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連載中)

蔡仲子

第五百零九章 最後的蠶女

    葉羲借了虯牙和東木英的金絲雀，兩人騎著兩頭王種凶禽，帶夠桑葉，在雨雪紛飛的時節趕往桑蠶嶺。

    之所以借金絲雀而不是騎大鵟，倒不是嫌棄大鵟太慫，而是金絲雀的速度更快些，這樣可以縮短趕路時間。

    一個月後。

    冒著凜冽的北風，葉羲和阿織回到桑蠶嶺。

    桑蠶嶺綿延的古桑樹樹梢覆蓋著厚厚的雪被，除了風雪聲外沒有一點聲息，一如葉羲預想中的那樣寂靜。

    但也有出乎葉羲預料的地方。

    原本他以為古桑樹的樹枝上會到處垂掛著蠶女用來沉眠的巨型白繭，一顆接著一顆，墜滿桑樹枝，形成一片奇異的景象，然而現在他卻一顆白繭都沒看到。

    兩頭金絲雀頂著風雪穿過交錯的枝杈，降落到地麵。

    葉羲從金絲雀背上跳下。

    站在斑駁的雪地上，他轉頭四顧。

    周圍古桑樹的葉子已經落盡了，風雪不時地穿過光禿禿的樹枝，呼嘯著吹到身上。他們的腳下是潔白的積雪，但有的地方因為枝杈擋著積雪零零碎碎的，依稀可以看到底下厚厚的黃色枯葉，場麵異常淒冷。

    葉羲微微皺眉。

    上一次他來這裏時，看到樹上有無窮無盡的蠶寶寶、初代蠶，但現在，他竟然一條都找不到，就連肥胖巨大的蠶王也不見了蹤影。

    好像到的不是一個地方。

    一瞬間，葉羲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阿織則非常驚慌。

    回家的喜悅消失無蹤，這裏荒蕪的場景好像一根悶棍對她當頭砸下，已經把她徹底砸懵了。

    怎麼回事，人都去哪了？

    “嘎吱，嘎吱嘎吱……”

    踩著覆蓋著積雪的枯樹葉枯樹枝，阿織慌亂地在這片寂靜的地方走著。

    很快她發現地上很有多折斷的粗壯樹枝，有些古桑樹竟被攔腰折斷，像巨人一樣躺在地上，她仔細看去，發現黑褐色的樹幹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所有用來布防的晶亮蠶絲被某種利刃斬斷，像蛛絲一樣無力地垂掛下來，隨著寒風飄來拂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荒蕪。

    阿織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鑽到頭頂，順著全身的毛孔滲出來，心跳噗通噗通劇烈跳動。

    她茫然地睜大眼睛轉頭四顧。

    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

    為什麼這裏變成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

    她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連忙低頭。

    ——隻見一節灰黑的僵硬手指，穿過厚厚的枯葉與積雪，扭曲地露出地麵。

    阿織瞳孔皺縮。

    接著，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慢慢地用雙手開始刨腳邊的積雪和枯葉。

    最終一名身體灰黑，臉上有著高度腐爛痕跡的蠶女屍體被刨了出來，這具女屍隻有一條手臂，四根手指，扭曲而殘缺。

    阿織愣了會，意識到了什麼，又去刨其他地方。

    一具具僵硬腐爛，肢體殘缺扭曲的蠶女屍體被挖了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

    阿織越挖越害怕，巨大的恐懼感攫住她的心髒。

    她用哆嗦的雙手繼續刨腳下的枯葉，刨出來的屍體越來越多，幾乎不用找，每挖一處地方都能挖出一具女屍來。原來他們腳下踩的每一寸地方，底下都至少埋著一名蠶女屍體！

    幾百具屍體被挖了出來。

    “啊…啊……”

    阿織看著這些屍體，捂住腦袋，口中發出崩潰的尖叫！

    葉羲也在挖。

    當他挖出一具屍體時，他僵在了那裏，過了很久，艱澀地呼喚阿織：“……阿織，你過來看看吧。”

    阿織渾渾噩噩地爬起來，渾渾噩噩地過來。

    這具屍體扭曲僵硬，屍身傷痕累累，身上全是刀傷，一條腿被斬斷，裸露出來的皮膚高度腐爛，看上去慘不忍睹。

    和先前被刨出來的屍體差不多。

    而不同的是，她是……阿桑。

    阿織看到的一剎那，猶如抽去了所有力氣，失魂般頹然倒在地上，原先那些癲狂的抽泣尖叫剎那停止。

    晶瑩的淚珠從她茫然的眼睛中一顆顆滾落出來。

    阿織的手劇烈顫抖，她慢慢地抱住阿桑的屍體，輕輕把臉埋在她僵硬冰冷的胸口，這是她的朋友，她的姐姐……她的阿姆。

    阿織抱了很久很久。

    久到雪花在她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她閉著眼睛，好像睡著的雪人一樣，還是舍不得站起來。

    葉羲沒有打擾她，隻是沉默地陪在她身邊。

    最終葉羲怕阿織被凍死，還是將她拉起來了，然後帶著她，將埋藏在積雪和枯樹葉中的蠶女屍體都挖了出來。

    他們挖了一天一夜。

    上萬具蠶女屍體全部被挖了出來，包括蠶女嬰兒的屍體也全部都在，桑蠶嶺蠶女竟然無一幸存，全部寂靜地躺在枯葉中。

    除此之外，葉羲還發現了很多破碎的泛黃繭顆，還有很多枯掉的蟲柳枝條。

    阿織看到這些蟲柳枝條，臉龐都因為仇恨而扭曲猙獰了，終於明白為什麼桑蠶嶺會變成這樣。

    原來是因為蟲柳部落襲擊了她們！

    葉羲提議道：“也許蠶王還在蟲柳部落的手上，我們去找他們吧？”

    阿織自然沒有異議。

    兩人騎著金絲雀，在這雨雪交加的冬季找了整整半個月。然而蟲柳部落好像躲起來了，天地浩渺，他們竟連一點蹤跡都找不到。

    騎在金絲雀上，往下腳下白茫茫的一片，阿織心頭冰涼無比。

    葉羲怕阿織想不開，對她承諾：“我們先回羲城吧，我會派鶻鳥去尋找蟲柳部落的蹤跡。”

    阿織沒有其他選擇。

    寒冷讓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於是她點點頭，和葉羲一起返回羲城。

    ……

    金絲雀背上。

    葉羲被撲麵而來，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他擼了把睫毛上沾著的雪花，轉頭看了伏在另一隻金絲雀背上的阿織一眼，眼神中有著擔憂。

    異人的屍體腐爛的比普通人慢，其實桑蠶嶺已經消失整整一年了。

    也許，去年寒冬，蟲柳部落就趁著蠶女們沉眠以雷霆之勢大規模攻上桑蠶嶺，不知用什麼方法殺光所有蠶女，並吞掉所有初代蠶、普通蠶。

    那時桑蠶嶺上就一片寂靜。

    而身旁的阿織，也許是世上最後一名蠶女。

蔡仲子

第五百一十章 一線生機（為盟主木子義加更！）

    阿織一路渾渾噩噩地跟著葉羲回到羲城。

    然而當看到羲城外的蟲柳樹牆時，她一下子發了狂，從半空中直接跳下來，像瘋子一樣攻擊蟲柳樹。

    當葉羲也落到地上時，阿織衝過來二話不說奪過葉羲的骨刀，用骨刀對著蟲柳樹幹瘋狂劈砍。

    蟲柳樹遭到攻擊立刻揮舞著枝條反擊。

    阿織被無數條蟲柳枝條卷起來絞緊，她又嘶吼著用骨刀將綁著她的蟲柳枝條給砍落，鋒利的骨刀無往不利，綠色的蟲柳汁液四濺，無數條蟲柳枝被砍碎，一顆顆蟲柳樹樹幹被巨力劈斷。

    在此期間葉羲一直沒阻止她，任憑她發泄。

    蟲柳樹雖然重要，但阿織更重要。

    一直毀掉二十多顆蟲柳樹，身上沾滿綠色汁液的阿織終於力竭，喘著氣將骨刀扔下。

    阿織平複呼吸後，走過來對葉羲說了一句：“我不想看到這些蟲柳樹，也不想住在羲城，我自己另找地方住吧。”

    說完，她孤身冒著風雪向後山走去。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離羲城兩裏開外的深山，才跳到一顆大樹上，吐絲，將自己結成一個大白繭，然後蜷縮在繭中，陷入沉眠。

    葉羲仰頭看了樹上那隻大白繭一會，才邁著沉重的腳步，回到羲城。

    一來一回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此時的羲城已經進入深冬，城中看不到幾個人在活動。

    不過剩下的幾人看到葉羲都很興奮，大家奔走相告，許多人從石屋裏湧出來向葉羲行禮，歡喜地慶賀葉羲的平安歸來。

    但葉羲笑不出來。

    他讓大家都回自己屋裏，然後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來到湖岸邊，隨意找了塊岩石坐下，看著被冰凍的雪白湖麵，微微發呆。

    鵝毛般的大雪飄落到他身上。

    很快將他整個人覆蓋住。

    葉羲陷入了自責中。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早點把阿織送回去會不會不一樣？他會不會幸運地剛好碰到桑蠶嶺遭劫，然後救了整片桑蠶嶺上的蠶女？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其實桑蠶嶺的地位很特殊，蠶女是唯一能生產特殊蠶絲的地方，由蠶絲織成的蠶絲衣堅韌輕薄，就連超級部落的人都十分喜歡。

