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連載中)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章 差別

    塗山巫很快挑好模型。

    在他看來擺在麵前的幾座模型都差不多，一樣的美輪美奐，一樣的碾壓他貧瘠的想象力，顛覆他過去所有對石屋的認知，迷花人眼。

    所以他略微猶豫了下，就隨便挑了個看起來相對小那麼一點點的模型。

    希望這樣可以讓葉羲稍微省心一點。

    葉羲明白塗山巫的心意，心頭微動，笑了下，捧著那模型對塗山巫溫聲道：“巫，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您回山洞繼續冥想吧。”

    塗山巫很幹脆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此刻心裏頗有點不平靜，確實需要回去好好自我消化一下。

    不僅僅是為葉羲的孝心和真摯而感動欣慰，更重要的是他從這些模型上窺見了一角領地未來的麵貌，開始對部落的未來無限憧憬起來。

    他想知道，大冬季到來的時候，這裏會變成怎麼樣？

    而葉羲他……究竟能帶領他們走到什麼樣的程度？

    塗山巫蒼老的麵容綻開一個笑，搖了搖頭，拄著骨杖繼續向山洞走去。

    不管未來到底怎麼樣，反正塗山部落還有他這把老骨頭是一定會跟著他走到底的。

    …………

    塗山巫走後。

    葉羲抓起一大把石灰粉，走到土坑中想了想，抬手在地上仔細均勻地撒出幾條白線。

    他抬起頭在人群裏找了找，找到了來學習建造石屋的澤：“澤，請幫我把那堆岩磚全都搬到這裏來。”

    澤恭敬道：“是，羲巫大人！”

    數百根樹絲從褐色斑點處蔓延出來，揮舞著纏住一塊塊岩磚，沒過幾個呼吸就把它們全部碼放在土坑中。

    所有岩磚依然整整齊齊的，像一座座小型金字塔，絲毫不見淩亂。

    葉羲讚許地看了澤一眼。

    心中第一百次感歎，樹人族實在是太好用了。

    澤察覺到葉羲讚許的目光，雖然依舊麵無表情，心頭卻不由湧起陣陣欣喜和自豪，微不可見地挺了挺胸。

    其他人見此酸溜溜地暗暗嘀咕：“要我搬石頭我也能搬好，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瞧那獨臂的家夥還不把樹絲收回去，顯擺啥。”

    葉羲此時身心都放在建房子上，沒察覺到周圍暗潮洶湧，他走到倉盤旁邊脫下自己的上衣，把它一把拋給倉盤，接著不由分說奪過倉盤的鏟子。

    倉盤抱著葉羲的衣服一臉懵逼：“羲巫？”

    葉羲彎腰鏟起一鏟子水泥，把它盛到旁邊的石桶中，聞言頭也不抬地道：“幫我拿下衣服，去旁邊歇一會兒吧。”

    周圍人目瞪口呆。

    他們哪見過身份尊貴的巫親自動手鏟水泥的，要命的是動作居然還這麼自然……

    倉盤立刻滿頭大汗地阻止葉羲：“羲巫，這種活交給我就可以了！”

    澤也上前一步勸道：“羲巫大人，您身份尊貴，怎麼能做這種事……”

    葉羲搖了搖頭：“沒事。”

    在其餘眾人要繼續相勸的時候，葉羲已經動作奇快的把水泥全鏟進石桶中了，並像抱玩具一樣輕鬆地抱起裝滿水泥的石桶，把它放到岩磚堆旁邊。

    然後他光著膀子蹲在石灰撒出的白線旁，拎起一塊青灰色岩磚。

    岩磚觸手冰涼，沉甸甸的極有分量，比普通岩石要堅硬的多。

    其實有黏土在，葉羲是可以開窯子燒人工磚頭的，但燒出來的磚頭沒有這種岩石塊結實，所以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葉羲一手拿著塊岩磚，一手拿起骨製的抹泥板，挑了一點水泥，均勻地塗抹在岩磚麵上，把岩磚抹過水泥的那麵按在白線上。

    接著他又拿起塊岩磚，在抹泥板上沾了點水泥，沙沙兩聲仔細地把水泥塗抹在第二塊岩磚上，然後把它按在第一塊岩磚的上麵，然後是第三塊……

    “羲巫大人……”

    周圍的人看著蹲在地上認真砌水泥的葉羲，身體有些發僵臉色有些發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葉羲竟然是打算自己親手造石屋，頓時一個個眼睛都瞪直了。

    所有人拔腳衝了上去。

    “羲巫大人，您怎麼可以親自動手建造石屋，請讓我們來吧！”

    鶻酋長滿頭大汗地說。

    葉羲此時光著膀子蹲在地上，其餘人不好站著俯視葉羲，於是幹脆齊刷刷跪在旁邊，場麵頗為壯觀。

    葉羲奇怪地道：“我不是說了我要親手造這座石屋嗎？”

    鶻酋長瞠目：“我，我們以為您指的是在旁指揮教導我們……”

    而絕對不是把衣服脫了蹲在土坑裏自己親自一點一點蓋房子啊！

    哪個部落的巫會生出親手蓋石屋這種想法的啊？要知道當他看到他們無比尊敬的羲巫大人蹲在土坑裏抹水泥，他簡直都傻了。

    葉羲看看周圍人好像要哭出來的神色，頓了頓，拿著抹泥板解釋道：“這畢竟是第一座新式石屋，還是由我動手比較好，你們就在旁邊看著學習吧。”

    鶻酋長額頭冷汗也要滲出來了：“可您是巫，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巫……”

    斷翎更是急的跳腳，滿臉的惶恐不安，對葉羲道：“如果被酋長他們知道我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您動手造石屋，會被他們打死逐出部落的！”

    這一刻他無比希望夏部落人在這，能幫他一起勸勸他們自家這位不把自己當巫的巫。

    哪個部落的巫會自己給別人搭石屋的？

    聞所未聞啊！

    斷翎一臉崩潰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原本沉默寡言狠戾冷漠的狼崽子人設崩了個徹底，卻又不敢上去硬拉葉羲，隻能用哀怨自責的眼神瞅著葉羲看。

    葉羲看看斷翎，又看看其他人，見都是一臉的惶恐不安，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訕訕地放下手中的岩磚和抹泥板。

    其實他還挺想自己親手造第一座房子的。

    這畢竟是第一座在他眼裏不是胡拚亂湊，稱得上是建築的房子。

    他也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會這麼大，畢竟以前在塗山的時候地位也很高，但自己幫忙造石屋的時候塗山人可從來沒有反對過。

    葉羲想了想，立刻明白這可能是戰士和巫之間的差別。

    巫，是一個部落的信仰。

    “那你來吧，我在旁邊教你做。”

    葉羲歎了口氣，把岩磚和抹泥板交給斷翎，妥協了。

    斷翎生怕葉羲後悔，一把將東西奪過去，聲如洪鍾地保證道：“巫，您放心，我一定能做好！”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章 差別

    涂山巫很快挑好模型。

    在他看來擺在面前的几座模型都差不多，一樣的美輪美奐，一樣的碾壓他貧瘠的想象力，顛覆他過去所有對石屋的認知，迷花人眼。

    所以他略微猶豫了下，就隨便挑了個看起來相對小那麼一點點的模型。

    希望這樣可以讓葉羲稍微省心一點。

    葉羲明白涂山巫的心意，心頭微動，笑了下，捧著那模型對涂山巫溫聲道：“巫，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您回山洞繼續冥想吧。”

    涂山巫很干脆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此刻心里頗有點不平靜，確實需要回去好好自我消化一下。

    不僅僅是為葉羲的孝心和真摯而感動欣慰，更重要的是他從這些模型上窺見了一角領地未來的面貌，開始對部落的未來無限憧憬起來。

    他想知道，大冬季到來的時候，這里會變成怎麼樣？

    而葉羲他……究竟能帶領他們走到什麼樣的程度？

    涂山巫蒼老的面容綻開一個笑，搖了搖頭，拄著骨杖繼續向山洞走去。

    不管未來到底怎麼樣，反正涂山部落還有他這把老骨頭是一定會跟著他走到底的。

    …………

    涂山巫走后。

    葉羲抓起一大把石灰粉，走到土坑中想了想，抬手在地上仔細均勻地撒出几條白線。

    他抬起頭在人群里找了找，找到了來學習建造石屋的澤：“澤，請幫我把那堆岩磚全都搬到這里來。”

    澤恭敬道：“是，羲巫大人！”

    數百根樹絲從褐色斑點處蔓延出來，揮舞著纏住一塊塊岩磚，沒過几個呼吸就把它們全部碼放在土坑中。

    所有岩磚依然整整齊齊的，像一座座小型金字塔，絲毫不見凌亂。

    葉羲贊許地看了澤一眼。

    心中第一百次感嘆，樹人族實在是太好用了。

    澤察覺到葉羲贊許的目光，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心頭卻不由涌起陣陣欣喜和自豪，微不可見地挺了挺胸。

