個詞兒他沒說出來,但大家都知道是什麼。

  『雜種』。

  阿爾伯特也沒有動怒,甚至連眼睛都沒抬起來。只是『雜種』而已,被人罵兩句就生氣的話,那日子還是不要過了。

  他點燃了煙卷,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愁苦地皺紋就在有害物質的擴散中舒張開來。

  「科尼特,你們為主盡了道,死後自有天國以酬報,何必再渴求更多?」

  他夾著煙卷,斜眼撇著陰沉的同僚,「還是說,你們覺得僅僅一個天堂,不足以報償汝等這美妙的奉獻?」

  科尼特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看著他。

  「所以,到此為止吧,你應該回去好好喝點酒,睡一覺,而不是在這裡試圖激怒我——這是如今的我能為你提供的最好建議。」

  他低頭丟掉了手裡的煙卷,耷拉著肩膀,語氣平緩:「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我最後的一個朋友為你們而死了。

  為了你們愚蠢的野心和願望……」

  在主教的紅衣之下,他攥著那個小小的藥物呼吸器,瓦格納留下來的唯一遺物。

  「我很難過。」

  -

  -

  兩天之後,深夜。

  勃艮第,皇宮,宮殿最頂端。

  披著睡袍的年輕人依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哼著歌兒,凝望著皇宮之外的廣場。

  廣場中央的絞刑架上還懸掛這一具風乾的屍首。

  皇帝死了之後,看上去和其他人一樣。

  在新皇繼位之前的短暫黑夜中,即將登基的皇帝卻毫無任何緊張感,反而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自己叔叔的屍首,優哉游哉地哼著歌兒,將杯子裡的紅酒喝完,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房之中。

  在書房裡,名為黎塞留的老者正伏安謄抄著新皇在明日即將頒佈的政令,看到自己的學生毫無儀表地癱坐在沙發上,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卻沒有再提醒他注意風度的心思了。

  「時候差不多了。」

  唐璜看了看表,向著角落中的侍從吩咐:「為我接通聖城的尤利爾大主教。」

  侍從恭謹地離去,很快,通往聖城的聯絡被發出,在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被接起。另一頭的老者聲音平淡。

  「這裡是尤利爾。」

  「這裡是唐璜,您無數信徒中的一個。」沙發上的年輕人挑起眉頭,笑容愉快:「親愛的大主教,我想我們應當談談了。」

  「注意你的言辭,唐璜先生。」

  尤利爾的聲音漠然:「對神明的從者來說,沒有什麼生意可談。」

  「是麼?」

  唐璜點頭,「那大概是我誤會了。」

  然後,通訊被他掛斷了。

  不顧那邊的態度和想法,單方面的,毫無任何禮儀和誠意的,掛斷了。

  在時鐘滴答聲裡,他起身,從抽屜裡取出了封著雪茄的銅管和火柴,慢條斯理,毫不焦躁地熏烤著雪茄,完美地預熱之後,剪去頭部,享受著煙草的芬芳。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任由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直到門外的侍者小心翼翼地敲響房門,「殿下,您有來自聖城的通訊。」

  「哦。」

  唐璜歪頭,「多長時間了,老師?」

  黎塞留看了看時間,回答道:

  「五分鐘。」

  「不著急,再等五分鐘。」

  唐璜的眼神中滿是惡意和嘲弄:「這種看不清局勢的老鬼,根本沒有合作的必要,五分鐘後給我把通訊掛斷。

  再聯繫尤利爾的死對頭科尼特,時間應該夠他收到消息了。」

  侍者恭謹地離去。

  直到午夜的鐘聲響起。

  「真沒想到耕種的時間還沒過去多久,收割的時候竟然就到了。」唐璜起身,將雪茄掐滅,看向書桌後面的老者,「可惜,我該睡覺了,明天可是我的好日子。老師,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您不打算親自來談麼,殿下。」

  「算了,我和那種食古不化的老鬼相處不來。」年輕人聳肩,「何況我才剛結婚,為什麼要為了那群食屍鬼放著美貌的妻子獨守空房?」

  黎塞留苦笑,「可您什麼都沒交待我。」

  「我的底線你清楚,至於談判的籌碼,抽屜裡還有一隻專門用來滿足他們胃口的基金會財產清單,你可以自己做主。

  所以,請盡情發揮吧,老師。」

  唐璜冷笑著,「空頭支票能打多少打多少,大不了到時候翻臉不認人,這時候不狠宰一刀,怎麼對得起我們前一段時間吃的閉門羹和冷眼?」

  「遵命,殿下。」

  黎塞留起身,恭送著六個小時之後即將登基的皇帝離去,然後,他打開了抽屜。

  看到那一份基金清單的名字,就忍不住啞然失笑。

  「爬行動物飼養基金?」

  一如既往的惡趣味啊。

  只不過,為這一天,你究竟準備多久了?

  夜色深沉。

  在遠方的城市中敲響了禮讚之前的大鐘。

  再過六個小時,新的皇帝陛下將在萬眾歡呼之下登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5
發表於 2025-10-1 20:2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章 重量

  高加索,經歷了兩天的跋涉之後,夏爾終於回到了國都之中。

  濃厚的藥草味裡,聖詠樂師為他換上了繃帶和膏藥,釋放了恢復樂章之後,傷口依舊沒什麼起色。

  哪怕失去了所有力量,可夏爾對樂章的抵抗力依舊太強了。

  「出去吧。」

  病房的角落裡,蓋烏斯淡淡地吩咐。

  很快,醫師們退出了房間,留下蓋烏斯和夏爾兩個人獨處。

  「為什麼不撤退?」

  蓋烏斯的聲音冰冷,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夏爾,為什麼要違反我的命令?」

  病床上,夏爾尷尬地笑了一下,臉色依舊蒼白:「如果走了的話……會有很多人因我而死,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蓋烏斯的語氣變得漠然:「你應該清楚,那是阿斯加德,是我們的敵人。」

  「呃……就算要找敵人,也應該去找國王清算吧?」

  「你以為戰爭只是國王的一己之私發起的?」

  蓋烏斯嗤笑,「或許有一萬個藉口可以歸罪於國王和元老院,但歸根結底,不正是因為他們的呼喚麼?

  他們想要戰爭,他們需要掠奪來的物資,他們需要飲其他人的血,來成就自己的地位!他們每一個人的稅金和購買的國債都變成了阿斯加德的武器,戰船和以太重炮。

  為了不至於讓自己貧窮,讓自己痛苦,他們選擇了讓別人痛苦!你如今大發慈悲,可他們何曾對你憐憫?

  當高加索的糧食供應被封鎖的時候,他們舉國歡呼,當高加索的春耕被打斷時,他們載歌載舞……他們不是無辜者,阿斯加德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夏爾愣住了,「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

  蓋烏斯打斷了他的話,「搞清楚你要保護的人吧,夏爾!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了滿足願望的舉動,究竟有多少人付出了代價?

  如今,為了護送你回來,我們不僅折損了超過六千名士兵,還險些在那群阿斯加德人的反撲之下,失去這些日子以來無數人犧牲才換來的戰果!

  因為你的慈悲,你對敵人的憐憫,不僅後續的兩個大規模作戰計劃無法實施,而且,還讓所有人看到了你的軟弱,你的傷痕,還有你的弱點。」

  「可是……我們已經贏了啊。」

  夏爾結結巴巴地辯解:「您看,我擊潰了聖城,戰勝了那麼多的聖徒,連金宮都推平掉了。我們已經贏了。」

  「這才只是第一步,難道你想要到此為止麼,夏爾?你本應該有更大的作為!對於革命軍和高加索而言,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蓋烏斯的語氣肅然:「區區一場勝利,根本遠遠不夠!我們必須一鼓作氣,徹底奠定屬於我們的新秩序!」

  「我們大可以慢慢來啊,總有一天……」

  「你要將一切都寄託到虛無縹緲的未來上去麼?夏爾!」

  蓋烏斯看著他:「因為你的軟弱和恐懼?」

  夏爾沉默了。

  許久,他輕聲問:「還要繼續戰爭麼?」

  「是的,夏爾。」

  「康斯坦丁先生,已經有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在我眼前死了……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他們的屍體從戰場上抬下來了。」

  夏爾看著他,眼神期冀:「為什麼不能先停一停呢?先生……」

  「現在停止在這裡你又對得起那些死掉的人嗎?」

  蓋烏斯在無法掩飾自己的憤怒,「多少人為這一場勝利死去了,他們信任著你,期盼著你能夠為他們的犧牲帶來意義!

  如果你這裡猶豫,那麼他們的死就變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單純用來被人遺忘的數字!如果不能將阿斯加德徹底打倒,那麼我們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他指著窗戶外面,怒吼:「你想要停止這一切,那就去對他們說啊,去讓他們原諒自己的敵人,忘記同袍留下的血,忘記父母餓死時的痛苦面孔!」

  「活著的人難道就不如死掉的人重要嘛!」

  這是夏爾第一次反對蓋烏斯的,不像是往常那樣猶豫,而是針鋒相對的質問,「還是說,活著的人也被你分成了三六九等,高加索的命就是比阿斯加德人的高貴?

