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連載中)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章 蠶絲衣

    火光月色中。

    葉羲看看翻譯蠶女，又看看其他蠶女誠摯認真的臉龐，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感動，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又咽了下去。

    隻是感覺手中這一個木筒，沉甸甸的好像有千斤重量一般。

    這時阿桑突然站了出來，對翻譯蠶女道：“阿喬大人，不如再送羲巫大人一件由我們的絲織成的蠶絲衣吧。”

    阿桑響亮的聲音在四周回響。

    難言的氣氛被打破。

    翻譯蠶女看了看葉羲，又定定地看了阿桑一眼。

    阿桑平時做事一向穩重，怎麼突然會這樣冒失？

    這樣當著葉羲麵說要送蠶絲衣，就是不送也得送了，蠶絲衣倒不是不能送，隻是……

    這時蠶王連連鳴叫了數聲。

    翻譯蠶女回過神來，對葉羲抱歉一笑，道：“羲巫大人，阿桑口中說的蠶絲衣也是我們桑蠶嶺的一寶。”

    “這種蠶絲衣雖然輕薄，但大多數刀刃都不能將它毀壞，不僅有極強的防禦功效，而且能防暑禦寒。因為製作費時費力，所以不對外交易，隻有少數幾個超級大部落的人擁有。”

    葉羲是見識過蠶女分泌出來的絲的。

    這種蠶絲雖然看起來柔軟，可實際上比鋼絲還要堅韌，一根細細的蠶絲最起碼能承受兩個人的體重。

    由這樣的絲做出來的衣服，堅韌程度可想而知。

    對一名戰士來說，這樣的禮物他無法推辭，於是葉羲微微欠身行禮：“多謝厚禮了。”

    他又特意向蠶王行了一禮。

    蠶王白胖的腦袋搖了搖，又鳴叫連連，像在說不用客氣。

    翻譯蠶女微帶歉意地說：“原本就算阿桑不說，我們也該送您一件的。”

    “隻是我們部落現存的蠶絲衣對您來說大小不合，而織一件蠶絲衣需要兩個月左右，但您又趕時間……所以我之前沒提。”

    頓了頓，翻譯蠶女繼續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派一名族人跟您一起上路，等織完蠶絲衣再回來。”

    桑蠶嶺的蠶女往往一生都待在桑蠶嶺，從沒聽說過有蠶女在外行走。

    葉羲雖想要那蠶絲衣，但蠶女們先前送的謝禮已經足夠豐厚，而且還送了王種初代蠶，又怎麼好讓她們再這樣做。於是道：“這樣太麻煩你們了，這件蠶絲衣我就心領了，不必再送。”

    這時阿桑又道：“就讓阿織跟羲巫大人出去一趟吧。”

    “啊？”

    阿織冷不丁被點名，先是愣了愣，隨即立刻心花怒放，眼睛發亮。

    她還是孩子心性，對一切都感到好奇。卻由於身份所限，自出生後卻一直待在桑蠶嶺，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桑林。

    能有機會去外麵看看簡直是喜出望外。

    “好，我願意織蠶絲衣，我願意出去！”

    阿織強壓喜悅連聲道。

    翻譯蠶女皺眉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隻撲棱著翅膀不懂事的雛鳥：“你會織蠶絲衣嗎？”

    阿織聞言立刻挺了挺小胸脯，大聲道：“我會，阿桑教過我的！”

    翻譯蠶女有些猶豫。

    阿織還小，戰鬥技巧還有性情都欠缺磨煉，不是出外的最佳人選，就這麼把她放出去她有些不放心。

    這時阿桑又低聲對翻譯蠶女道：“阿喬大人，阿織年紀小卻有年紀小的好處，像我們這些臨近壽命的蠶人，雖然戰力強了，可說不定出去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翻譯蠶女神情微動。

    “好吧。”

    她歎了口氣，轉身對葉羲道，“羲巫大人，就讓阿織跟著你走一趟吧，你放心，雖然阿織年紀小了些，但戰鬥力卻不弱，不會在外麵給你添麻煩的。”

    葉羲見識過阿織殺蟲柳戰士的利落身手，自然不會覺得她是累贅，而且阿織為人純善且天真活潑，有這麼個夥伴在路上解解悶也是好的。

    “那就勞煩了。”他補充道，“你們放心，等阿織織完蠶絲衣，我會乘坐飛禽親自護送她回來。”

    得到葉羲的保證，阿桑深深鬆了口氣。

    ***

    第二天。

    遮天蔽日的古桑樹上。

    天剛微微亮，躺在樹枝上的葉羲就醒了過來。

    然而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鬱鬱蔥蔥的桑葉，而是一雙奇大無比的眼睛和臉龐！

    饒是葉羲心裏素質不弱也不禁心中咯噔跳了一下，原本殘存的睡意頓時跑光，並且手閃電般地摸向腰間的牙刀。

    等意識過來這是什麼東西後才縮回手，然後滿頭黑線地把這張大臉給撥到一邊去。

    “葉羲，你醒啦？”

    阿織神采奕奕地蹲在葉羲桑樹枝上，笑得眉眼彎彎，燦爛無比。

    葉羲用手撐著在樹枝上坐起，瞥了她一眼，無語道：“昨天還喊我葉羲哥哥來著。”

    “嘿嘿。”

    阿織一臉傻笑。

    因為可以去外麵看看，她實在太興奮了，天沒亮就醒了，然後一直蹲在葉羲旁邊等他醒。

    “葉羲哥哥，吃桑葚。”阿織很乖巧地改口，然後把懷中捧著的桑葚遞給葉羲。

    這滿滿一大木碗桑葚還沾著水珠，果肉飽滿，且散發著清甜的氣息。

    然而葉羲都沒有仔細品嚐就把它們全都扔進口中，像吃藥一樣把它們全都塞下去，然後把木碗還給阿織。

    愣是誰一連吃了三天相同的食物都不會愛吃這種食物了。

    葉羲甚至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成水果味的了。

    但幸好，今天就可以離開了。

    葉羲從桑樹枝上站起來，抬頭深深吸了口氣，展開雙臂舒展身體。

    簌簌。

    樹葉微動。

    阿桑被肚臍上的蠶絲吊著，穿過密密的桑葉飛到了這裏。

    隻見她懷中捧著一個無比巨大的獸皮包裹，這包裹實在太大了，都擋住了阿桑的臉，而且這包裹還很奇怪，還在微微蠕動著，裏麵好像有什麼活物。

    阿桑讓他們都跳下桑樹，然後把懷裏的東西放在地上，再把獸皮包裹解開。

    葉羲定睛一看，原來這包裹裏的全都是蟲柳樹枝條！

    這些蟲柳樹枝條每根都隻留了半米長，阿桑很細心地在每根枝條的底部裹上了濕泥，並用桑葉包裹住，所以這些枝條都還很有活力，跟剛砍下來的一樣。

    阿桑還用蠶絲把蟲柳枝條一根一根地捆起來，既能防止它們搗亂，還能縮小空間，方便攜帶。

    “費心了。”葉羲感激道。

    他看得出來，阿桑選的都是最有活力的枝條，而且每根蟲柳枝條底部都用泥土細細包裹，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才弄好。

    看阿桑眼中的血絲，就知道她沒有睡好。

    阿桑笑了笑：“沒事。”

    這時其它蠶女從主嶺深處紛紛趕來，她們發絲飄飄，衣角帶著露珠，有些手中捧著桑葚，看到葉羲就把桑葚塞給他。

    葉羲看到這麼多桑葚，臉卻有些發紫。

    但為了不辜負她們的好意，他還是全都吃完了。

    等吃完後，葉羲又和她們聊了一會兒。

    眼看太陽升起，金色的陽光普照大地，葉羲有些待不住了。他離開隊伍的時間有些久，非常擔心塗山人會在路上遇到什麼危險。

    於是他背好東西，帶著阿織到蠶王居所和蠶王告別，就此離開。

    蠶女們一直送他們走出桑蠶嶺主嶺。

    阿桑不舍得阿織，到了桑林外圍還一直送，一直送，直到桑林邊緣時，阿織終於忍不住了。

    “阿桑，你回去吧，不用送啦！”

    阿織從早晨就神采飛揚的，連眼睛都閃閃發亮，就像一隻離開鳥巢拍著小翅膀躍躍欲飛的雛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更廣闊的世界看看。

    阿桑摸了摸阿織的腦袋，看著阿織稚嫩的臉蛋，眼中有著一縷微不可見的憂慮。

    昨晚她是故意提出要送桑蠶衣的。

    她們桑蠶嶺和蟲柳部落在近期說不定會爆發一場大戰，到時候又是死傷無數。阿織是她一手帶大的，她不想阿織有事，所以昨天她拚著冒犯阿喬大人，也要提出這個建議。

    阿桑放下手，殷殷地叮囑。

    “在外麵小心些，如果遇到打不過的凶獸記得逃跑，如果遇到超級大部落的人記得避讓。還有要小心外麵的毒蟲，外麵不像我們桑蠶嶺，潛藏的毒蟲毒物無數，務必要小心。”

    阿織心頭感動，張開雙臂抱了阿桑一下，撒嬌般蹭了蹭，嬉笑道：“阿桑你放心吧，我知道啦，保證完完整整地回來！”

    阿桑覷她一眼，又鄭重地對葉羲道：“羲巫大人，阿織她還隻有十歲，而且是第一次出桑蠶嶺，請您在外稍微照顧一二。”

    葉羲笑道：“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她的。”

    阿桑緩緩點頭。

    她相信葉羲的實力和為人，有葉羲在，阿織不會有事的。這也是她放心提出這個建議的一個原因。

    阿桑放開阿織，微笑道：“你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葉羲和她點頭告別。

    阿織接過阿桑手裏幫她提著的包裹，笑嘻嘻地揮手：“那我們走了呦，阿桑你要乖乖在桑蠶嶺等我啊。”

    說罷，毫不留戀地轉身。

    兩人背著大包小包，踏出桑蠶嶺邊緣。

    阿織走在葉羲身旁，一蹦一跳的，那背影看上去歡樂異常，偶爾還回頭向著阿桑揮揮手。

    阿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們離去，直到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

    “小沒良心。”

    寂靜的幽幽桑林中，阿桑垂下了頭，低低地嗔了一句。

    身影有幾分孤寂。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熊孩子阿織

    阿織驟然離開桑蠶嶺，卻一點也沒有離家的惆悵，她就像個終於飛出牢籠的小鳥，歡樂地到處蹦躂個不停。

    “看，好漂亮的花！”