    早有很多超級部落想吞並桑蠶嶺，好讓自己部落徹底擁有這種蠶絲衣。

    然而想讓蠶女們繁衍生存需要大量的桑葉，而綿延數裏的古桑樹就隻有桑蠶嶺有，再加上蠶王和蠶女們都不願意離開桑蠶嶺。

    後來蠶王答應每年給超級部落們提供蠶絲和蠶絲衣，桑蠶嶺也就這麼在各方激流中順利綿延至今。

    蟲柳部落之禍不是第一次發生，其實桑蠶嶺之前就可以求助超級部落，超級部落完全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滅了蟲柳部落。

    但她們選擇自己擊退蟲柳部落，當然，最後她們也成功地殺死了蟲柳部落的巫。

    葉羲眉心微皺。

    照理說，蟲柳部落遭受重創，都隻敢夜間偷偷摸摸地來吞食初代蠶，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強大，將實力強大的蠶女全部殺盡？

    就算蠶女們都在繭裏沉眠，也不該到滅族的地步啊？

    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其他部落插手？

    不對，其他部落也知道蠶女的價值，應該巴不得將蠶女全部擄到自己部落，讓她們使勁吐絲織蠶絲衣才對，怎麼會殺了所有蠶女？

    殺光她們有什麼好處？

    得到的線索有限，葉羲實在推算不出來，想到阿織現在的模樣，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天氣寒冷，呵氣瞬間成了白霧。

    突然，葉羲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什麼輕輕戳了下。

    他回頭，發現瑟瑟發抖的小花站在他身後用藤蔓戳他，見他回頭，將自己的藤蔓纏繞在他手臂上，又拽了拽他。

    原來小花感應到葉羲回來了，又從契約中感受到葉羲現在心情低落，於是不顧天氣寒冷跑出來安慰他。

    葉羲衝著小花勉強一笑，起身往石屋的方向走去。

    石屋的壁爐裏早就被生上火。

    一進門葉羲就感覺有溫暖的熱意撲麵而來，和外麵冰天雪地相比，完全是兩個世界。

    葉羲頭發上的雪花很快變成水滴下來，他從石台上找到塊幹淨的麻布，將臉上和頭發上的水擦幹淨。

    放下麻布，當他看到石台上擺放的一隻隻石盒，突然一愣。

    石盒裏裝的是他刻好的祝福骨牌，沒什麼特殊的，他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突然想到蠶王曾經送給他一隻木筒。

    那木筒裏裝的是一條王種初代蠶。

    桑蠶嶺給他的那條王種初代蠶，不是指凶獸等級，而是指它擁有成為蠶王的潛質，是從千千萬萬條初代蠶中脫穎而出的，據說整片桑蠶嶺也就兩條。

    當初桑蠶嶺把那條初代蠶當做給他的獎勵，隻要用骨針輕輕刺那條蠶三下，蠶王就知道葉羲需要幫助，到時候會派蠶女們前來幫忙。

    “擁有蠶王潛質的初代蠶？”

    葉羲渾身一凜，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回自己房間，將那個被遺忘的裝著初代蠶的木筒翻出來。

    之所以忘了這條初代蠶，是因為這條初代蠶一直被浸泡在特殊的液體中，平時不用吃也不用拉，十分省心，久而久之葉羲就將它忘了。

    葉羲拔出木筒塞子，將裏麵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往石台上倒。

    一大灘透明的液體和一條濕漉漉的蠶寶寶被傾倒出來。

    這條蠶寶寶隻有拇指粗細，白白軟軟的，看起來很普通，隻比別的初代蠶看起來更白一些，它翻著肚皮躺在那灘液體上，好像死了一樣。

    葉羲心裏一咯噔。

    連忙用指頭戳了戳它小小的身體。

    初代蠶抽搐了一下，身體猛然蜷縮成一團，過了會笨拙地爬起來，朝葉羲昂起小小的腦袋，好像在問，為什麼把我叫醒？

    葉羲見它還活著，頓時把心收了回去。

    “不過怎麼這麼小？”

    葉羲輕輕點了點它白白軟軟的身體，自問自答道，“不會是餓的吧……也難怪，這都餓了一年多了。”

    怕把這條珍貴的初代蠶餓死，葉羲立刻走出屋子去尋找桑葉。

    在阿織以前居住的石屋周圍種著幾顆桑樹，去年冬天的時候嫆一直用巫力為桑樹注入生命力，所以那幾顆桑樹在冬天也沒有掉葉子。

    懷著僥幸心理，葉羲去找那幾顆桑樹。

    很不幸地撲了個空。

    那幾顆桑樹的葉子早就全部掉光了。

    當然這也是預想中的事，嫆在得知阿織要回桑蠶嶺後，就沒有再為桑樹注入巫力，這幾顆桑樹沒了巫力維持自然都光禿禿的，一片葉子都不剩。

    沒有摘到桑葉，葉羲回到屋子裏後，隻能跟眼巴巴盯著自己看的初代蠶大眼瞪小眼。

    想不出辦法，葉羲隻能將源石掏了出來。

    他將幾塊鵪鶉蛋大小的源石在初代蠶旁邊擺了一圈，像陣法一樣將它圍住，讓它吸收源石散發出的能量。

    接著又敲了塊很小很小的源石碎片下來，放到它麵前。

    初代蠶以極快的速度蠕動著，毫不猶豫地將源石碎片一口吞了下去。

    葉羲怕這條小小的蠶蟲吸收不了源石，等會翻著肚皮死了，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它：“你是有潛力成為蠶王的蠶……應該不會這麼脆弱吧？”

    幸好初代蠶真的沒這麼脆弱，吞下源石碎片的它隻是身體發熱，竟蠕動著爬到葉羲的手上，昂著腦袋還要找葉羲源石吃。

    葉羲鬆了口氣。

    這條初代蠶也許以後能成為新的蠶王。

    桑蠶嶺終究有一線生機。

蔡仲子

第五百一十一章 異蟲錄

　接下來的几天里，葉羲一邊讓嫆重新為几顆光禿禿的桑樹注入巫力，催生新葉，一邊繼續用源石碎粒喂它。

　　因為這條王種初代蠶肩負著桑蠶嶺的希望，所以葉羲給予了它連小花蛟蛟都沒有的待遇。

　　他親自幫這條蠶寶寶用柔軟的樹枝編織了一只鳥巢一樣的大窩。

　　怕蠶寶寶在寒冬著涼，窩的最底下墊著一層柔軟的長毛兔兔皮，又怕蠶寶寶不小心將獸毛吃進去，他很小心地將獸皮反著墊。

　　窩里的獸皮上鋪滿了嫆后來催生出來的新鮮桑葉，這些寒冬中長出的桑葉片片青翠欲滴，看起來極其鮮嫩，而且無限量供應，這條蠶寶寶就只負責睡醒了使勁吃就行。

　　在窩的最邊緣，還擺放著一圈翡色源石。

　　豐沛的源石能量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滋潤蠶寶寶的身体。

　　最后葉羲一直將這個窩放在自己炕上的枕頭旁，和它同住同睡，好隨時確認它是否健康。

　　這條初代蠶就這麼過著奢侈舒適的日子。

　　半個月過去，整條蠶就吹氣球似的胖了不止一圈。

　　如今身体已經有胳膊那麼粗，足足半米長，身体肥肥胖胖軟軟綿綿的，一張蠶皮雪白到刺眼的程度，看上去憨態可掬極其討人喜歡。

　　……

　　深夜。

　　大廳中，壁爐火焰熊熊燃燒，干柴發出劈里啪啦的爆響。

　　一幫酋長擠擠攘攘地蹲在壁爐旁面朝爐火，人手一張羊皮卷，低頭認真地學習認字。

　　冬季到了，所有人都空閑了下來，大家不用狩獵也不用在工地忙碌，所以習字這項令他們珍惜又痛苦的任務又提上日程。

　　現在羲城一共四十多位酋長，每個人的學習程度都不同。

　　今年加入的六位酋長全是一個字都不認識的，心知落后的他們現在每天爭分奪秒地埋頭學習。這麼一幫殺人剖屍不眨眼的家伙，如同狗熊捧著玉米棒子一樣，捧著謄抄出來的法典笨拙地逐個認字，那刻苦的勁頭讓人看了就心生感動。

　　去年的三十多位酋長有些已經出師了，像工陶酋長、涂山酋長他們這些學的格外快的已經在教導自己族人了，只偶爾來葉羲的石屋里，學學其它新字。

　　而羲城絕大部分酋長則在溫習，三個季度過去，這些復雜的方塊字對他們來說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所以也時不時的過來。

　　“法典第九十三條，狩獵……隊每日獲得的獵物不得隱、隱瞞……或少交，否則……”

　　“鞭、鞭笞……鞭笞！鞭笞……”

　　粗嘎嘈雜的讀字聲中。

　　葉羲坐在壁爐旁邊的一張岩石台旁邊，手握一支細毛筆，垂著眼認真地在羊皮卷上寫著字。

　　羊皮卷旁燃著一支儿臂粗的蠟燭，溫暖的火光照亮了整張羊皮卷。

　　在這片蠻荒世界，他經常浴血戰斗卻很少提筆寫字，漸漸的，有些原本熟悉的字變得陌生，有些字甚至要想一想才能寫出來。

　　他想，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一天他會徹底忘記有些字該怎麼寫，所以葉羲決定以后冬季每天都寫點東西，順便也能為羲城留下些東西。

　　現在他寫的是“異蟲錄”。

　　他將自己見過的所有奇異的昆蟲、劇毒的毒蟲都紀錄下來，詳細地寫了它們的模樣、習性以及經常出沒的地方。

　　“變異紅蜘蛛，足肢纖長、甲殼堅硬……”

　　筆尖沾著濃墨，在泛黃的羊皮卷上一筆一划地慢慢勾勒，濕潤的墨汁漸漸被泛黃的羊皮紙徹底吸干，只留下一個個干燥的、清雋漂亮的字体。

　　之所以用羊皮卷而不是用雪白好看的“菜紙”，是因為羊皮卷保存的時間更長些，而且能記載的文字也更多些。如今他正在下筆的這卷羊皮卷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羊皮皮質輕薄卻非常結實，經過拼接后攤開來時足有兩米長，能記載很多文字。