    其他人見此酸溜溜地暗暗嘀咕：“要我搬石頭我也能搬好，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瞧那獨臂的家伙還不把樹絲收回去，顯擺啥。”

    葉羲此時身心都放在建房子上，沒察覺到周圍暗潮洶涌，他走到倉盤旁邊脫下自己的上衣，把它一把拋給倉盤，接著不由分說奪過倉盤的鏟子。

    倉盤抱著葉羲的衣服一臉懵逼：“羲巫？”

    葉羲彎腰鏟起一鏟子水泥，把它盛到旁邊的石桶中，聞言頭也不抬地道：“幫我拿下衣服，去旁邊歇一會儿吧。”

    周圍人目瞪口呆。

    他們哪見過身份尊貴的巫親自動手鏟水泥的，要命的是動作居然還這麼自然……

    倉盤立刻滿頭大汗地阻止葉羲：“羲巫，這種活交給我就可以了！”

    澤也上前一步勸道：“羲巫大人，您身份尊貴，怎麼能做這種事……”

    葉羲搖了搖頭：“沒事。”

    在其余眾人要繼續相勸的時候，葉羲已經動作奇快的把水泥全鏟進石桶中了，並像抱玩具一樣輕松地抱起裝滿水泥的石桶，把它放到岩磚堆旁邊。

    然后他光著膀子蹲在石灰撒出的白線旁，拎起一塊青灰色岩磚。

    岩磚觸手冰涼，沉甸甸的極有分量，比普通岩石要堅硬的多。

    其實有黏土在，葉羲是可以開窯子燒人工磚頭的，但燒出來的磚頭沒有這種岩石塊結實，所以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葉羲一手拿著塊岩磚，一手拿起骨制的抹泥板，挑了一點水泥，均勻地涂抹在岩磚面上，把岩磚抹過水泥的那面按在白線上。

    接著他又拿起塊岩磚，在抹泥板上沾了點水泥，沙沙兩聲仔細地把水泥涂抹在第二塊岩磚上，然后把它按在第一塊岩磚的上面，然后是第三塊……

    “羲巫大人……”

    周圍的人看著蹲在地上認真砌水泥的葉羲，身体有些發僵臉色有些發麻，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葉羲竟然是打算自己親手造石屋，頓時一個個眼睛都瞪直了。

    所有人拔腳衝了上去。

    “羲巫大人，您怎麼可以親自動手建造石屋，請讓我們來吧！”

    鶻酋長滿頭大汗地說。

    葉羲此時光著膀子蹲在地上，其余人不好站著俯視葉羲，于是干脆齊刷刷跪在旁邊，場面頗為壯觀。

    葉羲奇怪地道：“我不是說了我要親手造這座石屋嗎？”

    鶻酋長瞠目：“我，我們以為您指的是在旁指揮教導我們……”

    而絕對不是把衣服脫了蹲在土坑里自己親自一點一點蓋房子啊！

    哪個部落的巫會生出親手蓋石屋這種想法的啊？要知道當他看到他們無比尊敬的羲巫大人蹲在土坑里抹水泥，他簡直都傻了。

    葉羲看看周圍人好像要哭出來的神色，頓了頓，拿著抹泥板解釋道：“這畢竟是第一座新式石屋，還是由我動手比較好，你們就在旁邊看著學習吧。”

    鶻酋長額頭冷汗也要滲出來了：“可您是巫，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巫……”

    斷翎更是急的跳腳，滿臉的惶恐不安，對葉羲道：“如果被酋長他們知道我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您動手造石屋，會被他們打死逐出部落的！”

    這一刻他無比希望夏部落人在這，能幫他一起勸勸他們自家這位不把自己當巫的巫。

    哪個部落的巫會自己給別人搭石屋的？

    聞所未聞啊！

    斷翎一臉崩潰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原本沉默寡言狠戾冷漠的狼崽子人設崩了個徹底，卻又不敢上去硬拉葉羲，只能用哀怨自責的眼神瞅著葉羲看。

    葉羲看看斷翎，又看看其他人，見都是一臉的惶恐不安，終于意識到了什麼，訕訕地放下手中的岩磚和抹泥板。

    其實他還挺想自己親手造第一座房子的。

    這畢竟是第一座在他眼里不是胡拼亂湊，稱得上是建筑的房子。

    他也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會這麼大，畢竟以前在涂山的時候地位也很高，但自己幫忙造石屋的時候涂山人可從來沒有反對過。

    葉羲想了想，立刻明白這可能是戰士和巫之間的差別。

    巫，是一個部落的信仰。

    “那你來吧，我在旁邊教你做。”

    葉羲嘆了口氣，把岩磚和抹泥板交給斷翎，妥協了。

    斷翎生怕葉羲后悔，一把將東西奪過去，聲如洪鐘地保證道：“巫，您放心，我一定能做好！”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什麼是城？

    斷翎的磚砌得很好。

    沒有給葉羲再次親自動手的機會。

    周圍各部落的人在學會怎麼砌磚後，也踴躍的一起來幫忙，生怕一旁蠢蠢欲動的葉羲找到空隙來砌磚。

    這些裹著獸皮肌肉發達的家夥不僅肯學，而且各個力大無窮，不知疲憊，幹起活來分外賣力。

    四天後，一幢令人驚歎的高大建築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幢樓約有九米高，比“傳統觀念”裏的石屋高了足足將近三倍，需要仰著脖子才能看到高聳的屋頂。

    但即使造的這樣高大，這用水泥做粘合劑的建築也沒有絲毫要坍塌的一點點跡象，它堅固的就像一整塊天然形成的巍峨岩石。

    牆壁沒有刷任何水泥或者牆灰來修飾，一塊塊青灰色岩磚隔著水泥交互交疊著，偶爾有墨綠色的自然紋路顯露出來。

    這樣既節約材料和時間，又保留出一種古樸滄勁的美感。

    入口處不再堵著笨重的石板。

    一扇高大的，雕刻著精美火焰花紋的青石大門，由門軸、合頁、鉸鏈和牆連接在一起，小孩子也可以輕鬆地用手把它推開再合上。

    樓的內部一共有兩層，中庭挑空，第一層樓高約五米，第二層樓高約四米，看起來分外寬敞舒適，即使是身高兩米五的戰士待在裏麵也不嫌擁擠。

    篝火不再是石屋內唯一的光源。

    樓房內部到處鑲嵌著大塊大塊的透明冰洲石，穹頂處更是鑲嵌著足足八塊，整齊漂亮地組成一個中空的圓形，光線透過它們，把整幢樓房照得明亮又通透。

    這些冰洲石窗有的是封死的，有些窗卻是仿照現代設計，可以沿著安置在下麵的軌道盒把窗推開，讓清新的空氣伴著風湧進樓內。

    樓房內還裝有壁爐和煙囪，臥室內修著火炕，還擺有石台和石椅，以及符合人體工學的逶迤樓梯，既實用又美觀。

    一切的一切都令大家目不暇接。

    所有人都忍不住因它激動亢奮，欣喜若狂。

    在葉羲宣布它已經完成時，各部落人甚至狂喜地在它旁邊升起篝火，拋開手中所有的活，圍著它載歌載舞地跳了很久。

    “……哇！”

    呼嚕第十九次站在不遠處，仰頭用熾熱的目光看著這幢房子，眼神迷離的像是在看夢中情人。

    沒有人笑話他。

    在他旁邊，突豚也光著膀子，滿身泥灰地站在那，用同樣癡迷的眼神讚歎地看著它說：“它真像一頭蹲踞著的高大凶獸，不，凶獸也沒有它這麼有氣勢！”

    原本大家以為模型就夠完美了，沒想到等真的做出來，還超出他們想象中最好的樣子很多很多。

    他們的腳像自己有了意識，一次次控製不住地跑來看。

    “嘎吱”

    青石大門突然被推開。

    塗山巫拄著骨杖步出大門。

    塗山巫白發飄飄，他板著一張臉，眼中卻透出笑意，斥道：“行了，都堵在這裏做什麼，既然這麼喜歡這幢新式石屋，還不趕緊去造自己的。”

    呼嚕和突豚臉齊刷刷紅了。

    “是！！”

    兩人齊聲道。

    他們相視一眼，咧了咧嘴，像小孩一樣立刻掉頭跑走了。

    等呼嚕和突豚兩人走後，塗山巫目光掃向其它目光熾熱偷看石屋的人，搖了搖頭，笑呵呵地拄著骨杖回房門了。

    即使是塗山巫也忍不住為這座建築讚歎。

    他原本其實更喜歡呆在黑暗的山洞裏，但見到這個建築後，也立刻被它折服，二話不說立刻搬了進去。

    其實呼嚕突豚他們的石屋也已經挖完地基，在動手開建了，但兩人還是忍不住一次次跑來看。

    不止是他們，其它部落的人也時不時跑過來偷偷看，這麼看它一眼後，他們體內就似湧起無窮的力量，造起石屋來變得更加有力。

    可以說，這一幢新式石屋的建成，令聯盟的所有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徹底瘋狂了！

    人人都渴望擁有這樣一座石屋，渴望住到裏麵去。

    幹起活來那架勢跟不要命一樣。

    葉羲見呼嚕和突豚從塗山巫那裏跑回來後，那變得更加瘋狂的搬磚砌磚速度，心中不禁發出感慨：“上一輩子熟練的泥瓦工，聽說一天最多可以砌兩千多塊磚頭，一天下來還腰酸背痛的。”