  這樣的你又和聖城還有什麼區別!

  究竟還要有多少人死掉,你才會滿意?」

  蓋烏斯愣住了。

  他沒有再說話。

  漫長的寂靜到來。

  在寂靜裡,他沉默著,看著夏爾,眼神就變得複雜。

  「抱歉。」

  夏爾移開視線,低聲說:「我不是故意想吼你。」

  「不,你說得很對,或許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

  蓋烏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段時間辛苦你了,夏爾,好好休息吧。等你恢復了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說,「來看望你,沒帶禮物,還跟你講了這麼多讓你難過的東西,該抱歉的人是我。」

  他幫夏爾關上燈,轉身離開。

  可在門口,腳步卻停頓了一下。

  夏爾聽見了他道別的聲音。

  「死亡是有重量的,夏爾。終有一日,你會明白這個道理。」

  門關上了。

  最後的那一瞬間,他的影子投影在地上。

  像是被壓彎了一樣。

  -

  -

  蘿拉睜開眼睛。

  彷彿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了,看到了白色的窗簾被束起,敞開的窗戶外照進了光,照亮了床頭的花瓶,白薔薇盛開。

  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就像是忘記了身在何處。

  知道許久,她才抬起手掌,看著自己的五指,還有血肉之下那漸漸崩潰的樂理之鎖。

  「詛咒,不見了?」

  她茫然低語。

  「嗯。」窗前的靠椅上,葉清玄合上書,露出微笑:「恭喜你,自由了。」

  蘿拉沉默著,像是沒有聽到,又像是陷入了茫然和思索,許久,終於接受了這一事實,卻毫無被救贖的欣喜,失去了如鯁在喉的壓迫之後,反而……無所適從。

  「是這樣嗎?」

  她點頭,伸手抓起床頭櫃上的女士煙和細長的銅煙嘴。

  師姐畢竟是世界,哪怕頹然地抽煙,姿態也十足優雅,帶著女性特有的嫵媚和陰柔美,「這麼說來,寂靜之月果然已經不存在了麼?」

  「寂靜之月只是一個表象,一個大源的工具。」

  葉清玄為她削著蘋果,淡淡地說道:「寂靜之月脫離了大源的那一瞬間,它就再非神明,縱然具有力量,也不過是空有其型的死物而已。

  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枷鎖還會出現,你已經自由了,蘿拉,學著向前看,不要再活在過去了。」

  「你說得還真理直氣壯啊。」

  蘿拉被逗笑了:「小鬼,我的年齡可是有你的三倍了,竟然在我面前充起長輩來了嗎?」

  「只是提醒而已。」

  葉清玄靈巧地將蘋果分成兩半,丟了一半過去,抓著另一半啃了兩口,想要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你又想要冒出什麼詞兒來教育我了吧?」

  「不,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有魚尾……」

  葉清玄沒說完,在蘿拉冰冷的凝視之下,乖乖地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無奈苦笑。果然,哪怕詛咒不再,蘿拉也還是蘿拉,想要在她面前做個死都那麼難。

  在寂靜中,蘿拉伸手,用發繩將散落的長髮束起,起身,走到窗前。

  不知道時隔了多少年之後,再一次地凝視著太陽的光。

  遠方有海風吹來了,白色的飛鳥盤旋在天穹之上。

  「真美啊。」

  她抬起手掌,擋住了刺眼的烈日,卻忍不住眯起眼睛,透過指縫,凝視著陽光下的一切。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葉蘭舟。」

  她輕聲呢喃,「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被詛咒著,一個人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難過,只是想著要復仇,不惜一切代價。

  可現在詛咒離開了,我才為他的死而感到難過——只是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想要哭,像個小女孩一樣,重新覺得害怕。

  我被你從夢裡拽出來,重新回到陽光下,可是夢太長了……小葉子,我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人只要活著,痛苦總歸難免。」葉清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所以,不需要害怕,畢竟往後痛苦的日子還會很長。」

  蘿拉沉默了許久,忽然輕聲笑起來:「聽到你這麼說,我真是太安心了。」

  「這是在誇獎我嗎?」

  「算是吧。」

  蘿拉笑著,迎著窗外的風,舒展著懶腰,驅散了漫長夢境殘留的睡意。

  她說,「有空一起去喝酒吧。」

  「好啊。」

  葉清玄點頭,「等我回來一起。」

  「你還真是奔波命啊,明明這裡的事情都還沒結束。」蘿拉依靠著窗,歪頭看著他,「這麼走掉真的沒關係麼?爛攤子還有一堆呢。」

  「這裡的事情已經暫時結束了,後面的事情,不論有沒有我都已經不重要。」

  「聽到你這麼說話,那位女皇陛下一定會難過吧。」

  「……」

  葉清玄陷入尷尬地沉默。

  蘿拉幸災樂禍笑起來,伸手,捏著葉清玄的臉,「唯有這一點,你真像他。」

  「這是在罵我?」

  「對。」

  蘿拉瞥著他,笑容嘲弄:「人渣去死一萬遍怎麼樣?」

  「別著急,已經死過九千多次了。」

  葉清玄攤手,「湊夠一萬並不難。」

  「那麼,接下來你又準備去哪裡搞事情?」

  「只是去履行諾言而已。」

  「讓我猜猜。」蘿拉看著他,「是去東方?」

  葉清玄笑了。

  他沒有再說話。

  只是靠在躺椅上,凝視著窗外的陽光。

  有海潮的聲音傳來,就像是當年他離開魯特鎮時那樣。

  陽光熾熱。

  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他將要再度踏上新的旅程——不是以葉氏的名義,而是以自己,以葉清玄的名字回到東方去。

  不惜一切代價。

  去將曾經失去的人,那個被奪走的女孩兒……重新搶回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6
發表於 2025-10-1 20:26:37 |只看該作者
協奏·龍脈之血

第七百九十一章 在路上

  聖城

  清晨,中央聖所,肅穆寂靜之中,露水自從騎士的裝甲之上落下。

  兩排漆黑的裝甲騎士肩扛著禮儀大戟,肅立在道路的兩側,伴隨著昭告新一天的鐘聲,層層大門轟然洞開。

  肅穆的氣氛中,教堂裡的神甫們卻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身披紅衣的樞機主教此刻臉上也不見歡顏。

  走向大會議室的時候,甚至還有人不小心撞在了燈架上,旁邊的人伸手扶住他,令他不至於跌倒,然後向著侍從揮手:

  「將這玩意搬開,問問今天值守的人是誰,弄出這種事情。」

  侍從慌忙地將燈架搬走了。

  主事的主教拍了拍同僚的肩膀。

  「鎮靜一點,艾利森,我們代表的可是聖城。」

  艾利森勉強地笑了笑,神情卻很難稱得上是愉快。

  不論是誰被推選出來背鍋,都不會開心得笑出來。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地方……

  他已經料定,從今天過後,自己和尤利爾恐怕就會被釘在聖城歷史的恥辱柱了。

  很快,來自各方的使節就已經紛紛到場,遵照禮儀,等候在宮門之前,彼此肅穆無言,只是凝視著道路的盡頭,等待真正的主角入場。

  短短一週以來,除了封閉的東方之外,幾乎全世界所有國家和大型組織都派出了使團來到了聖城。

  明面上是聖城站了出來,對諸國之間的戰爭進行調節,秉持著公義和正理,力圖消彌戰爭。但那裡有各方使團都到了之後,才不情不願地出來召開會議的呢?

  真相反而是諸國在強硬態度之下,聖城不得不站出來,面對戰爭的後果。

  或者說,為戰敗付出代價。

  早在會議還沒開始之前,所有人都已經對結果心知肚明:

  第九次修訂法案恐怕就要到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往日那種小打小鬧的削弱和限制了,在慘烈的戰敗之後,聖城將迎來徹底的拆分和重組,從此與一切政治權利無緣,能夠保持自治都難。

  而在引導整個世界運行了數百年之後,教團將退出最頂峰的舞台,雖然影響力依舊龐大,但是卻再難如同往日那樣箝制諸國,令行禁止。

  恐怕在以後的教團歷史中,今日便是足以載入聖典的受難日了。

  一想到這裡,在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所有神甫的表情頓時都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這種情況之下,赤之王自然不會親自出面,實際上,來到這裡的也都是諸王所派出的使者,只能由樞機主教會進行應對。

  結果大家都已經一清二楚,但過程怎麼著都要走一下。

  更何況,這一塊大蛋糕還沒決定怎麼分呢。

  就在萬眾矚目中,一輛莊重肅穆的馬車在衛兵的拱衛之下停在了中央聖所的前方,高加索的外交官自馬車上走下,緊隨其後則是蓋烏斯的代表人……狼笛。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在場護衛的聖殿騎士都忍不住握緊了武器,想要往那一張燦爛微笑的臉上來上這麼一刀……