　　葉羲將變異紅蜘蛛的習性外貌，以及遇見時那驚心動魄的場景都用文字記載下來，最后放下手中的筆，換了支更細的毛筆，沾了些紅色涂料開始繪畫。

　　變異紅蜘蛛猙獰的模樣在畫筆中的勾勒下漸漸浮現出來。

　　這本“異蟲錄”都是文字加配圖。文字久不書寫會忘記，繪畫自然也是同理，所以也一同當做練習了。

　　葉羲畫得很認真，羊皮卷上的變異紅蜘蛛簡直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最后，他又換了支筆，沾了些黑墨為變異紅蜘蛛點上眼睛。

　　在葉羲寫字繪畫期間，那只白白胖胖的初代蠶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探著腦袋用黑豆眼盯著葉羲在羊皮卷上寫字繪畫，足肢旁邊的一排眼睛偶爾齊齊眨動。

　　隨著初代蠶体型的變大，它身側足肢旁邊的那排黑點也長了開來，變成像蠶王一樣的眼珠子。這排眼睛非常敏感，時不時會眨動一下，當碰到身側的眼睛附近時，那排眼珠子立刻會受驚閉上。

　　而雖然在源石堆里長大，但這條初代蠶還是擺脫不了蠶寶寶的習性，一點也不愛動彈。

　　它平時就喜歡窩在自己的小窩里，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慢悠悠地啃桑葉，偶爾掛在葉羲身上，讓葉羲帶著它四處走。

　　但當葉羲寫字時，它是必定會爬出自己的小窩爬到葉羲身上來的，並且一直趴在它肩頭興趣十足地盯著羊皮卷看，像個好奇心十足的小嬰儿。

　　葉羲將變異紅蜘蛛畫完后，小心地將胖嘟嘟的初代蠶從肩膀上抱了下來，如同孩子般抱在懷里，逗它說，

　　“這變異紅蜘蛛可不可怕？你長得這麼胖肉又這麼嫩，變異紅蜘蛛最喜歡咬你這樣的了！”

　　雪白的軟軟綿綿的蠶寶寶將肚皮翻起，胡亂地葉羲膝蓋上扭動著，以示抗議，小模樣看起來非常可愛。

　　葉羲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問道：“想被寫進這卷異蟲錄嗎？”

　　這條被源石喂大的初代蠶好像聽得懂似的，一個咕嚕立刻將肥呼呼的身体翻過來。

　　葉羲將它抱起放在岩石台上，笑著說：“那就努力成為蠶王，現在的你還太弱小了。”

　　初代蠶身上的兩排黑豆眼齊齊眨了一下。

　　葉羲笑了笑不再管它，將左邊干透的羊皮卷卷起，提起筆繼續寫下一種異蟲。

　　這卷異蟲錄已經記載了二十多種他見過的神奇異蟲了，但一個人的見識終究有局限，葉羲打算將自己見過的異蟲都寫完后，將所有酋長聚在一起，讓他們曾經見過的異蟲也都說出來，大家一起撰寫這卷異蟲錄，讓它盡可能的完備。

　　等今年冬季寫完“異蟲錄”，明年冬季他打算著手編寫“奇花異草錄”，后年冬季則編寫一本“山河記”，寫一寫他走過的地方，將那里的氣候、山脈分布、河流走向、植被都詳細地描寫下來。

　　之后還要寫什麼他暫時沒想到，但他應該會將這兩錄一記編寫到老，盡可能地將他一生的見識都記載下來，以供后人參閱，讓后人少走些彎路。

　　也算是為羲城留下一份寶貴的財富。

蔡仲子

第五百一十二章 火鍋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天難得放了晴。

    葉羲推開沉重的青石大門，凜冽清新的空氣立刻撲麵湧來。

    一眼望去外麵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地被柔軟的雪被所覆蓋，天空中的兩輪太陽看起來隱隱約約的，光線明亮而不刺眼。

    葉羲有心想出去透透氣活動活動，然而剛走了一步，頭頂就有什麼東西墜了下來。他反應極快地後退一步，那東西就擦著他的鼻尖滑過，劈裏啪啦地摔到了地上。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屋簷上掛著的冰淩掉了下來。

    守門的鹹鳥河豹嚇了一跳，立刻惶恐自責地半跪下請罪。

    竟然讓巫受驚，這是他們的失職。

    屋子裏的斷翎聽到動靜快步走了出來，看到地上摔得稀爛的冰淩皺了皺眉，“巫，您沒被砸到吧？”

    昨天斷翎教酋長們認字教得很晚，是在葉羲屋子裏睡的。

    葉羲將內疚的鹹鳥河豹扶起來，笑著對斷翎他們三人道：“這麼大驚小怪幹什麼，我的腦袋不比其他戰士脆，就算砸到了也出不了什麼事。”

    鹹鳥還是很自責，懊悔地說：“羲巫大人，我們二人這就將屋簷上的冰都清理幹淨！

    葉羲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敲吧，屋子裏待久了正好活動一下。”

    三人不敢勸阻葉羲，隻得眼睜睜看著他回屋裏取了個小石錘出來，然後屈膝一躍輕巧地跳上了屋頂。

    屋頂坡度並不算大，並非無法站立。

    隻是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葉羲一站上去，立刻有很多鬆軟潔白的積雪如雪崩般滑落下來，嘩啦嘩啦地摔到地上。

    “嗷~”

    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的鷹鳴。

    葉羲回頭，看到屋頂的翹簷上停著隻柚子一樣大的斷翎鷹雛鳥，瞪著一雙圓溜溜的鷹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早上好啊，黑羽！”

    葉羲笑著打了聲招呼。

    這隻斷翎鷹雛鳥正是斷翎的戰獸，它有著一身黑褐色的蓬鬆羽毛，間或夾雜著還未褪去的白色絨毛，整隻幼鷹看上去圓滾滾的，有些像蹲著的貓頭鷹。

    “嗷~”

    黑羽張開嫩黃的喙，用細嫩的聲音應了一聲。

    半年前斷翎不知道從哪處懸崖上掏到顆斷翎鷹的蛋，自己將它孵化出來，並與之結契，嚐了多年的夙願。

    這頭小鷹非常獨立，一點都不粘著斷翎，翅膀還沒長齊就到處亂飛，有時飛到後山去捉木鼠，有時飛到雞山那裏跟巨大的融絨雞搏鬥。

    在它三個月的時候，憑自己的力量啄死了一頭融絨雞。

    當時它體型比現在還小，抓著百來斤的融絨雞屍體根本飛不起來，結果硬生生叼著融絨雞的腳脖子，用小小的身體半拖半拉地從後山將它從後山帶回來，一路驚掉了無數人的眼球。

    昨夜這隻絨毛還未褪去的雛鷹不肯進屋避寒，淋著雪花，頂著冬日裏的寒風，在屋頂上站了一夜，好像在給大家放哨一樣，異常懂事。

    葉羲看到它就不禁想到嘎嘎。

    那時候的嘎嘎還穿著自己給它縫的獸皮小襖，成天窩在自己懷裏，身上的奶味都沒褪去，就知道粘著人撒嬌，這麼一對比，還真是……

    葉羲失笑著搖了搖頭，在屋簷邊蹲下，舉著小石錘，叮叮當當地開始將邊沿掛著的一排冰淩敲掉。

    這些冰淩的頂部很尖銳，最長的有二十公分，如果砸到戰士腦袋上倒還好，如果砸到其他巫的腦袋上後果不堪設想。

    過了會兒斷翎也拿著個石錘跳了上來，蹲在另一排屋簷敲冰淩。

    大塊大塊的冰淩掉到地上，劈裏啪啦地摔得稀爛。

    羲城人知道葉羲他們在敲冰淩後，也裹著厚厚的獸皮衣走出屋子，大家興致勃勃地敲起自己屋簷上的冰淩來。

    有些人一隻手抓著屋簷把自己吊在半空中敲冰淩，有些人不嫌冷的徒手掰，有些人站不穩，時不時地從滑溜溜的屋頂上滑下去，砰地一聲摔進厚厚的雪地裏。

    “哇哦！”

    遠處傳來孩子的嬉鬧聲。

    今天是個好天氣，有孩子成群結隊地跑到冰湖上去玩鬧了。

    這些孩子都是今年新加入的六個部落裏的，他們不知道冰鞋這個東西，隻是在冰上滑著玩，但所有人都不嫌無趣，臉上綻放著快樂的笑容，清脆的笑聲撒滿整個湖麵。

    葉羲時不時地抬頭看他們，被他們的快樂所感染，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

    然而當他想起今天春天死去的羲城孩子，被滅族的桑蠶嶺，還有將自己蜷縮在白繭裏的阿織時，笑容就又淡了下去。

    他垂著眼站起身來，沿著滑溜溜的屋簷走了兩步，換了個地方蹲下，繼續埋頭用石錘劈裏啪啦地敲冰淩。

    敲著敲著他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隻見皚皚的雪地上，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趴著一頭布滿黑鱗的龐然大物，而身著冰藍色鮫綃的滄霧正斜斜地坐在它的腦袋上，淺笑著望著自己。

    滄霧在看葉羲，然而外麵的羲城人卻全都在望著滄霧。

    她美得就像一幅不真實的畫卷，像是縹緲的雲霧繚繞山澗，像是紛揚的花瓣落在碧水清泉，難以用語言來描繪，如同一個奇跡，給人一種強烈的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覺。

    所以此刻就連冰湖上玩鬧的孩子都傻呆呆地看著她，整個羲城安靜極了，也讓葉羲察覺到了不對勁。

    滄霧朝著葉羲眨了眨長長的睫毛，雪白無暇的麵容露出一個令人窒息的笑容，

    “我餓了，有吃的嗎？”