    阿織指著遠處樹下的野花興奮大叫。

    她眼睛閃閃發亮，猴子似的興奮躥過去，連根帶莖地將花給拔下來，摸著嬌嫩的花瓣稀罕的不行：“我們桑蠶嶺全是桑樹，沒有這麼好看這麼大的野花！居然還是橘紅色的！”

    然而這時卻有一隻猙獰的蟲子從花蕊裏鑽出，張著口鉗要咬阿織。

    噗嗤！

    阿織就像個熊孩子一樣，伸出兩根指頭，居然一下把它給捏死了。然後笑眯眯地把野花的根莖拗斷，把這朵豔麗的花朵插在自己的腦袋上，開始到處撒歡。

    茂密的森林裏。

    阿織被蠶絲吊著，整個人就像飛一樣地向前穿梭，她衣袂飄飄，發梢飛舞，速度奇快無比，像是叢林精靈。

    然而阿織這瀟灑的身姿卻沒維持多久。

    她一會兒撞到趴在大網上的蜘蛛，被透明的蛛網糊一臉，又被氣急敗壞的毒蜘蛛蟄咬；一會兒又撞到垂著絲掛在樹梢下的斑斕毛蟲，小臉上被毛刺紮了一臉；一會兒又闖進飛舞的毒蚊子群，被毒蚊子追著咬……

    整個森林裏一時都是阿織咋咋呼呼的尖叫聲。

    而被毒蟲蟄了的阿織，往往會手忙腳亂地翻阿桑為她準備的解毒異草，嚼下異草後又哭喪著臉跟葉羲吐苦水：“這裏怎麼這麼多毒蟲啊！咱們桑蠶嶺就沒有毒蟲，一隻都沒有！”

    葉羲隻能跟老媽子似的再三叮囑她：“你小心些，這裏不是桑蠶嶺了。”

    “我知道了！”

    阿織答應的好好的，然而隻老實了一陣，又好了傷疤忘了痛到處瘋跑起來，葉羲攔都攔不住，淘氣的要命。

    不過幸好阿織聰明，吃虧吃得多了，很快就知道要怎麼避開這些遍布的毒蟲，並且還不降低速度，這下在森林裏就更如魚得水了。

    ……

    阿織的痛快時光沒有過太久。

    兩天後他們走出森林，來到一片小平原。

    這裏隻有大片的草地，偶爾才有幾顆稀疏的灌木，阿織沒法借用蠶絲穿行，隻能苦兮兮地用雙腳走路。

    她就像朵被暴曬的嬌花，慢慢變萎了，漸漸的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背也佝僂了下去。

    最終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抱著自己的腳嘶嘶呼痛。

    葉羲蹲下來看了一眼她的腳，發現她的腳底被磨得鮮血淋漓的，沒有一塊好皮，立刻皺起了眉頭。

    外麵不像桑蠶嶺鋪著厚厚的枯桑葉，這裏到處是潛藏著的銳利的小石子。而蠶女本身皮膚幼嫩，腳底不像其它原始人長著厚厚的老繭。

    “起來吧，我背著你走。”

    葉羲無奈地道。

    就這樣，葉羲背著阿織，阿織又背著兩人的大包裹，猶如一隻甲殼高聳的陸地龜，頗為艱難地走了一段路。

    直到葉羲找到了兩頭純血凶獸級的蜂腰黑背虎，花了一番力氣馴服後，才終於得到解放。

    幾天後他們回到了那片蘑菇林。

    蘑菇林還是老樣子，到處是肥肥白白的胖蘑菇，看上去頗為喜人。那些兔子好像認出他似的，一隻隻睜著通紅的眼睛，豎著耳朵探頭探腦地看他。

    阿織的腳治好了，又恢複了活潑的本性，興衝衝地去逗弄兔子。

    天色近晚，葉羲砍了顆蘑菇，煮了一大鍋蘑菇湯，去外麵捉了一隻大野鳥，做了一大鍋鳥肉蘑菇湯，喝得大汗淋漓大呼過癮。

    鳥肉蘑菇湯湯汁奶白又奇香無比，阿織耐不住好奇，嚐了那麼一口。

    鮮美的滋味刺激味蕾，阿織的眼睛越瞪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看蘑菇湯，又看看葉羲。

    然後她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不顧葉羲的阻攔，跟好漢幹酒似的連連喝了兩大碗。

    結果到了晚上就抱著肚子喊疼，一張小臉白的嚇人，最終還是葉羲扣著她的嗓子讓她把所有鳥肉蘑菇湯吐出來才轉好。

    第二天，阿織目光幽怨地看著葉羲啃烤肉啃烤蘑菇，然後蹲在一旁縮成一團，委委屈屈地啃著桑葉吃。

    “乖乖吃桑葉，別饞嘴了。”葉羲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阿織鼓著小臉，懊喪地說：“怪不得葉羲哥哥你不愛吃桑葉呢，原來桑葉和其他食物比起來這麼無味。唉，為什麼我隻能吃桑葉啊，啊”

    “我也不像你一樣能吐絲啊，我有時候也羨慕你來著。”葉羲安慰道。

    其實，葉羲覺得原始世界裏的蠶女們蠻幸運的，蠶女坐擁幾十裏桑林，不用為食物發愁，而且古桑樹冬天還不怎麼掉桑葉，連冬天都不用煩惱。

    葉羲很快結束早餐，把殘骸收拾幹淨，去幹正事了。

    那顆特殊的大白蘑菇立在晨曦裏，跟過去無數的日子裏一樣，展開傘蓋沐浴著金光，身體愜意地微微搖晃，還不知道自己要倒大黴了。

    葉羲一步步走過去。

    它似有所感，頓時定住不動，把自己偽裝成一顆普通蘑菇。

    然而沒用，葉羲齜了齜牙，伸手摸了摸它軟綿綿的傘蓋。然後以刀為鏟，突然開始彎腰挖它根部的土。

    大白蘑菇哆哆嗦嗦地發著抖，晶瑩的水珠子簌簌地掉掉掉，見葉羲不為所動，傘蓋迅速鼓起，隨著砰地一聲巨響噴了次孢子。

    “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

    那群皮毛雪白的兔子又出現了，它們不敢再攻擊葉羲，用紅寶石般的眼睛瞅著他看，可憐兮兮地一直叫。

    但是葉羲這次沒有心軟，依然繼續鏟土。

    蘑菇的根係很淺，他沒費什麼勁就全部挖了出來，接著張開雙臂把大胖蘑菇整個從土裏抱起。

    這大蘑菇軟綿綿，手感上佳，還白的一塵不染，葉羲感覺自己就像抱著前世動畫片裏看過的“大白”。

    阿織喜歡這蘑菇，搶著要抱，見它抖得厲害，心中越發喜歡，甚至忍不住埋頭蹭了蹭。

    “葉羲哥哥，你把它挖走是留著路上吃嗎？可不可以不要吃？”

    葉羲笑了笑：“放心，不吃它。”

    他把大白蘑菇橫著放到蜂腰黑背虎背上，讓阿織吐出蠶絲，把大白蘑菇牢牢地綁在蜂腰黑背虎的背上。

    在此期間大白蘑菇一直哆哆嗦嗦的，傘蓋下水珠子使勁地掉，活像個被土匪強綁上花轎的新娘。

    阿織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趣的植物。

    她用手指時不時地戳它一下，或者張開嘴巴咬住它軟綿綿的傘蓋假裝要咬它，它越害怕她逗得越歡。

    葉羲翻身跨到蜂腰黑背虎身上，催促道：“走吧，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兩人再次動身。

    蜂腰黑背虎載著他們發力狂奔。

    跑了一會兒，葉羲覺得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發現蘑菇林裏的那群兔子居然追了上來。

    這些兔子雖然外形可愛，但跑起來速度竟是極快，緊緊地輟在他們身後，沒有一點放棄的意思。

    但它們不是凶獸，就這麼跟了半天後兔子們體力終於跟不上了，被丟在了後頭。

    飛揚的塵土裏，一群雪白的小兔子可憐兮兮地蹲在原地，耷拉著耳朵，雙眼通紅，看著他們載著它們的大白蘑菇漸漸遠去。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二章 稱呼

    踏、踏、踏。

    兩頭身姿矯健的蜂腰黑背虎，迎著風踏著塵，載著葉羲和阿織全力奔馳。

    它們渾身棕褐色皮毛，隻有背部是深黑色，流暢的身形再加上窄窄的蜂腰，就像兩匹獵豹，唯有額頭那威風凜凜的王字顯示了它們森林之王的身份。

    回歸的途中，葉羲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急迫，甚至開始連夜趕路。

    白天，他揮舞牙刀斬殺無數擋路的凶獸野獸，夜晚，他又驅使兩頭黑背虎，沐浴著紅月的光輝踏著蟲海繼續前行。

    一路上，葉羲總是控製不住地想。

    這片大地本來就夠危險了，但偏偏遷徙隊伍還擁有著珍貴的源石。

    源石散發的氣息會不會吸引來強大的凶獸，甚至是巨蟲群？塗山部落實力弱小，沒有他護著會不會死傷慘重？

    蒲叔、勇叔、還有酋長他們雖然在黑脊山脈實力不弱，但在外麵卻實在不夠瞧，他們身為部落的頂梁柱，會不會為了保護族人受重傷甚至犧牲？

    還有斷翎，這孩子太愛逞強，沒有他在一旁看著他也放心不下。

    快，再快些吧。

    …………

    在葉羲離開的日子裏，由三十多個部落組成的遷徙大隊，或者說流亡大隊，在路上確實遇到了不少危險。

    他們遇到過獵食者集體攻擊恐龍群，遇到過海一般的紅色蜈蚣潮，遇到過好幾頭氣息恐怖到讓人發抖的，想要搶奪源石的凶獸。甚至在路經其它部落的領地時，還遭到了大部落的聯合伏擊。

    三十多個部落團結在一起，幾千名戰士以及三十多名巫聯手，才把這一波又一波的危險一一擊退。

    但盡管成功地生存了下去，隊伍的總人數卻急劇銳減，如今已經不足兩萬人了。

    被風沙掩蓋的太陽下。

    一頭頭身軀龐大，渾身髒灰和血痕的恐龍，邁著沉重緩慢的腳步向前走。

    原本如長河一般的梁龍和劍龍群，現在用肉眼就能數的清。它們幾乎每隻身上都帶著傷痕，有抓痕也有咬痕，有的深可見骨，有的腐爛發臭。

    坐在梁龍背上的人群倒沒有它們那麼淒慘，但也風塵仆仆，滿目滄桑。

    蒲泰拿著水囊咕嚕嚕地仰頭喝水。

    他看著聚在天空中，盤旋不去的龐大翼龍群，目光暗了暗。

    放下水囊，蒲泰轉頭對塗山酋長道：“也不知道葉羲那邊怎麼樣了，酋長，你說他找到桑蠶嶺了嗎？”

