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連載中)

蔡仲子

第四百九十九章 推屎蟲

　   葉羲蹲下來，看著稚嫩的青色角瓜苗，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它迷你的小籠子。

　　角瓜苗上的數個小籠子輕輕晃動，就像風鈴一樣。

　　收回手指，葉羲忽然扭頭問虯牙：“平窯、棘酋長他們一行人還沒回來嗎？”

　　前段時間，他派平窯、工陶酋長、葉酋長、棘酋長、濃雨五個人前去九工部落，一為打探外界消息，二為購買種子，三為買推屎蟲。

　　當然，這趟行程也能讓工陶人和般輸見一面，特別是般輸的親妹妹濃雨。

　　青羊族老在大遷徙的時候死去了，現在般輸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虯牙搖頭：“還沒有。”

　　葉羲聞言蹙起了眉頭，心中有些擔心。

　　外面原本就很危險，隕石雨過后更是變異凶物橫行，五人的力量實在太單薄。早在他們走之前，葉羲就千叮嚀万囑咐，讓他們在路上千万別耽擱，快去快回。

　　可現在都過去好多天了。

　　“唳呦————”

　　正在這時，天空傳來一聲清脆渺遠的唳鳴聲。

　　兩人抬起頭，只見蔚藍高遠的天際中，十几頭大小不一的凶禽展開雙翼，載著人疾速往羲城方向飛下來，並很快降落到羲城城中。

　　虯牙精神一振：“回來了！”

　　“走！”

　　葉羲眼中露出喜色，起身往城中心走去。

　　兩人離開田區，來到凶禽們降落的地方。那里早已經被羲城人包圍了，人山人海地擠在一起，興奮地迎接從超級部落歸來的族人。

　　不過眾人見到葉羲過來，都趕緊讓開一條道。

　　人群的最中心，十几頭凶禽翅膀收攏一動不動地停在地上，它們背上背了很多袋鼓囊囊的獸皮袋，為了防止途中落下用麻繩緊緊地捆在身上，看起來很不舒服。

　　棘酋長它們身上綁著的麻繩一一解開，將裝滿的獸皮袋一袋袋往地上搬。

　　其他人七手八腳地來幫忙，一邊興奮地詢問他們這次的旅程，棘酋長他們則隨口回答著。

　　沒一會儿，凶禽背上的繩子都被解開，這些凶禽不喜歡這麼多人圍著它們，被解放后立刻拍拍翅膀飛走了。

　　“回來了，路上還順利嗎？”

　　葉羲見五個人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不由松了口氣，心情很好地對他們微笑道。

　　五人這才察覺葉羲也來了，連忙彎腰行禮。

　　“見過羲巫大人！”

　　棘酋長起身后笑著答道：“很順利，路上沒遇上什麼危險，您看，我們都好手好腳地回來了！”

　　葉羲見棘酋長眼底青黑，知道他們路上沒怎麼休息過，說不定是徹夜趕路，于是道：“今天晚上肚子吃飽后好好睡一覺，你的石屋還沒造好，先隨我住吧，我那邊還有空余的房間。”

　　反駁巫的建議是不恭敬的，所以聽到葉羲這麼說，棘酋長雖然受寵若驚，但也應了下來，

　　“多謝羲巫大人！”

　　葉羲輕輕頷首，又笑看向其他人。

　　葉酋長看起來還好，但平窯、工陶酋長和濃雨這三人就有些反常了。

　　平窯身邊圍上了許多工陶人，他一直在笑呵呵地回答他們的問題，嘴巴一刻沒聽過，但是仔細看去他的鼻子卻有些微微泛紅。

　　葉羲不由望著他。

　　平窯看到葉羲關切的眼神，停滯了一瞬，忽然大步走來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后綻開個大大的笑臉，

　　“我們回來晚了，讓你擔心了！”

　　葉羲也回抱了一下平窯，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回來就好……”

　　平窯和葉羲以前雖然是朋友，但自從葉羲成為所有人的“羲巫大人”后，平窯就很注意分寸，在葉羲面前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很少再做出朋友之間的親密舉動。

　　所以這個擁抱其實有些反常，像是不開心時在向朋友尋找慰藉。

　　葉羲再看向其他兩人。

　　工陶酋長有些沉默，濃雨則眼圈紅紅的，偶爾用手粗魯地抹一下眼睛，見葉羲看來臉上故意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那模樣就像是個在外面受盡委屈，回家后在家人面前努力粉飾太平的小女孩。

　　葉酋長和棘酋長兩人相視一眼，然后齊齊一嘆。

　　葉羲將他們五人的模樣盡收眼底，心里稍微一想，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但他沒有點破，只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拍拍平窯的肩膀，笑著對他道。

　　“還不快給我看看你們這次在九工交易到些什麼好東西？”

　　還不待平窯動手，濃雨吸了吸鼻子，搶先蹲下抱起一個巨大的獸皮袋放到葉羲腳下。然后解下腰間的匕首，對著獸皮袋划開一道小口子。

　　這個獸皮袋里面裝的明顯是活物，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蠕動著，濃雨將袋口割開一道小口子后，立刻有一只指甲蓋大的甲蟲爬了出來。

　　濃雨將這甲蟲抓到手心，然后一腳踩住獸皮袋的缺口，防止里面的蟲子爬出來。

　　“羲巫大人你看！”

　　濃雨將手掌攤開，露出一只烏金色的，漂亮的小甲蟲。

　　葉羲有些驚訝：“這就是推屎蟲嗎，這麼小？”

　　濃雨點頭，眼睛有些通紅地說：“對，這就是九工部落的推屎蟲，我們買的都是推屎蟲幼蟲，只有十几天大，所以這麼小。據說推屎蟲成蟲有我們的巴掌那麼大，能活兩年左右。”

　　葉羲：“你們買了多少？”

　　濃雨：“我們怕不夠用，買了十五袋推屎蟲幼蟲。這些蟲子挺便宜，總共加起來只要三塊雜血獸核。”

　　葉羲點頭，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你們做得很好。”

　　濃雨看著葉羲溫暖的笑臉，自踏進九工部落起心中一直盤亙著的那股憋悶和委屈，終于消散了些，也衝他綻放出了真切的笑容。

　　葉羲看著地上几十袋獸皮袋，問她，

　　“這里哪几袋是推屎蟲幼蟲？”

　　濃雨一一指出來。

　　葉羲回頭對周圍人說：“你們現在將這些幼蟲放到城里的旱廁里，扔的時候小心些，別把它們摔死了。”

　　“是！”

　　几人領命，將濃雨指出來的獸皮袋扛起來，往人群外走去。

　　羲城現在一共有五個公共旱廁，每天都有奴隸負責清掏排泄物，再挑到城外找地方埋起來，免得羲城整日飄臭。

　　雖然做這項工作的都是奴隸，但終究有些惡心，不人道，現在有了推屎蟲，就能完美地解決旱廁問題了。

　　聽說推屎蟲的食量是很大的。

蔡仲子

第五百章 奇妙的植物

　   葉羲看著地上剩下的十几口鼓囊囊的獸皮袋，問，

　　“剩下的這些都是種子嗎？”

　　葉酋長站了出來：“也不全是。”

　　說著他拔下腰間插著的骨刀，彎腰將一個蟒蛇皮做的袋子完全割開，再用刀尖噗嗤噗嗤在每個獸皮袋上扎個小洞。

　　小洞里立刻迸濺出几顆小小的種子。

　　葉酋長用粗糙的手將漏出來的小種子抓到手心，然后從那個蟒蛇皮袋子中陶出一株蔫噠噠的綠紫色菜。

　　這株菜顯然一路被壓壞了，葉片皺巴巴地擠在一起，縮成一團，末梢還被擠出了汁水。

　　但還是可以分辨出這株菜的菜葉一面是綠色，一面是紫色，模樣十分神奇。

　　葉羲咦了聲：“紫背菜？”

　　“紫背菜？”

　　葉酋長愣了愣，隨即一拍大腿喜道：“這名字倒比九工人起的要好多了，他們管這個叫兩面菜！”

　　“您看，這些黑色小籽就是它們的種子！”

　　“這種菜可以煮著吃，味道不好不壞，但是它有很强的止血功效，我試過把它的葉片嚼碎了敷在傷口上，立刻就能把血止住，效果很是不錯！”

　　葉羲聽罷有些懷疑自己認錯了。

　　前世的紫背菜有這麼强的止血功效嗎？

　　不過這不重要，葉羲贊道：“好，這種兩面菜還挺實用的，以后可以和三七一起當傷藥用，給每名外出的戰士配備上一份。”

　　葉酋長將紫背菜放下，又從蛇皮袋中掏出一根細細的短棍。

　　這棍子外皮黃褐色，表皮微皺，有細細的須根，截斷面是白色的，看起來十分眼熟。

　　葉羲挑了挑眉。

　　這不是細版的山藥嗎？

　　葉酋長拿著這塊山藥介紹說：“九工部落的人叫這個白土棍，要削皮煮熟吃，不然會中毒，里面的肉很嫩很脆，味道不錯。”

　　“這種白土棍還可以治療身体上的毛病。”

　　“沒有醫巫的部落很喜歡買這些白土棍，身体碰上什麼小毛病了，煮一鍋白土棍湯，熱騰騰的全部喝下去，明天醒來保准病痛全部消褪！”

