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連載中)

蔡仲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十五座高塔

      “沙沙沙……”

　　天色黯淡，寒風夾著如絲如縷的秋雨。

　　然而羲城卻人山人海，氣氛喧鬧火熱，他們黑壓壓的全部擠在一起伸長了脖子看葉羲，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甚至有很多小孩騎在大人的脖子上，抱著大人的腦袋興奮地看葉羲這位城主，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淋得濕漉漉的。

　　在這種万眾矚目中，涂山酋長開始向葉羲交代這一年來羲城發生的事。

　　葉羲越聽越眼睛越亮，驚喜道：“這麼說，今年羲城總共有十三個部落加入，多了七万多人口？”

　　外城人望過去是多，但葉羲原先估摸著大概只有四万多人，而現在涂山酋長說有七万，那估計其余人應該是去狩獵去了。

　　他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羲城能吸引到這麼多中小部落，而且現在巨山族的人還沒來，等他們來了，再加上羲城原本的人口，總人口就有十多万了。

　　這還不算新生儿，這兩年的新生儿猛增，將他們也算上，羲城人口估摸著能達二十多万。

　　在這片蠻荒大地上，這麼一個二十万人口的人類聚居地規模已經相當龐大了，相當繁榮了。

　　要知道超級部落也就四五十万的人口啊！

　　涂山酋長想到這一年來羲城發展的勢頭，也是喜上眉梢，笑呵呵道：“是，羲城又新加入了十三個部落，幸好羲巫大人提前將外城給規划出來，不然城內是絕對不夠住的！”

　　葉羲目光轉向城內的方向，余光不經意間看到了隊伍中的蓮酋長蚌酋長等人，不禁問道：“蓮部落、蚌部落、濯水部落他們也住在外城嗎？”

　　涂山酋長一愣。

　　他有些拿捏不住葉羲問這句話的意思。

　　當初葉羲雖然派鸑鷟將三個部落的人万里迢迢平安護送回羲城，卻沒有關于他們住處的任何交代，所以他也不知道葉羲究竟是想讓三個部落的人住在內城還是外城。

　　于是他猶豫了下才回答道：“不，他們住在城內。”

　　葉羲平靜地點了點頭，鼓勵他繼續說。

　　涂山酋長悄悄呼了口氣。

　　雖說算起來葉羲几年前還是涂山部落的戰士，聽從他命令，但現在想來這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時候回想起黑脊山脈小涂山那貧瘠的灰暗歲月，再看看眼前宏偉壯觀的羲城，他都會覺得以前的一切是不是在做夢？

　　葉羲這個涂山戰士的影子在他心里已經完全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羲城城主，是几十個部落共同效忠的羲巫大人，是所有人的精神領袖。

　　地位的改變，實力的懸殊，再加上一年多沒見，涂山酋長不知不覺對葉羲有了敬畏感，葉羲還沒覺得什麼，但涂山酋長在說話時已經開始小心了，不敢再像以前那麼隨意。

　　他有些怕自己沒做好事，沒管理好羲城，葉羲以后另選別的酋長代管羲城。

　　要知道別的酋長都眼饞這差事很久了。

　　涂山酋長暗地里唏噓了一下，回答道：“蓮部落、蚌部落、濯水部落他們這三個部落依水而居，離不開河流湖泊，但是外城又只有井，他們沒辦法在井水里養蓮養蚌。”

　　“所以我請示了白龜大巫，白龜大巫最終決定給他們一個進入內城的機會。”

　　“要把握這個機會，這三個部落必須做到兩點。”

　　“一是，必須將自己帶來的九成獸核、異植等有價值的東西上交城庫。二是，當時白龜大巫算出几天后會有一頭强大的變異凶獸襲擊羲城，于是就將擊殺變異凶獸的任務交給他們，並且，獵殺的變異凶獸血肉得全部分給外城人，他們自己不能私留一滴血。”

　　葉羲：“他們同意了？”