    ……

    鮮紅的湯汁咕嚕嚕地冒著水泡，濃鬱的食物香氣彌漫開來。

    石鍋底下，十幾根短蠟燭燃燒著橘黃的火苗，齊齊炙烤鍋底。石鍋旁，擺放著一盤又一盤顏色各異的配菜，有羊肉、蘑菇、豆皮、牛肉、鳥蛋、萵苣葉、球菜葉、粉條……

    沒錯，葉羲招待滄霧的就是火鍋。

    在這寒冷的冬季，能有什麼美食比得上一鍋熱騰騰的火鍋呢？

    火鍋底料是葉羲自己熬製的，用的是麻辣口味，滄霧不熟練地用著筷子，被辣得鼻頭紅通通的，眼睛像汪了一層水，看起來很是可愛。

    葉羲已經吃過了，所以一直在幫滄霧燙菜，自己沒怎麼動口。

    他幫滄霧盛了碗帶熟了的粉條，又在裏麵夾了兩片燙過的菜葉和肉丸，放到她麵前。

    粉條是用穀草果實磨成的粉製作的，煮過後又韌又透，吃起來很有嚼勁。菜葉和肉丸則是紅雕他們送來的，這個季節其實剩下的新鮮菜葉不多，大家的主食大多是肉類，像肉丸就是羲城巧婦閑暇時自己研究出來的吃法。

    滄霧將葉羲端過來的粉條吃完，又將一整張桌子上的配菜一掃而空，直到嬌嫩的嘴唇變得豔紅豔紅，才放下筷子，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滄霧幽幽歎息：“每次都能在你這裏見到新奇的東西，嚐到新奇的食物。”

    葉羲遞給她一杯涼了的蜂蜜水，笑得溫柔：“那就多來。”

    滄霧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葉羲被滄霧的目光看得心生喜悅卻又有些毛毛的，摸不清她什麼想法，正想開口詢問時，門外傳來一聲悶悶的吼叫，滄霧眉梢一動，站起身來對他道：“你有一位朋友來找你。”

蔡仲子

第五百十三章 好久不見

    朋友？

    葉羲疑惑地站起來，跟著滄霧走出屋外。

    隻見滄霧那頭極像西方龍的龐大坐騎此刻爬到了雪白的冰湖上，舉起布滿黑鱗的尾巴將厚重的冰麵劈裏啪啦砸得粉碎。

    湖裏原本因寒冷而懶洋洋的魚和星藻都跟見了鬼似的瘋狂逃竄，恨不得將自己貼在邊角上。

    羲城戰士們站在湖畔望著這頭凶物，眼中也有著恐懼和警惕。

    葉羲知道，滄霧的這頭坐騎可能是一頭大荒遺種，原先隻是將氣息斂去，所以大家沒怎麼在意，連小孩都膽大包天地站在原地。而如今這頭龐然大物在拍裂冰麵的過程中無意間釋放了一絲氣息，大家就無法那麼淡定了。

    不過……

    “它為什麼要將冰麵全部砸碎？”

    葉羲問身畔的滄霧。

    滄霧看著前方，抬了抬形狀優美的下頜：“你看那裏。”

    葉羲朝著滄霧所指的地方極目望去。

    那是為了清除星湖毒素所開鑿的人工河道，這條人工河道隻有三米寬，兩米深，如今河麵結了冰，就像一條白色的絲帶，蜿蜒地隱沒在兩座山體之間。

    “咚！”

    忽然，山體背後傳來一聲沉重的腳步聲。

    “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葉羲想到什麼，眼中流露出訝異、恍然，然後是不可置信的驚喜光芒，站直了身體定定地望著腳步傳來的方向。

    過了一會，隻見湖對岸的山脈間，出現了一頭濕漉漉的青皮長頸龍，這頭如山嶽般龐大的恐龍就這麼沿著結冰的河渠一步步緩慢地往星湖方向走來。

    一路走，一路將腳下的冰河像玻璃般踩得粉碎。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這頭青皮長頸龍好像看到葉羲似的，揚起頎長的脖頸，將腦袋轉了過來。

    這下，它看起來比周圍的山還要高許多了。

    真的是青皮長頸龍！

    葉羲剎那間驚喜交集，他抑製不住心頭的激動脫口問滄霧：“它怎麼過來的？”

    滄霧緩慢道：“你們這片湖不是和一條大河相通嗎？它就是逆著那條河遊過來的，已經遊了很久了。”

    青皮長頸龍看起來又龐大了一些，它踩著碎裂的冰河，沒兩步就走到了星湖畔，將龐大的身軀沉到星湖裏。

    ——這下葉羲知道為什麼滄霧的坐騎要砸裂冰蓋了。

    星湖的冰蓋厚達三四米，即使是青皮長頸龍也無法輕易踏裂這層冰，所以這頭凶獸索性先將冰麵給砸裂，好讓青皮長頸龍能夠入水。

    葉羲懷著激動喜悅的心情快步走到湖岸邊。

    青皮長頸龍也在朝這邊遊。

    不一會兒。

    “嘩啦！！”

    一陣冰冷的水花四濺。

    長頸龍長長的脖子從深藍色的湖水中探出，龐大的頭顱緩緩伸到葉羲麵前。

    葉羲張開雙臂上前擁抱了它濕漉漉的頭顱，感動地說：“老夥計，好久不見，再看到你真好！”

    在小塗山的時候他救過這頭青皮長頸龍，而青皮長頸龍也在他已經陷入絕望時，從水怪手裏救下了他。

    原本他以為再也看不到它了，沒想到還有再重逢的一天。

    葉羲看著它杏仁形狀的純黑眼眸，恍然間想起了在小塗山雨季時的歲月。

    那連綿的暴雨，還有那被雨水淹沒成孤島的山巒。

    不知道大章魚還會不會帶著小章魚們霸占小塗山山腰，癱在那裏曬太陽？不知道帝王鱷們還會不會來山腳捕獵？不知道水蜈蚣之類的水蟲會不會爬到小塗山上……

    原本他因為桑蠶嶺的事情心情沉鬱，但接連看到滄霧和青皮長頸龍，就如同燦爛的陽光當空照下，驅散了所有陰霾，現在他整個人都高興起來了。

    葉羲又拍了拍青皮長頸龍粗糙冰涼的皮膚，才放開它。

    “嗚——！”

    青皮長頸龍揚起細長的脖頸，發出一聲汽笛般的鳴叫，有水汽從它鼻孔裏噴出。

    看得出來它也很喜悅。

    葉羲想到什麼問滄霧：“當初你在海中救我的那次，它是不是也陪在旁邊？”

    那時候他躺在礁石上陷入半昏迷，依稀看到了有長頸龍模糊的剪影。

    但當時葉羲根本沒將兩者聯係在一起。

    畢竟這片大地上的長頸龍何其多，青皮長頸龍是他在黑脊山脈碰到的一頭普通水生恐龍，而那時昏迷的地方卻是在海邊。

    滄霧輕輕頷首：“當時就是它載著你來海中找我的。”

    葉羲一怔，仰頭注視著青皮長頸龍兩隻碩大的，看起來依然純真的漂亮眼睛，朝它露出個燦爛的笑：“原來你救了我兩次，看來我們無法扯平了！”

    “嗚——！”

    青皮長頸龍又鳴叫了聲。

    葉羲和滄霧在湖岸邊坐下。

    葉羲一邊微笑著看著湖中的長頸龍，一邊詳細地問了滄霧關於青皮長頸龍的事。而滄霧也許是看在剛才美味的火鍋份上，都一一回答了。

    原來青皮長頸龍是滄霧以前無聊時在海邊隨意撿來養的。

    當時它還是頭被遺棄的，剛破殼的小恐龍，懵懵懂懂地就被帶到滄霧自己的領地中，被當做打發時間的一樣小玩意。

    在青皮長頸龍一歲多的時候，滄霧將它趕出自己的領地。

    鮫人族領地意識很強，除了伴侶外，就連自己的孩子都會在有捕獵能力後被趕出領地。

    於是這頭青皮長頸龍就這麼在海中四處遊蕩，偶爾它會帶著尋找到的新奇東西來找滄霧，又立刻離去，又跑去和滄霧那頭坐騎玩一會。

    一人一寵就這樣形成一種疏離又親密的牽絆。

    一次因為好奇，青皮長頸龍順著一條入海河逆流遊到了大陸中。

    滄霧不知道它遊了多久，隻知道那次它消失了兩年，回來時給她帶了一顆隻有岸上才有的漂亮石頭。

    葉羲問清楚長頸龍消失的時間後，感歎道：“它應該就是在那時到了黑脊山脈。”

    滄霧：“哦？”

    葉羲笑了笑，跟她講了黑脊山脈的雨季，也講了和青皮長頸龍遇到時的情景。

    這頭青皮長頸龍被滄霧撫養大，在某些方麵也有一點像滄霧，比如像她一樣對世間沒見過的一切抱有強烈的好奇心。

    他可以想象青皮長頸龍是如何一路沿著大河逆流而上的。有時遇到湍急的河流它爬到岸上休息，有時遇到平穩的河流它沉到水中捕獵，就這麼一路遊遊停停，它花了漫長的時間來到黑脊山脈。

    那時剛好是雨季中期。

    整個黑脊盆地都被雨水所淹沒，相當於一口大湖。

    所有的地方都是地廣人稀，也許青皮長頸龍一路遊來都沒見到過人，而當它在暴雨中的小塗山旁伸出脖子，和山頂上的葉羲對視時，是它第一次見到普通人類。

    所以那時青皮長頸龍看著他的眼神才那麼好奇。

蔡仲子

第五百十四章 洗刷刷

    “嘩啦嘩啦~”