　　葉羲聽罷默默地想。

　　上輩子的山藥絕對沒這麼强……

　　好吧，這些都是九工部落種的農作物，想必是篩選了又篩選過的，不會種些沒用的普通菜，他不能用從前的目光看待它們。

　　不過這種史前加强版山藥對羲城來說也是很需要的。

　　雖然羲城現在有七名醫巫，但羲城的人口卻有將近四万，還是不夠用。而且有些族人有了什麼病痛寧可自己忍著，也不願意麻煩地位崇高的巫。

　　現在病人有辦法能自己解決了，自然再好不過。

　　葉羲輕輕頷首，道，

　　“這土白棍你挑得也不錯，但是名字不太配它，以后就叫它山藥吧。”

　　葉酋長拍拍手心帶土的山藥，哈哈笑道：“好，就叫它山藥！土白棍我也覺得不好聽！”

　　葉酋長將山藥放回蛇皮袋，又笑呵呵地從里面拿出一顆柚子大小的雪白球菜，將它遞給葉羲。

　　葉羲看著手心里的球菜，想了想，這下找不到前世有什麼蔬菜和它相似了。

　　如果硬要套的話，那麼它跟卷心菜有些像，都是球狀的，葉片是一層一層包裹起來的，只是它的葉片十分薄透，而且是白色的。

　　葉羲掂了掂手里的菜，問：“這個叫作什麼？”

　　“哦，這是九工部落新出的一種農作物，叫卷球菜！”

　　“它其實很大！”葉酋長興奮地在自己腰間比划了一下，“有這麼高呢！太大不好帶，于是我將它大部分葉片給剝掉了。”

　　“它們的菜葉既既可以吃，又可以用來代替羊皮卷！”

　　葉羲奇道：“哦？可以代替羊皮卷？”

　　葉酋長從懷里掏出一卷白色卷紙狀東西：“就是這個！只要將卷球菜的葉片徹底曬干后，就會變得很薄，就像蟲翅一樣薄！九工的人將几層卷球菜葉片疊在一起，用透明的樹膠粘起來，用來替代羊皮卷！”

　　“現在干菜葉在九工很受歡迎，新做出來的地圖都是用這種葉片制成的。”

　　葉羲從葉酋長手中接過這雪白的“菜紙”，小心地從邊角上撕了一小片下來。發現單層的“菜紙”確實薄如蟬翼。

　　有些像漂染成白色的菩提葉脈，也有些像沙帳的質地，這樣大約十層“菜紙”疊加在一起，確實比羊皮紙好看好用許多。

　　但是和前世的人造紙比起來，那就相形見絀了。

　　葉酋長介紹完后，一直目光炙熱地盯著葉羲。

　　然而葉羲並沒有露出人們第一次見到“菜紙”時，通常會露出的獵奇表情，沒過多久就平淡地將這卷“菜紙”交還給葉酋長。

　　葉羲微笑道：“好，這卷球菜也不錯，很實用。”

　　葉酋長再三觀察葉羲的神色，發現葉羲是真的不因這雪白的“菜紙”激動，撓了撓頭后，將這東西放回去，又從蛇皮袋里拿出几樣東西。

　　一種是竹筍。

　　這種竹筍的表皮是黑紫色的，長成后的竹子纖細、矮小，竹竿竹葉也是紫色的。這種紫竹的竹筍肉有增强實力的功效，竹竿很硬，可以將它制成武器，十年以上的竹竿更是堅硬無比。

　　一種叫噴籽瓜。

　　這瓜像個黑色的大鉛球，沉甸甸的，底下有一個圓孔，在它成熟時會從這個孔里瘋狂噴籽，這種籽很好吃，用油炒一炒特別香，具有明目的功效。

　　一種叫藍汁柱。

　　這種瓜是干旱地區的產物，有些像巨型仙人柱，皮硬，沒有刺，扎一刀會流出藍色的汁液，喝下去可以消暑氣，滴到耳朵里后能增强聽力。

　　所有的植物都不是普通植物，都各有作用。

　　聽葉酋長介紹完，葉羲很滿意地點點頭：“你選的很好，這一趟沒白去。”

　　葉酋長有些肉疼地說：“就是花的有些多，所有種子加起來一共花了三塊王種獸核，八塊蠻種獸核！”

　　說實話，他買的時候心都在滴血，但想到葉羲臨走時和他說過，讓他碰到好的種子不惜代價也得買回來，最后還是咬咬牙買了。

　　葉羲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這些不算什麼，以后我們獲得的會遠遠超出這次付出的。”

　　葉酋長鄭重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們的。”

　　現在羲城的農田主要是葉部落人負責，這麼貴的種子，如果沒種出來他得心疼的吐血。

　　葉羲點點頭，對身周的葉部落人說：“把這些種子都收起來吧。”

　　几名葉部落人立刻跑過來把地上的種子小心收起來，抱到別處去了。

　　葉羲把這次五人帶來的東西處理完，見平窯他們還是一幅悶悶不樂的樣子，于是對他們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說，

　　“來，給你們嘗樣好東西！”

蔡仲子

第五百零一章 醬油

    這麼一說眾人的興致都提了起來。

    葉羲都說是好東西，那一定十分美味。

    平窯他們瞬間打起了精神，棘酋長和葉酋長更是興致高昂，揣著咕嚕嚕直叫的肚子，期待地跟在葉羲身後。

    虯牙這個小尾巴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也厚著臉皮綴在他們身後跟過來了。

    驕陽似火。

    葉羲帶著他們來到山上。

    山頂上的草和樹都被清理了個幹淨，熾熱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四周隻有一座扁平的石屋矗立著。

    一名女奴正坐在屋簷下打瞌睡。

    這座石屋旁的地麵上鋪著大塊大塊的黑色野豬皮，野豬皮上曬著許多顆粒狀東西，密密麻麻的。

    平窯他們定睛一看，發現這些居然是發黴的黃豆！

    這些黃豆不知怎麼的全都變成了黃綠色，上麵還有菌絲，看上去像在地窖深處堆積了一個多月，異常惡心。

    工陶酋長眉頭一擰，對著那個打瞌睡的女奴喝問：“是你管著這些黃豆的？怎麼把好好的黃豆弄成這個樣子！”

    種植不易，看到這麼多黃豆發黴，六人都有些心疼。

    那女奴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看到眼前站著的人連忙惶恐地站了起來，低頭吶吶不語。

    她剛才睡得太香，根本沒聽見工陶酋長在說什麼，現在腦子還暈乎著。

    工陶酋長眉頭一豎，還要再說，葉羲連忙攔住他：“你錯怪她了，是我故意將這些黃豆弄成這個樣子的。”

    眾人疑惑地看向葉羲。

    葉羲微微一笑：“這次請你們品嚐的好東西，就是用這些發黴的黃豆製作出來的。”

    六人臉色齊齊一僵。

    用這些發黴的黃豆做出來……的……

    他們沒聽錯吧。

    葉羲帶著他們繞過這些翻曬的黃豆，來到石屋的另一麵。

    隻見這裏也曬著東西，一隻隻冰洲石做的透明罐子，整齊地排列著，接受烈日的暴曬，裏麵裝著半罐黑褐色的膏狀東西。

    和某種排泄物看起來極其相似。

    棘酋長遲疑：“這是……？”

    葉羲笑容溫和：“等那些黃豆曬好後，會放到這些罐子裏加水加鹽後再曬，讓它們自然腐爛，這些罐子裏的已經曬了一個多月了。”

    棘酋長勉強擠出個笑：“您，您請我們嚐的是不是就是這些罐子裏的東西？”

    葉羲：“當然不是。”

    眾人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葉羲立刻道：“這些曬的時間還不夠久，我請你們嚐的是曬足三個月，再用布過濾過殘渣的液體。”

    眾人聞言一陣眩暈。

    這樣聽起來更可怕啊！這樣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與其這樣他們真的寧願直接吃糞啊！至少不會拉肚子！

    葉羲帶著恍惚的眾人來到石屋裏。

    這裏空間還挺大，有岩石台也有灶台，木柴什麼都整齊地堆放在一邊，雉目和咬鵑正坐在灶台旁低頭縫著獸皮衣。

    見到他們，兩人連忙站起來行禮打招呼。

    葉羲和她們聊了幾句，然後拿起灶台上的一隻冰洲石做的罐子，晃了晃裏麵的黑色液體，對平窯他們笑著說：“等會請你們嚐的就是這個。”

    六人臉色微微發青。

    果然，這種由發黴的黃豆，悶在罐子裏腐爛了幾個月又瘋狂暴曬過的東西，是這種烏漆嘛黑的顏色。

    他們一點也不意外。

    隻是……可能入肚後不是拉肚子，而是要爬著去找醫巫了。

    “啪！”

    虯牙背過身去痛苦地捂住臉。

    他為什麼這麼想不開，要厚著臉皮一起跟來啊！！是烤肉不好吃嗎還是水果不夠香啊！

    但是現在要走已經晚了，虯牙隻能擼了把臉擠出個期待的笑容：“看起來……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葉羲笑眯眯的把醬油交給雉目，對她道：“麻煩你們了，做九份的量。”

    雉目和咬鵑看著工陶酋長他們一臉菜色，抿嘴一笑，什麼也沒說，走到灶台旁邊忙活去了。

    葉羲帶著六人去另一間房間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虯牙想起那瓶黑漆漆的東西，眉頭擰成個大疙瘩，心裏想著，不管等會的東西再難吃，也要咬緊牙關吃下去，千萬不能吐出來！