    塗山酋長語氣堅定：“羲巫大人他是有大本事的，一定可以找到。”

    蒲泰把水囊塞回腰間，苦笑道：“我也相信他能找到，這不還是擔心嘛，畢竟他隻有一個人……對了酋長，你怎麼這麼見外，還叫他羲巫大人？”

    塗山酋長搖了搖頭：“這不是見外，這是在幫他樹立威信。”

    他看著蒲泰，有點語重心長：“如果連我們這些小部落的三級戰士都直呼他的名字，他又怎麼在五級戰士們的麵前，甚至是那位大巫麵前獲得尊敬？”

    “你以後也要注意點。”

    蒲泰睜大了眼睛，有些恍然，有些懊悔。

    在葉羲用祖巫骨杖擋住隕石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被葉羲震懾住，連他也在葉羲麵前拘束不已。但漸漸的，因為葉羲的親近和隨和，他又不自覺地把葉羲視作需要愛護的晚輩，恢複了以前的相處模式。

    他甚至好幾次當著其他部落人的麵大喇喇地喊他葉羲，大喇喇地招手像喊孩子似的喊他過來進食。

    反而是怒河流域的那些大部落，一直畢恭畢敬地稱他羲巫大人。

    他以為這是表示親近，卻沒想到這是在削弱葉羲的威望。

    錐聽到兩人的談話，湊過腦袋來：“那私下裏叫葉羲行不行？我已經習慣這麼叫他了！”

    “盡量不要。”塗山酋長道。

    他的臉上泛著苦意：“原先我也不想提醒你們這一點……但是，這條路比我原先想象的還長，還要凶險。”

    “我不知道外麵的大地原來是怎麼樣的，但是你們應該有察覺，在一場場隕石雨過後，越來越多的猛獸以及巨蟲在變強。這場災難籠罩的範圍極大，說不定整片大地的凶物都在蟄伏在成長。以後就算找到新駐地，但光憑我們一個部落也很難生存。”

    蒲泰眉頭深皺：“酋長你是說，我們以後要和其它部落居住在一起？”

    能存活到現在，有哪個部落是善茬子？

    別看現在大家齊心協力，那是在路上沒辦法，等安定下來後再試試？

    一兩個不熟悉的部落居住在一起都無法安心了，三十幾個部落啊，那晚上還睡得著嗎？

    塗山酋長深深歎了口氣：“我也不想……可是我們塗山總共就隻有幾百口人，甚至大多數是嗷嗷待哺的嬰兒和需要保護的女奴，連一百個戰士都沒有，怎麼可能獨自生存的下去？”

    蒲泰捏緊了拳頭。

    另一旁錐也收起臉上慣常的嬉笑，低頭沉默不語。

    “外麵不再是我們從前的黑脊山脈了，太危險了，不想滅族就必須妥協。但是要這麼多強弱不同，各有矛盾的部落居住在一起，一定會發生內亂。”

    塗山酋長一字一頓地道：“而唯一能壓住所有部落的，就隻有羲巫。一旦他壓不住了，不能讓所有部落信服了，那麼內亂會比外麵的強敵更可怕。”

    “所以必須幫他樹立威信。”

    周圍一片寂靜。

    隻有恐龍的踩踏聲，和風吹來的嗚嗚聲。

    這時，一直自顧低頭擦拭刀刃的斷翎，猛然抬起了頭，瞳孔皺縮。

    隻見天空中，那些盤旋不去的翼龍群中，突然又來了兩頭滿身黑刺，龐大到令人顫栗的紅色翼龍。

    它們的身軀比梁龍還龐大數倍，張開的巨翼如同陰雲般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天像一下子黑了一樣。

    “怪物……又來了頭可怕的怪物！”

    有人絕望地驚叫。

    這時，一頭黑刺紅翼龍扇動雙翼，幾乎是瞬間俯衝到地麵，像抓小雞仔似的抓起一頭梁龍，又重新飛竄到天空。

    而那頭梁龍的背上還坐著幾十個蠻牙部落的人，猛然被一起帶到天上，現在全都像螞蟻一樣從天空紛紛掉落。

    砰砰砰砰。

    像下雨一樣，幾十個人砸到落到地上。

    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一下子變成了幾十塊血肉模糊的團塊。

    斷翎握緊手中的骨刀，渾身戰栗地從梁龍背上站了起來，仰頭看著這頭蠻荒凶物，說不出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沸騰的戰意。

    “讓開！全都讓開！！”

    耳邊突然傳來大吼。

    隻見高空中的那頭龐大的黑刺紅翼龍突然鬆開了鋒利的爪子，而它爪中的梁龍正直直地從天空墜落下來！

    一頭成年梁龍從千米高空墜落是什麼概念？

    有人大吼著，從梁龍背上一躍而下，想要逃離這裏，卻在慌亂間被龐大的梁龍踩成肉餅，也有很多人沒有逃，看著天空直接恐懼到腿軟。

    有些祝巫反應極快，塗山部落巫、剝部落巫、莽牯部落巫還有樹人族大巫，在第一時間激發防禦性的祝福骨牌，護住自己坐下的梁龍以及身周的族人。

    砰！！！

    隨著一聲巨響，梁龍的屍體砸落，掉到剝部落人的頭頂。

    它勢如破竹的，像壓碎一個冰殼一樣直接壓碎剝部落巫撐起的防禦罩。

    剝部落巫，幾十名剝部落人，連同座下的梁龍一起，徹底地被砸成肉泥。

    恐龍群亂了腳步。

    看著那灘巨大的血色肉泥，周圍幸存的剝部落人如墜冰窟，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到極點。

    那裏麵……有他們部落的巫。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 酋長之死
        
    “唳”

    那頭巨無霸級別的黑刺紅翼龍從高空俯衝而下，站在被摔成肉泥的梁龍屍體旁，低頭悠哉地進食。

    當它蹲在地上時就像一幢樓那麼高，龐大到駭人。

    天空中無數小翼龍隨之飛落下，它們不敢去搶黑刺紅翼龍的食物，隻是分散開吃周圍飛濺開的血肉渣沫。

    梁龍和劍龍們因為畏懼黑刺紅翼龍，腳步慌亂，鳴叫連連，拚命想要離開這裏。

    “殺了那頭凶禽！！”

    剝部落人仰頭瞪著那頭紅翼龍目眥欲裂，喪失了理智，從梁龍背上翻身跳下，大吼著朝它衝去。

    然而剝部落戰士怎麼會是黑刺紅翼龍的對手，這頭龐然大物可不像食草恐龍們一樣不會反抗，雙翼猛地一掀，剝部落戰士們就像飛蟲一樣被掀飛，被拍死。

    “別去了！都回來！都回來！！”

    剝部落酋長大吼。

    但剝部落戰士因為巫的死已經瘋狂了，依然前赴後繼地撲了上去。

    看著死傷慘重的戰士們，剝部落酋長心急如焚，從梁龍背上一躍而下，向其他部落求助。

    周圍到處是因為驚恐而亂踩亂踏的高大梁龍，飛揚的塵土中，一不小心就會被踩成肉醬。剝部落酋長狼狽地躲避著，仰著頭向坐在梁龍背上的其他部落的酋長們求援。

    “各部落的兄弟，你們也出手，咱們一起殺了這頭惡獸吧！我們這麼多部落的戰士一起動手，一定可以殺了它的！！”

    剝部落酋長看到附近的梁龍背上坐著莽牯酋長，眼睛一亮，急忙穿過梁龍的腳撲過去，仰著頭對著他大喊。

    “莽牯酋長！！莽牯酋長！”

    高高地坐在梁龍背上的莽牯酋長當做沒聽見，轉過了頭。

    剝部落酋長心頭一寒，放棄莽牯酋長，在梁龍腳步中胡亂地穿行著，看到黑澤酋長立刻大喊：

    “黑澤的兄弟，黑澤酋長，可以幫我們一把嗎？！”

    黑澤酋長無奈地道：“剝酋長算了吧，別去殺它了，反正它也沒有繼續攻擊我們，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剝部落酋長又找到樹人族，對著樹人族大巫淒厲求助：“大巫，大巫求求您了！”

    發色雪白的樹人族大巫看了他一眼，對他搖了搖頭。

    “天上還有一頭它的同伴在，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別再耽擱了。”

    剝部落酋長無奈，又找到蠻牙酋長：“蠻牙酋長，剛才你們也死了那麼多戰士，我們一起殺了它報仇吧！”

    然而蠻牙酋長也拒絕了。

    ……

    誰都不願出手。

    這次的情況不同於之前，這頭黑刺紅翼龍沒有攻擊他們所有人，他們沒必要為了自保團結在一起。

    而且這頭翼龍實力太過強大，且還有同伴在，要宰殺它一定會出現死傷。殺了它還沒有任何好處，為什麼要耗費這麼大代價去殺它？

    隻是為了幫剝部落的巫報仇？

    算了吧。

    又不是他們部落的巫。

    剝部落酋長求助無門，赤紅著雙眼，仰頭盯著那頭龐然大物，咬著牙握住了放在獸皮袋中的源石。

    夷曠察覺了他的意圖，急忙撲上來勸道：“酋長！羲巫大人讓我們不要吸收源石！”

    剝部落酋長咬著牙，脖子青筋如蚯蚓般根根凸起，有水光閃爍在血紅的雙眼中：“它殺了我們剝部落的巫！我們剝部落的巫沒了！它還殺了我們這麼多戰士！”

    夷曠想起被壓成肉沫的巫，心頭劇顫，放下了手。

    一片混亂中，剝部落酋長取出源石，開始閉眼吸收。

    他是四級戰士，如果成為五級戰士，再加上部落的其他戰士一起幫忙，或許能傷到這頭黑刺紅翼龍。

    恐龍群載著其他部落的人漸漸離開。

    空地上，隻留下剝部落的人以及低頭進食的翼龍們。

    樹人族的澤回頭看著他們，眼神驚奇地對樹人族大巫道：“剝部落酋長都把源石取出來了，那頭凶禽竟然也沒來搶？”

    樹人族大巫神情淡漠，但一雙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剝部落酋長。

    剝部落酋長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紅斑，就像之前的葉羲一樣。

    樹人族大巫慢慢道：“根據之前的情況我們可以推測，或許那些吞食過源石的，或者得過源石好處的野獸會對源石的比較敏感，而這頭巨禽不是凶獸，且顯然沒接觸過源石，所以反應……咦？”