    “但是這裏的普通人卻一天可以砌四千塊，而且第二天還依舊生龍活虎，氣勢如虹。”

    “不愧是野蠻生長的原始人。”

    “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看這樣子，隻要別總是下雨，冬季來臨之前建完妥妥的。”

    隨著石屋如火如荼地開建，城牆的建設也提上行程。

    …………

    “城牆？”

    空地上，三十五位酋長聽完葉羲的建議後齊聲道。

    葉羲斬釘截鐵地道：“對，蟲柳隻能擋住蟲子，凶獸或者敵人依然可以輕鬆地闖進領地，所以必須建城牆，這樣領地才會更安全。”

    鶻酋長問：“這城牆，也用岩磚和水泥堆砌嗎？”

    葉羲：“是，砌磚的方法就跟建石屋一樣，但城牆建得必須比石屋要高、要厚實，這樣才能擋住巨獸的襲擊。當然這是項大工程，大家可以慢慢來，大冬季之前建不完也沒事，冬季寒冷，應該不會有入侵者。”

    卻見有石酋長突然道：“既然以後會有這牆保護領地，那蟲柳樹是不是沒什麼用了？要不要把它們種到房屋旁？”

    自從發掘了青石黏土以及冰洲石等材料，為聯盟立下大功後，現在的有石酋長膽子變大很多，不再畏畏縮縮動不動臉紅了，在酋長會議時也敢當眾開口了。

    但這次話音剛落大家都笑了。

    有石酋長有些莫名。

    旁邊的吼酋長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解釋道：“蟲子的身手可要比巨獸矯健多了，更別說還有飛蟲，就算有高牆也不一定能擋住它們的，所以蟲柳牆最好還是待在那裏。”

    有石酋長頓時明白了，臉龐一下子漲得通紅，吶吶不語。

    小部落人口少，所以推舉出來的酋長不一定都是聰明睿智，偶爾會有想不通很正常。

    大家的笑聲沒有惡意，是熟人之間的那種親稔調笑。

    所以有石酋長並沒有生氣，隻是覺得不好意思。

    在一片笑聲中，蠻牙酋長突然提問：“羲巫大人，為什麼這牆要叫作城牆呢，什麼又是城？”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二章 羲城

　　眾人安靜下來。

　　他們也有些好奇。

　　葉羲收起眼中的笑意，神色變得鄭重：“本來我是想等房屋和城牆建好后再向大家解釋這個概念，但既然蠻牙酋長提起了，那麼現在說也無妨。”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簡單來說，城，是人口居住地的名稱，當然不是所有居住的地方都能被稱為城，必須是人口密集，交易區，建筑都比較發達的地方，我們聯盟現在就勉强達到了這個標准。”

　　“啊？”

　　峨蚜酋長和趴在他肩膀上的白玉蚜蟲，皆睜大了黑豆般的眼睛，一同萌萌地歪了歪頭。

　　生動地解釋了什麼叫二臉懵逼。

　　工陶酋長聽懂了，他提問道：“那超級大部落所住的地方呢？”

　　“也可以稱作是城。”葉羲解釋道，“城不是像聯盟和部落一樣的組織形式，大家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地名。論關系，我們現在依然是部落聯盟，但我們都住在這個‘城內’，我們都是這個‘城’的一份子。”

　　大家有些懂了有些沒懂。

　　葉羲也不再多解釋，反正日子久了大家就都理解了。

　　他微笑著道：“我們也可以像給部落命名一樣，給我們所居住的‘城’取個美麗的名字，以后這座城就是我們共同的家園了。”

　　“起名？”

　　干戚酋長虎目一瞪，有些躍躍欲試。

　　葉羲微笑頷首：“是，大家一起來為我們居住的地方起個名吧！以后走出城牆，大家不僅代表我們各自的部落，還代表我們所居住的‘城’。”

　　眾人興奮地相視一眼。

　　雖然他們還沒有完全理解“城”的意思，但他們知道，起部落名字是大事，起這個“城”名，也一樣是能被后人傳頌的大事！

　　巢酋長率先踏出一步，不假思索地大聲道：“不如叫大巢城，我覺得等城牆建完后，這里一定很像一只巨大的鳥巢！叫大巢城多形象！”

　　鶻酋長黑著臉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去，嗤道：“想的美！當這城是你們部落的啊？”

　　眾人哄笑。

　　干戚酋長氣勢雄渾，聲如洪鐘，不容置疑地道：“我看不如叫碎骨城，因為我們聯盟戰士人人悍勇，可以把敵人的骨頭都撕成碎片！”

　　這下旁人倒是沒覺得不好。

　　干戚酋長誇的是所有部落的戰士，這可搔到了大家的癢處。

　　“好！這名字夠氣勢，夠威武！”

　　“碎骨城，哈哈，我們是碎骨城的人，我看哪個部落敢來惹我們？！”

　　眾酋長紛紛大聲叫好。

　　葉羲：“……”

　　叫這名字別人還以為他們這里是什麼殺人如麻的殘暴之地呢！

　　以后還有哪個小部落敢加入他們？

　　“這名字不行。”

　　葉羲頂著滿臉黑線，果斷拒絕。

　　工陶酋長用一種陶醉的口吻建議道：“我看不如叫天上城，這里的建筑，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完美，簡直是天上才有的美麗領地……”

　　葉羲撫了撫額。

　　工陶酋長在新式房屋建成后就有些入痴了，時常陷入陶醉中，覺得他們領地哪哪都是最好的，現在竟然誇張地覺得這些都是天上才有的東西。

　　不過工陶部落人人都是工匠和發明家，冷不丁見到超于時代的事物，一時痴狂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它酋長不像工陶酋長臉皮厚，聽到這個名字黝黑的臉皮都有些發紅。

　　這名字說出去恥度太大，他們扛不住啊。

　　于是眾口一詞地否決了。

　　眾人為名字展開了激烈的爭討。

　　葉羲心中其實也有個名字——曙光城。

　　在他的設想中，這座城代表著人族的曙光，這點曙光將會越來越亮，直到旭日東升，陽光灑滿大地。

　　但是他沒說，因為他想聽聽眾人的意見。

　　畢竟曙光城這個名字寓意好是好，但在他看來還是太普通了一點，甚至有些爛大街了。

　　在眾人爭論聲中，突然聽蠻牙酋長道：“我看不如叫羲城吧，沒有羲巫大人，我們不可能平安到達這里，也不可能占領這里。”

　　猶如沸騰的水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片寂靜無聲。

　　然后下一刻，眾人猛然爆發出一片激烈的贊同聲。

　　“好！就叫羲城！”

　　“羲城這名字好，我强烈支持！”

　　“我們都效忠于羲巫大人，以后走出去既代表各自部落的人，也代表羲城，如果這城叫這個名字，我敢說絕不會有族人玷污這座城！”

　　“別說以后了，一想到這城是以羲巫大人命名的，我現在就熱血沸騰，有想要為我們羲城犧牲流血的衝動！”

　　葉羲忍不住動容。

　　他沒想到大家竟想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這座城。

　　甚至那麼激動急迫。

　　良久，他緩過神來，道：“各位，葉羲當不起這個名字。”

　　鶻酋長懇切道：“羲巫大人，您就別謙虛了，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就在大隕石落下來時就死了，更別說您還一路帶著我們平安找到這里。”

　　血紋酋長眼神誠摯：“是啊，而且您還教我們做水泥，建石屋，但我們卻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

　　剝酋長眼睛亮晶晶的，直接道：“我們想做羲城人！”

　　“嗯！！”

　　膽子最小的穴兔族族長第一次探頭發言。

　　葉羲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愕然、感動、受寵若驚……各種情感在胸腔激烈地涌動碰撞，讓他心情激蕩，甚至一時無法開口。

　　眾人漸漸安靜了。

　　一雙雙熾熱真摯的眼睛望著葉羲，耐心等待著他的答復。

　　良久，葉羲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

　　……

　　這一點頭，就是一生。

　　他將為這座城付出所有的鮮血與熱情，直到白發衰枯，直到生命終結。

　　聽到葉羲同意，眾人頓時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與此同時。

　　山頂上。

　　嫆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取出一根細細的欒樹枝條來。

　　這根枝條被照顧的很好，枝葉皆是翠綠翠綠的，散發著勃勃生機。

　　在遷徙途中，嫆每天都會把巫力灌輸進去，以維持它的生命力。

　　對嫆來說，這個過程是一種折磨。

　　因為嫆每次看到它，就會忍不住想起那個被族人遺棄在火海里，渾身浴火，轟然倒下的巨欒樹。接著她的心髒像被誰狠狠攥了一把似的，痛得厲害。

　　但這次，她撫摸著欒樹枝翠綠的葉片，眼中卻沒有絲毫悲傷。

　　她跪在山頂上，玉一般的纖手挖掘著黃土，不一會就挖出一個土坑，她珍惜妥帖地把欒樹枝栽種進去，又把蘊含著强大生命力的巫力緩緩輸入些許。

　　欒樹枝有了巫力滋潤，變得更加翠綠了。

　　“喜歡這里嗎？”