    坐在他旁邊的平窯則耷拉著腦袋。

    他們為了盡快趕回來，一路上風餐露宿，吃的都是生肉，原本想著回到羲城後要敞開了肚子吃頓好的，像蘑菇燉肉湯什麼的慰勞一下自己，沒想到……

    濃雨想著那些發黴的黃豆，腐爛的黃豆，又聯想到自己在九工部落的遭遇，真是悲從中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怎麼這麼慘啊！

    結果。

    五分鍾後。

    ……

    “真香，真好吃！！！”

    “哇，怎麼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食物！這個叫醬油炒飯的東西已經取代了蘑菇燉肉湯在我心中的地位！”

    六人手裏各自捧著一盤醬油炒飯，用勺子瘋狂往嘴裏扒拉，一邊吃，一邊露出幸福的表情。

    偶爾含著食物含混不清地抬頭大喊一句。

    “太好吃了！！”

    葉羲一臉慈祥地望著他們，活像在看自己吃不飽飯的六個孩子。

    “慢慢吃，別噎著了……”

    這盆醬油炒飯其實用料並不複雜，裏麵隻是加了豬油、蛋、肉丁和萵苣嫩葉而已，這些材料都很普通，最重要的是裏麵有醬油的鮮味。

    不是他們誇張。

    在這個食物烹飪方式匱乏的蠻荒時代，這些加了醬油的炒飯絕對稱得上是人間美味。

    隻有雉目和咬鵑稍微好一些，一勺勺慢慢吃，她們以前吃過好幾次，所以不像他們一樣悶頭狂吃。

    一邊吃，一邊看著六人的模樣偷笑不已。

    最終六人把自己的炒飯全部吃完了，舔著嘴唇還意猶未盡，眼巴巴地望著雉目和咬鵑。

    雉目和咬鵑放下自己的炒飯，接過他們手中和洗臉盆一樣巨大的空盆，又去灶台那邊忙活。

    不一會兒，端著六盆滿滿當當的醬油炒飯回到這裏。

    六人很快再次光盆，直到吃完三大盆炒飯後，這些大胃王終於吃飽了。

    虯牙滿足地喟歎一聲，揉著自己的肚子，癱倒在椅背上愜意地眯起了眼睛，慶幸自己的明智。

    這麼好吃的東西就算今天拉五次肚子……不，是十次肚子，都是值得的！！

    原本心情低落的平窯三人，如今有了美食的慰藉，眼中的陰霾也消散無蹤，嘴角露出往日裏經常露出的笑容。

    葉羲將飯盆往旁邊一放，道：“現在能說說，你們在九工受了什麼委屈了吧？”

    平窯揮了揮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算不上委屈，就是般輸不肯隨我們回來，寧肯在那裏做奴隸而已。還有，徹底知道我們工陶部落在九工眼裏算什麼東西罷了。”

    葉羲聽罷沉默了一瞬。

    平窯一向尊敬般輸，如今卻直呼他的名字。

    工陶酋長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原來我們工陶部落的祖先，是一群被九工部落驅逐出的人。”

    “聽說，他是一名陶塔的戰士，因為得罪了巫弟子，於是連同他的伴侶親人一起，全部被趕出了部落，並勒令永遠不許回來。”

    至於為什麼他們工陶的祖先會得罪地位崇高的巫弟子，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年代太過久遠，一切都湮沒在塵土中。

蔡仲子

第五百零二章 見聞

    他們工陶部落不會被九工部落承認接受，這點以前葉羲告訴過他們，他們早有心理準備。

    真正令他們難受的，是般輸的決定。

    九工部落並沒有限製他的自由，要是想離開，般輸其實是可以跟他們走的。但任憑他們把話說盡，般輸想要留在九工的決心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堅定地想留在那邊當一名奴隸。

    作為怒河流域第一名六級戰士，一手帶領工陶部落走向輝煌的領導者，也是第一個走出怒河流域的人，般輸被無數工陶戰士狂熱崇拜，在工陶人心中他就像是神話般的存在。

    但現在……

    這個偉岸的形象就此轟然倒塌，煙消雲散。

    他們沒有那種喜歡跪在地上的崇拜對象。

    而濃雨身為般輸的親妹妹，是心中最恨的一個人，聽著平窯和酋長的話，她目光空茫，又想起了自己當時和般輸對話的場景。

    ……

    九工部落鑄塔。

    火星飄散的火爐旁。

    濃雨忍著滿眼淚花，看著眼前站在石台旁，光著膀子，圍著麻裙捶打鐵銅塊的般輸，咬牙問他：“阿兄，你真不願意跟我們回去？”

    般輸連頭都沒抬一下，平淡道，

    “我已經說過了。”

    濃雨見他這樣淡淡的態度，再也忍不住，憤恨地衝他大喊：“我們的阿父已經死了！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就是因為沒能看到你最後一眼！！”

    年邁的青羊族老沒死在漫長的遷徙途中，但最終還是死在了大荒遺種的唳鳴聲下，不得不說是一件憾事。

    般輸錘打的動作終於停了。

    垂著眼睛沉默不語。

    濃雨以為有希望，睜大眼睛上前一步，誰料般輸隻是頓了頓，很快又舉著錘頭敲打起來。

    “你聽到難道都不難過的嗎？”

    濃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知道阿父有多想你嗎？現在他死了，你都不願來到他墳前看看，跟他說說話嗎？！”

    般輸停下動作，看了她一眼：“人死了，屍體不會說話。”

    聽到這句話濃雨簡直想大笑。

    看啊，這就是阿父心心念念思念了這麼多年的兒子，無情到可怕。

    但她終究沒笑出來，隻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你不想去阿父的墳前看看，沒關係，但我們部落你也不管了嗎？”

    “現在外麵越來越危險了，半年前我們部落遇到一次變異蜘蛛，差點就滅了族，你是六級戰士，實力強大，回來幫幫我們好不好？現在正是部落最需要你的時候！”

    般輸看向她身後的工陶酋長，認真道：“你們可以選擇加入九工部落。”

    工陶酋長擰著眉：“九工部落不會接受我們的。”

    般輸頓了頓：“九工確實不會承認工陶是自己的族人，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搬到九工交易區裏住下。雖然不能進內部落，但交易區中也比外麵要安全許多。”

    工陶酋長聞言沉默良久，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隻是用失望至極的眼神看了般輸一眼，轉過身去。

    濃雨一把抓住般輸的手，急聲道，

    “阿兄，我們不想搬到九工交易區裏，在這裏住下我們算什麼呢？我就想你回來幫我們！”

    般輸垂下頭：“對不起。”

    濃雨眼中忍了多時的淚水終於撲簌簌落下，爬了滿臉，她哽咽著問他：“那、那我呢？我是你親阿妹，你不怕我遇上危險嗎，不怕我像阿父一樣死去嗎？”

    般輸垂著頭，依舊是那句話。

    “對不起。”

    這場對話從頭到尾，般輸都沒有放下手中的兵器和錘頭，沒有離開火爐旁邊。

    ……

    椅子上。

    濃雨閉了閉眼，把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睜開眼時她再一次提醒自己，要把般輸這個人徹底忘掉，就當自己從來沒有這個阿兄。

    他們所有工陶人也要把這個人忘記。

    工陶三人一時沉默，棘酋長主動接過話題，對葉羲說：“我們這次在九工也打聽到些消息。”

    他停頓了下，稍微組織了下語言才繼續道，“今年雪化後，外麵大大小小的部落都遭到了變異凶物的襲擊。超級部落因為人口多、目標大，遭受到的攻擊尤其多，而且攻擊它們的還是變異凶物中最恐怖的那一類。”

    “八大超級部落或多或少都有損失，其中九工部落和雷部落損失最為慘重。”

    “它們的部落距離無盡沼澤都太近了。”

    “無盡沼澤無比廣闊，那場天災中有數不清的隕石雨墜到那片沼澤裏，所以生活在沼澤裏的大蛤蟆，有相當多的一部分變異了，變得更強大、更有攻擊性，也更饑餓。”

    “你們能想象無盡沼澤有多大嗎……”

    說到這裏，棘酋長眼中露出驚悸之色，忽然轉頭望向瞪大眼睛專心聆聽的雉目和咬鵑，雙手邊比劃邊說，

    “我們羲城旁邊的大草原夠廣闊吧？但是一千片大草原，也填不滿整個無盡沼澤！所以當生活在淤泥底下的大蛤蟆變異時，不說它們的實力變得有多麼恐怖，光是它們的數量就很駭人了……”

    “據說，位於無盡沼澤中的人魚湖，那些原本以大蛤蟆為食的人魚，現在已經被大蛤蟆快吃絕種了。”

    “還是鮫人族冒險闖進無盡沼澤中，救走幾條高級人魚。”

    “沼澤裏的食物填不飽這些變異大蛤蟆的胃，沒過多久這些恐怖的家夥就爬出沼澤，瘋狂吞食沼澤外麵的生物，也襲擊了位於無盡沼澤邊上，九工部落和雷部落這兩個超級大部落。”

    雉目和咬鵑聽得屏住呼吸，握緊雙拳，眼睛一眨都不眨。

    葉羲也神色凝肅。

    棘酋長：“即使是超級大部落，對上這些數不清的變異大蛤蟆也十分吃力。據說，那時兩大超級部落血流成河，犧牲了相當多的戰士，才勉強擊退了變異大蛤蟆。”

    葉酋長歎了口氣，補充道：“我們還在九工部落裏見到過不止一名滿身紅斑的戰士，他們身上的氣息非常可怕，一雙眼睛充血般布滿血絲。”