    他的眼神突然一肅。

    隻見此時渾身紅斑的剝部落酋長竟轟然摔倒在了地上。

    他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源石，一隻手卻揪著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異常。漸漸的，他的身體蜷縮成了蝦米狀，居然開始劇烈痙攣，嘴角還出現了白沫。

    “酋長，酋長！！”

    剝部落人大驚失色，撲在自家酋長身旁驚恐大喊。

    有人拿出療傷用的異草想要塞到他的嘴裏，卻根本塞不進去。

    原本想要繼續攻擊黑刺紅翼龍的剝部落戰士發現了這裏的異狀，也趕緊撲了過來，焦急大喊。

    葉部落酋長看到這情況，立刻背著自家巫從梁龍跳下，向他們跑來。

    葉部落巫是醫巫，剝部落人看到他來欣喜若狂，急忙給他讓出位置。

    剝部落酋長瞪大了眼睛看著葉巫，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隨著一陣惡臭，身下出現了一灘汙物竟是失禁了。

    葉部落巫急忙握住他的手腕，用巫力為他治療。

    可是剝部落酋長依舊在劇烈抽搐，身體越來越僵硬，最終大睜著眼睛，失去了氣息。

    手中握著的翡色源石骨碌碌地滾落出來。

    剝部落人神色茫然，愣了一愣後，依舊向葉部落巫哀求不止。

    “醫巫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酋長！”

    “醫巫大人！”

    葉部落巫放下剝部落酋長僵硬的手腕，歉然道：“沒用了，他已經死了。”

    剝部落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狂亂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吸收源石竟然會死？不是隻會出現紅斑嗎？”

    “不可能的，為什麼啊？！”

    葉部落巫看著剝部落酋長猙獰的屍體，遺憾地歎了口氣道：“羲巫早就跟我們說過不要吸收源石，為什麼還要去試呢？”

    夷曠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都怪我，都怪我沒攔住他！”

    剝部落的老幼們跪在自己酋長屍體身大聲嚎哭。

    哭聲淒厲，慘不可聞。

    一天之間失去了巫，又失去了酋長，讓他們怎麼能接受？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 苦難

    恐龍遷徙群漸漸遠去。

    葉酋長和葉部落巫怕趕不上隊伍，安慰了剝部落人幾句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原地空留陷入痛苦的剝部落人。

    黑刺赤紅著雙眼，艱澀道：“如果羲巫在這裏的話，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出手幫助我們的！”

    “是啊……”夷曠滿目悲涼，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抹了把臉道，“就算羲巫大人殺不了那頭惡禽，也一定會命令其他部落的人一起殺了它。”

    “羲巫啊，您怎麼還不回來，巫，酋長啊！你們死的好慘好不值……”有剝部落人跪地嚎哭。

    “不要再說了！”

    這時剝部落巫弟子菟皮站了起來。

    他看著越來越遠的恐龍遷徙群，眼神堅毅，冷冷道：“羲巫大人不在這，沒有人會管我們剝部落的。我們必須快點追上去，不然，我們剝部落就真的完了。”

    周圍啄食完碎肉沫的黑色小翼龍蹲在地上，轉頭頻頻看向他們，已經蠢蠢欲動。

    它們數量多，這些食物根本填不了它們的肚子，卻又不敢搶黑刺紅翼龍的食物，於是盯上了他們。

    說它們小，那隻是相對於黑刺紅翼龍。

    其實它們每一頭展翼都長達六七米，蹲在地上比人還高，再加上那寒光閃閃的銳齒，和彎鉤一樣的利爪，就知道它們的戰鬥力絕對不弱。

    一旦打起來，結果真不好說。

    但陷入狂亂與悲痛中的人是沒有理智的，所有人都不想走，恨不得大殺一場。可是在剝部落巫和酋長相繼死後，巫弟子菟皮就是剝部落地位最高的人了，大家必須服從他的命令。

    於是大家隻能深吸幾口氣，勉強壓抑住悲憤和絕望，拔腳向恐龍遷徙群追去。

    …………

    就算再痛苦再難，幸存的人也要繼續活下去。

    事實上，剝部落巫和酋長之殤，隻是途中苦難的一角，哪個部落都不容易，幾乎每一天都有悲劇發生。

    以前他們的部落居住地，就像危險世界中小小的安全點，因為貧瘠，所以沒有太過強大的生物光顧。而離開了安全點的庇護，他們才驚駭地發現外麵竟危險成這樣，凶禽猛獸竟一頭比一頭強，一頭比一頭龐大。

    有的生物，像黑刺紅翼已經龐大到了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以前誰會知道，這世上竟然會跟山一樣巨大的翼龍？在最奇幻的夢裏也想象不到啊！

    因為這種凶惡的環境，現在生存下來的大多是身體強壯的人，活下來的老人和孩子不足原來的一成。

    他們雖然不用戰鬥，但凶獸的怒吼聲對他們來說也是致命的，這種攻擊就算是捂住耳朵都沒用，祝巫的防禦性祝福骨牌都沒法抵擋，很多當場七竅流血著死去。

    唯一的辦法，恐怕就是靠醫巫及時的救援了。

    但那又能救幾個？

    所有人帶著疲憊與傷痛，就這樣又走了幾天後。

    遷徙隊伍來到了一片森林。

    這裏氣候宜人，植被豐茂，林中還有一條潺潺流淌清澈見底的河流，林中鳥鳴陣陣，還能看到小鹿的身影靈活地穿梭著。

    梁龍和劍龍們顯然很滿意這裏，結束了長途跋涉，就此停在這裏安家了。

    一萬多名原始人也陷入了狂喜中，認為這也是他們旅途的終點，哭泣著從梁龍背上下來，激動地跪在地上親吻這片土地。

    “就是這兒了！”

    塗山酋長激動地看著四周，大口呼吸著林間清新空氣。

    各種動物活躍在林間，顯得生機勃勃。

    倉盤興奮地在附近穿梭著，隨手從樹上的鳥群中抓了一隻羽毛美麗的鳥，喜悅大喊：“這裏比我們原來的地方還要好！這下食物不用發愁了！”

    “是啊！我喜歡這裏！”

    所有人迫不及待地探索這片森林，迫不及待地規劃新家園，甚至迫不及待地和其它部落商議該怎麼劃分各自的領地。

    但是這喜悅沒能維持多久。

    很快他們發現，這裏其實是一個大部落的領地，這個大部落叫天芒部落，歡迎這群食草恐龍，卻不歡迎他們，要把他們驅趕走。

    “離開這裏，否則我們隻能把你們全都殺了！”

    天芒部落的酋長提著一把大砍刀，冷冷地看著他們，屬於六級戰士的強大氣息全麵釋放。而在他旁邊，是拄著骨杖，身形枯瘦卻目含著精芒的天芒大巫。

    身後幾千名身強體壯的天芒戰士手持長矛骨刀，各個氣息剽悍，眼神嗜血。

    塗山等三十幾個部落的人自然不願意放棄。

    樹人族大巫站出來和他們商量，懇切道：“朋友們，這片森林這麼寬闊，而我們隻需一片小小的地方安居，不會爭奪你們的地盤打擾到你們。再說，我們並不弱小，一旦打起來，你們也會死傷慘重。”

    天芒酋長寸步不讓：“那就打一下試試！”

    天芒部落的實力比他們所有部落加起來還要強上一些，偏偏他們經過長途跋涉，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極差，如果打起來根本沒有把握。

    樹人族大巫見他們態度這麼強硬，萬般無奈，考慮再三，隻能放棄了這裏。

    疲憊的隊伍懷著沮喪和痛苦，在天芒部落人的盯視下，慢慢離開。

    這下沒有梁龍載著他們了，所有人都隻能靠自己。

    扛著包裹，他們走出森林，來到了一片漫無邊際的蕨葉林。

    這片蕨葉林裏瘴氣嚴重，十米外見不到東西，裏麵全是巨蟲毒蟲和腐爛的屍體，又沒有什麼可供打獵的生物，也不是適合他們居住的地方，他們隻能繼續向前。

    在這片充滿瘴氣的蕨葉林中穿行的時候，身體差一些的人被瘴氣侵蝕，徹底倒了下去，被隊伍拋棄，最終化為了這片蕨葉林的肥料。

    就這麼走啊走啊，很多沒有皮靴的人扛不住了。

    他們的腳底被磨破，血淋淋的慘不忍睹，每走一步都是刺骨的疼痛。就連戰獸們的蹄子也被磨的厲害，大多變得血肉模糊。

    瘴氣縹緲。

    空氣悶熱的蕨葉林中。

    回鶻和鶻酋長等十幾名鶻部落人脫離了隊伍，坐在充滿腐殖質的泥土上，把厚厚的獸皮撕成兩塊，一圈一圈地裹住自己的腳，再用細草繩在腳踝處把獸皮牢牢綁住。

    回鶻綁好腳後立刻站了起來。

    這地方太多毒蟲，蓬鬆的黑色潮土裏到處是鑽來鑽去的小蟲子。

    他低頭看著被厚厚髒獸皮裹住的雙腳，臉上滿是苦笑：“……我這雙腳恐怕要廢了。”

    用獸皮裹腳原本就容易生腳蘚，還容易爛腳，更別說他現在的雙腳腳底被磨得破了皮，鮮血淋漓的。

    在他的旁邊，鶻酋長笨拙地裹完獸皮，抹了把額頭的汗，道：“沒辦法，總比現在走不了路的好，誰叫我們沒皮靴。”

    這裏太悶熱，他臉上全都是細汗，和泥漬混在一起，一抹之後好不狼狽。

    他等了會兒，見族人們裹的差不多了，連忙催促：“走吧，我們快跟上隊伍。”

    為了裹獸皮他們已經掉到隊伍末尾了。這裏瘴氣嚴重，能見度極低，就是鶻鳥也會迷路，要是找不到隊伍那就糟糕了。

    所有鶻部落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連忙大步向隊伍追去，但心急之下，好幾個人差點摔倒。

    厚獸皮裹著腳實在是太不舒服了，一不小心就會腳底打滑。

    回鶻覺得胸口更悶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氣，道：“要是有皮靴就好了，以前我還暗地裏笑工陶的人嬌氣浪費，沒想到現在竟吃了大苦頭。”

    鶻酋長也很後悔：“我現在聽說這皮靴聽說是羲巫創造出來的，要早知道是羲巫弄出來的東西，我就買一雙了！”

    回鶻：“以後安定下來了，我一定要去弄雙皮靴。”