　　涂山酋長：“是，雖然這兩個條件很嚴苛，但蓮部落他們沒辦法離開河流湖泊，所以都同意了。”

　　然后他又措辭謹慎地補充道：“為了殺那頭變異凶獸，這三個部落犧牲了不少族人，不過也因為這樣，外城人沒什麼不滿。”

　　葉羲聽完朝有些忐忑的涂山酋長笑了笑：“你們做得對。”

　　其實蓮部落、蚌部落、濯水部落這三個部落雖然戰士數量不多，但各個實力不差，而且還各有生金蛋的好方法，羲城高層內心肯定是願意讓他們住在城內的。

　　城內條件好，安全性更高，各種設施更完善，內城狩獵隊跟外城狩獵隊繳納的獵物比例也不一樣，相差足足一成，所有外城人都擠破頭想進內城。

　　要是貿然讓蓮部落他們進內城，那麼外城人勢必不滿，人心就不穩了。

　　但有這兩條嚴苛到近乎冷酷的條件在，外城人也說不出什麼不滿的話，變異凶獸的血肉更是牢牢地堵住了他們的嘴。

　　事實上雖然蓮部落他們看似吃了大虧，但長久來看，他們肯定是穩賺不賠的，看如今蓮酋長蚌酋長他們現在紅光滿面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日子過得不錯，說不定羲城暗地里又補償過他們也未知。

　　現在周圍都是外城人，葉羲沒有再問蓮部落他們的事，他的目光投向種在城外的那一圈蟲柳樹。

　　自從規划出了外城，原本種在內城城牆外的蟲柳樹牆也已經移栽到了外城。

　　打個比方，如果說羲城內城是一個直徑約為十厘米的圓形，那麼再加上外城，羲城這個圓形直徑能達五十厘米，也就是說，周長足足擴大了几十倍。

　　周長擴大這麼多，原先種在內城城牆外的蟲柳樹自然是不夠用了。

　　葉羲離開時，原先長成的蟲柳樹枝條几乎被砍掉一半，細骨伶仃的全部種在旁邊的坑里，被大雪一蓋，影子几乎都找不到。

　　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年多，外城的蟲柳樹牆也像模像樣了。

　　葉羲覺得有點神奇：“我記得羲城周圍的巨蟲都快被吃光了。”

　　涂山酋長：“晚上的蟲子確實越來越少了，現在我們每晚派蟄部落人將草原里的巨蟲群給引過來喂蟲柳，不然新蟲柳樹長不高！”

　　葉羲：“現在正值草原大暴雨季，巨蟲都躲到地里不出來了，蟄部落還能將巨蟲群給引過來？”

　　涂山酋長：“能啊，他們對付蟲子的手段多了。”

　　葉羲含笑衝人群中的蟄巫點了點頭。

　　蟄巫受寵若驚地行了個禮。

　　葉羲問完這些問題后，終于抬腳慢慢往城門的方向走，涂山酋長和白龜大巫他們也連忙跟在他身邊。

　　葉羲一邊走一邊道：“外城只有蟲柳牆不行，只能防住蟲潮不能攔住變異凶獸，但是建城牆又太耗時……這樣，我想明年在外城建十五座高塔。”

　　“這十五座高塔大約建百米高，上面多架設些青銅弩炮台，再安排戰士輪流值守，這樣外城人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眾酋長和巫自然連聲應是。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章 騎蛟蛟的小花

　葉羲在万眾矚目下，前簇后擁中走進城門。

　　城門對鸑鷟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還是小了點，它見葉羲進城門了，猶豫了一會沒像狗鑽洞一樣地鑽過去，而是展開遮天蔽日般的紫紅色雙翼飛越了城牆，然后隨著呼嘯的狂風，直接往星湖畔的赤梧樹飛去。