  「嘿,朋友,放鬆一點!」

  狼笛愉快的微笑著,信步前行,向著往日的同僚們揮手致意,「好久不見,大家還好麼?」

  而他的腳步卻停留在道路的末尾,教堂的大門前。

  將台階上面迎來的樞機主教們晾在一邊,他反而側過頭,看向身旁。

  統領聖殿騎士負責會場安全的大騎士長佇立在台階下方,蒼老的白髮在腦後束起,並沒有穿戴動力裝甲,只是披著一件騎士禮服。

  在堅毅如石的面目上,是如傷痕一般的皺紋。

  狼笛嘆息,「班恩先生,你老了好多,早知道就給你帶禮物了,高加索的保健品挺不錯的。」

  老騎士的眼眸低垂:

  「狼笛,人都會老的。」

  狼笛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邁步踏上台階,走向了在那裡尷尬等待著的樞機主教們。

  似是無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有點涼。

  -

  相較接下來的會議,這一段不足以為人道的插曲很快就被揭過了,大家默契地沒有提起剛剛的外交失誤。

  很快,一輛白色的馬車停在了宮門的前方,赤紅之徽下,安格魯駐聖城的外交官自馬車上走下,然後伸手,將撐著手杖的年輕人從馬車上扶下來。

  似是不良於行,那個年輕人撐著手杖,走路的時候很是吃力,腳步緩慢。

  雖然面目俊秀,笑容溫和,可是第一眼看過去,首先注意到的卻是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睛。

  看著那眼眸中的鐵光,便令人心生敬畏。

  名為華生的年輕人一步一步走過宮門和廣場上的道路,最後停在了台階的前面。等候的樞機主教走下台階,想要幫忙,可是卻被他拒絕。

  將樞機主教晾在一邊後,華生側過頭,看向老騎士,微微頷首行禮。

  「班恩神父,親王殿下向您問好。」

  他伸手,從隨從手裡接過盒子,「這是他帶給您的信和禮物。」

  「謝謝。」

  班恩伸手接過,打量著信箋上的字跡,如石頭一樣肅冷的面孔上便浮現出一縷微不可查的笑意,「字已經寫得比我好了。」

  「能夠得到您的讚賞,我相信殿下一定會深感喜悅。」

  華生微笑著,如同後輩一般恭謹地問道:「可以請您今日一起共進午餐麼?殿下一直渴望著您的消息。」

  班恩頷首:「自無不可。」

  華生頷首道別,手杖撐著身體,踏上台階,一步一步,留下尷尬的樞機主教在原地,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後面。

  不遠處,禮官們拍著腦袋,眼神絕望,忍不住想要撞牆。

  又是一場外交失誤……

  會議還沒有開始,這種失誤就出現兩次了。

  台階上,尤利爾冷冷地看了班恩一眼,很快,一位教士不著痕跡地走向班恩,低聲吩咐:「班恩騎士長,主教希望這種意外不要再次出現了。」

  「我也希望如此。」

  班恩面無表情。

  就在短暫的等待之後,最後一位尚未入席的代表終於走進了宮門。

  眼看到來自勃艮第的使者出現,主教們頓時鬆了口氣——黎塞留作為外交官已經多次代表勃艮第出使聖城,禮儀嫻熟,斷然不會再出現如同狼笛和華生那樣的半吊子失誤了。

  相對於那兩位惡客,不論怎麼看,還是早已經和己方私下達成協議的勃艮第更可愛一些。

  就在主教們殷切的眼神中,黎塞留穩步向前,一路目不斜視,風度翩翩,儀態端莊,神情和煦,令人心生好感,然後……又停在了台階的下面,不走了?

  不走了!

  真不走了!

  尤利爾的表情頓時抽搐起來。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黎塞留回頭,向著面前的老騎士頷首。

  「班恩騎士長,又見面了。」

  班恩看著他:「黎塞留閣下,我們曾經見過嗎?」

  黎塞留笑著,「二十一年前,您曾作為騎士出使勃艮第,彼時我是負責與貴方對接的秘書之一。

  時隔二十一年,閣下依舊風姿不減,令人羨慕。」

  「過獎。」班恩淡然回應。

  眼見他們客套完了,尤利爾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總算要結束了。可是卻沒想到,黎塞留又從侍從的手中接過了一個盒子,遞向了班恩:

  「這是一位後輩為您準備的禮物,一些茶葉,希望您喜歡。」

  班恩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了困惑的表情,接過盒子,看到了盒子裡的鐵罐。

  實際上茶葉並不是什麼罕見的品種,只不過是一個小地方產的牌子,甚至除了當地人以外很少有人知道。

  似是觸動了什麼回憶,神父沉默了。

  許久,他輕聲問:「那個孩子,他還好麼?」

  黎塞留微微一笑,「雖然有諸多不如意,但總算過上了他一直想要的生活。」

  「是嗎?」

  班恩並沒有再多問,只是頷首:「祝他一切都好。」

  「謝謝。」

  黎塞留道別,踏上台階。

  於是,伴隨著一場堪稱詭異的外交事故,教堂的大門緩緩合攏,為了和平而召開的會議終於拉開了帷幕。

  「只不過,真得能夠停戰嗎?」

  門外面,戍衛的騎士感嘆道,看向沉默地班恩:「大騎士長您怎麼看?大家都覺得阿斯加德的這一場戰爭至少還會持續一年。」

  「不,戰爭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班恩沉默了許久之後,輕聲嘆息:

  「只不過和平還在路上而已。」

  -

  -

  理所當然的,會議開始的第一天在大家的扯皮、推諉和各種外交辭令中度過了,而真正能夠決定未來走向的卻並不在會議之上。

  而是在會議結束之後的拜訪和長談之中。

  深夜,安格魯領事館的大門被敲響。

  在雨水潑灑的聲音中,來者收起了黑色的雨傘,向著華生露出笑容。

  「深夜拜訪,還請恕我冒昧。」

  「現在的老人家都這麼有精神嗎?真是令人敬佩啊。」華生打了個哈欠,「來人,為黎塞留閣下來一杯濃茶。」

  在書房之中,熱茶散發著香氣。

  在開場的客套之後,兩人不鹹不淡地閒聊著,到最後,終於轉入了正題。

  「華生先生作為外交官的才能,這些日子我從報紙上已經深有體會。」黎塞留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在會議之外能夠開誠布公地同您談一談。」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華生微笑起來,「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得談。」

  「我喜歡這句話。」

  黎塞留也笑了,「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來得會是神之手。」

  「沒辦法,殿下另有要事。」華生聳肩,「況且,上司只要負責承擔後果就行了,蠅營狗苟的問題自然有我們這種下屬來解決。」

  黎塞留端起茶杯,「我相信,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伴隨著兩個人的輕聲細語,漫長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偶爾在間歇的時候,華生抽著煙卷,便忍不住瞥向窗外。

  算算時間,那個撂挑子的傢伙,大概已經到雲樓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7
發表於 2025-10-1 20:2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二章 雲樓

  雲樓,絲綢與青金的城。

  在數百年之前因為大源的動盪而從海中升起,佔據了東西方之間海上運輸的要道,可謂扼住了商路的喉嚨。

  只是存在,便如同一顆搖錢樹,只要航道還在運行,錢財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關於雲樓的奢靡和繁華,葉青玄早就從諸多遊記和商人、走私者的口中有所耳聞。

  據說龐大的城池有一半是建築在海洋之中,沒有財產和身份的平民和賤籍只能居住在海中,以舢板和木船搭建而成的房屋,如同藤壺一樣寄居在城牆和礁石之上。

  在陸地稀缺的海洋之上,這裡是真正的寸土寸金,每一寸土地都恨不得佔滿,每一尺空間的價值都要利用殆盡。

  到最後,整個城市變成了立體的迷宮。

  在厚重的城牆之後,建造者巧手靈思,以建築細細的鋪滿了一層之後,塞進了最低等的工奴,再押上了一層木板,又細細地鋪上一層,放進了有產者,就這樣不斷地向上,一層又一層,直到九層之上,日光映照的高樓,便是最頂端所在。

  在詩人的口中,那一棟城主府極盡了凡間一切奢華,一磚一瓦盡出於巧匠之手,哪怕是屋脊之上的瓦片也綴飾著青金和美玉。

  整個城市都彷彿一座巧手營造的高樓,城主府便是高樓最頂端的瑰麗結晶,而在城主府之下,黑暗中的城池徹夜不眠,一年三百六十日燈火不熄,人群往來奔走,順著木梯和鋼軌上下攀爬,吞吐著貨物和財富。

  金銀美玉被源源不斷地運往了迷宮的最深處去,直到現在,再沒有人知道這一座城市之下究竟埋藏著多少財富。

  種種傳聞中,或是綺麗、或是莊嚴、或是詭異、或是陰暗,每一個雲樓城都具有著宛如海市蜃樓一般的神秘吸引力,令人心生好奇。

  可葉青玄從未曾想過,自己來到這一座城市的時候,這裡會蕭條至此。

  遊牧之山駛過了寂靜的海域,所過之處,一切頹敗腐爛的海上房屋中都毫無生氣,隔著霧氣,偶爾能夠看到一兩個隱隱綽綽的影子活動在那些層層疊疊的屋子裡,可行近了之後,卻看不到任何的蹤跡。