    “我和其中一人對視過一眼，那雙血紅的眼睛望向我的時候，那一瞬間我連呼吸都忘記了。”

蔡仲子

第五百零三章 暗潮洶湧

    “他們直接吸收了源石？”

    葉羲眉頭微皺。

    葉酋長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是，聽說以九工部落的實力也難以抵抗無窮無盡的變異大蛤蟆，戰士戰獸大批大批死亡，後來九工部落幹脆冒險，選了一批人直接吸收源石。”

    “有人因為吸收源石死了，也有人沒死，熬了過去。”

    “熬過去的戰士實力大幅度提升，有他們的加入，九工部落的壓力緩解很多，經過四天三夜的瘋狂殺戮，變異大蛤蟆們終於退回無盡沼澤，將自己重新潛伏到淤泥裏。”

    葉羲問道：“那些吸收了源石的人，他們現在變得如何？”

    棘酋長：“從變異大蛤蟆襲擊到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月，聽說有一部分人內髒衰竭死了。活著的人身體隱患也很大，每隔幾天，就要去比大巫還強大的元巫那裏接受治療，而且因為身體疼痛，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殘暴。”

    葉羲點點頭。

    源石果然不是那麼好吸收的。

    棘酋長：“因為九工部落和雷部落兩大部落損失慘重，其他超級部落想趁火打劫，搶奪他們手中剩下的源石，兩大部落逼不得已結成同盟，才把敵人逼退。”

    “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兩大部落恢複了許多，至少我們到九工部落時他們看上去還不錯，就是交易區冷清了許多。”

    葉羲感歎：“看來九工這次真的元氣大傷，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再不濟，也比我們實力強得多。”

    濃雨聞言眼中劃過一抹冷笑。

    是啊，都這麼慘了般輸還是認為待在九工會更安全。

    棘酋長繼續講：“還有，聽說戾陽部落和恙部落在前段時間打了一場，最後以恙部落失敗而告終，源石被生生搶走大半。”

    “其實恙部落善於驅蟲，有蟲海優勢，八大部落中他們搜尋到的源石是最多的，偏偏戾陽鳥極其克他們部落的蟲子，這麼多辛苦搜尋到的源石被搶走，估計恙部落都氣得內傷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打起來。”

    葉羲聽到這個消息微微鬆了口氣。

    聽起來戾陽部落在這場天災中沒怎麼受創，依然這麼強勢，那麼嘎嘎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雉目看棘酋長講得嘴角都起白沫了，起身從灶台旁端了一碗清水給他，棘酋長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個光，一抹嘴繼續道，

    “熔火部落仗著有囊鱗翼龍在，經常在外麵搶劫其他超級部落搜尋隊的源石。”

    “五木部落和澧部落被搶得最狠，後來這兩個部落幹脆也結成了同盟。不過這也是可以預料的事，這兩個部落平日裏救經常往來，五木部落的副酋長，他的阿姆就來自澧部落。”

    “而且這個副酋長還很年輕，才四十多歲，很有可能當五木部落的下一任酋長，到時候兩大部落關係會更近些。”

    “五木部落和澧部落結成聯盟後，立刻一起攻上了熔火部落老巢。”

    “然而熔火部落居住在火山上，見打不過部落兩大部落，幹脆騎著囊鱗翼龍往正在噴發的火山口一躲，兩大部落的戰士也奈何不了他們。最終被搶走的源石也沒奪回來，他們隻能咬碎牙齒和血吞，恨恨地回到自己部落。”

    “後來這兩個部落外出搜尋源石時，都是結伴走的，聲勢十分浩大，熔火部落也不敢再搶劫他們了。”

    棘酋長緩了口氣，繼續說，

    “至於三大異人族。”

    “鮫人族獲得的源石應該是最多的。”

    “我聽說海洋非常廣闊，甚至比無盡沼澤還要廣闊許多，大到不可思議，墜落在海洋中的隕石也不少，而海中又是鮫人族的領地，沒有超級部落敢進入。我猜，他們手裏應該有很多源石。”

    “鮫人族一開始也派了搜尋隊在地麵，連他們的海主也在，出手搶奪了五木部落隊伍的源石，還有雷部落的源石。”

    “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匆匆地返回海中，再也沒出現過。”

    葉羲聽到這裏，眉心微微地擰了起來。

    鮫人雖然說是海中的霸主，但據他所知，鮫人族並沒有霸占整片海洋。

    海洋何其廣闊，生物種類恐怕比陸地上的更多、更複雜、更神秘，也更超乎想象。如果裏麵的生物變異起來，恐怕要比陸地上的變異凶物恐怖多了。

    她們這麼急匆匆回去，是不是海裏出了什麼事？

    棘酋長沒有察覺到葉羲的異常，繼續滔滔不絕：“三大異人族，鮫人族是其一，還有位於北方極寒之地的羽人族，以及位於西北荒漠的石人族。”

    “先說羽人族。”

    “羽人族天生長著巨大的雙翼，常年居住在雪山山巔，是一個高傲冷漠、沉默寡言的種族，那裏地廣人稀，除了羽人族外，超級部落中就隻有九邑部落距離稍微近一些，但也起碼相距千裏以上。”

    “羽人族挺神秘的，很少見他們來九工部落交易區交易物品，隻存在於傳說中。”

    “但是現在有消息傳來，據說羽人族和九邑部落因為源石關係緊張，至於會不會打起來就不好說了。當然，這個消息可能已經過時了，九邑部落實力弱些，指不定被滅了也有可能。”

    雉目喃喃道：“長著翅膀的人……這不是翼人族嗎？”

    當初為了搶奪塗山山穀，塗山戰士和翼人族發生過交戰，雉目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翼人族，但也從塗山戰士口中聽過翼人族是怎樣一個殘忍的、類似野獸的種族。

    棘酋長奇道：“什麼翼人族？”

    雉目和咬鵑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起來。

    棘酋長聽罷一拍大腿：“這差得太遠了，要是被羽人族聽到他們被和這樣的怪物相提並論，說不定立刻擰斷你們的脖子！”

    兩人齊齊一抖。

    葉酋長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別嚇唬她們，羽人族住的地方這麼遠，我們這輩子都碰不上他們，更別說被他們擰脖子了！”

    棘酋長狡猾地引開話題：“我繼續說。”

    “還有石人族。他們平常生活在西方荒漠裏，各個都很高壯，身高高達四米。他們的皮膚又厚又糙，不懼烈日暴曬，也不怕燒灼的沙子。”

    “要去石人族居住的地方，要先經過汜葉丘，汜葉丘你們知道嗎？就是那個沙瀑漫天，盛產雪駝的地方。”

    “據說吃過雪鴕肉的人一輩子都會念念不忘，非常美味。”

    “而穿過汜葉丘的沙瀑，再往西走個幾百裏，就到石人族的領地了。石人族性情溫和，即使有人踏入他們的領地他們也不惱，不像羽人族和鮫人族那樣攻擊性強。”

    “但是現在不同了。”

    “一旦涉及到真正的利益，溫和的石人族也強硬了起來。現在西方荒漠已經不允許超級部落的人進入，那些墜落在西邊的源石，超級部落一塊都沒撈到。”

    葉酋長無奈地看著棘酋長：“你剛才嘮嘮叨叨說了這麼多，都沒說到點上。”

    “你忘了說，超級部落一直在瘋狂搜刮其他部落的源石，不論是幾萬人口的大部落，還是數百人的小部落，要麼選擇將源石上交，要麼就被滅族。”

蔡仲子

第五百零四章 融絨雞

    這話一出，氣氛一時沉默了。

    葉羲輕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連超級部落自己都互相搶奪得這麼激烈，更別說實力遠遠低於他們的普通部落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片大地太廣袤了，而各個部落就像分散在海洋中的小島嶼，零星又不起眼，搜尋的時候一個錯眼就漏過了，所以羲城至今沒有被煩擾到。

    算起來，離羲城最近的超級部落應該是熔火部落。

    不過兩個部落也相隔一千五百公裏以上了。

    然而距離再遠也沒用，照他們這樣瘋狂的勁頭繼續搜尋下去，羲城早晚被找到。

    葉羲忽然問：“外麵的部落有沒有發現蠶布可以遮擋源石氣息？”

    幾人一怔。

    工陶酋長遲疑道：“也許沒有……在九工的時候我們察覺到內部落裏有非常充沛的源石氣息，但也可能是九工為了讓族人吸收能量，故意不遮蓋的。”

    葉羲垂眸沉思。

    蠶布遮蓋源石氣息的這個方法，是他從荊忌那裏學來的，超級部落不知道也有可能，畢竟很少有人身上會留一塊蠶布，還剛好用來包裹源石。

    不過也有可能少部分部落知道了，但死死地捂住這個秘密，不讓其它部落發現。

    葉羲抬眼：“這一行，沒有和他人提過羲城的位置吧？”

    工陶酋長明白葉羲在擔憂什麼，立刻道：“您放心，我們在交易時絲毫沒有提過羲城這二字，就算跟般輸交談時也隻說工陶部落，源石的事更是隻字未提。回來時還繞了好幾處地方，確保後麵沒人跟著。”

    葉羲點點頭。

    他們這次五個人裏有三個酋長，做事十分謹慎，應該不會被九工部落盯上，順著他們找到羲城。

    葉羲見五人眉宇間透著疲憊，沒有再多說，道：“好了，你們這一路上想必也沒怎麼休息過，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等五人走後，葉羲將其他部落的酋長和巫都召集起來，和眾人分享了這次從九工帶來的消息，然後商議了一些問題。