　　她看著它柔聲問。

　　晚風吹來，欒樹枝兩片翠綠的嫩葉點了點，像是在回答她的話。

　　夕陽璀璨的光芒把嫆的發絲渲染成金紅色，晚風攜著這金色發絲柔柔地拂過白皙的臉頰，把她的臉龐襯得更加溫柔了。

　　葉脈紗裙的裙角被吹得微微飄蕩。

　　嫆用手把發絲捋到耳后，站起身來，向遠方望去。

　　壯美的落日隨著蔚蔚蒸蒸的金色云海向地平線沉去，霞光万道，道道有如金光，美得猶如巍巍升起的朝霞。

　　就像剛升起來的曦光似的，澤被万物。

　　山腳下，則是被籠罩在金紅色薄紗中，像螞蟻一般悶頭辛勤勞作的族人。

　　大家在抓緊最后一點時間，想盡可能多地完成任務，叮叮當當的斧鑿聲，砌磚聲，吆喝聲連成一片。

　　一切都是那麼富有生機和生命力。

　　嫆立在風里。

　　唇角漸漸綻出一個溫柔清淺的微笑。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三章 重逢

    等城牆也開建，一切都步入正軌後，葉羲再也待不住，和各酋長和斷翎簡單交代了一些事項後，就騎著大鵟，帶著晴天和大雪這兩隻巨禽，一起去接夏部落人。

    一路上，葉羲的心情忐忑又惶恐。

    他很怕。

    很怕到達目的地後看到的是一個空洞洞的隕石坑、森林大火肆虐後的殘樁廢墟，以及一洞窟燒焦扭曲的屍骸。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原諒自己。

    萬幸的是。

    接近目的地後，迎接他的是依舊完好的森林夏部落所在的這片區域並沒有遭到隕石雨的攻擊。

    當葉羲坐在大鵟背上飛到夏部落洞窟上空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長勢越發茂盛的炎紋蕨牆。它就像一堵厚實高大的綠籬笆，在洞穴外圈出一小片安全之地，嚴嚴實實地把夏部落人給護在裏麵。

    微風拂過，樹葉搖曳。

    從天上往下去，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夏部落人在空地上勞作活動。

    一切安寧又靜謐。

    “呼”

    葉羲鬆了口氣，自隕石雨落下後就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終於被放下了。

    葉羲眉宇間陰霾盡去，他拍拍大鵟的腦袋，鬆快地道：“飛下去吧！”

    “嘎！”

    大鵟卻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罕見地不聽從葉羲的命令，怎麼都不肯往下飛，隻在周圍焦躁地盤旋著。

    “……怎麼了？”

    葉羲剛問完就失笑著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哈，我真是高興傻了，這家夥這麼慫，肯定是在怕炎紋蕨呢。”

    凶獸越強大，對危險的感知就越靈敏，炎紋蕨雖然收斂了氣息，但在大鵟眼中卻依舊可怖的很。

    這時夏部落人已經察覺到天空的情況。

    待在洞穴裏的夏部落人一起拿著武器衝出來，仰頭看著這三隻龐大無比的蠻種凶禽。

    葉羲怕引起大家的恐慌，沒奈何，隻得自己翻身往下跳去。

    他現在是五級戰士，這個高度跳下去隻要小心些就不會受傷。

    然而剛跳到一半，地麵上原本一動不動的炎紋蕨，突然像噴泉一樣轟然衝天而起！

    “嗷！！”

    大鵟、晴天、大雪三隻凶禽齊齊發出變調的驚恐鳴叫。

    它們發瘋似的拚命拍打雙翼，往更高的地方飛去，羽毛瞬間驚掉好幾根。

    而直麵炎紋蕨的葉羲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

    他神情坦然，任由那流轉著岩漿紋路的葉片密密實實地卷住自己。

    等夏部落人剛反應過來的時候，炎紋蕨已經裹著葉羲落到地麵。

    炎紋蕨葉紋路閃爍流轉，流水般一根根從葉羲身上退去，臨走前，葉片還留戀地挨蹭了一下他背上的祖巫骨杖。

    “當啷，當啷……”

    長矛骨刀掉落一地。

    在夏部落人激動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葉羲展出一個笑容來：“我回來了。”

    “巫！！”

    “見過巫！！”

    所有夏部落人渾身一顫，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都起來吧……”

    眾人還想多跪一會，但不敢違背他們自家巫的命令，隻好陸陸續續站起來，隻有狳酋長還抹著眼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沒有站起來。

    葉羲親自把狳酋長攙起，歉然道：“我回來晚了，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

    狳酋長此時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隻是不住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止是葉羲擔心夏部落，夏部落其實也一直在擔憂葉羲的安危，甚至更加惶恐，更加不安，可以用心似油煎來形容了。

    他們害怕自己部落唯一的巫遭遇不測，也害怕葉羲拋下他們就此不管他們了，以至於冷不丁見到葉羲平安歸來，全都失態成這樣。

    好一會兒，狳酋長才平複心情，擦幹老淚，臉上展開喜悅的笑容。

    葉羲打量著狳酋長，還有周圍的夏部落人。

    他們看起來過的還不錯。

    一年未見，狳酋長變胖許多，臉頰肉充實了，皺紋也少了幾條，不再是初見時那個幹癟枯瘦的小老頭了。

    其它人也同樣變胖，大家沒有再穿樹葉裙，而是穿著各式各樣的獸皮衣。

    當然這些獸皮衣硝製的比較粗糙就是了。

    葉羲：“這段時間你們怎麼樣？”

    狳酋長笑呵呵的：“很好，都很好，咱們族人一個都沒少呢。”

    “什麼都沒發生嗎？”

    狳酋長頓了頓，小心打量了眼葉羲的臉色，不敢隱瞞：“就是幾個月前碰到過一支流亡隊伍，這些人凶惡的很，見我們部落實力弱，就想殺了我們占領我們的洞穴。”

    “但是他們還沒動手，炎紋蕨就把這些人都給活活融了，一個都沒逃出去！”

    葉羲眉頭微皺，關切地問：“沒有再遇到其它危險吧？”

    狳酋長大力擺手：“沒有沒有，而且不知道為啥，這段時間森林裏的動物多了很多，捕獵比以前容易很多哩！巫您可千萬別擔心我們！”

    葉羲看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搖了搖頭，笑了：“你們啊，真是不知道外麵都亂成什麼樣了……”

    遠處肯定有森林因隕石而毀壞，所以一部分動物因逃難湧到了這裏。

    其中一定不乏強大的生物，而夏部落人雖然弱小，卻有炎紋蕨的庇護，反而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平平安安地活到現在。

    “也罷，我跟你們說說外麵發生的事吧！”

    葉羲不想夏部落人當傻子，於是立刻決定把隕石雨的事講給他們聽。還沒開始講，夏部落人就覺得他遠道而來應該累了，無微不至地開始照顧他。

    “巫，不急，您先坐吧！”

    “巫，您渴了吧，喝水！”

    “巫，您餓嗎，吃點果子吧？”

    於是葉羲在一百多名夏部落人的擁簇下，盤膝坐在鋪好的獸皮上，喝著涼意幽幽的井水，又吃了顆小果子，從恐怖的隕石從天而降開始講起。

    一波又一波攜帶著恐怖力量的隕石墜落下來，森林大火熊熊蔓延，眾部落艱難逃生，擁有著神奇力量的源石從隕石裏開采出來，蟲群凶獸變得更強……

    夏部落人一個個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聽著。

    隨著葉羲的講述，他們眼睛越瞪越大，時而發出驚恐短促的驚呼，時而發出唏噓的嗟歎，像跟隨著遷徙隊伍見證了艱難又驚險的一幕幕……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四章 委屈的大鵟

    兩個鍾頭後。

    “羲城？”

    幾名夏部落人睜大眼睛，異口同聲道。

    葉羲點了點頭：“是，現在建立的這座城，就叫羲城。至於城的概念……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比較大的領地。”

    眾人已經聽葉羲講到最後，大概知道這“城”裏有多少本領各異的部落，有多少強大的戰士，多少有本事的巫。他們隻是有些驚異這三十五個部落竟這麼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甚至以巫的名字來命名領地。

    狳酋長想到什麼，臉色突然變白了：“那、那您這一次來是……？”