  就好像成心躲著他一樣。

  往日來來往往的船隊也已經全部不見了,甚至直到他們行駛到了雲樓城之下的大門處,都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雖然伴隨著東方的長城封鎖,航路斷絕後有所蕭條是正常的,但蕭條到這種見鬼的程度可太出乎人的預料了。

  「親王殿下,這個鬼地方有問題啊。」

  掌舵的葉戈爾撓著自己的禿頭:「讓人瘆的慌。」

  葉青玄被逗笑了,「利維坦的無光之海都沒有嚇到你,如今只是荒蕪一些,不至於這個樣子吧?」

  「這不一樣。」

  葉戈爾組織著措辭,醞釀許久之後回答:「無光之海是怪物弄出來的,我不怕怪物,打得過就活,打不過就跑,跑不掉的話大不了會死。

  但這裡不一樣……這裡是人為的。」

  他說,「比起怪物來,我還是更害怕人類一些。」

  葉青玄一愣,忍不住大笑。

  葉戈爾這個傢伙的生存哲學雖然粗糙簡陋,但總有閃光點。

  「放心,不論出現什麼狀況,我都護得住你。」他拍了拍葉戈爾的肩膀,走到艦橋前面,凝視著遊牧之山的前方。

  如今他們已經來到了雲樓城之下,前方就是雲樓城的正門——一座萬噸水閘。

  雲樓城的正門共分為兩層,由城門兩頭的兩道水閘進行隔絕,據說城內和城外的水位是完全不同的,海拔相差有如斷崖。

  如果沒有整套樞紐配合調動的話,葉青玄就算是撞破了外門也很難進得去。

  可現在船都到了城牆下面了,雲樓城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在葉青玄的感應裡,龐大城牆之上,寬闊到足以令數十輛馬車並行的空間中,甚至一個人都沒有。

  城門之後的空間,也寂靜的不像是一個城市。

  如今,整個雲樓都像是一具雙層的鐵棺,封存著屍體和屍臭,分毫不露,可靠近了就令人覺得不安。

  這一座城市……就好像已經死了一樣。

  就在困惑之中,轟鳴聲迸發。

  伴隨著水閘的劇烈震動,無數青綠色的鏽斑和藤壺從鐵壁之上抖落,洶湧的水流聲匯聚成無數巨石碰撞的尖銳聲音,海洋之下翻湧著白沫,像是死去的章魚噴吐著屍水。

  最終,通往城池內部的道路緩緩開啟。

  就算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甚至連作為信號的燈光都沒有亮。

  「這……」

  葉戈爾猶豫地看向了葉青玄。

  「我去就行了,你們留在這裡。」葉青玄伸手,從船員手中接過了風衣披在身上,向船長吩咐道:「有什麼情況的話,不用管我,直接後退到安全範圍。必要的時候,我授權你使用赫淮斯托斯。」

  葉戈爾欲言又止,猜到自己再勸也不會有用,只是嘆息一聲,叫來了兩個船員。

  「請讓他們跟著您吧。」葉戈爾看著葉青玄,「作為親王殿下,出巡的話,沒有兩個侍從可說不過去。就算讓他們為您拎個包也行。」

  多個人總比少個人好,更何況,再不濟也能用來擋個刀,爭取一點時間。

  葉青玄看了看那兩個開始著裝的騎士,沒有拒絕,很快,踏著舷梯跳上了舢板。迎著陰暗的城市,舢板緩緩地沒入了城門的深處。

  艦橋上,葉戈爾粗暴地抽著煙卷,表情就忍不住抽搐:

  「這鬼地方……太他媽邪門了。」

  -

  -

  實際上,葉青玄並沒有在黑暗裡航行多長時間。

  當他的舢板停靠在碼頭變上的時候,就看到早就等待在那裡的身影,四肢纖細,白髮如銀的少女,眼眉熟悉……

  白汐?

  葉青玄愣了一下,險些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可很快,他就發現,少女的臉上沒有那種一如既往桀驁和嬉笑,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木偶一樣。

  只是漠然。

  「你是……雲樓潮月?」

  葉青玄想起傳聞中白汐的雙胞胎姐姐,卻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之下。

  寂靜裡,少女微微地向他行禮。

  「請跟我來。「

  說罷,便轉身在前方帶路。

  那副姿態,就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到來一樣,沒有驚奇和困惑,也沒有茫然和忌憚,雙眼中空空蕩蕩,毫無任何情緒起伏。

  像是個傀儡娃娃一樣。

  沉默地前行之中,葉青玄跟著她的腳步,穿行在繁複的又陰暗的走廊和台階之間,自下而上。

  不見傳說中的燈火通明,只有少女手中所執的一紙燈籠帶來微微的亮光,令整個死寂的城市越發陰森。

  街市、坊區、醫館、店面……所過之處,一切都毫無聲息,一片頹敗,被塵埃覆蓋,不知道多久沒有人活動過了。

  空氣裡縈繞著一股驅之不散的腐臭味,破爛的木板後面隱隱可以看到蟲子和老鼠在爬動,為陰暗帶來僅有的一點聲音。

  這個城市……絕對有問題!

  最終,葉青玄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們這裡的人到哪裡去了?」

  雲樓潮月走在前方,聽見他的話,便停下腳步,險些讓葉青玄撞倒。回過頭來看著他,那一張美麗到毫無生氣的臉頰浮現出一絲困惑。

  似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解釋。

  很快,她輕聲回答:「大家都離開這裡了。」

  「離開?」葉青玄茫然:「為什麼?」

  「不知道。」

  這一次雲樓潮月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父親說他們害怕了。」

  「害怕什……」

  葉青玄還沒問完,他的眼睛,就已經看到了答案。

  屍體。

  諸多屍體……

  穿過了走廊和台階之後,葉青玄終於攀爬到這個城市的最頂端,得見傳說中瑰麗神奇的白樓。

  可白樓之上,卻懸掛著一片密密麻麻的屍體。

  那些屍體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乾癟的殼子在風中微微晃蕩著,曝曬了這麼長時間之後,早就沒有腐臭散發,可黑漆漆的眼洞裡依舊沒有任何的微光。

  只是直勾勾地俯瞰著他們。

  騎士下意識地將手按在劍上,毛骨悚然。

  葉青玄沉默許久之後,輕聲冷笑起來:「你父親的歡迎儀式……還真是別開生面。」

  雲樓潮月的腳步停在了門口,回頭看著他身後的騎士,「他們,留在這裡。」

  「好。」

  葉青玄揮手,示意隨從在門口等待自己,然後跨入了大門之後的繁華樓閣之中,「我倒要看看,雲樓慶舒賣得是什麼藥。」

  -

  剛剛踏入大門,便聽見了琴聲。

  清冷優雅的琴聲迴蕩在了整座城府之中上,並不喧囂,卻映襯著寂靜,令人心情頓時放鬆。

  庭院之中的蒼松翠竹之間,有曲水環繞,水聲流淌,方寸之地裡營造出了奇異地韻味,精巧而華美。

  就像是一瞬間離開了城市,來到了山野之間,心神自在。

  可越是向前,就感覺到這一份『天然』之上的濃厚粉飾。

  他感覺到腳下大地在微妙的旋轉,迎著太陽,整個城主府都好像建築在機樞之上,令龐大的建築無時不刻的微微旋轉著,確保正對著日照的方向。

  每旋轉一週,便是一日夜。

  伴隨著葉青玄的向前,庭院也在微妙的起伏,不論是竹林、曲水、蒼松還是白牆,都只不過是這一座龐大機械中的一部分。

  無數樓閣伴隨著他的腳步從道路的分岔盡頭出現,在他扭轉方向之後,又緩緩沉入地下。在無數建築和裝飾的拼湊之下,整個城主府彷彿有千百種不同的樣貌,千百種不同的姿態和風格。

  就連那幽幽地琴聲,也是由八音盒一樣的裝置所演奏而出,靈巧的韻律背後是無數旋轉的齒輪和樞紐。

  葉青玄總算明白為何那麼多遊記裡會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了,因為這一座城市本身就是不定型的,無數模塊上下沉浮,便有無數種摸樣。

  在他的掌控者手中,這是世界上最昂貴而精巧的玩具。

  哪怕一路行來並沒有任何的人跡,葉青玄也能夠感覺洋溢在每一寸空間中的美感。

  直到他最終登上了高樓的頂端,在整個城市的最高處,他終於看到了雲樓慶舒……白汐的父親,那個曾經令他遏制不住殺意的男人。

  只是,現在的雲樓慶舒,卻和他預料的摸樣沒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

  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8
發表於 2025-10-1 20:2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路順風

  聖城一別,不過是短短的半年時間不到。

  半年之前,雲樓慶舒行走在聖城之中,風姿優雅,姿顏美妙,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尊貴與莊嚴。

  而現在,他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散發著一股濃厚的酒臭味,角落裡還有一灘嘔吐物沒有收拾,宿醉得像是一個倒斃街頭的流浪漢,再不見任何風度和威儀。