    不止是他們鶻部落人，所有沒皮靴的人都羨慕塗山人和工陶人有皮靴，現在後悔不跌。而有皮靴的人則越發感激葉羲，感謝他創造出了這個東西。

    幾天後。

    他們終於走出蕨葉林，又走過一片荒地後，他們的前方驀然出現了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看著海一般的幽幽綠色，所有人心頭都有些絕望。

    太廣闊了。

    那連綿的山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淡的跟天幕一個顏色，幾乎瞧不清楚。

    會有多少人活著穿過這片大草原，成功到達草原彼岸？而草原盡頭又是否適合他們居住？他們要走多少路才能找到新家園？

    沒有一個人知道。

    但他們沒有退路，絕望過後，也隻能背著包裹，驅使著疲憊的身體走進這片草原。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 草原大暴雨季

    這一路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隊伍的氣氛十分低沉，所有人近乎沉默地低頭趕路，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驅趕前來進犯的野獸時，戰士們的麵孔也帶著深深的疲憊。

    就在進草原的第三天，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這一下就沒有再停過。

    因為他們正好趕上了草原的大暴雨季，沒有下足一兩個月，大雨是不會停的。

    草原的野草遇到雨水，在這段時間長勢瘋狂，原本就到大腿根部的草叢，瞬間長到了齊腰深。

    這種草呈墨綠色，一點也不柔軟，直挺挺的跟茅草似的，一不小心就會被割道血口子。現在又長到這麼高，無疑加大了隊伍的行進難度。

    草叢裏。

    嫆騎在獨家鱗馬王的背上，突然仰起修長的脖頸看著灰暗陰沉的天空。

    天際浩渺，唯有積聚的縹緲灰色雲氣，與幾隻急匆匆避雨的飛鳥。

    天上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來砸進嫆美麗的眼睛裏，打得她眼睫微顫，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水珠。透明的雨水又順著眼角流下，就像淚珠一樣。

    他身旁的葉酋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歎息道：“嫆，你說羲巫怎麼還沒回來呢？”

    嫆收回視線，斂去臉上的失望，輕聲道：“也許路上碰到了什麼事吧。”

    “如果他在，隊伍的氣氛一定不會這樣低沉。”葉酋長看著後方灰色的雨幕中仿佛行屍走肉一樣行走的隊伍，苦笑著道。

    雨水不停地砸在嫆頭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卻連抹都沒抹一下，隻垂下了眼睫：“沒有辦法，大家不知道這條路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就連我……”

    這時嫆座下的獨角鱗馬王突然長嘶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嫆一怔，從獨角鱗馬王背上跳下，看著它的大眼睛，問：“怎麼了？”

    獨角鱗馬王站了起來，仰脖嘶鳴。

    其它獨角鱗馬紛紛把背上載著的人甩下，踢踢踏踏地聚集到獨角鱗馬王身邊，等著它的命令。

    獨角鱗馬王低下腦袋蹭了蹭嫆的手臂，又看看遠處的草原。

    嫆頓了頓，問它：“你要走了嗎？你喜歡這片草原？”

    獨角鱗馬王人性化地點了點頭。

    嫆沉默了下，臉上泛起一抹難言的微笑，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聲道：“你要走就走吧，外麵很危險，一切小心。”

    獨角鱗馬王又蹭了蹭她的手心，長嘶一聲，突然邁步率領著獨角鱗馬群在瓢潑大雨中離開，背影飄逸矯健。

    葉酋長看著它們離去的背影，一陣肉疼：“不留下它們嗎？”

    沒有獨角鱗馬，他們隻能靠雙腳走了。

    嫆搖頭：“這是羲巫找來的馬，曾經吩咐過我們不要傷害它們。”

    葉酋長無奈：“那我們以後就沒有坐騎了，小心草裏的蜱蟲吧。”

    草原裏除了各種猛獸外，還有著數不清的蜱蟲。

    這種蜱蟲體積小，愛吸血，又凶猛，無聲無息地就爬到了身上鑽進了肉裏，很多人走著走著才發現自己滿腿都是蜱蟲。

    那場景觸目驚心，令人毛骨悚然。

    偏偏這種蟲子一鑽進肉裏，拔都拔不出來，如果硬拔隻能把蜱蟲身體拔斷，留一截蜱蟲腦袋在肉裏，讓傷口發炎腐爛。

    大多數人身上帶著獸皮又不夠，無法遮住全身，隻能任憑蜱蟲鑽肉。

    一時間，大家又要抗擊猛獸的攻擊，又要警惕蜱蟲，全都苦不堪言。

    身上蜱蟲叮咬多的出現了高熱，嘔吐，頭痛等症狀，嚴重的甚至一病不起，直接倒在了草叢中。

    但幸好天無絕人之路，蟄部落是玩蟲的，對蟲子十分了解，施展手段用一種特殊的驅蟲草幫大家驅趕走了大部分蜱蟲。

    然而驅蟲草有限，大家要節省著用，小部落人和普通人就被大家舍棄了。

    …………

    無止境的暴雨，伏擊在草叢中虎視眈眈的野獸，想要搶奪源石的凶獸，一不留神就鑽進肉中的蜱蟲，就像一根一根的稻草壓在眾人的肩膀。

    摧垮眾人的精神。

    但這些都不是最嚴峻的問題，最嚴峻的問題是食物。

    雖然現在隻剩下了一萬多的人口，但所需的食物也是龐大的，尤其是在他們需要一刻不停地趕路的情況下，草原中還沒有野果，隻有數不清的野草。

    最終大家商量著規定，隊伍一天在原地停留兩次，任由各部落的戰士們去四周捕獵。捕到多少獵物就是多少獵物，捕完及時回來，時間到了隊伍就出發，絕不會等人。

    墨綠色的草叢中。

    黑虎部落一級戰士巴木脫離了隊伍，獨自在草叢中捕食。

    這裏的草比之前的還高，已經長到了頭部，他握著長矛，袒露著單薄的上半身，身體伏低，在暴雨裏盯著一頭巨狼。

    這頭巨狼毛皮髒汙，骨瘦如柴，顯然是一匹餓狼。它在草叢中身體低伏，一雙狼眼緊緊地巴木，幽幽地泛著綠光，也是把對方當做了獵物。

    一匹餓狼，一名饑腸轆轆的人類，隔著茂密的草叢互相對視。

    “啊！！！”

    一息後，巴木率先大吼著，舉著長矛向餓狼攻去。

    餓狼一個猛竄，張開充滿惡臭和長滿利齒的狼嘴，閃電般朝巴木衝去。

    兩者相撞，巴木的長矛沒有刺到餓狼，靠近脖頸的地方卻被餓狼的爪子狠狠地抓了三道血痕。

    暴雨淋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巴木在雨水裏怒吼著，反手握著長矛，又向餓狼刺去。

    長矛甩起一陣水花，餓狼一個扭身，身體前撲，狼嘴大張想要咬巴木的脖子。

    巴木已經可以聞到餓狼嘴裏的腥臭，他矮身避開了狼嘴，背部卻又被狼爪抓出幾道深深的血痕。

    餓狼乘勝追擊，拚命想咬巴木的脖子，巴木拚著被咬的風險，和它扭打在一起，最後奮力地騎到了巨狼背上。

    巴木劇烈喘息著，兩條腿牢牢地箍住餓狼的背，不讓自己被甩下來，然後高高地舉起了長矛。

    噗嗤！

    巴木的長矛狠狠地刺穿它的腰部，鋒利的矛頭從餓狼肚皮底下露出來。

    鮮血狂湧。

    餓狼身體被長矛貫穿，卻沒有立刻死去，它眼中幽光閃動，拚命扭動身體，想要爬起來逃走。

    但巴木沒有給它這個機會，他撲在餓狼身上，牢牢地抱著它的脖頸，張開嘴巴，像猛獸般狠狠地咬住它的脖頸處。

    牙齒刺破了狼皮。

    和著冰冷的雨水，巴木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溫熱的狼血。

    餓狼趴在濕漉漉的地上，淋著暴雨，眼中漸漸失去光芒，身體變得冰冷。

    巴木睜著眼大口吸吮著狼血，他滿嘴都是餓狼髒臭的皮毛，嘴角不停地淌出來不及吞下的鮮血。又吞了一會兒後，巴木用匕首割開皮毛，挖了一塊血淋淋的狼肉，直接往嘴裏塞。

    而嚼著嚼著，巴木眼睛越來越紅，最後竟突然嗚嗚地嚎啕大哭起來。

    巴木的阿姆和妹妹在遷徙途中，因為近距離聽到王種凶獸的怒吼，直接被吼聲震死。他的阿父又因為蜱蟲的叮咬，發了高熱陷入昏迷，至今未醒，說不定過兩天也要死去。

    他請榆罔部落的醫巫救阿父，可是榆罔部落的巫要他的戰獸紅牙來交換。

    紅牙是一頭黑虎，是他從小養到大的，感情深厚，現在還餓著肚子幫他馱著阿父，他又怎麼忍心把它交出去。

    巴木陷入到了深深的絕望和無力中，心頭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來了天災，為什麼他們黑虎部落這麼弱小，為什麼他們這麼慘？！

    這時草叢一陣簌簌。

    巴木停止了嚎啕，蹲在地上警惕地看著四周。

    十幾頭皮毛發灰的野狼從草叢裏鑽了出來，在雨幕中目光幽幽地盯著他，把他包圍在中心。

    巴木心沉了下去。

    冰冷的暴雨把身上所有的體溫都帶走了，隻留下陣陣刺骨的寒意。

    三頭也許還有機會逃出生天，但十幾頭……巴木握緊長矛站起身來，咬著牙打算拚死一戰。

    突然！

    十幾頭野狼居然同時嗚咽一聲，夾著尾巴掉頭離去。

    巴木還來不及愕然，草叢中已經再次出現了簌簌聲，同時，一股令人壓抑的強大氣息驀然出現。

    巴木緊張地盯著草叢，一動不動。

    下一刻，草叢分開，一頭威風凜凜的蜂腰黑背虎驀然出現在這裏，它的背上，高高地坐著一名身姿挺拔，麵容雋秀的少年。

    巴木張著嘴巴傻傻地仰頭看著他。

    半息後他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失聲尖叫：“羲巫大人！”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熱血重燃