    他身軀微顫，直勾勾地盯著葉羲的嘴巴，生怕葉羲說他這次是來跟他們告別的，以後就專心經營羲城，再也不來看他們了。

    這麼多強大的部落效忠葉羲，他們夏部落算什麼？

    滿打滿算就一百多個人，而且還隻有一級戰士。他們隻能接受巫的饋贈，卻根本沒法報答巫，在這個冰冷的世界，無用的累贅被拋棄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葉羲被狳酋長這副模樣也弄得緊張起來。

    “難道他們不願離開祖地？”

    他皺著眉想。

    最終葉羲輕輕吸了一口氣，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帶你們一起去羲城。”

    “呼”

    話音剛落，狳酋長緊繃的肩膀一垮，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巫您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他鬆快又雀躍地道。

    葉羲愣了愣。

    他沒想到狳酋長會同意的這麼爽快，那剛才一幅那麼緊張的樣子是為什麼？

    不過葉羲沒有深究，並很快因為狳酋長幹脆的答複高興起來，高興之下又和大家多講了會羲城的事。

    在他講的過程中，有幾根炎紋蕨藤條探出蕨叢中，像蟒蛇一樣蜿蜒地向森林深處探去。

    不一會那幾根炎紋蕨藤條像彈簧般往回驟縮，一頭已經被勒死的純種凶獸級別的銀鬣豬，被輕輕放到葉羲麵前。

    葉羲笑著向炎紋蕨致謝。

    夏部落人則立刻利落地把銀鬣豬處理好，生起篝火炙烤豬肉，再把香噴噴的豬肉獻給葉羲吃。

    葉羲吃飽喝足，站起身來向山洞走去。

    夏部落的山洞現在變得很幹淨，裏麵沒有任何異味和穢物，隻有清新的空氣一陣一陣地不時從山洞深處吹來。

    葉羲一個人來到地下溶洞。

    沒有了炎紋蕨，這裏變得沒有一絲光源，黑暗的令人恐懼，地上積落著一層淺灰，到處透著沉沉死氣。

    夏部落曆代酋長和巫的枯骨和殘屍依然靜默地跪在那裏。

    隻是如今，他們跪的那個地方空蕩蕩的，再也沒有祖巫骨杖了。

    葉羲沉默了下，把背上的祖巫骨杖取下，把它插回原來的那個地方，讓夏部落的巫和酋長們最後一次跪拜祖巫骨杖，跪拜夏蒼祖巫。

    然後他麵對著這些屍骸，深深鞠了個躬，良久，他道，

    “……希望我現在走的路沒有讓你們失望。”

    因為這場天災，他改變了原本的計劃。他選擇帶領各部落共同發展，而不是隻為夏部落籌謀，把資源全部向夏部落傾斜，以圖夏部落再次振興。

    所以夏部落未來再也不可能回到最鼎盛的時候了。

    夏部落祖先會責怪他嗎？

    葉羲不知道。

    黑暗的地下溶洞中，千具屍骸沉默地垂著頭顱，回答他的隻有寂靜。

    ……

    半個小時後。

    葉羲拄著骨杖走出山洞，他看了看依舊明亮的天空，對眾人下令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盡快出發。”

    “是！！”

    夏部落幾乎沒什麼家當。

    眾人七手八腳收拾起來的，大多是葉羲看不上眼的東西。

    什麼缺了口的石鍋，刻的跟狗啃出來似的木碗，什麼散發著奇異臭味的動物筋條，還有被蟲蛀過的獸皮毯子……

    因為空間有限，葉羲強令他們把這些破爛東西留下，反正豸部落的地下寶庫裏還有無數好東西，到時候再置辦就是了。

    沒了這些東西，夏部落人竟變得兩手空空了。

    一百多個人窘迫又羞愧地望著葉羲，眼神可憐巴巴，還閃著水光，活像被剃光毛又逼到角落夾著尾巴的大狗子。

    葉羲：“……”

    莫名感到心虛怎麼回事？！

    葉羲甩了甩頭，把這奇怪的感覺甩到腦後，他來到炎紋蕨牆邊，對它道：“炎紋蕨，你也跟我走吧。”

    炎紋蕨葉片簌簌搖晃。

    沒有任何反應。

    葉羲沒有再說話，他知道炎紋蕨能聽懂，隻是它在這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對這裏的感情要比夏部落人深刻多了，不舍是正常的。

    足足過了五分鍾，就在葉羲以為炎紋蕨不願離開的時候，它終於有了變化。

    它驟然開始縮小，就像彈簧般猛力回縮，與此同時，所有的藤條開始像麻花一樣互相纏繞。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炎紋蕨不停收縮，不停收縮，從連綿的綠牆縮成一幢石屋大小，又縮成門板大小，直到把自己縮成磨盤大的一個圓球後，炎紋蕨終於無法再縮小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它的氣息被斂到極致，一直在天上盤旋的三隻凶禽，這下終於肯降落了。

    葉羲彎腰抱起這個依舊閃閃發亮的炎紋蕨球。

    “有些沉啊……”

    他小聲道。

    連葉羲都覺得有些沉，那大鵟就更不用說了。

    ……

    “嘎！”

    天空中，大鵟載著葉羲以及一隻閃閃發亮的炎紋蕨球，一邊飛，一邊發出淒慘破音的尖叫。

    “啪啪啪！啪啪啪啪！”

    它使勁拍打著翅膀，就像隻翅膀沒長好剛學會飛的雛鳥似的努力，這才勉強沒讓自己從天上掉下去。

    與之相對的是大雪和晴天。

    這兩隻巨大的凶禽身上此刻載滿了夏部落人，不僅背上沒有一處空地，連爪子都沒有空著。它們抓著兩根長長的藤條，藤條上像結了果子似的掛滿了夏部落人，就這麼吊著他們趕路。

    盡管載的人這麼多，它們飛行的姿勢卻是優雅又輕鬆，還總是一不小心就飛到大鵟前頭，再折返回來找它。

    “嘎！”

    覺得自己受到屈辱的大鵟抗議地發出大叫。

    然而再也沒有第四隻凶禽可以幫它分擔這無法承受的重量了，它就隻能這麼一路委委屈屈淒淒慘慘地趕著路。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五章 震撼

　十天后。

　　他們終于來到羲城領地上空。

　　三只蠻種巨禽一振雙翅，開始從高空向下俯衝。

　　破開一層又一層清冷的雪色云氣，羲城像一位被撩開神秘面紗的遺世美人，終于展露在眾人眼前。

　　“祖先啊……”

　　有誰失神地發出輕呼。

　　狂風把所有人頭發吹得倒飛，糊的人几乎睜不開眼，然而底下的場景卻讓所有夏部落人都不舍得把眼睛閉上，不顧被風吹得生痛，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看。

　　最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汪寶石般蔚藍的圓形湖泊。

　　這片湖泊太圓太藍，非常像一只巨大的美麗眼瞳，特別是湖泊的最中心被隕石砸得深深凹陷進去，所以看起來黑幽幽的，就像是一點黑色瞳孔。

　　蔚藍的湖泊上除了粼粼波動的湖光外，依稀還有星星點點的淡綠熒光隱約閃過，很快又消失不見。

　　于是這只蔚藍的眼瞳就像被注入了星光，一下子有了神采。

　　此時離葉羲出發已有半個多月。

　　不僅星湖里星藻大量繁殖，星湖旁更是模樣大變。

　　圍繞著蔚藍的星湖，一座座房屋整齊有序地列成排坐落著，呈輻射狀地一條條往外延伸，就好像是太陽的光線一樣，井然又壯觀，還帶有一種獨有的韻律和美感。

　　這種特殊的坐落方式，自然是葉羲特意規划的。

　　好處有二，一是避免各部落東一塊西一塊的造房屋，使得羲城內部亂糟糟的沒有美感；二是這樣房屋左右兩幢都是自己部落的人，但前和后卻是其它部落的，也就相當于鄰居了，有利于加强各部落之間的交流。

　　如今羲城居住用的石屋已經建造完畢，所有人都在專心修建城牆。

　　建城牆是一項浩大的工程，特別是葉羲還要求城牆最起碼要有三米厚，所以進度比較緩慢，如今也只造了半人高。

　　各部落人，包括豸部落的奴隸，總共數万人像蟻群一樣圍在城牆邊上忙碌著。和水泥的和水泥，磨磚頭的磨磚頭，砌磚的砌磚，一派熱火朝天。

　　三只凶禽越飛越低。

　　看著近在咫尺的羲城，所有夏部落人越來越忐忑，甚至是惶恐。

　　他們是知道有羲城，但他們誰都不知道羲城是這樣的壯觀，這樣的讓人震撼！

　　在葉羲沒解救他們的時候他們一直住在逼仄的黃土小山洞里，后來才搬到寬敞的洞穴中，可以說一生都沒見過石屋，更別說上万座如此高大整齊的石屋了，這……這簡直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極限！

　　這就是他們以后要住的地方嗎？

　　還有這麼多人……

　　他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人啊！這些人會不會不歡迎他們，會不會因為他們弱小而排斥他們？