    長頸龍在湛藍冰冷的湖水中追逐魚群和星藻，湖水泛起了陣陣波濤，水麵上破碎的浮冰也隨波搖晃。

    此刻葉羲坐在湖岸邊，可以透過清澈的湖水看到它掠過時的矯健身影，還有青灰色的皮膚上附著的水藻等寄生物。

    葉羲有心想為青皮長頸龍做些什麼，於是立刻站起身來，回屋子拿了隻大號的豬鬃刷。

    “嘩啦！”

    長頸龍破出水麵，嘴裏叼了條肥胖的灰魚，它揚起頎長的脖子，將胖魚囫圇吞了進去。

    葉羲對它招手：“過來，到岸上來！”

    青皮長頸龍看懂了他的手勢，慢吞吞地爬到岸上，龐大的身軀半躺在厚厚的積雪上，一條尾巴則依舊沉在冰水裏。

    葉羲脫下外麵罩著的薄獸皮衣，擼起袖子，舉著豬鬃刷，幫它刷洗起身側的皮膚來。

    這隻豬鬃刷是葉羲特地給蛟蛟製作的，有時他會幫它刷洗身上的鱗片，但蛟蛟冬眠了，這隻豬鬃刷已經擱置在角落裏好幾個月派不上用場。

    現在正好給青皮長頸龍用。

    青皮長頸龍顯然比蛟蛟更需要刷子清理皮膚。

    因為缺乏人的打理，它的背脊、身側還有肚皮，全都斑斑駁駁地寄生著藤壺、水藻、還有各種小貝類，如果細看，會讓密集恐懼症的人頭皮發麻。

    葉羲甚至在寄生水藻中發現了幾條小灰魚和蟲子。

    “唰、唰、唰！”

    葉羲擼著袖子使勁幫青皮長頸龍清理刷洗皮膚。

    大片大片的寄生物被豬鬃刷給刷了下來。

    有些藤壺類寄生物十分頑固，豬鬃刷刷不下來，葉羲就用刀背當鏟子，將整片藤壺鏟下來，再用豬鬃刷刷洗。

    青皮長頸龍的皮膚粗糙褶皺，比大象的皮膚還要粗了很多，豬鬃很細，毛質不軟不硬，正好能將褶皺縫隙給清理幹淨。

    青皮長頸龍被葉羲清理得舒服極了，它鼻腔噴了口氣，龐大的身軀一翻，幹脆在雪地上仰躺下來，袒露出肚皮，一幅愜意到不行的樣子。

    它那條長長的脖子一直伸展到石屋群落中，有時揚起來，低頭看看肚皮上忙活的葉羲，汽笛般地鳴叫一聲，又癱倒下去。

    葉羲看青皮長頸龍舒服，心裏也很高興，刷得更加賣力些。

    但圍觀的羲城人都心疼自家羲巫幹粗活，斷翎忍不住跑了過來對他道：“巫，我來替它清理吧！”

    葉羲：“不用，你們去忙自己的去吧，也別都圍在這兒。”

    他想親自為青皮長頸龍做些事，更何況，難道成為了巫後，就金貴到連這種小事都要別人幫忙的地步了嗎？

    斷翎隻能退下。

    葉羲花了一個小時幫青皮長頸龍身上的所有寄生物清理幹淨，又請來城裏的醫巫，將它身上的傷口全部治療好。

    青皮長頸龍常年在外遊蕩，無可避免地會遭到各類水獸水怪的襲擊，身上遍布著利齒撕咬過的痕跡。

    有些是老傷口已經愈合了，有些是新傷，傷口發白腐爛，瞧著讓人心疼。

    但如今這些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在醫巫的治療下全部愈合，看起來完好無損沒有一絲痕跡。

    青皮長頸龍長鳴一聲，滑到湖水中。

    清澈的湖水將身上沾著的雪沫、清理下來的水藻藤壺碎塊全部衝刷幹淨，當它浮起來時，身上的水滴被陽光照得像碎鑽般閃閃發亮，整隻恐龍已經煥然一新，如剛破殼時那樣沒有一絲傷痕。

    它高興極了，在湖水中暢快地遊來遊去。

    滄霧的那頭坐騎原本一直趴在岸邊，此時朝葉羲爬過來，用遍布黑鱗的尾巴輕輕戳了戳他，然後翻著肚皮往雪地上一倒。

    這麼一頭威風凜凜的猙獰凶獸就這麼仰著肚皮眼巴巴地看著他。

    意思一目了然。

    葉羲樂了：“行，我也幫你清理清理！”

    說罷拿起豬鬃刷跳到它身上忙活起來。

    這頭極似西方龍的凶獸身上全是厚厚的黑鱗，但鱗片的縫隙處也不免沾著些“膽大包天”的寄生物。

    “它叫什麼名字？”葉羲一邊刷一邊問滄霧。

    滄霧意味不明地盯著自己的坐騎，懶懶答道：“烏鱗。”

    葉羲汗了一下。

    好吧，也是簡潔粗暴，因為長著黑色鱗片就叫烏鱗。

    烏鱗身上的寄生物要比青皮長頸龍身上的少得多，沒一會兒葉羲就幫它清理完畢。

    這個大塊頭扭頭看著自己光潔一新的鱗片，高興地低頭拱了拱葉羲，接著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閃電般朝羲城外爬去，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葉羲沒管它，接連清理完兩頭龐然大物，他的額頭已經蒙了層薄汗。

    他放下豬鬃刷剛想回屋去喝口水，卻見湖岸邊一直安安靜靜的滄霧忽然化出了鮫尾。

    銀色的鮫尾光滑璀璨，在湛藍的湖水映照下更加奪人目光。

    唰拉一聲，伴隨著破碎的水花，滄霧從水中翹起自己美麗頎長的鮫尾，然後盤坐在岸邊，用手扳著尾巴認認真真上上下下地看。

    找了半天，發現鮫尾上沒有一點寄生物，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遺憾的表情。

    葉羲：“……”

    眾人將雪地裏兩頭龐然大物留下的髒汙清理幹淨。

    葉羲用木片做了一幅撲克牌出來，和滄霧介紹完規則後，兩人興致勃勃地坐在湖岸邊曬著太陽打著牌。

    等到中午時，消失不見的烏鱗終於回來了，並且口中叼著具血淋淋的怪物屍體。

    這頭怪物有三米多高，七米多長，渾身長著翠青色的毛發，頭部像蜥蜴，身體像獅子，還拖著三條長長的尾巴，模樣極其怪異。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頭剛死未多久的怪物，身上的氣息極其類似大荒遺種！

    “砰！”

    烏鱗將怪物屍體叼到葉羲麵前放下。

    葉羲驚疑地問滄霧：“它這是幹什麼？”

    滄霧纖細的手指夾起兩張牌，不在意地打了出去，平淡道：“你幫它清理鱗片，這是它給你的回禮。”

    葉羲聞言一陣眩暈，恍惚地看到身前這頭疑似大荒遺種的屍體。

    大荒遺種啊！

    一聲吼就能將羲城老弱全部震死的怪物，一生都難得見到一頭的存在，竟然就這麼被殺死後放到自己麵前。

    原本他以為烏鱗是頭大荒遺種，現在想來，可能還是低估了。

    滄霧見葉羲神情恍惚久久不接牌，屈起雪白的手指，不滿地敲了敲。

    葉羲難以定下心神，神遊般把接下來的牌打完，然後毫無意外地輸的稀爛，又收獲了一束滄霧不滿的目光。

    但他沒管，隻是走到烏鱗身前，仰頭問它：“你真的把它送給我嗎？”

    烏鱗低吼了一聲。

    葉羲認真道：“我隻是幫你清理了下鱗片而已，你送來的這頭凶獸太珍貴了，我不能要。”

    怕烏鱗聽不懂，葉羲還指了指那頭大荒遺種，又擺了擺手。

    烏鱗低下龐大猙獰的腦袋，看了翠綠色的怪物一眼，悶悶地吼了聲，轉身往外爬去。

    “哎……？”

    它的速度太快，葉羲還沒開口攔它，已經再次消失的沒影了。

    滄霧慢慢走到葉羲身邊：“收下吧，這種獸的肉質還是不錯的，沒什麼腥味，當然，沒有剛才的火鍋美味。”

    這是味道的問題嗎？！

    滄霧的這句話葉羲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最後隻是問：“烏鱗它去哪裏了？”

    滄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以為你不喜歡這頭獵物，又去別的地方抓了。”

    葉羲：“……”

蔡仲子

第五百十五章 撒潑打滾的小花

    不會又去抓別的大荒遺種了吧？

    葉羲哭笑不得。

    雖然剛才烏鱗回來時身上沒什麼傷，但它消失了一整個上午，想來對它來說，要在廣袤的大地中找到一頭大荒遺種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怎麼好意思讓烏鱗再千裏迢迢再跑一趟。

    於是葉羲對滄霧說：“我收下這頭獵物了，你能讓烏鱗立刻回來嗎？”

    滄霧輕輕頷首，很幹脆地道：“可以。”

    說完閉了閉眼睛。

    過了一會兒，烏鱗果然又踩著積雪爬回來了。

    這頭龐大猙獰的凶獸一進入羲城就很小心翼翼地收斂起自己的氣息，連步子都是收著的，沒有葉羲第一次在九工見到它時那雷鳴般的腳步，所以就連羲城的孩子們都沒有躲起來。

    葉羲走到它麵前，真誠地對它說：“謝謝你的回禮，我很喜歡，就厚顏先收下了。”

    “吼”

    烏鱗低聲應了聲，一甩尾巴滑入了冰湖。

    葉羲看了一會在湖水中暢遊的烏鱗，來到那頭大荒遺種的屍體麵前。

    這頭躺在血泊中的大荒遺種屍體無比珍貴，而他解剖手藝隻能算一般，葉羲不敢大意，立刻將剝部落的人喊來，請他們解剖屍體。

    黑刺和夷曠被派來處理這頭凶獸。

    當他們知道自己要解剖的一頭大荒遺種時，頓時傻住了，心情激蕩之下手都在顫抖。兩人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穩住心態，將這頭大荒遺種一身翠綠色的、油光水滑的皮毛完美地剝離下來。