    天空灰色云氣翻涌積聚。

    滂沱大雨傾瀉而下，不停地砸落到蒼翠的草原上。

    數千名留守的原始人淋著暴雨坐在草地上，等待著捕獵的人歸來。

    氣氛死一般的寂靜。

    親人的離去，惡劣的生存環境，沒有盡頭的路途，讓大家心如死灰。恍惚間，這草原雨地里坐著的仿佛不是活人，而是數千座蒙著雨霧泛著灰氣的石像。

    涂山隊伍里，涂山巫也坐在草地上。

    雨水不停地滲入他花白的頭發，不停地從布滿皺紋的臉頰上滑落。麻衣被雨水淋濕透，緊緊地貼在枯瘦的身軀上。

    涂山巫面容蒼老，眼神沉沉，只定定地看著一處，一動不動。

    其實涂山在這次遷徙中損失不大。

    他們雖然實力弱小，但有葉部落和峨蚜部落可以守望相助，而工陶部落、樹人族、干戚部落這三大部落看在葉羲的面子上，還會特別照顧他們。所以跟其它部落比起來，損失几乎微不可計了。

    涂山巫之所以情緒低沉，其實是在擔心葉羲。

    他看過桑蠶嶺的地圖，計算過時間，知道有嘎嘎在葉羲最多半個月就可以回來。可這眼看都快一個月了，葉羲卻還沒蹤影，讓他如何能不擔心？

    難道蠶女凶惡，不願給蠶布，反而對葉羲動了手？

    涂山巫不了解桑蠶嶺，心里實在沒底，時間越久，他就越不安，如今几乎做好了接受葉羲身死的准備。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興奮至極的大喊。

    “羲巫，羲巫回來啦！！”

    涂山巫身軀一振，整個人瞬間活了過來，騰地拄著骨杖站起身來，眼神熱切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只見遠處的草叢中，葉羲從一頭威風凜凜，卻口吐白沫的黑背虎上翻身躍下，向他們大步走來。

    他雖然臉色微帶疲憊，但身形矯健，顯然沒受什麼傷。

    涂山巫瞬間放下了心頭壓著的大石。

    眼眶卻不由得發熱起來。

    葉羲大步走到涂山巫面前，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了抱這個眼睛泛紅的瘦小老者，歉然道：“……巫，我來遲了！”

    涂山巫拍拍葉羲的手臂，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舒心的微笑：“回來就好。”

    “巫！您回來了？！”

    斷翎跟頭狼崽子似的扑了上來，眼睛跟燈泡似的發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葉羲，想確認他有沒有受傷。

    葉羲揉揉斷翎的小腦袋：“這些日子辛苦了。”

    其余涂山人也圍了上來，為葉羲的歸來而喜出望外，歡呼雀躍。

    葉羲迅速掃了一眼涂山隊伍，見部落里雖然懷孕的女奴和嬰儿死去很多，但熟悉的人大多好好地站在這里，不由松了一大口氣。

    各部落酋長和巫圍了上來。

    葉羲連忙詢問他們這些天來發生的事。

    他們見到葉羲也頗為激動，七嘴八舌地講了這些天的經歷。有些酋長說著說著就眼睛通紅倒起了苦水，好像想把這些天遭遇的艱辛一股腦地倒出來似的。

    像剝部落巫，曾經的巫弟子菟皮，更是帶著几分委屈和悲憤向葉羲訴苦告狀，告訴他剝部落酋長和巫死時的經過。

    各部落酋長和巫聞言都有些尷尬，怕葉羲怪罪。

    葉羲卻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好好地安撫勸慰了菟皮一番，再給了他一袋澧泉水。

    涂山歡樂的氛圍感染了其它部落的人，氣氛不再一片死寂，就像一潭死水有了生機，他們也為羲巫的歸來而感到高興。然而大多數人還是眼神麻木，像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氣的石像。

    葉羲掃了一眼人群，看到人人形容凄慘，精神萎靡，老弱几不可見，不禁心頭澀然。

    他知道這段時間大家吃夠了苦頭，承受能力已經到達極限。沉默了一下，他忽然跳到了蛟蛟的腦袋上。

    黑色巨蟒知道葉羲心意，上半身人立而起。

    葉羲高高地站在巨蟒頭頂，看著雨幕中仰頭看著他的擠擠人群，深深吸了口氣，大聲道。

    “同伴們！”

    “天災驟然降臨，我們被迫離開熟悉的家園，路途艱難，外面到處是凶禽猛獸，我們一路遭受磨難，還痛失親人伴侶和朋友！”

    “我們每個人都陷入到了痛苦中！我知道大家心中一直在問，為什麼我們這麼倒霉，為什麼几千年不遇的天災被我們碰到！為什麼是我們？！我和大家一樣，也想質問蒼天，為什麼讓我們遭受這一切！！”

    人群里，巴木緊緊地握著拳頭，眼眶通紅。

    葉羲的話句句都說進他的心坎里，想起路途中遭遇的一切，他痛苦得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但是不要沉溺于悲傷，我們死去的親人只是去天上和祖先相聚了！”

    “那是個很美好的地方，他們遠離了病痛和一切折磨，獲得了永久的寧靜和喜悅，我們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因為他們不用再在這片殘酷的大地上掙扎求存！”

    巴木怔怔地想，原來阿姆和妹妹是去天上和祖先團聚了嗎？

    祖先待著的地方……一定很美好吧？祖先也一定也會照顧她們的吧？

    生活在這片大地這麼艱難，阿姆和妹妹解脫了，也好。

    其余痛失親人的人也有所觸動，有的嗚咽出聲，抹著眼淚，有的嚎啕大哭，胡亂地大叫著，宣泄心頭一直積壓著的感情。

    暴雨傾盆而下，葉羲的黑發濕漉漉地貼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雨水嘩嘩地流進他的嘴角。

    他眼神堅定，聲音鏗鏘有力。

    “親人族人們雖然離去，但我們還在！”

    “對我們的后代來說，我們也是他們的祖先！既然是祖先，就必須盡可能地為后代創造好的環境，至少要把部落給安頓好！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后代沒有家園可以居住，流落在野外，只能睡在野地里！”

    “我們有必須肩負的責任！”

    “我希望我們死后再遇到我們的祖先和親人時，他們不會責怪我們曾沉溺于悲傷，不會責備我們在這個關鍵時刻沒有盡力，不會為我們感到羞愧！”

    巴木睜大了眼睛。

    如果祖先知道黑虎部落在他們這一代消亡，祖先一定會痛罵他們的！祖先們這麼辛苦創立的部落，卻因為他們的怯懦而毀去……

    想到這里，巴木臉頰火辣辣的，為前段時間萎靡不振的自己感到慚愧。

    葉羲站在巨蟒腦袋上看著他們，那閃著光澤的眼睛，像要望進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上天如果要把一件重大責任交給一個人，那麼一定要先讓他經歷痛苦，讓他忍受飢餓和干渴，讓他經歷一切不如意。上天用這些磨難讓那個人性格堅定，好讓他的內心更加强大。”

    “兄弟姐妹們！我們現在就是身負著這一重大責任那就是找到我們的新家園！”

    “如果我們找到一個物產豐饒，安全又適合居住的新家園，那麼后代將以我們為驕傲，我們的故事將流傳下去，就算數百年以后，子孫依然對我們的經歷對我們的故事津津樂道！”

    “我們不會被天災所打垮，我們無所畏懼！！”

    “振作起來吧，大家！！”

    轟

    看著高高站在巨蟒上的人，每個人驟然臉孔漲得通紅。

    道路上經受的苦難像被某種烈火焚燒殆盡，轉而化為無盡的動力。

    空寂的草原上，所有人淋著暴雨粗著脖子，揮動雙臂，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們不會被天災所打垮，我們無所畏懼！！”

    “我們要讓后代子孫為我們驕傲，我們要讓祖先為我們驕傲！！！”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圍獵

    大草原上。

    沐浴在暴雨中的野草肆意地瘋長，一派生機勃勃。

    各部落戰士騎在各自的坐騎上，在葉羲的率領下聯合起來列成長排，在瓢潑大雨中組成一個包圍圈，共同驅趕著獵物。

    從天上看，這數千名整齊劃一的戰士就像一張大網。

    當這張殺氣騰騰的大網掠過草原時，無數潛藏在草叢裏的動物紛紛被驚動。

    草原狐、羚羊、野狼、犬鼠、鬣狗……各種各樣的野獸從草裏竄了出來，加入到原本奔逃的野獸群中，在戰士們的驅趕下，一起在草叢中瘋狂向前奔逃。

    齊腰深的草叢簌簌聲不斷。

    戰士們驅使著胯下的戰獸向著前方不斷推進。

    一路上，聚在一起奔逃的動物越來越多，最後竟然形成了一股小型獸潮。

    誰也想不到，原來這看似平靜的草原裏竟藏著這麼多的野獸。

    看著前方越來越多的獵物，戰士們越來越興奮，他們揮動著長矛和骨刀，口中不停地發出怪叫和吆喝，驅使這些動物繼續向前逃。

    半空中。

    葉羲一直坐在大鵟背上看著底下的情況，見快到休息地了，立刻下令縮小包圍圈。

    原本一字型的隊列，在葉羲的號令下開始收縮，逐漸彎曲成了弧形，像一個半圓把這些奔逃的動物全都包圍在中間。

    亡命向前奔逃的野獸們跑著跑著，發現前方竟又出現了一大群殺氣騰騰的人類，於是立刻想要換個方向逃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包圍圈已經形成。

    守在原地的戰士們最終呼喝著衝了上去，在葉羲的號令下和驅趕野獸的戰士們一起圍成圈，把這些驅趕來的野獸圍困起來，然後大肆捕殺。

    很快，所有獵物都被殺死。

    被暴雨澆灌的草原上，頓時躺著無數流著鮮血氣息奄奄的獵物。

    眾人看著它們愣了愣，突然轟地一聲，空氣中猛然爆發出一聲振奮至極的狂吼聲！

    自離開恐龍遷徙群後，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飽過了？現在有這麼多獵物，足夠他們所有人填飽肚子了！

    “吼吼！”

    “嗚嗚哇！吼吼！！”

    戰士們興奮地圍著獵物大吼。

    這些人大多隻在下半身圍了張獸皮，豐沛的雨水不停地打在他們蓬亂的頭發上，落到他們肌肉發達卻布滿傷痕的上半身，把黝黑的皮膚淋得油光發亮，充滿著野蠻的原始氣息。

    數千名戰士或者朝天揮舞長矛骨刀，或者把胸口拍得梆梆響，以宣泄心頭的興奮與激動。

    剩下的普通人也被帶的興奮起來，大聲呼號。

    最後連一向感情淡漠的樹人們臉上也滿是笑容，笑看著興奮的人群。

    誰都想不到，就在一個鍾頭前葉羲尚未歸來的時候，這些正嗚哩哇啦興奮大吼的人會死氣沉沉的如同槁木。

    葉羲看到大家重新振奮起來也很高興。

    不過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他叫上幾名剝部落人，又叫上阿織，平窯和工陶酋長，幾人坐著大雪、晴天、大鵟三頭凶禽，冒著大雨離開了這裏。