  葉青玄看到他的時候,他坐在一個像是祠堂一樣的地方,屁股下坐著原本擺放貢物的案桌,而本應該享受祭祀的牌位現在卻倒得遍地都是。

  往日莊嚴肅穆的地方此刻一片狼藉。

  那個頹廢蒼老的男人胡亂纏著一張毯子,睜開眼睛,看著走進來的葉青玄,許久,似是想起了他是誰,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還真是好久不見啊,『親王殿下』。」

  親王殿下這個詞他咬字分外古怪,飽含著嘲諷和惡意。

  「你是雲樓慶舒?」

  葉青玄看著他,神情漠然,試圖從他的臉上辨認出任何熟悉的痕跡。

  「啊,對,是我,是我。」

  雲樓慶舒怪笑起來,伸手,胡亂指了指:「隨便坐吧,你看著哪兒舒服就坐哪兒……注意腳下,你剛剛把我祖父的牌位給踩到了。」

  帶著宿醉的昏沉和醉意,他瞥著葉青玄的摸樣,亂糟糟的頭髮蓋在腦袋的一邊,看上去十足滑稽。

  「那麼,殿下此來,有何貴幹?」

  雖然這麼問,可是他的臉上卻依舊是那種彷彿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令人生厭。

  葉青玄皺眉。

  從一開始,這裡就出乎他的預料,雖然雲樓慶舒好像好說話了幾十倍,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和一個瘋子打交道。

  尤其是,現在的雲樓慶舒他不知道和瘋子還有多遠的距離。

  或者說,有多大的區別?

  「信標。」

  他開口,直截了當地問道:「通過迷霧和長城的信標,你有吧?」

  「啊,有的,有的。」

  沒有推諉,沒有思考,甚至沒有待價而沽的意思,雲樓慶舒直截了當地點頭,就好像是被另一個流浪漢問你身上有沒有蝨子一樣。

  在如今,白恆以長城將震旦封閉在內,任何手段想要穿越迷霧都變得行不通,不論是肉身橫渡海洋也好,以太投影降臨也好。

  自物質界再到高層維度,震旦被完完全全的封閉起來了,隱藏在迷霧之後,甚至連洋流和海域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隔著東西方之間的黑暗世界和漫長的距離,除非葉清玄硬碰硬地直接去和長城的力量對抗,否則絕難有一絲機會。

  而傻子都知道,以一個人的力量去對抗整個東方數百年的積累根本行不通。

  他已經被排斥在長城之外,不,他甚至從沒有被長城接納過,除了一身天人之血之外,對於長城而言,就是一個黑戶,自然不會得到放行的待遇

  因此,葉青玄只能另想辦法,尋找其他前往東方的辦法。

  別的不說,他敢斷定,哪怕到現在這種情況,雲樓也一定掌握著能夠指引方向的信標和能夠令他通過長城的認證。

  否則這麼多年來,那麼多東方走私貨又是從哪兒來的?

  雲樓慶舒早在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個瞬間,就明白了他的來意,也因此,心中倍感戲虐和嘲弄。

  打量著葉青玄,就像是看著什麼珍稀動物,「看來你對我那乖女兒還真是用情至深啊,竟然捨下女皇不要去找她……她哪點好?」

  葉青玄面無表情。「這與你無關。」

  「你說得對。」

  雲樓慶舒發出尖銳的大笑聲,「孩子長大之後,就和父母無關啦,作為父親,卻只能看著一個男人牽著她的手將她帶走,真是令人難過。你說對不對,神之手閣下?」

  葉青玄的臉色一白。

  他有點想吐。

  過了很久,他才鎮壓下這種發自內心的反胃感。

  「不好意思,我有點噁心。」

  他擺手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把你變成現在這個鬼樣。」

  「與你無關。」

  雲樓慶舒眯著眼睛,淡淡地說道:「請不要在意為好。」

  「那外面呢?那些屍體是怎麼回事兒?」

  「這不是一目瞭然的麼?」

  雲樓慶舒無奈攤手,「說起來,把叛亂者吊死這一招,我還是學你們安格魯的呢,效果真是不錯。」

  「結果……你親手將你的雲樓城,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這樣不好麼?」

  雲樓慶舒像是被問到心頭暢快之處,笑得前俯後仰:「這不是我這個篡位者應付出的代價麼?

  不,正應該這樣才對,你看,費盡心思奪到了城主之位,卻毀掉了整個雲樓,最終眾叛親離、癲狂至死……這樣的結局簡直經典到應該去寫到話本裡了。

  倒不如說,如果不這樣的話,便不正常了!」

  葉清玄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眼神變得憐憫起來。

  「你沒有辦法解決黑潮,對吧?」

  他說,「為了這個城主之位,哪怕你費盡心機,殺了自己的父親,追殺自己的哥哥,甚至**了自己的姐姐,將自己的女兒也變成了牽線木偶……付出了一切能付出的代價,為了掌握權利,到最後,卻被權利拋棄。

  沒有白汐,你就沒有辦法解決雲樓城之下的黑潮。

  雲樓城會在天災之中毀滅,因為你……你的無能,你的慾望,還有你所做的一切,對不對,雲樓慶舒?」

  雲樓慶舒沒有說話。

  面對著葉清玄如此毫不留情地奚落和嘲諷,他眯起眼睛,凝視著面前的男人,瘋癲的面目上因為暴怒而抽搐著。

  在眼瞳之下,發紅的血絲蔓延,像是火。

  許久,他低下頭,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

  「正是如此!」

  他抬起雙手鼓掌,毫不避諱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惡,咧嘴大笑著,露出尖銳的犬齒,妖魔一樣的邪意充斥在他的眼瞳之中。

  明明頹廢狼狽至此,可是他的面目之上,卻依舊充盈著為這惡意而自豪自滿的光彩。

  打從心底的,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驕傲!

  「這便是我雲樓慶舒一生最值得讚頌和傳揚的成就!汝等凡夫俗子絕難企及的偉績!九鼎烹之尚不能贖其萬一的大惡!

  你只說錯了一點……」

  他停頓了一下,笑容中的惡意便宛如井噴一般湧現,「葉清玄,如果有一天,你愛的女人,她的父親準備將她嫁給另外一個人,你會怎麼樣?」

  葉清玄看著他,面無表情,手指敲打著虛無的劍脊,寒意迸發。

  「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雲樓慶舒吹了聲口哨,無比愉快,「你看,你像我!這就是我們的共同點,而且絕不是唯一一個!

  再順帶問一句,你喜歡你的頭髮麼?」

  葉清玄沒有說話。

  「不喜歡,對吧?」

  雲樓慶舒明白了他的回答,從案桌上向前湊了一些,宛如要同他促膝長談,「放心,這一點,我更甚於你。」

  說著,他指著自己亂糟糟的腦袋:「看,這白髮……不是因為血統純粹,只是因為我已經老了。

  這就是我最大的恥辱,生來卑賤的證明。」

  葉清玄不耐煩的閉上眼睛,無動於衷。

  雲樓慶舒嗤笑。

  「這就是你最大的幸運,葉清玄,你能夠從小在安格魯長大……你沒有變得如同我一樣,哪怕每個人都覺得你是個『雜種』。」

  不顧及葉清玄冷漠的神情,雲樓慶舒抬起手,把弄著從額頭上垂下來的亂發,將那凝固成一縷縷的頭髮分開,一根,又一根。

  「十五歲之前,我小心翼翼的躲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逃避著他們的視線,害怕別人看我的臉,看到我的頭髮……

  他們的眼神就從憐憫變得鄙夷起來。哪怕是那些賤民,看著你,也可以眼神嘲弄。啊,快看,這是侯爺府上的那個野種,據說是一個婊子的種,比我們更卑賤。」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暴戾地將那一縷頭髮扯了下來,連帶著一小塊頭皮,鮮血淋漓。

  「葉清玄,你知道麼?每次看到那種視線,我都恨不得我死了。

  我恨死了自己,也恨死了我的母親,恨那個婊子為什麼把我生下來……直到她臨死之前,我都沒有去再看過他。

  可直到她死後,我才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愛過她。你不會懂的,葉清玄,你不曾孤獨過,所以你永遠不會懂……」

  他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滿是沉靜,不見任何瘋狂了,清醒得令人害怕。

  「整個世界,除了母親之外,唯有她是愛過我的,或許不是男女之愛,可能只是看到一個野種弟弟很可憐。

  整個雲樓城裡,她是唯一在乎過我的那一個。」

  在沉默中,雲樓慶舒輕聲呢喃。

  「我娶她,只是單純的因為我想要娶她而已。

  為此,我殺了沒有愛過我的父親,驅逐了視我為螻蟻的哥哥,奪來了這一切。我才他媽的不想要狗屁的權利,我只想要永遠跟她在一起……和你現在的你一樣,葉清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葉清玄的眼眸低垂著,面目卻忍不住抽搐。

  因為憤怒。

  因為自己被和這種東西一起相提並論,無法容忍。

  他冷眼看向雲樓慶舒,又掃了一眼角落裡沉默的雲樓潮月——那個女孩兒,就像是傀儡一樣,坐在塵埃里,一動不動,眼神空洞。

  「所以,你就這麼對待她的女兒?」

  「你難道會愛殺死白汐的人?」

  雲樓慶舒嗤笑著反問,「啊,沒錯,我不愛她們,當然不愛!