　　鸑鷟飛走了，跟在附近的几頭火紅色戾陽鳥自然也載著各自的主人離開了。

　　更后方的荊棘雀群和斷翎鷹紛紛飛上天空，和那些新生不久的小藍鱗長尾翼龍以及荊棘雀雛鳥玩耍去了。

　　羲城內。

　　葉羲一走進城門，就享受了把夾道歡迎的感覺。

　　原本站在城牆上那些黑壓壓的戰士紛紛跳了下來，海浪般朝葉羲涌來，沒有擠上城牆的羲城人更是摩肩接踵地往這邊擠。

　　“羲巫大人！”

　　“城主！”

　　“羲巫大人您都瘦了！”

　　內城人跟葉羲相處的時間多，知道他平易近人，所以更活潑些，更大膽些，各個笑容燦爛，衝著葉羲行禮之余猛烈揮手，高聲大呼。

　　雖然秋雨蕭瑟，寒風陣陣，但羲城的氣氛卻像艷陽天一樣火熱。

　　還有魁梧的婦女硬是擠到人群前列，舉著一個陶罐子扯著嗓子使勁衝葉羲喊：“羲巫大人嘗嘗我釀的果醬，可香了！羲巫大人嘗嘗我釀的果醬，真的可香了！”

　　葉羲見她擠得辛苦，不想拒絕好意，于是笑著雙手接過並道謝。

　　他鼻子靈敏，一下子就聞出陶罐中醇香的藍莓氣息，並辨認出這是異植園里出產的異植級別的藍莓，服用后有明目的功效。

　　這一整罐用這種級別藍莓釀出來的果醬，對普通人來說不可謂心意不重。

　　“果然好香！”

　　葉羲再次向婦女謝過。

　　見葉羲收了婦女的果醬並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其他人也來了精神，不甘示弱地想拿出些什麼來。

　　然而這些人都是一聽說葉羲回來就立刻跑來了，沒像魁梧婦女一樣准備周全，摸遍渾身上下也愣是沒能拿得出手的禮物，只能不甘心地熄了這個念頭。

　　唯有一名小女孩拿了朵水嫩嫩的蓮花衝上來，笑嘻嘻地將蓮花遞給葉羲。

　　這是蓮部落人，蓮花是從星湖里剛剛摘上來的，花瓣嬌嫩欲滴，異香扑鼻。

　　“謝謝！”

　　葉羲蹲下身接過蓮花，並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一手捧果醬一手捧蓮花的葉羲有些哭笑不得，族人歡迎他的架勢太誇張了，他感覺自己仿佛成了外出打仗勝利歸來的將軍，並且是征戰沙場几十年的那種。

　　不過心頭暖洋洋的就是了。

　　葉羲站起身。

　　放眼望去，羲城還是那麼整潔，在這種陰雨連綿的天氣，青石城牆牆面上見不到一點雜草和苔蘚，全部被拔掉鏟去了，可見羲城人有多愛護他們的家園。

　　一年不見，城內又多了些高大的建筑。

　　葉羲也不意外，因為這些都是眾人根據他臨走前的囑咐，依照事先准備好的模型和設計圖建造出來的。

　　左手邊新增的那座方形矮塔是決裁塔，羲城用來裁決犯事者的地方。

　　決裁塔旁邊顯得有些威嚴的灰黑色建筑是議事院，碰到需要所有部落商議或同意的事情，葉羲或者其它臨時管理者會召集所有酋長和巫，在這座議事院里商議。

　　右手邊那座長方形的，有許多煙囪和白色石柱支撐的巨型建筑是新的公火廚，羲城人越來越不愛自己烤肉做飯了，都喜歡省事去公火廚解決，所以新的公火廚建得特別龐大……

　　正在這時，葉羲感覺城外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一些。

　　葉羲心頭一動迅速轉身望去，只見淅瀝瀝的寒雨中，一頭龐大的黑色巨蟒叼著獵物，迅速往這邊游來。

　　巨蟒口中叼著的是一頭猙獰的王種凶獸，几乎有巨蟒一半大，不難想象生前的威風凜凜，可這樣霸道的王種凶獸卻被絞碎了全部骨頭，跟肉袋似的軟塌塌地被叼在口中，偏偏還沒有一滴血漏出。