    過了將近一個鍾頭，幾人才再次歸來。

    隻見三頭凶禽或背或抓地帶了無數巨大的雪白獸骨，以及小山堆一樣疊在一起的灰黑色恐龍皮。

    巨獸骨和恐龍皮太多了，即使是蠻種凶禽們也有些吃不消，一路上飛得吃力無比，一落到地上就迫不及待地把爪子裏抓的東西放下，身體傾斜，把背上的東西給嘩啦啦地倒下來。

    此時大家已經進食完畢，地上留了很多殘骸。

    鶻酋長愕然地走過來問葉羲：“羲巫，你們去哪了？這些是做什麼的？”

    “等會你們就知道了。”葉羲笑著賣了個關子。

    他指著從三頭凶禽身上搬下來的，像小山堆一樣的巨獸骨，揚聲對大家道：“匠器師有哪些，請過來幫我打磨這些獸骨！”

    匠器師都是普通人，遷徙路中幾乎沒他們的用武之地，現在驟然聽說葉羲需要他們幫忙都很興奮，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站了出來。

    一名匠器師恭敬地詢問：“羲巫大人，您想怎麼打磨這堆獸骨？”

    葉羲笑道：“很簡單，把獸骨的另一頭磨尖就可以了，不用太鋒利，隻要能插進土裏就行。”

    那名匠器師一愣。

    這……這也太簡單了吧？

    鶻酋長哈哈地笑著走過去抱起一根巨獸骨：“這麼簡單我也會做，我也來一起幫忙！”

    “咱們戰士力氣大，磨的快，我也來幫忙！”蒲泰豪聲道，說罷也抱起一根巨大的獸骨。

    “對對，這麼簡單的事交給我們戰士來做就可以了……”

    眾戰士頓時一擁而上，圍在小山堆一樣的獸骨旁你一根我一根地爭搶起來。

    匠器師們被戰士們擠到一邊，看著擁擠的人群不由得瞠目結舌。

    這群不請自來的家夥！

    剛才，羲巫大人喊的可不是他們！

    匠器師們很快反應過來，並且不甘示弱地擠進人群，拚盡力氣想要搶獸骨。但是他們怎麼搶得過身強體壯的戰士？

    可憐的匠器師們使出渾身力氣，最後費盡千辛萬苦才在戰士們的手裏搶到一兩根獸骨，不由各個氣得滿臉通紅。

    旁邊的阿織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搶什麼啊？又不是好東西！”

    塗山巫笑呵呵地道：“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大家經過羲巫的一番開導，全都充滿了幹勁，恨不得做點什麼事來好讓祖先和後人刮目相看，正有勁沒處使呢！”

    阿織恍然地點點頭。

    塗山巫知道阿織這個蠶女是桑蠶嶺派來給葉羲織蠶絲衣的，所以十分友好。

    他關切地問阿織：“你們剛剛去遠方獵殺巨獸，又忙著扒皮拆骨的，還沒吃東西吧？我們給你們留了最肥美的獵物，隻是雨天裏打不著火隻能生吃，要委屈你了。”

    阿織聲音清脆：“不用不用，我吃桑葉就可以了！”

    塗山巫以為阿織不願吃生食，不由慚愧道：“你遠道而來，我們卻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的，真是失禮了……”

    阿織一愣，連忙擺手：“不是，我真的吃桑葉就可以了！”

    聽到兩人對話的葉羲笑著走過來：“阿織她吃不了其它食物，會肚子疼的，您就別為難她了！”

    塗山巫這才釋然。

    三人又隨意地說笑了一會，然後塗山巫問葉羲：“對了，一直沒有問你，嘎嘎呢？”

    葉羲神情一僵：“……它去自己的出生地了，過段時間再回來。”

    塗山巫見葉羲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中途發生了一些事，雖然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為了不觸及葉羲的傷心事，塗山巫很體貼地沒有再問，而是把話題引到了別處，問他在桑蠶嶺時發生的故事。

    過了一會兒，牧部落烏庫跑了過來，高聲道：“羲巫大人，獸骨全都磨好了！”

    葉羲結束與塗山巫的對話，重新回到人群中間。

    獸骨果然已經打磨完畢，小山堆似的堆疊在草地上。接著他又下達了另一個任務，那就是原地把周圍的草全都清理幹淨。

    眾人一愣，但還是很快行動起來。

    牛角酋長一邊除草一邊問葉羲：“羲巫，您是想讓大家在這裏休息一晚上嗎？”

    “沒錯！”葉羲也在悶頭砍草，頭也不抬地道，“不過不是休息一個晚上，而是休息兩天！”

    在這裏休息兩天？

    牛角酋長愕然，他躊躇了一下，還是道：“可是這裏下著暴雨，周圍還到處都是蜱蟲，實在不是休息的好地方啊！”

    葉羲笑了笑：“放心吧，等會這裏就會適合休息了。”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帳篷

    雨越下越大了。

    猶如瀑布從天空中傾瀉下來，大雨連成了密密的白線，狠狠地砸落到草原上，砸得草叢劈啪作響，不停發顫。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

    一萬多名原始人彎著腰躬著背，埋頭奮力地清理野草。想要依靠自己的雙手，在這片蠻荒地中清理出一塊容身地來。

    大雨砸得皮膚生痛，大家的視線被雨水糊成一片，就連呼吸時鼻腔都會吸進雨水。

    但這絲毫沒有減緩眾人勞動時的速度，他們就像最勤懇的工蟻，很快按照葉羲的要求清出一大片裸地來。

    葉羲放下牙刀直起身來。

    他擼了把臉上的雨水，眯眼見周圍清理得差不多了，於是走到獸骨堆處，從裏麵找到一根最大的獸骨，扛著它走到空地的最中心，噗嗤一聲，翻手用力把它紮進土裏。

    巨大的雪白獸骨就像石柱般直挺挺地立在地上。

    葉羲對旁人道：“你們退開些。”

    周圍擠擠攘攘的人群頓時朝後退去。

    在眾人的目光中，葉羲又來到堆放恐龍皮的地方，費力地抱起一堆灰黑色的恐龍皮。

    這些恐龍皮是從一頭頭巨型食草恐龍身上扒下來的，每張皮足有三厘米厚，因為剝部落人剝皮技術高超，把恐龍皮全都完整地剝了下來，所以每張皮攤開時麵積都極大。

    當葉羲把這樣一張恐龍皮揉成一團抱在懷裏時，它已經高得遮住了視線，還沉甸甸的極有分量。

    就這樣抱著恐龍皮，葉羲有些艱難地走到那根巨型獸骨旁邊，然後突然抬手像撒漁網似的把恐龍皮當空一拋！

    嘩啦！

    巨大完整的恐龍皮在半空中舒展開來，隨著飛濺的雨水，一下覆蓋在那塊巨大的獸骨上。

    “烏庫，裂，倉盤……你們站在邊上的幾個人抓住這恐獸皮的幾個角！”

    暴雨聲極大，葉羲必須大吼他們才能聽見。

    見幾人依言抓住後，葉羲自己也抓住一角恐龍皮，然後大喊，“好，抓住後我們一起往後退！其他人都讓開！”

    猶如一把巨傘慢慢撐開。

    灰黑色的恐龍皮隨著葉羲幾人不斷後退的腳步，漸漸舒展開，直到徹底崩緊。

    葉羲讓別人把打磨過的小獸骨拿些過來，然後親自動手，像釘釘子一樣把一角恐龍皮給釘住，固定到了地上。

    “其餘的邊角也像我這樣用獸骨固定住！”

    葉羲大聲道。

    大家一直在觀察葉羲的動作，知道該怎麼做，很快就釘好了獸皮其餘的邊角。

    ——這樣一頂最簡陋的，最原始的帳篷就做好了。

    在這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中，這頂大帳篷就像一個安謐的小窩，把一切的狂風暴雨給擋在了外麵。

    “哇——！”

    有幸存的孩子看著帳篷大呼小叫，稀罕的不行。

    恐龍皮不是圓形的，有很多邊角縫隙，那孩子興衝衝地從縫隙中鑽進了大帳篷，在大帳篷裏麵撒歡瘋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叫。

    “阿父，酋長！在裏麵淋不到雨！淋不到雨！”

    這孩子是榆罔部落的，見此榆罔酋長連忙向葉羲告罪：“羲巫大人，這小子太皮了，我這就把他拉出來！”

    葉羲擺擺手，笑道：“這帳篷本來就是給大家住的，你們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去裏麵瞧瞧！”

    大家聽到葉羲這麼說，眼睛頓時一亮，也不再壓抑自己，興高采烈地一股腦湧進大帳篷裏參觀起來。

    帳篷這東西雖然在葉羲原來的那個世界出現的很早，但在這片大地卻算個新鮮事物。

    這片大地太危險，大家時刻要警惕巨獸的入侵和攻擊，所以原始人大多住在山洞裏，或者住在堅固的石屋裏。如果長期居住在這種用皮撐起的帳篷中，無異於自找死路，所以沒人發明過這東西。

    大家還是第一次見。

    一時間大家都嘖嘖稱奇，歡呼雀躍。

    不過葉羲卻還不滿意，他像一名勤懇的修理工，把固定帳篷邊緣的獸骨又敲打了一遍，把所有獸骨都深深敲進土裏，然後再用草繩把恐龍皮和獸骨緊緊地綁在一起。

    這樣就算是大風來了，這頂大帳篷也不會吹倒了。

    ……

    帳篷製作方法簡單，大家一學就會，等新鮮勁過後眾人齊心協力，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