  只是看著她們,我就妒恨發狂,想到唯一愛過我的人因此而死,我就恨不得她們永遠沒有出現在世界上!」

  他的面目神經質地痙攣著,湊前,凝視著葉清玄的臉,「你能體會這種感覺麼?葉清玄……那種無能為力的憤怒,那種眼睜睜看著一生所愛在面前死去的痛苦!

  是的,我恨潮月,更恨白汐,那個還沒有出生就注定害死她母親的腫瘤!」

  葉清玄的眼瞳抬起了,看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如有實質的寒意在祠堂之中擴散,新約的劍鳴迸發,虛無的寒意架在了雲樓慶舒的脖子上。

  面對著近在咫尺的死亡,雲樓慶舒依舊在笑著,笑容扭曲:

  「可是我又能怎麼樣呢?

  我用我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讓她能夠繼續活下去的方法,用一切我能做到的辦法勸她不要將這那個孽種生下來,不惜去折磨她,去輕賤她,她都不願意放棄那一塊肚子裡的爛肉!!!」

  不顧角落中沉默的潮月,雲樓慶舒近乎狂怒地在葉清玄面前嘶吼,「我又能怎麼樣?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看著她將我拋棄!」

  那一瞬間,葉清玄終於透過了他眼瞳中的瘋狂,窺見了這個人的本來面目,也因此,想要嘲弄嗤笑。

  「快得了吧,雲樓慶舒。」

  他抬起手指,彈去懸停在面目之前的口水沫,眼神鄙夷,「你只是不能容忍她愛她們,勝過愛你。」

  「那又怎麼樣?」

  雲樓慶舒看著他,彷彿在描述真理,「這不正是愛的體現麼?」

  葉清玄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他了。

  「簡直……令人作嘔。」

  「這不就是凡人的慾念麼?又有什麼值得鄙夷?」

  雲樓慶舒伸手,拍著他的肩膀:「神之手閣下,您又何曾從這裡面中超脫?你能忍受白汐心裡還有一個人比你重要?為了那個人,不惜離開你,不惜去死?」

  凝視著葉清玄變冷的臉色,雲樓慶舒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尖銳地笑聲迴蕩在死去的城市之中,滲透進每一個角落中,和屍臭的氣味**在一處,誕下了惡臭的餘音。

  「夠了!」

  葉清玄用盡最大的理智克制自己。

  笑聲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葉清玄,而是因為他自己。

  雲樓慶舒呆滯地僵硬在原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肢體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臉色鐵青,難以呼吸。

  到最後,在地上的穢物中蜷縮成了一團。

  葉清玄冷漠地看著他在地上如同蟲子一樣蜷縮,看著他忍受著痛苦。直到角落中雲樓潮月走過來,伸手,將他從地上扶起,手掌按著他的後背,幫他催出了喉嚨中的濃痰穢物。

  緊接著,雲樓慶舒趴在了地上,痛苦地嘔出惡臭的食靡,涕淚齊下。

  那種醜陋的樣子,讓人想要將他踹得遠遠的,絕不想再接近。

  「你應該感謝被你仇恨的女兒,如果她不救你,我也不會。」

  葉清玄冷眼俯瞰著他的樣子,「閒聊時間到此結束吧,雲樓公爵,我對你畸形的前半生不感興趣。

  現在,我再說一遍我的來意:給我穿過長城的信標,別讓我自己動手來拿。」

  雲樓慶舒終於吐完了。

  「你想要這個?」

  他坐倒在自己吐出了穢物裡,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甚至沒有擦去。伸手掏出那個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在手中晃著,扭曲的笑容中飽含著惡意。

  然後,丟到了葉清玄的腳下。

  沒有提出自己的價碼,也沒有任何的要求,就這樣將代表自己正統身份的東西丟入塵埃之中。

  「恭喜你,你已經得到它了。」

  雲樓慶舒微笑著,揮手道別:「去吧,葉大人,去追求你的大夢吧!

  那裡會有真相,等著你。

  去被一群早就爛到連骨灰都不存在的玩意獻祭給所謂的千年宿命,哈哈哈哈……都是一場爛笑話!」

  直到葉清玄走出城主府,依舊能夠聽到身後高樓之上,雲樓慶舒的狂亂大笑:「祝你一路順風!」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死去的城市,轉身離去。

  再沒有絲毫的留戀。

  -

  -

  半日之後,名為九嬰的男人登上了城主的樓閣,魁梧到宛如巨神的男人低頭俯瞰著沉浸在烈酒和穢物中的雲樓慶舒。

  「他已經走了?」

  雲樓慶舒低著頭,自顧自地唱著歌,沒有說話,就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

  「我明白了。」

  他微微點頭。

  -

  -

  那一天,烈火自雲樓城的最底層燃起,燃燒著屍骨,層層向上,火焰如鐵一樣舔舐著這一座城市,將它一寸地自下而上撕碎。

  烈火燃燒了三個日夜,曾經一切的瑰麗和璀璨都葬身在這個高牆拱衛的火盆之中。

  到最後,餘燼飄上了天空,融入雨雲中,降入滄海。

  廢墟之中,再看不見任何華美的景象。

  只有死去的魂靈徘徊,嘶啞地歌聲夜以繼日的迴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9
發表於 2025-10-1 20:2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四章 我來

  昏沉之中,有模糊的光亮起。

  有水滴落在臉上,明明如此接近,可是卻看不清那一張蒼老的面容。

  「嬤嬤,你在麼?」

  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了,如此遙遠,虛弱又沙啞,「你……在哭麼?」

  「沒有,沒有,老身……老身是在為郡主高興。」

  蒼老的嬤嬤慌不迭地逝去了臉上的眼淚,將自己和身旁的孩子抱起,「恭喜郡主,是女孩兒,兩位小殿下,像您小時候一樣的美。」

  「她們在哪兒?讓我看看她們,嬤嬤……我快要看不見啦。」

  蒼老的嬤嬤低下頭,忍著哽咽的衝動:

  「她們,她們就在您的面前。」

  一隻冰涼的手掌在空中摸索著,落在了自己的臉上,動作輕柔,像是羽毛那樣,癢癢的,自己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笑了,對嗎,嬤嬤,還有一個孩子在哭……我弄疼她了。」

  「沒有,是老身太粗暴了,嚇到了公主。您看,她知道母親在這裡,便不哭了,與您心有靈犀呢。」

  「是這樣啊。」

  那個熟悉的聲音輕聲問,「我可以抱抱她們嘛?」

  有一雙手將自己抱起來了,動作如此輕柔,像是捧著舉世的珍寶,模糊的臉頰湊近了,蒼白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一個小淘氣,和一個小哭包……嬤嬤,這就是我的女兒啊,真可愛。」

  她在笑著。

  她笑了。

  真好,看著那一張笑容,就好像獲得了整個世界的幸福一樣。可是嬤嬤卻低著頭,再忍不住啜泣的聲音。

  「嬤嬤,不要哭啦,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不,沒有。」

  嬤嬤輕聲說,「老身只是盼著郡主的身子能夠好一些,盼著您母女平安,這樣的日子能夠長久。」

  「別難過啦,嬤嬤。像我這種福薄的女人,能夠看到她們出生,就已經很滿足了。」

  那個女人擁抱著她們,緊貼著她們的臉頰,與她們分享著自己虛弱的心跳聲,「你看,她們多乖,活潑又可愛。」

  「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原本準備的名字已經用不上了。」嬤嬤勉強地笑著,「還要勞煩郡主再重新想啦。」

  「『潮月』和『白汐』。」

  她抱著孩子,輕聲說,「就叫潮月和白汐,怎麼樣?」

  「潮汐……嗎?」

  嬤嬤愣住了,很快,欣慰地笑了起來:「都是好名字啊,姐妹同心,定會像一個人一樣。」

  她笑了。

  「潮月、白汐、潮月、白汐……」

  緊貼著她們的臉頰,她的嘴唇微微冰涼,滿足地閉上眼睛——

  「媽媽……」

  白汐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便忍不住輕聲呢喃。

  還是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

  就差一點那麼……

  痛楚在頭顱中徘徊不去,伴隨著骨骼和肌體的發育,那種生來殘缺所造成的鎮痛徘徊在筋膜和血骨之中。

  再一次檢查了一遍銘刻在血肉之中的煉金矩陣,細長的手指從皮膚上掠過,帶著一絲寒意,在秋末的微涼空氣中驚起一層雞皮。

  感覺到了紗幔之外沁入的寒氣,她手忙腳亂地套上了一層一層的衣服,卻感覺到原本合適的衣服,現在胸部卻有點緊了。

  「真討厭啊。」

  她輕聲呢喃,然後,聽見了門外面的低沉聲音。

  「看來是做了個好夢啊。」

  門打開了,肅冷而雍容的女帝走進了她的閨房,打量著她的樣子,「我本來還以為你在這裡會茶飯不思,沒想到你狀況不錯,還胖了兩斤。

  頭疼好了一些麼?」

  「托陛下的洪福,這些日子倒是更嚴重了一些。」

  白汐撇了她一眼,神情冷淡,絲毫沒有以往的恭謹和小心翼翼,引來諸多內侍的怒色。女帝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在白汐的對面坐下。

  「整個宮裡,只有你這張強嘴,才勉強讓朕喜愛一些。」

  「是麼?」

  白汐看著她,眼神嘲弄,「其實昨天我忽然想,我這也算是被陛下打入了冷宮吧?」

  「哦。」

  女帝的眉毛微微挑起,打量著她日漸俏麗的面容,眼神就變得愉快起來,「卿家就這麼想要得到朕的寵幸麼?