　　巨蟒游得無聲無息。

　　金屬般的黑色鱗片被雨淋得寒光閃閃，猩紅色的巨眼如同鮮血染成，游動間不經意的就散發出一股冰冷恐怖的氣息，令原本沉浸在興奮中的外城人瞬間就靜悄悄的。

　　不過內城人沒有安靜，反而高興了起來，紛紛讓開道路。

　　“是羲巫大人的蛟蛟回來了！”

　　“還有小花大人！”

　　原來還有一朵艷麗的食人花跟騎馬似的騎在巨蟒的七寸處，土黃色的須根密密地纏住巨蟒光滑的身軀，花瓣迎風微抖，看起來騎得穩的很，也威風的很。

　　蛟蛟很快游到葉羲面前，它將獵物扔在旁邊，興奮地在他旁邊繞了個圈，巨大的身軀將葉羲包圍了起來。

　　葉羲也很高興，衝它們張開雙臂：“蛟蛟、小花，我回來了！”

　　騎在蛟蛟脖子上的小花猛地甩出自己的藤蔓，劈啪劈啪地跟鞭子似的往地上猛抽，將地面甩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好几次藤蔓都要抽到葉羲身上了。

　　葉羲一頓，從契約感應中察覺到小花的怒火，又看藤蔓上那密密麻麻的刺都豎起來了，知道它是真的生氣了。

　　至于為什麼生氣……葉羲訕訕地放下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他每次出門都只帶鸑鷟不帶它們兩，不管是在涂山山谷的時候，還是在羲城的時候，呃……確實有些不厚道，蛟蛟是脾氣好，不生他氣，而小花就不一樣了。

　　“劈啪！”

　　小花的藤蔓響亮地抽了下蛟蛟，示意它快走。

　　蛟蛟沒動，依然挨在葉羲身邊。

　　小花氣得將根須從蛟蛟身上撤下，呸地往葉羲腳邊吐了口帶著腐蝕效果的綠色口水，根須跟蜘蛛的纖腿似的，無比靈活地爬到了那個送葉羲果醬的健壯婦女身上，然后踩著羲城人烏泱泱的黑腦袋，用靈活的小碎步飛快跑得沒影了。

　　饒是內疚的葉羲也被小花這一系列操作逗笑了。

　　現在周圍全是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小花擠不出去，就用這種皮辦法，偏偏羲城人寵它，居然一個都不躲，任由它踩著自己的腦袋。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一章 哪來的古桑樹？

　葉羲笑歸笑，但內疚也是真內疚，他不想小花一朵花生太久的悶氣，于是立刻跳到了蛟蛟的腦袋上。

　　“走，回家了。”

　　蛟蛟好久沒有馱葉羲了，興奮地嘶了聲，完全忘了自己大老遠叼來的獵物，高高地昂起腦袋來。

　　人群自發地往旁邊擠去，給葉羲和蛟蛟空出一條寬闊的通道。

　　葉羲衝大家笑著點了點頭。

　　蛟蛟粗壯的尾巴一甩，一眨眼就游到了百米外，斷翎、涂山酋長、紅雕等人連忙拔腿跟上。

　　如絲的秋雨下。

　　翡翠色的高大石屋靜靜佇立著。

　　秋雨打在它的身上，為它蒙上一層輕柔的白紗，並為它洗去所有灰塵，使它通透得仿佛一塊巨大的真正翡翠。

　　屋旁的兩顆桑樹輕輕搖曳。

　　一切顯得靜謐又美麗。

　　葉羲是羲城城主，所以他的住處是按照最高標准建造的，除了建造的石材特殊外，還建得格外高大，格外顯眼，足以同時容納几百人，也有蛟蛟居住的空間。

　　葉羲從蛟蛟身上下來，踏上石屋門前的玉白色台階。

　　大門旁邊，咸鳥和河豹眼睛一亮，笑容洋溢、精神抖擻地齊聲向葉羲行禮：“見過羲巫大人！”