    最後，他再三提醒大家平日裏一定要將自己的源石用蠶布包裹起來。

    等所有酋長和巫走後，已經是傍晚。

    葉羲站在山頂，看著被晚霞染紅的遠方，眉宇間有著輕愁。

    十日後。

    羲城沒等來超級部落，倒是先迎來第一個加入的小部落。

    “喔喔喔！！”

    未聽人聲，先聽到一串嘹亮的雞叫聲。

    隻見為首一隻雪白高大，足有一人高的大公雞雄赳赳氣昂昂地載著一名女戰士率先踏進城門。

    這巨型雞長得很像婆羅門雞，擁有一身蓬鬆厚重的雪白羽毛，還有一雙非常粗壯的腿，上麵長滿了蓬鬆的黑色羽毛，就像套著一雙毛絨絨的腳套。

    它走起路來慢吞吞的，胸脯挺得高高的，左顧右盼，活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

    身後是一群稍矮一些的載著人的雪白巨型雞。

    奇怪的是，後麵每隻巨型雞的脖子上都栓著藤條，一個接一個地這麼串成一串，而這些威風凜凜的巨型白雞就這麼笨呆呆地被前麵的人牽著。

    完全不像是戰獸的樣子。

    葉羲疑惑地轉頭問虯牙：“這是什麼部落？”

    虯牙解釋：“這就是我上次說過的融草部落，這些雞他們起名叫融絨雞，不是戰獸都是養來吃的，聽說很笨，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東木英接到消息也走了過來，聽到葉羲的問話，補充道，

    “上次正是我接觸的融草部落人，他們部落因為周圍長著一種能讓雪融化的草，所以起名叫融草部落。這種草沒什麼大用，就是冬天的時候不會枯萎，也能讓他們的雞有東西吃。”

    融草部落的人走到麵前。

    為首的一名魁梧的圓臉女戰士從雞背上跳下，噗通一聲五體投地，直接對葉羲行了個大禮。

    “融草部落酋長見過羲巫大人！”

    其他融草人也從雞背上下來，齊刷刷地跟著自家酋長行大禮。

    葉羲將融草酋長扶起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羲巫？”

    融草酋長順從地順著葉羲的力道站起來，笑得一臉爽朗，豪聲道：“我猜的，我聽說羲巫大人非常年輕英俊，氣度超群，人群裏一眼望去就能找的到，果然被我猜中了！”

    葉羲第一次被當麵這麼直白地拍馬屁，挺不適應的，頓了頓才笑道：“融草酋長過獎了，一路來辛苦了吧？”

    “不辛苦，羲城派人大老遠來接我們才辛苦哩！這一路托你們的福，我們一名族人都沒傷亡！”

    這融草酋長是葉羲至今為止看到的第一位女酋長。

    從氣息上來看這名女酋長是四級戰士，和東木英不相上下，但年紀要比東木英大得多，大約有四十幾歲。

    融草酋長擁有一張圓臉，不笑的時候法令紋很深，眼神攝人，看起來十分威嚴。然而一笑起來卻像春風拂麵，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令人不自覺地想親近。

    雖然她一見麵就拍馬屁，也不讓人覺得她諂媚，反而覺得她爽朗直白。

    這也是一種本事。

    “見……過……羲巫大人……”

    鶴發雞皮的融草巫拄著骨杖顫巍巍地向葉羲行禮，聲音沙啞，一幅行將就木的樣子，葉羲見狀連忙將他攙扶起來。

    稍微談了幾句後，葉羲得知融草巫是祝巫，歲壽快要到了，腦子也有些糊塗，往往說一句話要過好一會才能反應過來。

    過了會，塗山酋長葉酋長他們都來了。

    葉羲對融草酋長道：“先跟著各位酋長進城吧，他們會負責幫你們安頓好。”

    融草酋長攙扶住自家巫：“謝羲巫大人體貼！”

    說罷立刻揮手讓自己的族人站起來，讓他們跟著塗山酋長走。

    葉羲見站起身的融草人有些麵色青白，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模樣，疑惑地看向東木英。

    東木英湊過來壓著聲音道：“融草部落不是養雞麼，晚上的時候它們怕融絨雞被巨蟲咬死吃掉，就把雞全部趕到山洞裏和他們一起住，那些雞在山洞裏到處亂拉屎，久而久之裏麵一股濃鬱的雞糞味，住在裏麵的人身體也不好。”

    想起山洞裏濃鬱的雞糞味，東木英就渾身一哆嗦。

    那一夜她都不知道是怎麼睡的，第二天起來第一個搬開堵洞門的巨石，狂奔到外麵呼吸新鮮空氣，並且極力拒絕融草部落人再住一晚的邀請，逃一般地回到羲城。

    估計融草部落這麼快答應，跟他們常年充滿惡臭的山洞也有很大關係……

蔡仲子

第五百零五章 大白蛋與雞肉

    “咯咯咯噠！”

    “喔喔喔！”

    幾千隻黑白相間的巨型融絨雞被藤條勒著脖子，瞪著眼睛，木呆呆地一步步從葉羲他們身邊走過。

    這些雞一邊走一邊拉，原本整潔的地麵頓時多了許多雞毛雞屎。

    “噗通！”

    雞群中的一隻母雞突然下了顆鴕鳥蛋般巨大的白蛋。

    眾人頓時將視線投過去。

    而這隻一人高的融絨母雞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慢悠悠踱步向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虯牙第一個衝過去，一點也不嫌髒地彎腰撿起這顆沾滿雞屎，還熱乎乎的巨蛋。

    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重量，虯牙不禁心花怒放：“這下好了，咱們不用去外麵掏鳥蛋也有蛋吃了！”

    東木英趁他不注意將蛋搶走，仰天哈哈一笑：“這隻蛋就用來做萵苣炒蛋，這次我要吃一大盆！”

    說罷腳底抹油轉身就走。

    虯牙一呆：“哎？！”

    眼看剛到手的大白蛋要飛走了，他拔腳就想去追，卻被身邊的葉羲一把拉住：“你與其去東木英手裏搶，還不如再在地上撿一顆……”

    說著葉羲朝著前方抬了抬下巴。

    隻見融絨雞群走過的地方又躺著兩顆大白蛋！

    虯牙立刻不追了，眉開眼笑地衝過去撿起來，左手一顆大白蛋，右手一顆大白蛋，喜滋滋地說：“哎呦，這融草部落真是個好部落，它們的雞真是好雞！太勤快了!”

    看這樣子，要不是蛋上還沾著雞屎，虯牙估計會對著這兩顆大白蛋狠狠各親一口。

    不過也難怪虯牙這麼興奮。

    以前大家如果想吃蛋，就隻能去外麵的樹上找鳥蛋吃。可是有鳥蛋的鳥窩也不是那麼好找的，往往爬十顆樹才能找到一窩有鳥蛋的巢。

    而且鳥蛋小，一口就能吞兩顆，一點都不過癮。

    哪像融絨雞的蛋跟鴕鳥蛋似的，這麼大個，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虯牙拿了隻大木筐子，跟在雞群後麵彎腰狂撿雞蛋，葉羲覺得有趣，也微笑著跟在旁邊。

    融草部落的人最終牽著這群融絨雞來到星湖邊。

    所有融草人因為路途跋涉，身上滿是油汗汙垢，髒得很，在塗山酋長等人的建議下，所有融草人紛紛跳進湖水裏清洗。

    一隻隻融絨雞則被留在湖岸邊，脖子上拴著藤條，木呆呆地互相擠在一起。

    虯牙捧著一大筐沉甸甸的白蛋，飲水思源，看它們可憐的模樣，心頭一軟，試探著幫它們脖子上拴著的藤條給解了。

    融絨雞們也挺乖，被解開繩子也不跑，依舊站在原地。伸著毛茸茸的雞頭，甩著火紅色的下巴肉，目光呆滯地左顧右盼。

    “篤！”

    突然，有一隻融絨雞木愣愣地低頭啄了下地麵。

    地麵頓時多了一個小凹坑，碎石子飛濺出來，而這隻融絨雞目光呆滯地一口將碎石子吞了下去。

    所有融絨雞轉著雞頭盯著它。

    下一刻。

    “篤篤篤！”

    “篤篤！篤篤！”

    數千隻融絨雞齊刷刷開始瘋狂啄腳下的石磚！

    它們的喙十分堅硬，灰黑色的石磚竟然被啄出了小坑，碎石子四濺開來，而這些笨笨的巨雞居然把碎石子全部吞了進去。

    好像在吞吃蟲子般迫不及待。

    周圍的羲城人頓時臉黑了。

    這些石磚可是他們花了大精力一塊塊鋪好的！平時雨天狩獵歸來時腳底帶著稀泥，他們生怕弄髒地麵，還會小心地把腳底給擦幹淨。

    可！結！果！

    這些傻雞居然把這裏鑿了這麼多坑洞！

    有許多融絨雞為了爭搶一塊碎石子還鬥了起來，頓時雞毛亂飛，雞屎亂踩，鬧鬧哄哄，一片混亂。

    湖裏的融草部落人見自己部落的融絨雞惹了禍，連忙從湖裏爬出來，火急火燎地阻止它們。

    一名臉色青白、病懨懨的融草人，著急地攔在兩頭正在打架的巨型雞中間，極力勸阻這兩頭大家夥。

    然而每隻融絨雞都有人一樣高，重達兩百斤，魁梧無比，一旦打起架來哪是這個病弱的普通人能攔得住的。

    在兩隻尖利的雞喙一左一右快要啄到他腦袋時，葉羲提著他的手臂一把將他拖了出來。

    而兩隻融絨雞沒了阻攔，居然咚地一聲腦袋撞在一起。

    他們暈暈乎乎地原地打轉了一會兒，甩了甩頭，睜著一雙鬥雞眼，居然木愣愣地朝葉羲啄來。

    這時，兩隻手閃電般地探來。

    隻見濕淋淋的融草酋長一左一右將兩隻融絨雞的脖子掐住，訕訕地朝葉羲笑：“……這兩隻雞的腦子可能撞傻了，不如今天把這兩隻雞吃了吧？”