    接下來是放血。

    黑刺和夷曠在這頭大荒遺種的脖頸處摸了摸，然後舉刀幹淨利落地刺了一刀，血箭頓時飆射而出，彙聚到底下盛著的石桶中。

    直到所有血都滴盡了，兩人才繼續解剖。

    他們用妙手將大荒遺種的肉均勻地切割開，骨頭筋脈眼珠一一剝離，分門別類地放到另外兩隻石桶中，一係列動作高效迅速又賞心悅目。

    大荒遺種的血腥味順著風飄散開來。

    屋裏的小花嗅到這股氣息頓時忘了嚴寒，根須邁著小碎步湊了過來，圍觀他們的解剖過程。

    羲城其他人不敢湊得太近，遠遠地看著他們。

    最後，黑刺將大荒遺種的凶獸核用匕首挑了出來，這塊凶獸核有巴掌一樣大，晶瑩剔透，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一看就很不凡。

    黑刺他們的眼神都要燃燒起來了。

    大荒遺種的凶獸核啊！

    用它覺醒出來的戰士該多麼強大，就算不給戰士覺醒，給蠻種戰獸王種戰獸用來吸收突破也好哇！

    但葉羲絲毫沒有霸占這塊重寶的意思，他毫不猶豫地將凶獸核拿走遞到滄霧麵前，並鄭重道：“請幫我將它交還給烏鱗吧。”

    滄霧沒有接，她蹙了蹙眉，聲音清冷地說：“既然它將這頭獵物送給你，那麼包括它的獸核也該是你的。”

    葉羲解釋：“但是，我隻是幫烏鱗清理了下鱗片，當不起這塊珍貴的獸核……”

    滄霧依舊沒伸手接過去的意思。

    見她不為所動的模樣，葉羲無奈，隻好抬腳往冰湖方向走，想自己把獸核交還給烏鱗。

    然而一條藤蔓悄無聲息地探了過來，鑽到了葉羲的手心。

    葉羲覺得手心癢癢的，低頭一看發現小花居然恬不知恥地用藤蔓抓著他手裏的凶獸核，在使勁往回拽。

    葉羲臉一黑，斥道：“放手！”

    “哼哼哼！”

    小花哼唧了兩聲，死不放手，還又探出一條藤蔓來撓葉羲的癢癢。

    葉羲可不像小花，他一點都不怕癢，反而用嚴厲的目光瞪視著小花。

    小花求饒似的發出可憐巴巴的唧唧聲。

    滄霧饒有興趣地盯著小花看了一會兒，說：“既然它想要就給它吧，這塊獸核也不算什麼。”

    葉羲心中歎了口氣。

    再繼續爭辯下去就顯得他小家子氣了。

    他無奈地看了小花一眼，才將手中的大荒遺種獸核放開。

    小花頓時歡天喜地地用自己的藤蔓將這塊漂亮的獸核完全包裹住，邁著小碎步飛快地跑走了，生怕葉羲改變主意將它喊住。

    旁觀的黑刺夷曠兩人相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他們剛才是真怕葉羲把大荒遺種的獸核還給那頭湖裏的凶獸，大荒遺種的獸核啊！他們得足足心痛好幾年！還好小花機靈，撒潑打滾地把獸核要走了。

    不過他們不敢把這種慶幸表露出來，隻是彎腰在地上挖雪。

    剛才那頭大荒遺種在雪地上躺了許久，周圍的雪都被鮮血浸紅了，這些吸著大荒遺種血液的雪團在他們眼裏也很寶貴，他們不願浪費，將它們都鏟到石桶裏裝好。

    葉羲見兩人完工了，想了想，道，

    “和我一起將這幾桶東西扛到屋裏的灶台旁吧。”

    雖然滄霧烏鱗並不在意，但是占了她們這麼大一個便宜，葉羲終究心中有愧。現在正好到了中午飯點，他決定好好施展廚藝，小小報答一下一人一寵。

    ……

    葉羲在灶台旁忙活開來。

    而滄霧本來被葉羲哄著去湖裏和烏鱗它們玩，結果葉羲做菜做到一半時，那濃鬱的香氣從門縫裏飄散了出來，頓時勾得滄霧受不了了。

    她原本以為火鍋就是美食的極致了，結果現在震驚地發現，居然有食物比火鍋聞起來還要香！

    滄霧鮫尾化作人腿，披著長發濕漉漉地爬上了岸，聞著香味幽魂似的走到石屋的灶台旁，最後湊到葉羲身邊，半響，幽幽道，

    “可以吃了嗎？”

    好香啊……

    真的好香……

    葉羲頭也不抬地說：“還不可以，你要是覺得無聊，先去和紅雕或者斷翎下會棋吧，他們也會下棋的。”

    滄霧沒有答話。

    她眨了眨眼，用幽幽的目光看著石鍋裏翻炒的極其誘人的菜肉，最後似乎有些悲傷地垂下了腦袋。

    不過葉羲並沒有察覺她的變化，隻是專心地做著菜。

    他很久沒有動手做這些菜了，現在有些手生，得一邊做一邊回憶步驟才行。

    最終滄霧還是沒有出去，像個幽魂似的一直貼在葉羲身邊，時不時幽幽地看看石鍋裏的美食，又看看葉羲認真的側臉，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

蔡仲子

第五百十六章 黑暗的湖水中

    在滄霧忍不住暴走之前，葉羲終於把菜全部搞定了。

    有湯紅油亮、麻辣味濃的水煮肉片；有濃油赤醬、肥而不膩的紅燒肉；有湯汁鮮美、豆肉酥爛的黃豆燉排骨；以及軟糯香滑、齒頰留香獅子頭。

    道道色香味俱全。

    他還將一半大荒遺種的肉架在石棍上烤，烤得皮酥肉嫩的，再撒上鹽胡椒粉等調料，弄得香氣四溢。

    最後他將所有菜都搬到露台上。

    在這裏，他們可以一邊曬著暖融融的陽光一邊享受美食。

    等菜全部上齊後，麵對著一桌子誘人的美味，滄霧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用一種看似慢條斯理，其實如猛獸般迅捷的速度開動起來。

    美食散發的香味勾得原本在湖裏玩耍的烏鱗和青皮長頸龍全都冒出水麵。

    烏鱗流著口水，眼睛變得直勾勾的，控製不住地爬到岸上。

    而青皮長頸龍依舊浸在湖水中，它仗著自己頎長無比的脖子，直接把頭顱湊到了露台外，一雙碩大的黑眼珠子巴巴地望著他們。

    葉羲笑了笑，將烤肉割了一小塊扔給它。

    長頸龍雖然是滄霧養大的，但依舊算是普通水生恐龍，吃不了太多大荒遺種的肉。

    青皮長頸龍準確地叼過肉吞下，滿足地將脖子縮回湖水裏了。

    然後烏鱗又湊了過來。

    露台在二樓，以烏鱗龐大的體型，趴在地上時腦袋正好能對著他們。

    麵對烏鱗葉羲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他幹脆將剩下的所有烤肉都拋給烏鱗，烏鱗叼起烤肉爬到湖邊，慢慢撕咬起來。

    喂完這兩隻龐然大物，葉羲才回到位置上。

    令他驚訝的是，石桌旁的滄霧竟然放慢了進食速度，桌上的菜沒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席卷一空。

    葉羲意外地看她一眼。

    坐在陽光中的滄霧皮膚雪白得像在發光，濃密的睫毛陰影投映在臉頰上，粉嫩的雙唇微微開闔，連進食的樣子都美得如夢似幻。

    ……她是在等他嗎？

    他可以這麼認為嗎？

    似察覺到葉羲的目光，滄霧抬起睫毛，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葉羲回神，笑了笑，也開始享受美食。

    他夾了一筷子用大荒遺種做的水煮肉片放到口中吞下，頓時感到充沛的能量從胃部爆炸開來，沿著四肢百骸瘋狂擴散。

    待吃了三片後，他臉頰微紅。

    待吃了十片後，他額頭都冒出細細的汗珠。

    待吃了三十多片後，他放下了筷子，全身都感覺像在發熱，胃部像燃著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球，要將他整個人都燃成灰燼。

    體內屬於戰士的力量如海嘯般在翻湧，原本因為源石的輻射，他的力量已經瀕臨突破，而這一頓大荒遺種的血肉，就好似一潑滾油，將所有的力量徹底激發出來。

    這就是……大荒遺種的能量。

    它太霸道了。

    葉羲閉著眼睛，他此刻心髒劇烈跳動，全身通紅，汗水滾滾而下，就連睫毛都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

    良久。

    心跳平緩，他睜開了眼睛。

    衣襟掩蓋下的左胸口處，五道火焰紋印已經變為了六道。

    石桌旁，滄霧已經將所有食物全部用完了，正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不滿足地看著葉羲。

    葉羲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他剛吃過大荒遺種的肉，並借由它突破到六級，已經深切地體會到大荒遺種所含的能量有多麼可怕。

    但是滄霧一個人幾乎吃了半頭大荒遺種，臉頰卻隻是微微發紅，好像還是被辣椒辣出來的……

    所謂海主，實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又是不是他能夠招惹的？

    ……

    夜晚。

    滄霧並沒有離開，而是宿在羲城的星湖裏。

    葉羲躺在石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慢慢地走到露台外，在萬籟俱寂中仰頭看天空璀璨壯觀的星河。

    空氣冰寒。

    呼出的氣都化成了白霧。

    “嘩啦！”