　　所有夏部落人都這麼惴惴不安地想著。

　　但不管他們怎麼想，三頭凶禽已經在眨眼間飛落到地面，巨大有力的雙翅掀起一片塵土。

　　葉羲抱著炎紋蕨從大鵟背上跳下。

　　“羲巫大人！”

　　“羲巫大人回來了！”

　　各部落人見葉羲歸來喜出望外，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到葉羲面前行禮。

　　葉羲和大家打了招呼，視線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詢問道：“斷翎呢？”

　　站在他最邊上的工陶酋長立刻回答：“斷翎他跟著狩獵隊去山脈深處摘巨蜂巢去了！”

　　“哦？”葉羲一喜，連聲道，“他找到巨蜂巢了？！那里蜂巢多不多？”

　　斷翎原本是想跟葉羲一起去夏部落的，只是在離別時葉羲叮囑斷翎去四周尋找蜂巢，斷翎這才留下。

　　工陶酋長露出興奮的笑來：“多的很，整片林子都是呢！而且斷翎不止找到了巨蜂巢，還帶著我們做了很多蠟燭，現在晚上我們都能用上蠟燭了！”

　　葉羲欣慰一笑。

　　斷翎給了他一個驚喜，原本他還以為要自己空閑時候親手處理蠟燭的事。

　　另一邊，夏部落人終于動作遲緩地從大雪和晴天身上跳下來。

　　各部落人擠在一起圍成圈，爭先恐后地伸著腦袋看他們，好像在看什麼珍惜動物似的。

　　他們都對傳說中夏部落很好奇。

　　夏部落人被這陣勢嚇到了。

　　他們常年避世，冷不丁看到這麼多强壯的戰士和强大的戰獸，只感到陣陣發虛，但他們怕給夏部落丟臉，全都繃著臉强撐著，不讓自己露出怯意。

　　葉羲向大家正是介紹：“這些就是夏部落最后的遺民了。”

　　大家都聽葉羲講過夏部落的故事，也在隕石來臨時受過祖巫骨杖的庇護，所以對夏部落這個偉大的部落充滿了欽佩崇拜之情。現在大家見他們實力孱弱，又夾雜了几分唏噓和憐惜。

　　總之，大家對夏部落人是很有好感的，好奇過后就紛紛熱情地打起招呼來。

　　只有涂山部落人因為夏部落把葉羲拐走，所以對他們抱有些微敵意，但是他們沒有為難夏部落人，只是略嫌冷淡地站在旁邊沒去打招呼。

　　人群太過擁擠。

　　在各酋長的擁簇下，葉羲擠了出來。

　　他來到城牆邊，見城牆外的蟲柳已經綠茵茵的連成一片，不禁感嘆道：“不愧是蟲柳，長的可真是快！”

　　離地栽一個月不到，這些蟲柳樹已經足足高大了兩倍，比在草筐里的生長速度還要快，不愧是吃肉的家伙。

　　巢酋長陪在葉羲旁邊，聞言喜氣洋洋地說：“是啊，現在就只有一小部分蟲子會從間隙中鑽進來了，現在我們各部落組織戰士晚上輪流守夜清理蟲子，可以連夜開工。”

　　葉羲笑道：“怪不得建得這麼快！不過這樣身体吃的消嗎，建城牆可以慢慢來的。”

　　巢酋長不在意地道：“大冬季不是很快要到了，到時候想怎麼休息就怎麼休息，現在也就是最后的忙碌了。”

　　榆罔酋長笑呵呵的：“別看他這麼說，其實大家在石屋建好后就沒這麼拼命了，以前主要是大家都想盡快搬進新房子里去，所以拼勁十足。”

　　巢酋長暗暗瞪了榆罔酋長一眼。

　　葉羲權當沒看見：“大家都住到新房子里了嗎？”

　　“是啊。”榆罔酋長想到什麼，道，“對了，羲巫大人，我們几個部落一起幫您造了座石屋，還有夏部落人的石屋也全都造好了！”

　　葉羲一怔：“有心了。”

　　為他建石屋不奇怪，他只是沒想到大家會為沒有絲毫交情的夏部落人建石屋。

　　工陶酋長期待地問葉羲：“羲巫大人，去看看石屋嗎？”

　　“去吧！”

　　葉羲欣然點頭。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 奢侈

　  走之前葉羲想叫上夏部落人。

　　然而此時大家依舊把夏部落人圍得水泄不通，嘰嘰喳喳地對他們說話。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我是蟄部落的大蝽，我石屋里藏著很多劇毒的毒蟲，歡迎你們來參觀，如果喜歡的我可以借你們玩！”

　　“我是工陶的陶稚，我們部落會生產麻衣和陶器，你們夏部落人口少，我們可以一人送你們一件麻衣！當然，現在我們沒有多余的麻衣，要等我們有空了再編織……”

　　“我們是穴兔族的，我們喜歡挖洞，如果想打井可以找我們……”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他們，所以格外熱情格外好奇了些，連膽小的穴兔族都拉著夏部落人的獸皮裙，仰頭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告訴他們以后有事可以找自己。

　　夏部落人被大家的熱情都弄懵了，什麼拘謹什麼怯意全都不翼而飛，拉著暈頭暈腦地認著人，口中不停地說好好好，謝謝謝謝。

　　葉羲的唇邊漾起一抹淺笑。

　　照現在看來他完全不用擔心夏部落以后會受到欺負。

　　但是過了會儿見大家依然沒有散去的意思，葉羲只好扮起黑臉，下令讓大家都繼續修城牆去，不許再擠在一起了。

　　人群嘩啦啦散去。

　　原地只剩下夏部落人。

　　感受過眾人的熱情和善意，他們不再忐忑，每個人臉上帶著一抹興奮的紅暈，眼睛皆亮晶晶地盯著葉羲，看起來喜滋滋的。

　　葉羲看著他們，腦海中忽然聯想到一幅荒誕的畫面——小孩第一天上幼儿園，原本擔心受小伙伴們排擠，結果意外發現自己很受歡迎，于是回家后立刻眼睛亮晶晶的，喜氣洋洋地跟爸爸彙報。

　　這想法把葉羲自己給逗樂了，他噗嗤一笑，揮手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你們的石屋。”

　　“我們的石屋？”

　　狳酋長愣了。

　　“是啊，你們的石屋，大家伙一起幫你們把石屋建好了。”

　　“這，這怎麼好意思……”

　　狳酋長簡直是受寵若驚，他惶恐又不安地搓了搓手，看看葉羲，又看看站在葉羲身后的各部落酋長，一時間竟感動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所有夏部落人神情動容。

　　雖然他們沒有近距離看過石屋的什麼樣的，但想也知道這造石屋不是件簡單事，然而這些素未謀面的人竟然不聲不響就替他們造好了，讓他們一來就有住的地方。

　　他們感動地望著几名酋長，只感覺心頭有一陣暖流涌過，使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想說些感謝的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眾人對視，現場氣氛一時溫馨。

　　急性子的干戚酋長不耐煩地催促，揮手打破了這份溫馨：“行啦，一起去看看石屋造得合不合你們心意！”

　　夏部落人極力收整好心情，由几名酋長帶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石屋群落的方向走去。

　　……

　　從天上看羲城是一種風景，身處羲城內部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種風景。

　　原本圍繞星湖的一條條的直線，變成了鱗次櫛比的高大石屋，這里所有的石屋都用青灰色岩磚砌成，每一座都不矮于五米，需要仰頭才能看到屋頂和尖尖的翹檐。

　　顯得古朴渾厚，蒼勁又大氣，但細節處卻透著原始社會見不到的精致巧意。

　　這些石屋並沒有造得一模一樣，有些石屋造的高大些，有些石屋造的細巧些，都是各部落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和需求來建造的。

　　不過所有石屋都整齊地排列在一條線上，所以並不顯得凌亂，反而在整齊中透著一股參差隨性的美。

　　寒冬將至。

　　這兩天天氣漸冷，但陽光卻挺溫煦。

　　所以此刻屋頂上曬滿了一塊塊的肉干還有劈過后的木柴，厚實的獸皮衣獸皮毯也被攤開，被陽光曬得蓬松柔軟。

　　空氣中交織著一股肉干和陽光的味道。

　　這是生活的氣息。

　　夏部落人驚嘆聲連連，睜著眼睛不停地轉頭四顧，一時眼睛都不夠用了，根本顧不得腳下。

　　也幸好此時道路兩旁原本堆積的岩石現在都被清理干淨了，黃土路面上除了打磨岩磚中掉落的石屑，就再也見不到什麼碎石，所以光著腳的夏部落人沒有被碎石刺破腳底。

　　“這一整排都是給夏部落建的！”

　　鶻酋長指著前方道，“原先我們不知道夏部落人有多少，但現在看來我們好像建多了。”

　　葉羲：“沒事，現在用不上，以后也能用上的。”

　　“這排就是給我們的石屋嗎？它們真漂亮！”