    “我們初來，請你們嚐嚐融絨雞的味道，它們肉很好吃的！”

    兩隻被掐住脖子的巨型雞，直直地瞪著眼睛。

    葉羲：“……”

    嘩啦啦。

    一隻大白雞從葉羲頭頂飛過。

    這隻雞吞的石子太大顆，被噎住了，撲騰著翅膀到處飛，羽毛雪片般四處飄散。

    其中一根溫熱的雞毛晃晃悠悠地飄落，正好粘到了葉羲的臉上。

    “！”

    一片詭異的死寂。

    融草酋長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上去顫巍巍地幫葉羲臉上的雞毛揭下。

    她已經笑不出來了。

    這位可是羲城的主人啊，居然第一次見麵就粘了他一臉雞毛！要是一怒之下將他們融草人趕走可怎麼辦？！

    融草酋長為了將功贖罪，迅速將那隻雞抓住，一隻手倒提著它的腳，一隻手粗暴地將它脖子裏卡的石子給擼出來

    “咯咯咯！！”

    那隻融絨雞站穩後梗著脖子衝融草酋長叫了兩聲。

    融草酋長掐住這隻闖禍的雞，咬牙道：“這隻被石頭噎傻了，把這隻也給吃了吧！”

    ……

    湖畔。

    地麵搭起了灶台，一隻拔了毛的巨型融絨雞被石棍從屁股串到脖子，架在灶台上，旺盛的火焰不停舔舐著雞肉，將雞肉烤得色澤金黃、滋滋冒油。

    一名大漢揮舞著雪白的骨匕，不停地將外表金黃酥脆的雞肉片下來。

    灶台的不遠處擺了一張長長的大矮桌，上麵擺放著無數美味的菜肴，其中用最大盆裝的是紅燒雞塊、辣子雞、還有雞肉燉蘑菇，看起來非常誘人。

    羲城的所有巫和酋長盤膝坐在桌子旁，一邊閑聊，一邊吃著美食。

    麵對著戰戰兢兢的融草酋長，最終葉羲也沒發怒，他隻是滿臉無奈地把所有亂哄哄的融絨雞趕到後山，再把融草人安頓下來，然後為融草酋長和融草巫舉辦小宴以示歡迎。

    融草酋長放下了提著的心，盡情享受這頓美餐。

    她不會用筷子，也不會用叉子，直接用手抓著盤子裏的辣子雞，吃得是大汗淋漓，狼吞虎咽。

    而旁邊原本耳聾目濁，話都說不清的融草巫看到美食，居然猶如朽木回春般一下子眼放亮光，龍精虎猛地吞食著美食，看得眾人是咂舌不已。

    融草酋長一邊埋頭大快朵頤一邊讚歎：“沒想到吃膩了的雞肉也能這麼好吃！”

    “這加了鹽，加了其它東西的雞肉，香得簡直能把舌頭吞下去！”

    說罷，端起那晚滾燙的蘑菇燉雞湯，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

    葉羲見融草酋長揮汗如雨，麵紅耳赤的模樣，對遠處待命的紅雕招了招手。

    紅雕會意，端來幾杯用井水冰過的紅芒果汁。

    融草酋長驚喜交加地接過石杯，仰頭咕嚕嚕喝下去，隻覺得滿身燥熱頓時消散無蹤，清涼無比，不由滿足地歎了口氣。

    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感歎道，

    “做羲城人真是太舒坦了……”……

蔡仲子

第五百零六章 入秋

    時光飛逝。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

    羲城又齊心協力地擊退了幾波變異凶物的襲擊。

    又有五個部落接連加入羲城，星湖畔多了幾千座密密麻麻的高大石屋。而那座無比宏偉的巨型鬥獸場，在眾人夜以繼日、毫不惜力的趕工下，即將快要完工。

    農田裏，穀草大片大片地被染成燦爛的金黃色，油豆、角瓜、板栗都熟了，紅芒果花謝花開，重新長了一輪，原先吃不完的紅芒果做成了美味的果醬儲存起來。

    清澈湛藍的星湖徹底恢複了生機，星藻變得像天上的繁星般星星點點，夜晚時整個星湖璀璨美麗得驚人。

    各種水生生物順著河渠流入星湖，讓星湖變得更加熱鬧。

    從棘部落帶來的三根荊棘藤主莖在眾人的精心伺候下，繞著城牆迅猛生長，幾乎一天一個樣，幾個月過去瘋長了三十多米。

    因為每次都用珍貴的凶獸血澆灌，荊棘藤還發生了變異，它的藤皮變得更加堅硬，即使用骨刀用力劈砍也無法輕易砍破，它的利刺變得更密更長，令人望之生畏。

    而且，每當鮮血潑到荊棘藤條上時，荊棘藤竟然會自己將血吸收了。粗壯的藤條猶如蟒蛇一樣自己蠕動，發出輕輕的咕咚咕咚的聲音，像是人在喝水，不一會兒潑在上麵的血跡就消失無蹤。

    荊棘雀、蟄蟲、鶻鳥……等等有用的凶禽凶蟲大量繁殖，幾個月過去數量翻了一倍不止。

    十裏開外的大草原又重新進入大暴雨季。

    雨雲時不時被風吹著飄到這裏，羲城周圍的雨水也變得連綿不絕，盛夏時被曬得幹燥龜裂的地麵，瞬間濕潤了起來，氣候變得十分怡人。

    一下子就到了秋天。

    ……

    後山。

    羲城的後背沒有城牆，而是連綿不斷的、數不清的矮山，裏麵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生物。

    後來羲城圈了三十幾座山來用來蓄養牲畜蟲類，以及墓地之類的其它用途。他們在邊界處修建防禦工事，種了蟲柳樹，還建立了石塔哨崗，並日夜派戰士看守這裏。

    這裏被徹底劃為屬於羲城人的安全區域。

    “嘎吱，嘎吱。”

    一雙穿著皮靴的腳踩在厚厚的枯樹葉上。

    隻見穿著身薄薄的褐色麂皮衣，梳著兩條辮子、擼著袖口的雉目，單手毫不費力地提著一大桶水，大步往雞山的方向走。

    沒錯，就是雞山。

    羲城劃分了五座山頭來飼養融絨雞，現在的融絨雞已經有幾萬頭了，一眼望去全是擠擠攘攘的巨型大白雞，這五座養雞的山都被大家稱為雞山。

    而唯一沒養在雞山的雞，就是融草酋長的那頭坐騎。

    那頭融絨雞原本是雜血凶禽，後來到了羲城後，被硬生生用好東西堆成了蠻種凶禽，它什麼都不用幹，隻需每天到雞山來和母雞配配種就好。

    因為它，雞群裏多了很多雜血凶禽級別的和純血凶禽級別的融絨雞。

    現在雜血級別的雞被歸到一座山，純血級別的被歸到一座山，而現在雉目去的，是蓄養普通雞的一座雞山。

    雉目走得又快又穩，滿滿一大桶水，路上沒撒出來幾滴。

    她很快提著水桶來到雞山腳下。

    這裏沒用石磚堆砌成牆把整座山給攔起來，隻是紮了一圈半人高的木籬笆。因為普通的融絨雞都笨的很，完全不會想要跑掉。

    雉目打開籬笆小門。

    “喔咯咯咯！”

    “咯咯咯咯嗒！”

    瞬間無數巨型融絨雞湊了過來，把雉目包圍了。

    這些木呆呆的巨型雞把頭湊到雉目的水桶中，毛絨絨熱烘烘的雞身把雉目擠得跌跌撞撞。

    “別擠過來了！裏麵沒有吃的！”

    雉目無奈地把湊過來的融絨雞用力推到一旁，十分艱難地從雞群裏擠出來，提著水桶大步往前走。

    她的頭發衣服上全是白色的雞絨毛，看起來像在棉花堆裏滾過一圈。

    雉目提著水來到食槽邊，將水桶裏的水嘩啦啦全部倒進髒汙的食槽。

    清水把汙垢衝刷幹淨，又淅淅瀝瀝地流淌下來。

    許多融絨雞又爭先恐後地來啄這些髒水。

    看著它們翹著大屁股的呆樣，雉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放下空桶，推開這些大白雞，來到另一排食槽旁邊，把上麵蓋著的木蓋子掀開。

    隻見食槽裏全都是巴掌大的，肥肥胖胖的烏金色推屎蟲。

    這些推屎蟲發現頭頂的蓋子被打開，立刻爭先恐後地爬出來，然而融絨雞速度更快，無數隻雞頭一擁而上，將推屎蟲給啄食了個幹淨。

    羲城旱廁連通的蓄糞池裏現在養滿了推屎蟲。

    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推屎蟲被送到後山來，完全夠喂飽這幾萬頭融絨雞，所以融絨雞的主食就是推屎蟲。