    有水波翻湧的聲音。

    葉羲收回望著天空的視線，朝前方黑暗的湖水望去。

    隻見一尾銀光燦燦的鮫尾在水麵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又沉了下去，最後，一道絕美的影子從濃墨般的水麵冒了出來。

    一雙在黑暗中格外璀璨的銀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的方向。

    妖異又惑人。

    葉羲隔著遙遠的距離注視著這雙眼睛，不知不覺將雙手放在結了冰的欄杆上，然後微微用力，修長有力的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不自覺地突起。

    “哢嚓……”

    欄杆上厚厚的冰殼竟被他掰碎。

    似乎被這聲音驚醒，葉羲心一橫，再不管那些顧忌，輕輕一躍，悄無聲息地跳到雪地上，然後來到冰湖邊，徑直跳進了寒冷黑暗的湖水中。

    迎接他的是一雙冰涼滑膩的手臂。

    葉羲被滄霧擁抱著拖到了水中，又用鮫尾緊緊地纏住，被她往水裏拖，葉羲卻用一隻手反摟著她，帶著她鑽出水麵。

    黑暗的湖麵在星河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粼粼水波一圈圈蕩漾開。

    也可以看到滄霧令人窒息的妖美麵容。

    她靠得極近，就這麼注視著葉羲，一雙銀眸露出愉悅的光芒，像看到了什麼喜愛的東西。

    葉羲看著近在咫尺的滄霧，心噗通噗通劇烈跳動，同時全身火熱，好像不是在寒冷的冰湖裏，而是泡在滾燙的溫泉中。

    “嗯？”

    她慵懶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些嬌嬌的，像在問他為什麼要帶她到水麵上來。

    葉羲心悸了一下，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把捧住滄霧的臉頰，對著嬌嫩的唇瓣吻了上去。

    滄霧僵了一下。

    漸漸的，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銀色雙眸瞳孔像獸類般一伸一縮。

    然後她忽然反捧住葉羲的腦袋主動吻起來，華麗的鮫尾一甩，將葉羲整個人壓進湖水種，在水中和葉羲擁吻。

    此時星湖中十分安靜。

    青皮長頸龍和烏鱗都被霸道的滄霧趕到別的地方了，隻有兩人弄出的輕微水花聲。

    滄霧的學習能力非常強，水中又是她的主場，葉羲必須全力以赴兩人才能勢均力敵。

    過了好久，兩人終於放開彼此，並浮到了水麵上。

    葉羲胸膛起伏，微微喘著粗氣。

    剛才的滋味太美好了，一想到吻的是滄霧，他就激動的控製不住。但同時又覺得呼吸不過來，十分懊惱地後悔自己星藻吃少了。

    滄霧伸出一截豔紅的舌尖輕輕舔了舔唇角，妖異的銀色獸瞳看起來居然有些純真，湊近道，

    “為什麼要親這裏？”

    葉羲摟著她的腰，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親這裏。”

    滄霧輕笑：“感覺確實不錯。”

    說罷，滑膩冰冷的鮫尾再次緊緊纏在葉羲的腰上，將他帶到湖底，然後像發現了新玩具似的，興致勃勃地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嫌湖中黑暗，滄霧釋放了一點鮫香。

    頓時無數泛著瑩瑩光芒的星藻湧了過來，像星星一樣圍繞在兩人周圍，將他們彼此的麵容照亮。

蔡仲子

第五百十七章 阿霧

    葉羲陪著滄霧在冰湖中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在天灰蒙蒙的，羲城人都還未起來的時候，葉羲悄悄離開閉著眼還在沉睡的滄霧，濕漉漉的爬到岸上往自己的石屋走去。

    天空飄落著柳絮一樣的小雪花。

    地上的積雪又厚了一層。

    守在門口的鹹鳥和河豹立刻發現了葉羲，胸膛一挺打起精神，邊行禮邊喊道：“見……”

    兩人看著葉羲的眼珠子發亮，眼中閃著八卦的火苗，昨天他們親眼看到葉羲進冰湖了。

    葉羲豎起食指，朝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立刻乖巧地閉嘴，並一左一右拉開青石大門。

    葉羲卻沒有走門，而是輕輕一躍直接跳到了露台上。

    露台連通著他的臥房，他得先去幫自己炕上的初代蠶換桑葉，這條蠶是桑蠶嶺的所有希望，他可不敢讓它挨餓。

    葉羲走到自己炕旁邊，將胖乎乎的，睡得懵頭懵腦的初代蠶從窩裏抱出來，開始給它的窩墊上新桑葉。

    “滴答……”

    在他把窩鋪好，把初代蠶抱回它的小窩後，忽然聽到外麵的露台上傳來輕微的動靜。

    他轉身望去，卻瞬間呆在了那裏。

    隻見滄霧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露台的欄杆上，在紛飛的雪花中，淺笑著注視著他。

    冰霧一般的鮫綃被風吹得微微揚起，柳絮般的潔白雪花一朵朵輕柔地飄落在她綢緞般的發絲上，還有絕美的臉頰上。

    畫麵太美，葉羲看呆了。

    “滴答……”

    一滴水滴落到地上。

    葉羲頓時驚醒，醒悟原來剛才他聽到的細微動靜就是這水珠聲。

    滄霧赤著足，剔透的水珠正沿著白玉般的優美足背，滑落到花瓣似的淡粉色指甲，再一滴滴墜落下來，在地上摔得粉碎。

    葉羲走過來，柔聲問：“冷嗎？”

    滄霧唇角微翹，慢慢抬起手，用纖細微涼的指尖撫摸他的臉部輪廓，過了會兒才啟唇，嗓音清冷動聽，

    “……我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什麼是冷了。”

    葉羲：“很久是多久？”

    滄霧收回手，眨了眨沾著雪花的長睫，不確定地說：“也許是五十年吧。”

    葉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連忙問：“你們鮫人的壽命……是不是很長？”

    滄霧：“我們鮫人族的壽命和石人族相差不多，普通的鮫人能活三百多歲，高級鮫人大約能活到六七百歲。”

    葉羲心頭一緊。

    滄霧的壽命恐怕比高級鮫人還要長……也許等他壽命將盡的時候，滄霧還能活好幾百年。

    兩人間的阻隔，又多了一樣。

    不過眼下不是被這個困擾的時候，葉羲轉移話題：“滄霧，我準備去做些食物，可能要比較久，你一個人坐著太無聊了我找人過來陪你吧。”

    滄霧：“是我沒嚐過的食物嗎？”

    葉羲笑了：“是，保證你沒嚐過。”

    滄霧想起昨天在灶台旁聞香氣時的折磨，點了點頭，“好，我先離開你，讓你做食物，不過……”

    她抬手捧起葉羲的臉，彎腰親了親他的嘴唇，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以後叫我阿霧。”

    葉羲心弦微動，柔聲叫了一句：“阿霧……”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動聽的名字？

    他想。

    葉羲一邊甜蜜地默念著這名字，一邊走到門口，讓河豹將東木英和虯牙喊來。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命令的時候，嘴角是微微含笑的。

    東木英和虯牙接到葉羲命令，不敢大意，很快就趕了過來。

    葉羲對他們道：“要拜托你們陪一會兒阿霧了。”

    “阿霧？”

    兩人一呆，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指的是那位鮫人。

    虯牙：“是！我們一定好好陪她。”

    東木英：“對對對，不會讓您的阿霧覺得無聊的，也不會讓其他戰士總是盯著她看！”

    葉羲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滿意地走了。

    事實上，因為滄霧魅力太大，葉羲怕羲城有人昏了頭冒犯她，在昨天起就嚴令男人們接近滄霧，紅雕更是已經被他支到岩鹽礦洞苦哈哈地看守礦洞去了，等滄霧走了才能回來。

    之所以叫東木英和虯牙陪滄霧，除了這兩人比較活寶外，還因為葉羲已經看出這兩人遲早成一對，所以他比較放心。

    但他沒想到的是，令他放心的東木英在近距離看到滄霧時，被滄霧逆天的顏值狠狠衝擊到，兩隻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

    還是被虯牙狠狠掐了好幾下，東木英才醒過神來。

    東木英知道滄霧得罪不起，立刻用傻笑掩飾剛才的失神：“嘿嘿，嘿嘿，羲巫大人讓我們來陪您，您想去羲城周圍轉轉嗎？

    虯牙提議：“我們的後山有一隻會掉眼淚的胖蘑菇，要不去看看？它長得挺好看的。”

    滄霧神情淡淡，不置可否。

    東木英和虯牙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說話。

    滄霧雖然沒有釋放氣息，但本身卻有種特殊的氣場，令往日活潑的他們絲毫不敢笑鬧，這是在葉羲麵前也沒有過的。

    “走吧。”

    最終滄霧還是跟著東木英和虯牙轉了遍後山。

    後山也入了冬。

    雞山上的融絨雞們羽毛豐厚，不怕冷，踩著積雪在山上到處轉悠，不過還是呆頭呆腦的，隻隻背上頂著一團雪，傻得不知道抖掉。

    鼠山上的木鼠因為氣候寒冷，一隻一隻地擠成一團，窩在深坑裏不怎麼動彈，也不怎麼進食了。

    蘑菇山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因為都是白色的，乍眼望去不知道哪是蘑菇，哪是積雪。

    滄霧赤足踩在一朵朵白色的蘑菇蓋上，輕盈地跳到山頂，見到了東木英和虯牙說的有趣的大白蘑菇。

    大白蘑菇還是那副慫樣，被東木英虯牙兩人嚇了兩下，就立刻嚇得瑟瑟發抖，下雨般使勁掉眼淚珠子。

    但是滄霧卻興致寥寥，逗了會大白蘑菇後，就對它失去了興趣。

    東木英和虯牙隻能帶著滄霧去其它地方轉悠，一路上搜腸刮肚地想有趣的東西，大著膽子和她搭話。

    最後滄霧在鬥獸場前停住了腳步。

    雖然今天下著小雪，但很多渴望變強的戰士依然冒雪在鬥獸場中訓練。他們或者練習射箭，或者練習投擲長矛，或者和外麵捉來的凶獸搏鬥，練習實戰技巧。

    三人站在場外，可以清楚地聽到裏麵熱火朝天的訓練聲。

    東木英見滄霧感興趣的樣子，介紹說：“這是我們羲城的鬥獸場，也是戰士們用來訓練的地方。”