　　葉羲笑著向他們打招呼。

　　咸鳥和河豹極有默契地一人拉住一只門把手，沉重龐大的雕花石門嘎吱一聲，徹底向兩邊敞開，露出里面空曠整潔的空間。

　　葉羲走進自己的家。

　　走廊里一塵不染，地磚光潔明亮得可以照清影子，空氣中絲毫沒有人離開久了的那種塵味，只有潮濕的水汽味，那是跟著葉羲從門外一同卷涌進來的。

　　屋內的陳設也絲毫沒有變過，仿佛葉羲昨天剛離開一樣。

　　唯有光線比較暗淡。

　　不過這也沒辦法，即使有大片大片用冰洲石建的落地窗，陰雨天屋內也不會亮堂到哪里去。

　　“咚咚咚！”

　　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原來是紅雕等人追過來了。

　　紅雕先是匆匆又熟練地將大廳里的蠟燭全部點燃，等屋內明亮溫暖起來了，才向葉羲行禮問好。

　　葉羲：“這一年來這房子一直是你在幫忙打理？”

　　紅雕恭敬道：“回羲巫大人，是的。”

　　她想起什麼提議道：“羲巫大人，儲物間里多了很多東西，都是您不在的時候族人們獻給您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或者先洗漱一下，我立刻為您准備熱水？”

　　像普通小部落里，族人也會將自己找到的好東西敬獻給巫，而葉羲作為“羲巫大人”，羲城人如果找到什麼好東西，自然也會獻給他。

　　葉羲往常也經常收到，大部分會退回，額外喜歡的禮物則收下，然后給予獻禮者祝福骨牌或其他賞賜。

　　所以葉羲聽紅雕這麼說只是搖了搖頭道：“等會再說吧。”

　　他得先將小花給哄好了。

　　小花這朵小皮花雖然看似怒氣衝天的，實際上並沒有跑遠，而是跑回屋里自己的房間去了，明擺著想讓葉羲哄，又怕他不來哄。

　　葉羲是既哭笑不得又心疼，讓紅雕等人在大廳稍等，自己抬腳往二樓走去。

　　房間里，小花扎根在自己的土床上，呸呸地衝葉羲直吐口水。

　　葉羲拿出哄孩子的勁頭，好話說了一籮筐，說到喉嚨都干了，才讓小花稍微松動點。接著他又變戲法般拿出一顆又一顆的凶獸核，几乎將這一路弄來的凶獸核掏空一半，還忍痛將火羽雀的血給小花喝了，才終于將小花給勉勉强强哄好了。

　　將小花哄妥后，葉羲自然也沒忽視蛟蛟。

　　蛟蛟雖然是沉穩老大哥的脾氣，但對于葉羲總是不帶它出去也是有點委屈不開心的，于是葉羲將另一半凶獸核全給了它。

　　“劈啪！”

　　紅雕將壁爐生了起來，橘黃色的火焰將潮濕的空氣烤干。

　　屋內變得明亮、干燥、溫暖。

　　葉羲坐到壁爐旁的石椅上，小花和蛟蛟圍在葉羲旁邊，也幸好葉羲的大廳造得夠寬敞，也幸好蛟蛟体型沒有再長，所以容得下蛟蛟。

　　在橘黃色的火焰旁，一人兩寵聚在一起，顯得格外溫馨。

　　葉羲再次向它們溝通解釋：“不是不願帶你們去，只是這次我去的地方太遠了，所以沒帶你們。”

　　一花一蟒垂下腦袋，又有低落的趨勢。

　　失落于自己不像鸑鷟一樣能飛。

　　葉羲連忙安撫：“但是我不會總是去那麼遠的地方，嘎嘎它也只能陪我十年，就要回戾陽部落，以后我肯定會很需要你們的，小花跑得快動靜又小，蛟蛟能帶我下水，還能將難纏的水怪拖上岸，你們都很有用的！”