    偶爾也有木鼠肉被送過來，給它們改善下夥食。

    木鼠比融絨雞還能繁殖，已經占了整整十座山頭。

    雉目去飼養木鼠的鼠山看過，那些鼠山中心的山體被掏空，變成一個個很深的大凹坑，凹坑邊緣砌上水泥又塗上其它材料，把岩壁弄得又陡又光滑，木鼠都爬不上來。

    負責飼養木鼠的人把整根整根的木頭扔下去喂它們，有時也扔些穀草糠皮，穀草杆子，一隻隻木鼠被養得油光水滑的，肉質十分細嫩。

    雖然木鼠主要用來喂後山飼養的各種獸類，但其實羲城人也有時候去鼠山撈隻木鼠嚐嚐口味。

    “嘩啦！”

    雉目又打了桶水回來，將新空出來的食槽也衝刷幹淨。

    把水桶收好，雉目來到雞山的山頂。

    這裏建著一座矮矮的石屋，可以供在雞山工作的人休息，也可以存放各種雜物。

    雉目從屋子裏取了隻半人高的大木筐，開始在雞山上一顆顆撿蛋。

    融絨雞很笨，它們不會去特意給它們準備的窩裏下蛋，而是跟拉屎似的滿地亂生。好在融絨雞的蛋比較大，殼也比較硬，一般不會被踩碎。

    雉目足足撿了五大筐的蛋，才把整座雞山上的蛋給全撿完。

    她頗為費力地抬起一隻隻沉甸甸的木筐，把大白蛋都放到山頂的那座石屋中去。

    把所有的蛋撿好後，雉目還不肯歇著，在石屋中拿了根用枯樹樹枝紮成的掃帚，把雞山上的雞屎雞毛都清掃了下。

    等全部清掃完她的額頭已經有薄汗。

    雉目也終於閑了下來，她坐在山頂石屋旁的一塊石頭上，托著下巴，吹著涼爽的秋風，睜著眼睛發著呆。

    其實她是不需要來雞山做活的，作為塗山人，也作為葉羲相熟的人，大多數羲城人都對她很親善，平時分配的食物皮毛也都很充足。

    但她就是不想閑下來。

    秋天到了，山頂不再曬黃豆釀醬油，於是找不到事做的她就主動提出來雞山幫忙。

    現在她半天來雞山處理雜活，半天和其他婦女一起縫製獸皮衣，每天都過得很忙碌很充實，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秋天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得她的臉頰越發紅潤。

    因為食物充足，生活改善，她已經很久沒挨過餓了，個頭竄高，臉頰肉豐盈，手臂也結實有力，還有星藻之類的能加強體質的食物補充，她的力氣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

    她換了隻手托下巴。

    眨了眨被陽光曬得金黃通透的睫毛，雉目突然想起了小牧豆，想起了草雀，也想起了阿細……

    這些人都沒在災難中挺過去，沒有福分享受現在的生活。

    “雖然現在看似很安穩，有吃不完的食物可以吃，有幹淨的屋子可以住，但也許再來場可怕的災難，我也會死呢……”雉目有些沮喪有些坦然的想。

    幾隻高壯的雪白的融絨雞踱步過來。

    “咯咯咯喔！”

    “噠噠咯咯咯！”

    雉目摸了摸它們毛絨絨的大粗腳，覺得心情好了些。

    她站起來抿了抿嘴，充滿朝氣地給自己鼓勁：“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重要的是過好現在的日子！”

蔡仲子

第五百零七章 全民戰士

    雉目為了不讓自己閑時胡思亂想，決定到豬山那裏看看。

    要從雞山去豬山，首先要先經過蘑菇山。

    蘑菇山一共有三座，在小路上走時就可以看到漫山遍野都是比人高的大白蘑菇，它們厚厚的傘蓋就像一顆顆矮樹，柄部肥嘟嘟軟綿綿的，按上去手感極好。

    這些山上的蘑菇都隨羲城人隨便采摘，負責這裏的人也隻需要在盛夏時每天澆水，保持土壤濕潤就可以了，十分省心。

    每當風從蘑菇山那裏吹來，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經過蘑菇山後，就是蟄部落人飼養毒蟲的毒蟲山了。

    毒蟲山裏養的毒蟲都是劇毒的，雖然從來沒有毒蟲跑出來過，但如果普通人隨便碰上隻逃出來的毒蟲，被叮到後即使不死也要吃大苦頭。

    所以雉目經過這片地方的時候依然小心翼翼的。

    “咚！”

    雉目心頭突然一跳。

    她發現不遠處的地上盤了一條兩米多長，類似蜈蚣的黑色多腳蟲！它一動不動地趴在厚厚的枯葉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雉目屏住呼吸，小心地往後退。

    “哎？雉目！”

    遠處大步跑來一名戰士，笑著朝雉目揮手。

    雉目定睛一看，原來是灰喙。

    她連忙大喊：“你小心些，這裏有條巨蟲！”

    話音剛落，那條類似蜈蚣的巨蟲立刻動彈起來，風一般蜿蜒著向遠處遊去。

    雉目不由心髒狂跳，臉都白了。

    原來真是活的！

    卻見灰喙閃電般拔下背後的長矛，向那條巨蟲投擲過去，準確地刺穿巨蟲的腦袋，將它釘在地上，任由它狂擺身體也無法掙脫。

    雉目鬆了口氣，劇烈的心跳往回落。

    現在灰喙已經是三級戰士，那條巨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灰喙沒去管那條巨蟲，見雉目被嚇到，歉意地說：“對不起啊！這條巨蟲是晚上的時候漏跑進來的，差點咬到你。”

    雉目有些生氣也有些無奈。

    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現在後山邊緣雖然種植著蟲柳樹，但蟲柳樹被故意種得十分稀疏，夜間是擋不住所有巨蟲的。

    因為蟄部落，以及很多像灰喙這樣的守哨戰士，他們喜歡在夜間狩獵這些從蟲柳縫隙中鑽進來的巨蟲，為了給後山飼養的毒蟲添食，也為了刺激，好打發時間。

    結果漏了一條巨蟲進來，害雉目這樣的普通人差點被咬。

    “你們還是多種些蟲柳樹吧，萬一這條巨蟲是躺在枯樹葉子底下，我就躲不過了！”

    雉目生氣地說。

    另一名守哨的戰士也跑了過來，剛好聽到雉目這番話，涎著臉笑嘻嘻地說：“別啊，這次是我們不小心，下次絕對不會漏一隻進來了！”

    晚上守崗真的很無聊，有巨蟲可以殺就不一樣了。

    沒有了巨蟲，他們隻得一整晚盯著黑暗。

    雉目沒有多說，隻是板著臉對那戰士一字一句道：“我回去就跟羲巫大人提這件事，相信羲巫大人會同意我的請求的！”

    說罷她轉身就走。

    “啊！不要哇——！”

    那戰士哀叫一聲，想要去捉回雉目，但被旁邊的灰喙攔住了。

    “對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有巨蟲漏進來確實很危險，咱們還是快把這條巨蟲屍體拿去給蟄部落的人喂毒蟲吧！”

    “真的不再勸勸嗎……唉，好吧好吧，不過就碰到了一次巨蟲，至於這樣大驚小怪麼……”

    雉目快步往前走。

    兩人的對話順著風傳到她的耳朵裏。

    走著走著她垂下了頭，有些沮喪。

    “小牧豆、阿細、草雀她們都是普通人，所以一有災難，就最先挺不過去。我也是普通人，哪怕不出羲城，有時候也要小心翼翼的……”

    沒有喪很久。

    等到豬山時雉目已經調整好心情。

    豬山不像雞山，豬山裏養的豬都是凶獸級別的，所以豬山旁砌著高高的水泥石牆，負責這裏的人都是實力強大的戰士。

    因為凶獸的吼聲會影響居住在羲城的普通人，所以戰士們對待這些凶獸級別的野豬都很嚴厲，一發出大叫就一頓亂揍，久而久之，這些凶獸都不敢瞎叫了。

    於是雉目這樣的普通人也敢放心過來看看。

    不過今天雉目的運氣是真的不太好。

    雉目到的時候，虯牙正在捉著一頭純血級別的黑胖野豬，將它壓在岩石台上，一隻腳壓著它不讓它動彈，一隻手固定著它的頭。

    然後把骨刀刀尖，猛然捅進它的脖子。

    頓時血箭飆射出來，射到底下放著的木桶裏，而這頭純血凶獸，也發出一聲刺耳到極點的嚎叫！

    “怎麼這麼倒黴！”

    雉目心中驚呼。

    這時想走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竭力抵抗著凶獸瀕死時的嚎叫攻擊，隻覺得氣血陣陣翻湧，眼前陣陣發黑。

    她蹲了下來，把自己蜷成一團。

    虯牙旁邊的東木英立刻發現了不遠處的雉目，舉起刀，手起刀落利落無比地一刀砍斷豬腦袋。

    嚎叫聲瞬間停止。

    虯牙不滿地衝東木英嚷嚷：“你砍它腦袋幹什麼？豬血都濺出來了！”

    東木英沒理他，大步來到雉目身前，伸手把她拉起來。

    “沒事吧？”

    雉目嘴唇還泛著白，眼前還有些發花，晃了晃腦袋，才回道：“我……我沒事。”