    怕滄霧想進去看看，而裏麵的戰士們會控製不住盯著她看，東木英立刻補充說，“不過裏麵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幫和凶獸搏鬥的戰士罷了！而且凶獸等級都很低，真沒什麼意思！”

    滄霧轉頭看她，輕聲道：“為什麼你們能將這座鬥獸場建得這麼龐大？”

    東木英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臉頰微紅，磕磕巴巴的說：“我我也不知道，我們部落來的時候它就造了一半了，我們就是跟著一起幫忙，我也不知道它它為什麼就不塌……”

    虯牙看東木英一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連話都說不齊全的樣子，心頭的火苗蹭蹭地往上竄，最後還是耐不住心火，幹脆拔出小刀，對著她的後腰毫不留情地就是一紮！

    這不爭氣的東西！

    “嗤！”

    東木英猛然被紮，後腰一痛，眼睛都瞪圓了。

    反應過來後她氣得倒吸一口氣，扭頭凶惡地瞪著虯牙，恨不得立刻擼起袖子狂揍他一頓，然而礙於滄霧還在旁邊，硬生生給忍住了。

    虯牙沒理她，隻恭敬地對滄霧說：“這座鬥獸場是我們羲巫大人設計的，大家隻是照著他說的方法建。”

    “不過我想應該跟一樣叫水泥的東西有關，這種東西比尋常的黏土好用許多，幹透後能將兩塊石頭徹底黏在一起，好像原本一塊一樣。哦，這水泥據說也是羲巫大人發明的。”

    “果然又是葉羲，他真是個……讓人驚奇的人。”

    滄霧仰頭看著這座龐大的建築，眼眸熠熠生輝。

    她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美好得把兩人都看呆了。

    滄霧說：“再和我說說你們羲巫的事吧，他還弄出了什麼東西？做過什麼有趣的事情？”

    東木英和虯牙自然言無不盡，將他們知道的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出來。

    滄霧聽得很入神。

    當聽到葉羲親手打磨出可以計時的“月晷”，卻最後被大荒遺種毀壞後，滄霧的眉頭微微蹙起。

    東木英連忙道：“那月晷雖然被擊碎了，但還剩幾塊碎片，羲城人覺得可惜把它們收起來了，您要不要看看？”

    滄霧鬆開眉心，點了點頭。

蔡仲子

第五百十八章 餃子

    月晷碎片被全部捧到滄霧麵前。

    它們被羲城人保存的很好，沒有一絲灰塵。

    滄霧對它們很感興趣，最後興致勃勃地親手搬了塊光滑的岩石來，打算照著碎片的樣子將月晷弄出來。

    她沒用刀，化出自己鮫人形態時尖利的指甲，坐在湖邊，像切豆腐似的在岩石上劃來劃去。

    “嘎吱……嘎吱……”

    岩石麵上出現一道道深痕。

    東木英和虯牙兩人站在後麵看得直冒寒氣，對滄霧指甲的尖利程度有些驚恐，覺得好像在自己皮膚上劃似的，都縮著脖子不怎麼說話了。

    “這是在幹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葉羲做完食物來找滄霧了。

    滄霧抬頭看到葉羲，眼睛驟然一亮：“我想看看完好的月晷，聽說它能像滴水壺漏一樣計時。”

    葉羲默了下，瞅了東木英和虯牙一眼。

    剛才這兩人都說了什麼，怎麼連月晷這種小事都說出來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後來明白月晷是個徹底的失敗品，它根本不能計算時間，連夜晚的時間都算不了，道理很簡單，因為紅月是衛星……

    所以他果斷轉移話題：“先把這事放一放吧，阿霧，來嚐嚐我剛做出來的食物吧，放久了會涼的。”

    滄霧回憶起昨天美味的火鍋，還有水煮肉片等大餐，頓時覺得月晷的吸引力似乎沒那麼大了。

    “……走吧！”

    滄霧最終決定放棄“月晷”。

    東木英和虯牙腳步微動，厚著臉皮也想去蹭吃的，卻被葉羲毫不留情地趕走了，兩人隻能苦命地空著肚子回去。

    東木英低著頭走到一半，忽然愣愣地反應過來自己後腰被虯牙紮了一刀，現在還疼著！於是立刻跳將起來狠狠踹了虯牙一腳。

    虯牙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了個五體投地，還啃了一嘴雪。

    他想起剛才東木英看直眼的事也不爽的很，再想到她以前在棘部落調戲葉羲的事，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幹脆把獸皮衣一脫，揮起拳頭對著東木英撲了上去。

    兩人再次進行了所有羲城人都已經見怪不怪、喜聞樂見的互毆活動。

    ……

    東木英他們打得熱火朝天，葉羲他們的氣氛卻和諧得很。

    葉羲牽著滄霧的手，帶著她來到大廳裏的壁爐旁坐下。

    今天飄著小雪，葉羲沒有將食物擺在露台，而是擺在了壁爐旁的岩石桌上。

    爐火烈烈燃燒著。

    橘黃色的火光將周圍映照得暖融融的。

    桌上盛放著兩大碗熱騰騰的湯，白色的蒸氣不停往上冒。

    滄霧往裏一看，發現裏麵都是一隻隻乳白色的，耳朵狀的胖東西，這些形狀可愛的東西擠擠攘攘地漂浮在清湯麵上。

    “這是什麼？”

    葉羲溫聲道：“這個叫水餃，你嚐嚐看。”

    做水餃需要磨麵粉，還需要揉麵擀麵剁餡料包餃子，比較麻煩，所以他花的時間比較長。

    滄霧用勺子舀起一隻餃子，輕輕一咬，醇厚的濃湯立刻湧出，蔓延了整個口腔，她眼睛不禁微微一亮，然後加快了進食速度。

    葉羲看滄霧喜愛餃子的樣子，心中湧上淡淡的滿足感，也夾了隻餃子慢慢吃。

    “羲城裏新鮮蔬菜剩的不多了，不如在室內發些新鮮的黃豆芽，還有，試著做做臘腸，腸衣就用後山那些野豬的吧……”

    他心中盤算著。

    最終，滄霧將一大碗的餃子全部幹完。

    葉羲將空碗撤了，兩人坐在爐火邊的厚獸皮毯上，滄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眯起眼睛，懶懶地依在葉羲身上。

    葉羲垂眸看著窩在自己懷裏的滄霧。

    明明那麼美麗柔順，卻有種洪荒猛獸在小憩的感覺。

    他撈起一縷她綢緞般的發絲，發絲手感極佳，一撈在手裏立刻泉水一樣順滑地從滑走，手心空留癢酥酥的感覺。

    “你當初……為什麼說自己不是海主？”

    葉羲問。

    滄霧睜開眼睛，美麗的眼眸注視著熊熊爐火。

    過了很久，等葉羲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滄霧才淡淡的說：“海主，有必須要承擔的責任，我那時，很排斥這些責任。”

    有時候滄霧對葉羲來說就像是一團迷霧，他很想撥開這一層層的霧，更真實地看清她。

    於是追問：“什麼責任？”

    滄霧沉默。

    葉羲放棄了這一問題，試探地問：“你現在依然覺得承擔那些責任辛苦嗎？”

    滄霧閉上了眼睛，用一種輕不可聞的聲音說：“要真正承擔責任，必須等我渡過發情期，留下後代之後。”

    葉羲錯愕：“……發情期？”

    滄霧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鮫人都有發情期，那是鮫人成年的標誌，而我，也許是太渴望自由了，所以一直遲遲沒有進入發情期。”

    “不過，再遲也應該就在這幾年了吧。”

    葉羲心揪了起來：“你原本打算怎麼渡過發情期的？”

    滄霧疑惑：“怎麼渡過？”

    葉羲心一橫，捧住她的臉，低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堅定說：“雖然我不是鮫人族，但……我想幫你渡過發情期。”

    兩人望了片刻。

    氣氛好像定住了。

    過了會，滄霧歪頭，好奇地瞅著他：“為什麼發情期需要你幫忙？”

    葉羲想到什麼臉紅了，放開滄霧，有些害羞的說：“難難道你想一個人嗎渡過發情期嘛？”

    滄霧眨了眨眼：“我們都是一個人渡過的啊！”

    葉羲僵住了：“……啊？”

    …

    ……

    兩人雞同鴨講地講了半天，最後葉羲才無比崩潰地發現，原來鮫人竟然是一種奇葩的無！性！種！族！

    鮫人雖然有發情期，但完全不需要交配！

    雌性鮫人渡過發情期很簡單，隻需在那天排下一顆類似卵子的東西，這就算渡過發情期了。

    後麵的事跟她們無關。

    剩下的雄性鮫人族就比較麻煩一點，他們發情期較長，因為身處發情期，在激素的刺激下，他們會變得非常富有攻擊性，會用血腥的手段激烈地爭奪出他們之中的最強者。

    勝利者會將所有卵子全部抱回去，小心地安置在自己的巢穴中，並在卵子周圍排出自己的精子。

    精子會在海水中自己遊著鑽到卵子裏麵，最後形成受精卵，勝出的雄性鮫人就在巢中精心守護它們。

    受精卵隨著時間過去會逐漸發育，直到一年後小鮫人們徹底長成，突破那一層柔韌的薄膜，自己鑽出來。

    這就算完成生育了。

    至於性是什麼……他們不懂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