　　木青、完倫等夏部落的年輕人看著那排石屋眼睛都要冒光了。

　　他們壓抑著激動的心情，雀躍又期待地看向葉羲，小心翼翼地問道：“巫，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葉羲爽快道：“去吧，這里房子這麼多，你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住。”

　　“謝謝巫！！”

　　一干年輕人再也忍不住，恭敬地行完禮后，像放飛的鳥儿般歡呼地奔向石屋，結果奔至石屋門口時，卻因為不會開門鬧了笑話。

　　狳酋長深感丟臉，搖了搖頭：“這些孩子……”

　　夏部落年輕人都跑光了，剩下几名年長穩重的人陪在葉羲身旁，和几名酋長一起來到湖邊給葉羲造的住所。

　　波光湛湛的星湖畔，一座仿佛由翡翠堆砌成的高大建筑，在金色的陽光籠罩下，靜靜地矗立在那里。

　　這座房子不是由青石岩磚砌成的，而是十分奢侈的全部由綠桑石鑄成，而且比尋常的房子要足足高大了兩倍。

　　綠桑石是一種碧色的礦石，看起來既像青石又像翡翠，有著淡淡的白色紋路。不僅看上去漂亮，而且和紅牙烏一樣具有增强体質的功效，雖然效果要弱一些，但也極為難得了。

　　葉羲也見過不少部落，但從沒聽說有部落會這麼奢侈地用綠桑石來造石屋，雖然它比尋常石料要堅硬。

　　但此時，這座堪比金屋般珍貴的建筑，就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

　　即使是葉羲，也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你們真是……太浪費了！”

　　葉羲回過神來后，心中是感動又心痛，既想要謝謝他們給他建了座這麼奢豪的房子，又想跳著腳罵他們敗家浪費。五味交織之下表情都扭曲了，想要說什麼最后卻憋出一句，

　　“你們哪來這麼多綠桑石？！”

　　工陶酋長覷著葉羲的臉色，小心道：“是狩獵隊在外偶然發現的，我想著這綠桑石挺漂亮的，如果造成石屋一定又堅固又漂亮，于是就做主造了這麼座房子。”

　　刻部落鏤甲滿臉失望地望著葉羲：“您不喜歡嗎？”

　　這座房子刻部落人也花了大力，他們在門上雕刻了繁復華麗的圖案，屋檐處雕刻了各種凶獸石刻，甚至石階都雕了漂亮的火焰紋路。

　　葉羲深吸一口氣，連忙擠出笑容來：“當然喜歡了，它太美了，我剛才一時都看呆了！”

　　其實照他的品味，還是更喜歡用青岩堆砌的石屋，古朴又簡單。眼前這一座好像用翡翠堆砌的，精心雕刻了各種圖案的房子，精美的就像藝术品，他反而不太敢住，覺得沒必要。

　　但大家為這座房子一定花了大力氣，是大家的心意，他不想潑大家冷水。

　　“奢侈是奢侈了一點……但造都造出來了，也罷，就把它當羲城的標志性建筑好了，這麼一想似乎也不浪費了。”

　　葉羲抓了抓頭發，安慰自己道。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七章 鋪路

    為了昭示自己的喜愛，葉羲率先向這幢房子走去。

    此時房門口的角落處，小花正像個看門石獅子似的紮根在那裏，不過這看門石獅顯然不太合格，此刻正垂著豔麗的大花盤懶洋洋打著瞌睡，一滴綠色的口水垂在嘴角似墜非墜的。

    “哼……”

    察覺到葉羲回來，它嬌嬌地哼唧了聲，然後依舊垂著腦袋睡大覺。

    這段時間裏最閑的就是小花了，什麼都不用幹，大家還爭著給它投喂，日子不要過得太舒服。

    “懶家夥。”

    葉羲笑著撓了撓它的葉子。

    “唧唧唧！”

    小花怕癢，這一撓登時癢的它渾身一哆嗦，花瓣都立起來了，它氣勢如虹地甩出一根藤條，然後……輕輕推了葉羲一下，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這也就是葉羲所以小花這麼溫柔。

    如果是別人來撓它癢，不用多說，立刻啪嘰一聲鞭子伺候，外加麻痹幾個小時，讓那人和地麵來個臉對臉。

    葉羲心頭一軟，放過小花，踏上了涼意幽幽的石階。

    “羲巫大人！”

    守在門口的兩名戰士恭敬又興奮地朝他行了個禮。

    每個部落的巫都會有專門的戰士負責在門口值守，守護巫的安全，負責傳話跑腿等。而葉羲作為羲城的主人，所有部落所宣誓效忠的羲巫，當然也有。

    事實上，這值守名額還頗為吃香，各部落戰士都以替葉羲守門為榮，為了人選名額都爭破腦袋了，最後挑出來的皆是戰士中的佼佼者。

    葉羲是知道這事的，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有人保護，但見大家興致盎然，依然順從地接受大家心意。

    “辛苦你們了。”他道。

    兩名戰士急忙搖頭。

    瘦點的那名戰士口舌利落些，躬著背笑道：“羲巫大人，我們不辛苦！我叫鹹鳥，他叫河豹，您以後如果有事需要跑腿喊我們一聲就行，我們一直在的。”

    “好。”

    葉羲笑著應下。

    鹹鳥是第一次和葉羲說話，見葉羲竟然這麼親切，一時興奮得臉龐通紅。他手足無措了一會，才想起幫葉羲推門。

    沉重的綠桑石大門被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這扇門造得很高大，即使是蛟蛟也可以輕鬆進入，房子裏麵的空間更是大到空曠，顯然也為葉羲的戰寵蛟蛟而考慮到了。

    屋內光線充足，鑲嵌在牆壁上的都是透明度最高的冰洲石，看起來就跟玻璃一樣。陽光大片大片地撒進來，可以看到光束中金屑飄飄揚揚的灑落下來，美麗又靜謐。

    窗沿附近擺著很多用岩石雕刻出來的矮樹。

    每一顆矮樹的樹杈上，都固定著足有胳膊那麼粗的超大號蜜色蠟燭，一顆樹上最起碼裝有二十根蠟燭，可以預見，到晚上的時候這裏一定燭光通明，充滿了蜜蠟香氣。

    地麵用的依然是大塊的綠桑石，它們被刻部落人精心打磨過，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反著光。

    “好涼啊……”

    夏部落人都沒有穿鞋，幽幽的涼意順著腳底板侵入身體，在秋季末期這樣的涼意甚至顯得有些冰，可是他們又矛盾地覺得很舒服。

    那是綠桑石的能量在滋養他們的身體。

    夏部落人就這樣冷並舒服著，滿臉糾結地繼續參觀。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覺得冷了。

    轉過一個彎後，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麵而來，驅散了所有寒意。

    原來大廳裏裝有大壁爐，此刻壁爐裏柴火正旺，劈裏啪啦的燒得直響，而壁爐旁放著一張雪白的獸皮毯，還有一張雕刻成蟒軀模樣的岩石石台。

    幾個夏部落人看看壁爐，又看看不遠處精致的樓梯，皆嘖嘖稱奇，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葉羲喟歎了聲，真摯地對工陶酋長和鏤甲他們道：“謝謝你們，這幢房子真的很漂亮。”

    不管腐不腐敗了，他是真的喜歡上這裏。

    特別是這個大壁爐做的甚合他心意。

    等到冬季的時候把壁爐給點上，屋外大雪紛紛，屋內卻依然溫暖如春。然後再做把搖椅，往上一躺，烤烤火再喝杯熱茶，那可真是渾身舒坦，不要太愜意。

    “您喜歡就好！”

    聽到葉羲說喜歡，各部落酋長相視一眼，笑得開心又滿足。

    一群人在葉羲的房子裏又待了會，直到用過晚飯才散去。

    天黑了，葉羲走到自己的臥室。

    這間臥室的空間也很大，大到蛟蛟也可以盤睡在裏麵。

    葉羲眼中不自覺地露出一點笑意。

    史前社會就是這點好，想造多大的房子就造多大的房子，想圈多大的地種田就圈多大的地，地是最不值錢的，隻要你有精力要多大的地都行。

    他拿出燧石，把角落放著的蠟燭給一一點亮，伴著蜂蠟的怡人香氣，臥室裏籠罩上一層柔和的燭光。

    這間臥室的角落放著一張巨大的石床，石床上鋪著許多柔軟的獸皮毯，在燭光的籠罩下，看起來更柔軟更舒服了。

    身體湧上一股睡意，打了個哈欠，葉羲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來這個世界後擁有的第一間“臥室”。

    那是小塗山山洞深處的一個小洞穴，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線可以照進來。裏麵還不透風，晚上睡覺時鼻腔裏全是土腥味，還有數不清的蟲子從土裏鑽出來爬到身上。