    東木英心知雉目剛才受了內傷，攬著雉目的肩膀半抱著她將她送到一處矮石上坐下，又撕了一小片異草，讓她服下。

    虯牙這才發現自己闖了禍，內疚地過來向雉目道歉。

    雉目服了靈草好了很多，她抬起頭看看忐忑不安的虯牙，又看看身上賤了豬血，卻絲毫不損英姿的東木英，不知怎的眼圈有些發紅。

    ……她突然不想做普通人了。

    她很想成為戰士。

    原先她以為女人是不能成為戰士的。

    因為女人要生孩子，懷孕的時候無法去外麵狩獵，生完孩子又要恢複時間，而且還可能嫁到外部落。

    凶獸核這麼珍貴，怎麼可能給女人。

    所以貧瘠的黑脊山脈就沒有誕生一名女戰士。

    但是走到外麵雉目才發現，怒河流域的工陶部落、幹戚部落都有女戰士，甚至比男戰士還悍勇，現在又有棘部落東木英這個酋長候選人，後來還有融草酋長這個女酋長。

    這一切都說明女人也是值得擁有凶獸核，值得成為戰士的！

    而成為戰士後，她就不用害怕剛才路上碰到的那條巨蟲了，她不會恐懼得逃跑，而是舉起武器勇敢地迎上去，像灰喙一樣將它殺死。

    她也不會因為瀕死的豬嚎聲而受到傷害，還要用異草恢複，而是用利刃幹淨利落地砍斷它的脖子。

    “這是怎麼了？”

    這時，雉目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溫和的嗓音。

    她回頭，發現葉羲正向這邊緩步走來。

    此時的雉目心中正燃著一把火，而突然到來的葉羲就像油，呼啦一下將她心中的火焰澆得更旺了。

    她猛然跳了起來，衝上去一把抓住葉羲的手，激動地仰頭問他：“我，我想當戰士！我能成為戰士嗎？！”

    她不想活得提心吊膽，她想更好地活下去！

    哪怕成為女戰士後要去狩獵，要和凶獸廝殺她也甘願！

    葉羲怔了怔，忽然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

    其實羲城裏有很多女人都想成為戰士，但卻沒有一個有勇氣來問自己部落的酋長，能不能給自己一顆凶獸核，讓自己成為戰士。

    但雉目卻敢，甚至直接來問自己。

    葉羲看著她的眼睛，溫和地告訴她：“你當然可以，很快就是大祭祀了，我會給你一顆足夠好的凶獸核，並幫你覺醒成為戰士。”

    “不僅僅是你，我要以後的羲城，全民皆是戰士！”

蔡仲子

第五百零八章 超出時代的建築

    大祭祀的日子很快到來。

    今年的大祭祀是在剛竣工的鬥獸場裏舉行的。

    沒錯，在初雪還未飄落的時候，那座占地高達兩萬平方米的鬥獸場就徹底完工。

    這座巨型建築建造速度之快，遠遠超出葉羲的預想，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要知道古羅馬用了四萬奴隸八年時間才建成鬥獸場，而生產力極端落後，隻有一把子蠻力的原始人們，卻隻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

    究其原因，一部分是因為羲城今年新加入了六個部落，新增了兩萬多人口，更重要的，則是因為所有羲城人非常熱愛這片土地。

    大家真的是很拚命地在建設自己的家園。

    葉羲從來沒有催促過他們，但一直到深夜，往往人們還借著月光在工地上勞作，連一向天黑就喜歡早早入睡的樹人也是，揮舞著樹絲幫大家遞送石磚，勸也勸不聽，各個幹勁十足。

    所以，大家創造了這個奇跡。

    這座雄偉的鬥獸場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的建造水平，就像一尊橫臥的龐然大物，望之令人屏息，也讓所有羲城人一看到就激動自豪，心潮澎湃。

    大祭祀的時候。

    四十多位巫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站在宏偉的鬥獸場中央，所有人神色肅穆，拄著骨杖，在飄飛的雪花裏齊聲吟誦。

    祭祀用的二百四十麵大鼓，被擺放在鬥獸場沿壁二百四十麵拱洞中，齊齊敲擊時，鼓聲震耳欲聾，猶如雷鳴。

    鬥獸場中，雷鳴般的祭祀鼓聲、洪亮的巫語吟誦聲在不斷交織回蕩，回響聲海浪般一重接著一重，場麵異常莊嚴神聖。

    現場所有羲城人被氣氛感染，一個個激動地握著拳頭，眼眶含淚。

    這次大祭祀再現了上次大祭祀時的奇觀，白焰巨塔轟然生起，墨綠色能量風暴瘋狂凝聚，棘巫借此機會晉升成大巫，成為了羲城第三尊大巫，其他巫的實力則或多或少的都有突破。

    在祖巫骨杖的幫助下，這次羲城一共新激發了兩千多名戰士。

    因為這一年來狩獵隊整改，狩獵效率提升，獲得的凶獸核更多，所以大家摒棄了雜血凶獸核，用的最次的凶獸核也是純血級別的，使得這一批覺醒的戰士潛力更高。

    雉目則用了葉羲私下給的一枚蠻種獸核。

    她雖然不是預備役戰士，但因為吃了很多增強體質的好東西，也成功撐過凶獸核融入心髒時的劇痛，成為一名潛力上佳的女戰士。

    除了在鬥獸場舉辦以外，今年的大祭祀與以往也有所不同。

    在白色火焰巨塔轟然炸開和雪花交織在一起，紛紛揚揚地飄落在人們的頭頂上時，眾人沒有歡快地張開手臂擁抱它們，大祭祀也沒有宣告結束。

    四萬多名羲城人，站在這片宏偉神聖又唯美的場景裏，沐浴著飄飛白焰和雪花，大聲地唱了羲城的城歌。

    “願持火炬之光，照亮這蒼茫洪荒！

    聚人族同心並力。

    朝殺猛虎，夕戮長蛇。

    取獸骨為刀，將蟲甲化作徽章。

    熹光蒸蒸，看旭日東升光芒萬丈。

    萬載歲月無法淹沒榮耀，巨翎蟲蛇無法摧折我脊梁

    枯骨垂下的頭顱，仰望的是心中的信仰。

    怒吼一聲，熱血不滅心中重燃起火光。

    路上再多崎嶇，我百折不屈！

    世上再多蟲豸，我堅定不移！

    勇敢麵對從不逃避！

    吼！吼！吼！！”

    洪亮的歌聲回蕩在鬥獸場中。

    結束後所有羲城人久久不曾回神，沉浸在剛才神聖熱烈的特殊氛圍中，激動得雙頰通紅，身體微微顫抖。

    經過這場格外壯觀的大祭祀，今年新加入的六個部落更加歸心，以自己是羲城人為傲，也將羲城視為自己的榮耀。

    ……

    身穿白色長袍的葉羲握著祖巫骨杖，踏出氣氛熱烈的鬥獸場，走進風雪交加、寒氣襲人的空氣中。

    他輕輕舒了口氣，過了會，仰頭朝著鬥獸場頂部呼喚：“阿織”

    蠶女阿織從頂上跳下來。

    剛才的大祭祀，她一直站在鬥獸場的最高處看著大家。

    阿織輕輕落在地上，雪白的長發被寒風吹得絲絲縷縷揚起，輕薄的蠶絲衣角飄飛，長長的睫毛陰影，投射在阿織淺灰色的臉頰上。

    她睜著一雙顏色淺淡的眼睛，沉默地看著葉羲。

    葉羲看著她單薄的衣服，頓了頓，問：“不冷嗎？”

    阿織輕輕搖了搖頭，依然沒有說話。

    葉羲有些難過地看著她。

    這一年過去，阿織成熟了很多，完全沒有從前那活潑跳脫的影子，而這種成熟，卻是思鄉、思念親人換來的。

    今年入夏開始，阿織就萬分思念故鄉，總是鬱鬱寡歡，坐在山頂朝著桑蠶嶺的方向發呆，再新奇的東西也無法讓她展顏。

    秋天的時候阿織曾向葉羲提過想回去，但是葉羲狠心拒絕了。

    蠶絲衣早就織完，其實他早就該送阿織回去的，但他實在抽不出空來，往來桑蠶嶺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中途如果發生什麼事，大祭祀就耽誤了。

    被拒絕以後，阿織就再也不來找葉羲了，不愛笑也不愛說話。

    而現在，竟連以前最怕的寒冷都不怕了。

    葉羲知道，除了思念桑蠶嶺外，阿織主要還怕撫養她的阿桑歲數到了，見不到她最後一麵，這種焦灼像烈火一樣每日焚燒她，讓她再也無法展顏。

    葉羲也十分內疚自責，如果不是他當初在蠶王麵前承諾會親自將阿織送回，其實可以派平窯或者虯牙他們護送阿織回去的。

    他愧疚地看著阿織：“……你想現在回去嗎？”

    現在桑蠶嶺也已經入冬，蠶女們應該都結繭子沉眠了，回去後阿織見不到阿桑，隻能吐絲把自己也結成繭子。

    然而阿織卻毫不猶豫地說：“想！”

    葉羲摸了摸阿織的腦袋，用非常輕柔的聲音說：“那葉羲哥哥今天就送你回去，路上寒冷，現在趕緊去加件獸皮衣。”

    阿織眼中瞬間迸射出驚喜的光芒，淡漠的臉龐一點點生動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害怕地輕聲問。

    “真的嗎？”

    葉羲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