    空地上，豎起了一頂又一頂的大帳篷。

    葉羲等所有帳篷支完，才鑽進大帳篷裏看了看。

    恐龍皮很厚實，把雨水完完全全地擋在了外麵，剝部落人剝皮技術高超，恐龍皮被剝的不帶一絲肉沫，被雨泡了這麼久後，已經聞不到一絲腥氣了。

    但美中不足的是，帳篷裏的地麵卻髒汙一片。

    雜草全部被清理掉了，地上到處是裸露的黃土，偶爾還有一根一根的草茬子，被雨水浸泡過後顯得泥濘不堪。

    葉羲想著還剩一張恐龍皮，於是拿了一張過來，和眾人一起像鋪地毯一樣地把它鋪在了地上。

    不過這張鋪完後就沒有恐龍皮了，其餘帳篷的地麵還泥濘一片，於是大家把圍獵來的小野獸的皮全剝了，一張一張地鋪在地上。

    這下一切泥濘都被蓋在了獸皮底下，大帳篷變得異常舒適，大家鑽進裏麵往裏一躺，手腳酥軟，簡直舒坦得不想出來了。

    別看戰士們現在看著各個精神，但極大部分是因為被葉羲的一番演講弄得精神亢奮的關係，等平靜下來後，身體的疲憊依然會襲來。

    而很多普通人因為蜱蟲的叮咬，或者傷勢的發作，身體更是處在極不舒服的狀態，現在也是在強撐。

    現在能在暴雨不斷的大草原中得到這麼個休息地，對所有人來說都值得慶幸，有些人躺下後就沒有起來，居然大聲地打起呼嚕來。

    但葉羲卻無情地告訴大家還不能休息。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從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了蟲柳枝條。

    葉羲很寶貝這些蟲柳枝條，一路上就算再加緊趕路也不忘照顧它們。每當察覺它們有些萎靡時，就把這些蟲柳枝條的根部，放在兌了水的澧泉水中浸泡一會兒。

    所以過了這麼多天，這些蟲柳枝條還是精神的很。

    一從包裹裏取出來，它們竟像蛇一樣滿地亂爬起來，扭動著到處尋找著蟲子吃。

    劈啪一聲脆響。

    一根蟲柳枝條像鞭子在原地一甩！

    隻見一隻小小的蜱蟲被蟲柳葉卷了起來，它拚命掙紮著，卻逃不過蟲柳枝條的禁錮，被柳葉片緊緊地包裹在裏麵，再也看不到了。

    片刻後柳葉舒展，蜱蟲卻消失不見。

    其餘柳條也扭動著，到處尋找著蜱蟲，它們極其靈敏，就像安裝了雷達一樣，那些潛藏在獸皮裏的蜱蟲一找一個準。

    “它……它們在吃蜱蟲！這是什麼樹的枝條？！”

    牛角酋長驚愕過後，頓時激動得臉龐通紅，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怪不得葉羲說在這裏休息呢，原來還有這樣的寶貝！

    啪嘰！

    葉羲手中的一根蟲柳也不甘示弱，枝條一揮，居然霸道地把一塊小獸皮給掀起。接著枝條一卷，把藏在獸皮底下的蜱蟲給找了出來卷進葉片裏。

    那一波神操作看得眾人是目瞪口呆。

蔡仲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救人

    雨水把帳篷砸得劈啪作響，恍然間像是激昂的鼓聲。

    等蟲柳枝條把所有帳篷裏的蜱蟲清掃完一遍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整個大草原被籠罩在了沉沉夜幕裏。

    帳篷中，葉羲點燃了一根蠟燭。

    一點明亮的黃色燭光頓時照亮了四周。

    這蠟燭是他從九工部落那裏帶回來的，如今就隻剩下兩根，不過這種蠟燭製作得跟手臂一樣粗，非常經用。

    “咦，羲巫大人，這又是什麼？”

    眾人乍然又在葉羲手裏見到一樣從來沒見過的新鮮事物，不禁瞪大了眼睛。

    連日暴雨，使得火把根本點不亮，大家已經做好在黑暗裏過一夜的準備，結果葉羲現在居然冷不丁又掏出了這樣一根神奇的東西……

    一股幽幽的蜂蠟香氣隨著燭光散發開來，眾人鼻子聳動。

    “好香啊，你們聞到沒有？”

    “聞到了聞到了，而且你們發現沒有，這東西居然不冒煙！”

    眾人越看越稀罕，全都嘖嘖稱奇。

    燭光把葉羲的臉照成暖黃色，他的臉上像罩著一層柔光一般，看起來溫暖極了。麵對著眾人的詢問，葉羲淺笑道：“這個東西叫作蠟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以後安定下來，我可以教大家怎麼製作。”

    大風帶著水汽從帳篷的縫隙裏吹進來。

    葉羲趕緊用一隻手護住燭光。

    在眾人還圍著葉羲問蠟燭的事時，細心的鶻酋長察覺出了葉羲眉宇間帶著疲色，不禁勸道：“羲巫，您坐下來吃點兒東西，趕緊休息吧！這都忙了一整天了！”

    “是啊，你今天剛從外麵趕回來，結果我們還勞累你忙前忙後的……”蟄部落酋長麵帶羞愧。

    其他人也不禁內疚起來。

    有心人都可以看出，葉羲剛回來的時候麵色疲憊，一路上肯定沒有休息好，結果回到隊伍後又忙碌個不停……

    眾人心裏都過意不去。

    葉羲搖了搖頭：“不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他確實很累，為了盡快趕回來他兩夜未眠，結果白天一會忙著圍獵一會又忙著去獵殺恐龍，這會眼皮都快耷拉下來了。

    不過他的肚子倒是不餓，剛才在蟲柳忙碌的時候抓緊時間吃了點生肉，現在血腥氣還不停地往喉嚨裏冒，讓他有些惡心，一點也不想吃東西。

    葉羲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來。

    他看著眾人道：“我知道我們隊伍裏有很多人被蜱蟲咬了，而且身體狀況很不好。”

    “現在各部落的酋長都在這裏吧？你們馬上回到各自的帳篷裏，把自己部落裏被蜱蟲叮咬情況嚴重的人都帶到這裏來，咱們現在先把他們給治好了。”

    眾酋長聽完葉羲的話愣在了那裏。

    原來羲巫強撐著不肯休息，是為了治那些被蜱蟲咬了的人……

    看著葉羲那一雙疲憊的、泛著紅血絲的眼睛，所有人不知怎麼的，胸腔湧動起一股陌生的情緒。

    一時沒有人說話。

    最後，還是牛角酋長最先打破沉寂，他對著葉羲彎下頭顱，右掌成拳，咚地一聲重重敲了下胸口，接著直接轉身鑽出帳篷，走進了夜色雨幕中。

    一個個酋長也回過神來，像牛角酋長一樣，緘默著捶胸向葉羲行禮，再一個個走進雨幕中。

    雨聲淅瀝。

    葉羲長歎一聲，拿著蠟燭在席地坐下，默默等他們回來。

    他所在的這頂帳篷底下鋪的是那張大恐龍皮，平滑而整潔。而且大家因為尊敬他，還用絞幹的麻布細細地擦過水漬，所以地上十分幹淨，完全不用擔心弄髒衣服。

    過了會兒，被蜱蟲叮咬，症狀嚴重的人被大家或背或扶地帶到這個帳篷。

    總共有兩百多個人，大多是小部落的普通人。

    葉羲隨意找了個狀況最嚴重的，已經陷入昏迷的中年人，蹲在他身邊一把扒開他身上的獸皮衣。

    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他的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鑽入肉中的蜱蟲，叮咬的傷口周圍出現了充血、水腫和炎症的症狀，看上去沒有一片好皮，簡直觸目驚心。如果密集恐懼症患者見到，恐怕會直接昏厥過去。

    周圍的人群中，巴木神情緊張。

    因為這名昏迷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的阿父，他原本以為已經沒救了的阿父。

    葉羲手拿蠟燭，突然把蠟燭燭身微微傾斜。

    啪塔一聲。

    一滴滾燙的蠟燭油滴到了其中一隻蜱蟲身上。

    那隻蜱蟲被燙得在肉裏微微掙紮起來。

    漸漸的，蜱蟲不再動彈，顯然是已經死了，隻是不知道是被燙死的，還是被蠟油悶死的。

    葉羲問別人拿來一根細骨針，就著燭光，把蜱蟲屍體從肉裏挑了出來。

    取出過程異常順利，因為那隻蜱蟲已經死了，沒有出現蜱蟲腦袋留在肉裏的情況。

    葉羲故技重施，把一滴滾燙的蠟燭油又滴到了另一隻蜱蟲身上，正想再次下針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輕怯的女聲：“羲巫大人，接下來不如交給我做吧，我保證能做好！”

    葉羲轉頭，見雉目正目光懇切地看著自己，烏黑的雙眼波光閃動，裏麵有著藏得很好的心疼。

    四目相對。

    葉羲心頭一震，內心有所觸動，怔在原地半響才把蠟燭和骨針交給了雉目，並溫聲道：“那就麻煩你了。”

    雉目很開心地接過蠟燭和骨針，像拿到什麼寶貝似的，發自內心地笑了開來。

    她的手比葉羲要巧多了，挑蜱蟲屍體時更快也更準，很快把巴木阿父身上的蜱蟲全部清理幹淨，連藏在耳後的蜱蟲都沒有放過。

    隻是巴木阿父依舊沒有醒來。

    因為他全身的蜱蟲雖然挑幹淨了，但由蜱蟲引發的森林腦炎依然沒治好，自然醒不過來。

    於是葉羲請葉部落的醫巫出手。

    葉部落巫自然無有不應，立刻動手治療。

    很快，巴木阿父那死人般的臉色開始恢複血色，雖然依舊昏迷著，但臉頰通紅氣息有力，顯然是恢複健康了。

    巴木看著撿回一條命的阿父，激動到不能自抑，竟噗通一聲對葉羲跪下，泣聲道：“謝謝羲巫大人，謝謝羲巫大人！”

    雖然是雉目動手把所有的蜱蟲挑出來的，雖然是葉部落的醫巫出手救治的。但巴木知道，如果沒有葉羲，雉目想不到用蠟油燙蜱蟲的辦法，把蜱蟲全都取出來，而葉部落的醫巫不會放下身段去救這麼個素未相識的普通人。

    誰的功勞，巴木心裏明白的很。

    葉羲把巴木扶起來：“把你阿父帶下去吧，好好照顧他。”

    巴木不敢多說，心頭懷著無盡的感激，背著阿父走出了這個帳篷。

    一個病患救治回來了，剩下的就好說了。

    葉羲挑選了幾名手巧的人，讓他們輪流用蠟燭油燙蜱蟲，再用骨針挑出蜱蟲屍體。他又把各部落的醫巫全都叫過來，給他們各自分配了任務，囑咐他們一定要把生病的人治好。

    此時各部落沒有一個人不尊敬葉羲，沒有一個人會違背葉羲的吩咐，就是身份尊貴的巫也一樣，大家都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任務，沒有絲毫不甘願。

    昏黃的燭光裏，大家分工有序，漸漸忙碌開來，拯救著一個個陷入危境的生命。

    空氣中籠罩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靜謐與溫馨。

    夜漸漸深了，葉羲再也撐不住，躺在帳篷的角落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