    那時候葉羲晚上睡覺時總是不安心，想著萬一半夜裏山體垮塌了怎麼辦，那根本無處可逃……

    就這麼亂七八糟地想著，睡意漸漸開始彌漫。

    葉羲困倦地眨了眨睫毛，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柔軟的獸皮毯子裏徹底睡了過去。

    第二天。

    葉羲精神百倍地從床上跳起來。

    他推開冰洲石做的窗戶，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然後召集了所有酋長。

    “城牆的事先緩一緩。”葉羲神色堅定，對他們道，“我們把城裏的地給修一下。”

    羲城內的地麵還是最原始的黃土地。

    這種自然形成的地麵不用多說，肯定不會太平整，大風吹過來的時候塵土時不時就會撲人一臉。當然大家都不嬌氣，地麵是不是凹凸不平，會不會被吹一臉塵土都無所謂，都是髒過來的誰怕誰。

    但一到下雨天，這地麵就讓人苦不堪言了。

    黃土地被雨水泡得發軟稀爛，大大小小的凹坑裏就蓄滿了積水，裏麵都是汙濁的黃湯，地麵濕滑且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就要摔一跤。

    大家在這樣的路麵上走過後，腳底鞋底總是沾滿了厚厚的濕泥，得把腳擦個好幾遍才敢進屋。

    等雨停了，大凹坑小凹坑裏的積水也還要過好幾天才會蒸發掉。

    葉羲當然不可能任由羲城的路麵保持這種情況。

蔡仲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鋪路（二）

    鋪路和建房子一樣，都不容易。

    首先，鋪路之前要進行底層處理，地麵不能是軟的，濕的。

    幸運的是最近天氣不錯，黃土地麵非常幹燥，不用再做排水瀝幹等硬化處理，所以葉羲隻是派人敲打了一遍路麵，確認地底下沒有小空洞，以後鋪完的路麵不會塌陷。

    接著葉羲派人運來大量的砂礫石，均勻地鋪在路麵上。

    他想先修幾條水泥主路，而水泥不能與泥土直接接觸，所以必須先用砂礫石給整平。幸好羲城背後的山脈中到處都是砂礫石，所以這一步驟完成的很容易，全員出動，隻花了半天時間就把砂礫石全部運來鋪好了。

    鋪完砂礫石，下一步才是澆水泥。

    為了使做完的水泥路麵平整，葉羲在路麵邊緣用石板裝模，並分塊隔離，整版麵積約二十平米，這樣一版一版的依次澆水泥。

    這時候的水泥還是像稀泥一樣軟塌塌的，一坨一坨的凸起來，葉羲讓大家用長木條把水泥向旁邊推開，最終，地麵變得像水麵一樣平整。

    第一段水泥路澆完變硬後的第二天連續下了兩天小雨。

    葉羲不憂反喜，因為他知道剛澆完的水泥路多灑點水沒壞處，這樣能防止水泥路產生裂紋，還能提高水泥路的壽命。

    水泥主要是鋪設羲城的幾段主路，等主路修好後，葉羲打算在其它地方鋪設石磚。

    在那兩天下小雨的時候，葉羲率領大家去開采並打磨石料，在等第三天雨停後，先在路麵上均勻地鋪一層由熟化石灰和黏土混合成的灰土墊層，整平後，拌和水泥沙漿，鋪攤砂漿，最後再用打磨好的石磚鋪在水泥路麵上。

    鋪路用的石磚不再是青岩，而是產自羲城後方山脈的一種岩石。

    這種岩石呈淺灰色，有著一種淡淡的，像冰裂紋一樣的自然紋路，鋪在地上又自然又美觀，還不失古樸氣息。

    它的質地沒有像青岩那麼光滑，略微有些粗糙，但這是一項優點，這樣以後就算光腳踩在雨天的地磚上也不會滑倒。

    鋪路的進程很緩慢。

    隨著冬季的迫近，晴天越來越少，三天裏有兩天在下雨，所以時常停工。

    等羲城石屋群落周圍的地麵全部澆完水泥鋪完石磚後，已經是一個月後了，這時候的氣溫降到了三四度左右，人人都穿上了厚獸皮衣。

    趁著冬季來臨前的最後一點時間，葉羲又帶著人進山脈鏟草皮。

    他打算把羲城的石屋群落周圍，也就是住宅區的地麵全部鋪上石磚，而羲城的其它地方則鋪上草皮，變成綠地。

    草皮是葉羲在森林中精心挑選出來的，草質很柔軟，躺在上麵的感覺就像躺在絨布上，而且它生長緩慢，可以省去很多修剪草地的時間。

    鏟草皮種草皮對大家來說都是一件新鮮事。

    大家頭一次知道，原來把野外的草地連皮整塊割下來，再覆蓋在裸土上，沒過多久，這草地就跟土緊緊地連在一起，和天然長出來的一樣了。

    等羲城最後一塊草皮鋪完，寒雨傾盆而至。

    ……

    嘎吱一聲。

    沉重的綠桑石大門被推開。

    葉羲穿著一身九工特製的白衣，頭戴一頂鬥笠，和守門的戰士打了聲招呼，光著腳步下台階。

    天黑沉沉的，嘩啦啦的雨水不停地砸到地磚上，又順著地磚上預留的排水溝，像小溪一樣泂泂流向湖中。

    葉羲曾想過在地下架設管道，造排水係統。

    要架設管道，首先得製造出管道來。這個世界雖然沒有塑料，且缺乏金屬等材料，但石質的管道也勉強可用。

    要人工挖出幾米長的中空石質管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用鑿子先鑿出一節節的二十公分長的短管道，再用水泥把它們一一拚接起來。

    所以雖然麻煩耗時一些，但從技術上來說，是可行的。

    但後來考慮再三，葉羲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地下管道主要用來排廢棄的生活用水和排泄物。

    廢棄的生活用水主要來源於洗滌洗漱。洗衣服可以在河裏洗，這裏沒有洗衣粉，不會汙染水源，不會有廢棄用水產生，而像洗澡洗臉之類的更是不會造成汙染。

    當然如果講究些的嫌棄湖水用過不幹淨，則可以挖井飲用井水，這都無所謂。

    至於排泄物……事實上，原始人依然習慣在野外方便，最近在葉羲的倡導下，才別別扭扭地試著用新建的公共旱廁。

    原本葉羲是打算把糞便等排泄物拿來堆肥澆地，但他怕城裏會一陣陣飄臭，再加上這裏的土地沒開發過，還有長豸蟲在，肥力絕對足夠，所以取消了這念頭。

    他想起在九工部落聽說過一種名叫推屎蟲的甲殼蟲。

    這種蟲子出自恙部落，非常喜歡吃屎，而且食量大，繁殖快，成年能有巴掌那麼大，九工部落的人都用它處理排泄物，等長成後，則把它們統統扔到河裏去喂魚喂水怪。

    所以葉羲想著等來年就去趟就工，把這推屎蟲給引進來。

    羲城沒有護城河，隻有一個星湖，裏麵魚類不多，葉羲盤算著養些雞啊鳥啊之類的，把推屎蟲喂給它們，如果它們不愛吃，則全部喂給蟲柳樹。

    反正蟲柳樹來者不拒，什麼蟲子都能吃，這樣一點不浪費。

    其實說的再多，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們沒時間，要架設管道太耗時了，最起碼要兩個月，他們根本沒條件。

    綜上所述，最終葉羲還是放棄了架設地下管道處理汙水的事。

    嘩啦啦。

    大雨把地磚衝刷的一塵不染，淺淺的一層雨水剛好淹沒腳背，踩在冰涼的地麵上，葉羲慢慢向星湖走去。

    兩隻巨大的白龜在雨中慢悠悠地爬過。

    在它們背上坐著幾十名白龜戰士，每名戰士手上拿著許多用草繩吊著的活蹦亂跳的河魚。

    “羲巫大人！”

    白龜戰士們跳下龜背打招呼。

    葉羲抬了抬鬥笠，看著他們微微一笑：“今天看起來收獲不錯。”

    一名身材幹瘦，麵貌憨厚的白龜戰士咧嘴笑道：“還是昨天收獲更多些！您是沒看到，我們昨天除了這些小魚外，還捕到了三隻水生小恐獸，幾十隻肉質鮮美的紅螺，還有一條足有六米長的灰鉤魚，扛都扛不動呢！”

    “可惜現在天冷了，魚都往水底下遊去，不好抓了。”

    葉羲安慰道：“不少了，星湖靠著你們熱鬧了不少。”

    離羲城五六裏外的地方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小河，當城裏因為下雨停工的時候，葉羲就讓白龜部落人和塗山人輪流帶著兩隻巨型白龜去那裏捕魚。

    這些魚抓來不吃，統統都放到星湖裏養起來，這樣冬季的時候大家又能多一樣食物來源。

    葉羲和白龜戰士們步行到星湖邊。

    兩頭巨型白龜慢悠悠地潛入到清澈的湖水中，一群小白龜睜著黑豆小眼，歡快地朝它們遊來，再簇擁著它們往湖心遊去。

    葉羲他們則蹲在湖岸邊上，踏著冰冷的湖水，一起把大魚嘴上綁著的草繩給解掉，把它們放到清淩淩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