　　一花一蟒倏地抬起頭。

　　葉羲舉起手，睜大眼睛看著它們，万分真摯道：“真的！”

　　得了保證的小花和蛟蛟又開心起來了。

　　葉羲見徹底哄好了自己的戰寵，也舒了口氣，然后終于想起了自己養的另一只活物——王種蠶寶寶，剛才只顧哄小花，也沒注意蠶寶寶。

　　不過……

　　他記得王種蠶應該養在屋門口的桑樹上，可剛才他進來時沒看見桑樹上有王種蠶那白白胖胖的影子，于是他問紅雕：“王種蠶在房間里嗎？”

　　“不，它在后山，它太能吃了，所以后山又為它移栽了很多桑樹過來。”紅雕說到這里笑了，“您有空不如去看看它吧。”

　　葉羲心頭一動，揚了揚眉梢：“王種蠶又長大了些？”

　　紅雕居然賣起了關子，只笑著說：“您看到就知道了。”

　　王種蠶寶寶關系到桑蠶嶺一族的存亡，葉羲可不敢大意，于是他立刻道：“那我現在就去看看吧。”

　　葉羲帶著剛哄好的小花和蛟蛟一起出門。

　　紅雕、斷翎、涂山酋長等人跟在旁邊，也為葉羲引路。

　　靠近目的地時，葉羲怔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一片郁郁蔥蔥，比桑蠶嶺主嶺還要高大壯觀的參天古桑林。

　　桑樹樹干足有十人合抱粗，桑葉翠色欲滴，每一片都像蒲扇那麼大，層層疊疊，將天空密密實實的全部遮擋住，雨水都滲透不下來。

　　葉羲：“你們哪找來這麼多古桑樹的？”

　　涂山酋長：“是從桑蠶嶺移栽過來的。”

　　“從桑蠶嶺移栽過來的？”

　　葉羲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重復了一遍。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二章 新一代蠶王

　涂山酋長：“是。”

　　葉羲一時失語。

　　桑蠶嶺離羲城的距離這麼遙遠，而且古桑樹又不是什麼小東西，這麼千里迢迢地搬過來得花多大的力氣。

　　涂山酋長看出葉羲並不高興，解釋道：“也沒怎麼費心，主要靠皺鰓八足蟲搬過來的。”

　　葉羲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的腦海中已經能想象出皺鰓八足蟲群是怎樣辛苦地背著一顆顆龐大的古桑樹，一路翻山越嶺，克服無數困難，吭哧吭哧地將它們扛到羲城了。

　　光憑皺鰓八足蟲群還無法平安跨越這麼遠的地方，一定還有一群實力强大的羲城戰士護衛在旁邊，然后無數蚜蟲糞便的滋養，或許還有嫆的巫力，這才能有這一片比桑蠶嶺還郁郁蔥蔥的古桑樹林。

　　葉羲也不知是誇涂山酋長好，還是罵他過分耗費羲城人力物力的好，最后只能說了一句：“有心了。”

　　涂山酋長連忙提議道：“您去前面看看吧。”

　　古桑林都移栽過來這麼大片了，葉羲也不能再說什麼，再看了他們一眼后，抬步往桑林深處走去。

　　待走到古桑林最中心的位置時，葉羲徹底怔住了。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紅雕、涂山酋長都這麼希望他過來看看，並且再三提議了，原來那條王種蠶竟然產繭了！

　　產繭了！！

　　只見層層疊疊的翠綠桑葉中，蒼勁有力的古桑樹枝下，堅韌的蠶絲吊著一顆顆巨大的白繭。

　　而一條比公交車還大，渾身雪白到近乎透明的蠶寶寶正趴在桑樹枝上，身軀蠕動收縮，隨著透明的粘液，又排下一顆白色繭子來。

　　看到這一幕，葉羲渾身一震，是心花怒放。

　　原先心疼羲城人力物力的情緒頓時不翼而飛。

　　真的成功了！

　　新的蠶王在羲城誕生！！

　　葉羲握了握拳頭，穩住激動的心情，回頭快速對紅雕道：“立刻去拿一塊大燧石來！”