  可惜,你的腿太長了些,若是嬌小一點,未必不能得到朕的寵愛呢。」

  「不對吧?」

  白汐從床上爬起,湊上前來,近乎放肆的端詳著那一張雍容華貴的臉,「依妾身的猜測,比起控鶴監的那群娘娘腔,陛下不應該更喜歡我這種更類男子的類型嗎?」

  沒有任何的羞澀和不好意思,女帝只是伸手,纖細白皙的手指按著她的眉心,將她按了回去,然後,挑起了她的下巴,打量著她的面孔,輕聲感嘆。

  「可惜,如你這般合朕心意的人,為何是個女兒身?」

  白汐向前,緊貼著她的手掌,端詳著女帝的面目,步步緊逼,眼神就變得愉快起來:「陛下難道不知道麼?女人和女人,也是可以的……」

  啪!

  女帝的指尖迸發一縷電光,抽打了她的額頭一下。

  「白汐,你這戴罪之身在這裡關了這麼多天,不僅不反思罪過,反而引誘朕同你行假鳳虛凰之事?未免太放肆了點吧?

  你在諂臣之道上,卻是比你那位便宜父親更有天賦……」

  「多謝誇獎。」

  白汐懶洋洋地靠在床上,撇著皇帝,語氣不無嘲諷,「陛下還真是永遠正確啊。」

  「正該如此。」

  女帝的神情肅然,宛如述說真理。

  不僅僅是口頭上那麼說,一直以來,她確實是這麼做的。

  十幾年前,她以女子之身榮登大寶,被白恆挾持,作為傀儡,民間便已經開始物議如沸,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罵她牝雞司晨。

  可如今,誰人又不知今上的明君之相?

  誰都沒想到,當年那個被當做傀儡的女孩兒,竟然有這如此恐怖的手腕和野心,靠著一手爛牌,硬是一掃朝廷積弊,一點一點的奪回了皇帝的權利,將先代幾位皇帝糟蹋出來的爛攤子重新收拾,大有中興之勢。

  可惜,還有白恆那狗賊禍亂宮廷,竊持國柄,把持朝政,否則早就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正確確實是好的。」

  白汐看著她,眼神就變得古怪:「只不過,正確到連言官都會失業的程度,陛下還真是可怕啊。」

  女帝淡然,「不這樣的話,怎麼勝得了白恆?」

  「不,你完全搞錯了。」

  白汐嘆息,「不是因為你正確而能夠戰勝白恆,而是因為你太正確,才成為了白恆的敵人吧……雖然他從沒有說過什麼,可我看得出來,他比誰都痛恨一個正確的皇帝。」

  「所有的亂臣賊子都會這麼想,不奇怪。」

  皇帝輕笑,看向白汐的時候,那種把弄玩具的玩味就不見了,而是帶著一絲幸災樂禍:「但奇怪的是,整個天下最瞭解她的,反而是你這個被他丟到火坑裡的棄子。

  而且還把他給你脫身的機會浪費在別人身上。」

  要不是前些日子的騷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已然成為階下囚的白汐竟然還存留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短短的三息之間,以未曾有過的精巧手法,這個才十九歲的女孩兒將所有樂師架空,直接越過了層層權限,以體內的矩陣,調動了長城所有的力量。

  又緊接著,將這一份足以令自己脫身的力量浪費在了阿斯加德……

  可惜,機會只有一次。

  從驚嚇中醒來的樂師們將反覆修補了白汐調用天上城的後門,再不給她任何機會。更將她體內的矩陣重重封鎖,剝奪了一切她能夠反抗的力量。

  如今的白汐,不要說是樂師,就連一個同齡的小女孩兒都不如。

  一舉一動,都要忍受失去矩陣壓制之後所帶來的副作用增長的痛苦。

  當鎖被解開之後,凝固的時光彷彿重新開始流動,從一個纖細的女孩兒,短短半個月之內就增長了許多,漸漸貼近她應有的年齡和姿態。

  「真是嫉妒啊,作為女人,我果然也不能免俗。」

  女帝打量著白汐,看著她襦裙之下漸漸浮現的曲線,領口薄紗之下的白皙肌膚,眼神就變得惋惜。

  「你本來可以逃出去的。如果當時你想走,我或許……不會攔你。」

  「沒辦法,我懶嘛。」

  白汐趴在床上,笑容愉快,像是小狐狸一樣:「比起自己跑路,我更喜歡有人來救我,這樣躺著就可以獲得自由,多好?」

  「你指望白恆會救你,未免太不現實。」

  「會有人來的。」

  白汐微笑著,眼神堅定:「比他強百倍,千倍,萬倍的英雄。」

  「他會來救我。」——

  此時此刻,不知何處的地方。

  長城的濃霧之外,遊牧之山懸停在萬里之上的高空中,雲層翻滾著,將大地覆蓋,將震旦和外界隔離。

  倘若不是信標指引,可能所有人都以為這裡只是黑暗世界普通的迷霧,難以從紛繁複雜的以太流中尋找到震旦的鎖在。

  「就是這裡了。」

  葉清玄俯瞰著腳下翻滾的雲海,那裡是長城封鎖最薄弱的地方,「有了信標指引,從這裡突破進去應該會容易許多。」

  「那麼,祝殿下一路順風。」

  甲板上,葉戈爾一行人為葉清玄送行,「我們會在海上時刻等候您的召喚。」

  「那就多謝啦。」

  葉清玄翻出船舷,佇立在天空中,揮手示意他們後退的遠一些,再遠一些,直到遊牧之山變成遠方天空中一個微不可見的小點。

  這個距離應該就差不多了。

  他伸手,自虛空中拔出新約,倒持劍柄,對準了下方的迷霧,還有迷霧之後隱現的長城虛影。於是,劍鋒之上便亮起破滅而熾熱的電光。

  「白汐,我來了。」

  他輕聲呢喃。

  那一瞬間,雷霆從天而降!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60
發表於 2025-10-1 20:2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五章 等等!

  融合了岡格尼爾之後的變革樂理自新約之刃上萌發,宛如舉世烈光匯聚為一線。

  伴隨著劍刃的刺落,狂烈雷光從天而降,撕裂了層層的迷霧,便像是撞在了什麼無形的領域之上,刺耳的聲音響起。

  無數混亂的波瀾自虛空之中浮現,流光閃耀,伴隨著尖銳的摩擦聲,原本虛無的以太界中,驟然有龐大城池的虛影浮現。

  萬物與其相比,不過渺小如塵埃。

  奮力一擊,只不過讓它的形態從混沌之中顯露,在平衡之輪的維持之下,哪怕是薄弱之處卻如此的穩固,近乎不可動搖。

  如今,葉清玄佇立在它的面前,就像是微塵企圖穿越鐵壁。

  「再來!」

  葉清玄不感覺氣餒,反而被激起了鬥志,一線以太之網遙遙牽引而來,世界樹的矩陣浮現,緊接著……岡格尼爾十重奏!

  彷彿天災奧丁再現。

  在至上要素虛空的引導之下,岡格尼爾自從虛無的能量中浮現了具體的輪廓,狂暴到宛如要貫穿天與地的雷槍自葉清玄的手中萌發。

  然後,刺落!

  轟!!!!

  長城的虛影激盪,一道裂隙自從迷霧之中浮現,無數流光迅速的飛撲而來,修補裂痕,而就在極遙遠之處,還有著恐怖的狂瀾匯聚。

  那是長城的自主反擊系統。

  可是很快,岡格尼爾再次刺落。

  轟鳴巨響之中,葉清玄將雲樓慶舒的信標投出,卡進了那一道無形的裂縫中。以此為憑藉,無數天梯樂理從其中擴展。

  轉瞬間,自千萬里之外,向著長城的核心矩陣之中延伸而去。

  流出、創造、形成,活動……

  貫穿四界。

  赫爾墨斯的煉金術配合葉氏當年構建長城時所架設進其中的樂理,裡應外合,令龐大的長城在自己的面前敞開了一條縫隙。

  翻滾的迷霧之中,一個狹窄的漩渦浮現,無數雷電纏繞其中,彷彿通向地獄的裂口。

  葉清玄不假思索,躍入其中,任由黑暗吞沒了自己。

  在他身後,稍縱即逝的漩渦轟然合攏,足以將肉身碾壓成塵埃的萬鈞重壓之下,新約之劍撐起了防禦。

  葉清玄看到無數流光自眼前飛過。

  對於長城而言,自己這個從後門鑽進來的傢伙毫無疑問便是滲透進血液循環之中的病毒,防衛措施在瞬間激發,無數樂理憑空交織,形成了銅鼓虛影。

  颶風掀起,雷光迸發。

  風雷呵呵,電光如刀斧,劈斬而下。

  ——天劫!