　　紅雕還沒應，斷翎已經化成一道風，消失在原地，紅雕眼睛一瞪，也立刻追了上去。

　　沒過多久，斷翎最先拿著燧石回來。

　　紅雕落后了一步，空手而歸。

　　斷翎做事周全，不用葉羲囑咐，將摩擦手套也一並拿了過來。

　　葉羲沒有立刻接過它們，而是輕輕一躍，從古桑樹上摘下一顆大白繭來交給涂山酋長，接著才戴上手套，將這塊成人拳頭大的燧石捧在手中。

　　稍微一摩擦，黑紅色的燧石表面就熊熊燃燒了起來，變成了一顆熾熱的大火球。

　　在眾人的注視下，葉羲從涂山酋長手中接過白繭，先是讓白繭淋了點雨水，接著小心翼翼地將大火球靠近白繭，眯起眼睛看著白繭。

　　一時寂靜。

　　涂山酋長等人靜悄悄的，不敢發出動靜。

　　只有雨水沙沙捶打桑葉的聲音。

　　因為陰雨天的緣故，天色暗淡，再加上頭頂層層疊疊的桑葉遮擋了陽光，所以周圍的光線越發昏暗。

　　但饒是這樣，白天用火球照白繭的效果也不佳。

　　像涂山酋長他們根本不知道葉羲在做什麼，只是本能地屏住呼吸，保持安靜。

　　唯有葉羲，憑借超乎常人的絕佳視力，借著火球光芒的照射，透過白繭的繭殼，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影子。

　　——那是一個蜷縮著的小嬰儿。

　　她發育的很健全，或許因為火球靠近有些熱的關系，有力地彈了下小腳丫，葉羲甚至看到了嬰儿頭頂的胎發。

　　白繭里面似乎充滿了類似羊水的物質，小嬰儿那濃密的胎發像海藻般飄浮了起來。

　　葉羲深吸了口氣，平復下激動的心情，讓斷翎將這顆白繭送上去，再讓他隨意摘顆白繭下來。

　　葉羲接連看了三顆，發現三顆大白繭里都是發育健全的嬰儿，直到第四顆，他才看到里面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生物。

　　他知道，那里面全是初代蠶。

　　葉羲將火球熄滅，親自將最后一顆大白繭給送上古桑樹枝。

　　這次他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輕輕一躍，跳到了趴在古桑樹枝上的王種蠶寶寶……不，應該說是新一代蠶王面前。

　　新蠶王是葉羲一手養大的，對葉羲十分親近，雖然剛生產完沒什麼精神，但還是朝他昂了昂頭當作打招呼。

　　葉羲從獸皮袋中掏出一顆小源石來。

　　新蠶王就著葉羲的手，將這塊小源石慢慢吞了下去。

　　吞食完源石的新蠶王精神恢復了很多，体側兩排黑曜石似的眼睛眨了眨，顯得流光溢彩，它用軟綿綿的大腦袋蹭了蹭葉羲，以示感謝。

　　葉羲輕輕撫摸了下它棉花糖般柔軟的腦側，冷不丁看它胖乎乎的身軀一陣收縮，好像又要排卵的樣子，連忙跳下桑樹枝，不敢再打擾它。

　　涂山酋長笑呵呵的道，

　　“半個月前它就產繭了，接著每天都會產几顆，好像知道羲巫大人要回來似的，讓您回城之前看到這個好消息。”

　　葉羲得到這麼個大好消息，整個人都喜氣洋洋的，眼角眉梢盡是喜悅，看著樹枝上的新蠶王笑道：“沒想到真的成功了，老蠶王當初送我的這條王種初代蠶，真的會成為桑蠶嶺延續的希望。”