  這是東方對觸犯禁忌的樂師所施行的懲罰,由龍脈之血所設下的永恆桎梏,再數十代的增補之後,甚至連龍脈之血也無法豁免。

  一旦觸犯,那就如同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不就是翻個牆麼?」

  葉清玄嘆息:「何必這麼狠?」

  新約之劍舉起,劍刃斬落,無數樂理乾脆利落地將外界糾纏而來的聯繫一一斬斷,到最後,葉清玄甚至整個人都變成了長城界域之中的一個純粹的『空洞』。

  沒有任何回音和共鳴,吸收一切雜音和樂理,滑不留手的從一層層封鎖之中穿過,天劫的雷光盤旋在身邊,不斷的擦肩而過,最近的時候甚至只有咫尺之遙。

  哪怕是如此,依舊漸漸圈定了葉清玄所在的範圍,層層包圍,向著核心收縮。

  「嘖!」

  葉清玄皺眉,只能準備硬拚。

  而就在最後,天劫猛然停滯下來,緊接著,分崩離析,在雙方正要你死我活的時候,詭異消散了。

  而就在層層電光之後,無數流光之中,一個模糊的虛影浮現。

  沒有面目,沒有輪廓甚至連人形都算不上,只是稍縱即逝中所形成了一個巧合一般的圖案,卻引發了葉清玄意志之中無數念頭起伏。

  就像是按下了開關,一瞬間,心神不定,不由自主。

  甚至連驚愕的餘地都沒有。

  樹、海、魚……一連串截然不同的意相自腦中浮現,到最後,指向了早就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中的蹤影。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

  那個在他推開樂師之門,在他燃燒千年之夢時,所出現在身旁的幻影。

  明明是死板的記憶,此刻卻變得鮮活起來,那個面目絕類與他的樂師從靜止中走出,向著他頷首,微微一笑。

  就像是打了一個招呼。

  告訴他:

  ——我在這裡。

  然後,一連串的意相和念頭分崩離析,再度瓦解,動盪的心神重新穩定下來,彷彿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應激型的暗示而已。

  可是葉清玄卻忍不住想起那個幻影曾經問過自己的話。

  你後悔嗎?

  往昔意味深長的問題此刻又浮現出了一重新的含義,雖然那個幻影沒有任何惡意,甚至還幫他解決了天劫,可是卻令葉清玄心神不安。

  「千年的宿命……嗎?」

  他回憶起云樓慶舒癲狂的話,內心之中越發的煩躁,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好像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說的人。

  永遠帶著神秘的微笑和俯瞰的意味,彷彿在看一場早就被劇透過的舞台劇,凝視著他如同傀儡一樣被推向了宿命的結局。

  做你他媽的春秋大夢!

  葉清玄冷哼一聲,搖頭,不再去想。

  那個暗示也就只能奏效一次,就好像從門縫裡塞進了一封信,葉清玄有了防備之後,下一次就再也無從奏效了。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萬事不理。

  他為這個世界已經做得夠多了,連自己死後洪水滔天都管不了,哪裡管得了千年之前遺留下來的狗屁問題。

  那一瞬間,他穿過了長城,破雲而出。

  首先看到的,是漆黑的陰雲之下,荒蕪乾涸的大地,萬里黃沙延伸到視線的盡頭,昏黃的塵埃飄飛在空氣裡。

  遠方的大地之上,依舊充斥著大大小小的裂痕,視線的盡頭,甚至還有一個大坑……就像是被墜落的烈日燒化了一樣,一片焦黑。

  「這是哪兒?」

  葉清玄首先感到的是茫然,難道自己走錯了路?

  傳說中的風景如畫呢?傳說中的山水秀麗呢?這是在搞哪樣?別說蒼松翠柏,地上已經連一根草都沒了吧!

  更重要的是,地上那群人……在幹啥?

  在葉清玄的墜落和俯瞰中,穿過了塵埃和黃沙,終於看清楚了大地上那一片動亂的漆黑,那是無數密密麻麻的身影,彼此糾纏在一起,嘶吼和咆哮的聲音傳來。

  鮮紅的色彩在荒蕪的世界之中流淌。

  而就在廝殺之上,躁動的力量奔湧在鮮血之中,彼此糾纏,無形地攻伐,步步緊逼或者是步步為營,無數樂理糾纏在一處,爭奪著物質界的把控權。

  這是戰爭……

  在廝殺的戰場之外,還有兩部樂師彼此爭奪著戰場的控制權,降下雷火或者播撒甘露,不知道多少樂師的力量重疊在一起,無數樂理交織,在拉鋸戰裡形成了混沌的洪流。

  而伴隨著葉清玄從天而降,那一道流星一般的烈光出現在天穹上的瞬間,數十個以太波動就已經死死地鎖定了葉清玄,緊接著,無數樂理延伸而至。

  「等等!」

  葉清玄瞬間懵逼。

  此時此刻,戰場之上正是千鈞一髮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拚勁全力的廝殺,決然不敢放任任何漏洞的出現。

  面對著從天而降的流星,雙方的樂師第一個瞬間腦子中浮現的便是困惑。

  是我們的人麼?

  不是。

  那麼……

  裹挾著岡格尼爾和以太之網的威勢,從天而降的葉清玄好像被雙方同時當做了了不得的大敵,結果同一瞬間,雙方樂師都不約而同的向著天空竭盡全力的發出了毀滅一擊。

  就好像是幾個月之前對陣海上要塞那一戰重演。

  只不過這一次面對海量樂章的人,變成了葉清玄。

  見鬼了!

  葉清玄面色驟變,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裡的長城壁障顯得如此薄弱了,那是因為長城在此處的所有力量都在封鎖這一場戰爭的餘波,無力顧忌外部的入侵。

  結果,偏偏自己好死不死的順著這個門鑽進來。

  萬萬沒想到,鑽進來的地方不是空屋,而是兩幫人火並的戰場!

  面對著迎面而來的大棒,葉清玄第一個反應是呼應以太之網,先幫自己擋住這一波海潮攻勢,可沒想到,以太之網毫無回應,甚至隔著長城,連感覺都感覺不到了。

  啊,果然斷網了啊!

  葉清玄心想,旋即又變得迷惑了起來:誒?為什麼自己要說果然呢?

  無暇顧及內心中的錯亂思緒,萬幸的是,還有新約之劍伴隨在身邊。

  立起地的根基,撐起天的穹廬。

  轉瞬間,葉清玄藏進了以太斷層之中,宛如駕駛著一艘破船,在暴雨遭受風吹雨打。雖然這一波進攻看著可怕,但是缺少了決定性的質,只有數量的存在,並不能令他受到什麼損傷。

  只是看起來狼狽一些而已。

  面對著此起彼伏的轟鳴和進攻,葉清玄也不敢繼續往戰場中間走,廢了巨大的力氣,強行扭轉了墜落的方向,風馳電掣中,他感覺自己在天空中劃過一道漫長的弧線,掠過了龐大的戰場。

  裹挾著岡格尼爾和以太之網殘留的力量,葉清玄感覺接連不斷的撞破了一層層結界,墜落到了一棟建築之中。

  如同隕石那樣。

  轟鳴之中,掀起了氣浪。

  無數塵埃飛揚中,葉清玄劇烈地咳嗽著,從深坑裡爬出來,卻看到面前蒼老男人。

  在破碎的建築之中,兩名樂師的保護之下,他低頭,俯瞰著葉清玄的樣子,神情驚奇。

  「活了幾十年,我還從沒有見到過這種見面方式呢。」

  他打量著灰頭土臉的葉清玄,搖頭感嘆:「還真是……別出心裁!」

  葉清玄茫然地看著他身上華貴的外袍,在結界的保護之下,那一系黑袍不染塵埃,以青金鑲邊,威嚴而冷厲。

  然後,又忍不住看向周圍,只看到建築之外,無數樂師層層疊疊的將這裡封鎖,虛空中,隱隱有數名權杖的波動將他鎖定,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意顯露。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起來。

  完犢子了!

  剛從狼窩裡跑出來,結果跑進了老虎洞裡嗎?

  「這裡是哪兒?」

  他看向面前的老者。

  「當然是戰場啊,葉清玄。」

  老者輕聲笑了起來,就好像認識他一樣,「這裡是我的營帳,你連自己掉在哪裡都不知道嗎?」

  葉清玄茫然。

  「那你是……」

  話沒有說完,他終於對照著記憶中的圖譜,認出了面前的男人:

  「白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0-17 16:1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