　　他肩頭的一大重擔終于可以卸下了。

　　當初看到原本生機勃勃的桑蠶嶺枯寂的樣子，以及阿織因為被滅族而心如死灰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也很不好受。

　　而且新蠶王在羲城誕生，阿織如果不執意帶著它回桑蠶嶺的話，那麼新的蠶女一族就在羲城扎根了。

　　蠶女的戰斗力可不容小覷，而且蠶絲堅韌無比，蠶布又有遮蔽源石氣息的功效，羲城的實力又能再上一層樓。

　　眾人也跟著興高采烈。

　　朝葉羲說了不少喜氣話。

　　葉羲笑吟吟道：“對了，可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阿織了，斷翎，你和回鶻去一趟，將阿織給帶回來吧！”

　　眾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葉羲不備眾人居然是這種反應，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冷卻下來，冷靜道：“發生了什麼事？”

　　几人相視一眼，最后紅雕吞吞吐吐，艱難万分地說：“阿織，阿織她……失蹤了。”

　　葉羲的目光有一瞬是凌厲的：“什麼時候的事？”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三百城牌

　眾人不敢面對葉羲的視線，紛紛垂下頭。

　　紅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回答：“是……是大半年前了，天還沒熱起來的時候，我們發現跟在她身邊的那些鶻鳥一只都沒有回來，連同暗地跟隨的戰士也失去了聯系。”

　　“后來我們找到了那戰士的殘骸，但是阿織的……呃，並沒有找到。”

　　葉羲眉心微擰：“你們是在哪找到殘骸的？”

　　紅雕：“是在西北方向，離羲城已經很遠很遠了，荊棘雀也需要飛小半個月才能到。”

　　“我們找到殘骸時，離他死去應該過去好些日子了，他的血肉已經被野獸和蟲子啃食的干干淨淨，骨頭也缺失了不少，我們是根據他身上殘留的皮靴碎片才認出他，所以我們也沒法從傷口上辨認出他是被什麼殺死的，也許……”

　　紅雕將話又咽了下去。

　　她沒敢說出的猜測是，也許那戰士根本就是阿織殺的。

　　畢竟阿織自從桑蠶嶺回來后，狀態就很不對，完全不願意跟羲城人接觸不說，更是一聲不吭就離開了，是她發現了跟在暗處的羲城戰士，心生怒火，出手擊殺了也未可知。

　　雖然紅雕沒說出口，但葉羲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他垂了垂眼睫，然后抬起眼堅定道：“不會是阿織殺的。”

　　就算遭逢大變故，一個人的本性也是很難改變的，當初在最悲傷憤怒的時候，阿織都選擇跟他回羲城，包括在從白繭中出來后，也只是將看著她的羲城戰士給綁了。

　　怎麼可能過了一年，阿織就突然下辣手擊殺了在暗地里跟著她的羲城戰士？

　　並且連鶻鳥也一只都沒放過？

　　葉羲：“當時你們去找白龜大巫卜筮過嗎？”

　　紅雕說到這里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道：“請大巫卜筮過了，但是很奇怪，白龜大巫竟然卜筮不出阿織的方位，而且連她是生是死都卜筮不出來。”

　　葉羲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紅雕不知道，但他這個大巫是知道的。

　　他們手中擁有阿織吐出的蠶絲，在這種情況下卜筮還沒有任何結果，只可能是阿織被某個强大勢力給帶走了，對方有大巫甚至元巫級別的神秘存在干擾，所以才什麼都卜筮不出來。

　　他又看了涂山酋長一眼，心道，怪不得半年前他們要耗費巨大精力千里迢迢從桑蠶嶺運古桑樹過來，應該是怕他責怪他們忽視阿織，讓她失去蹤跡吧，所以加倍補償到了新蠶王的身上。

　　涂山酋長被葉羲看得忐忑，試探道，

　　“現在仍然有兩名棘部落戰士在尋找阿織的蹤跡，要不……我們再多派些人去找找？”

　　葉羲眼神沉沉：“先完成大祭祀再說吧。”

　　……

　　七天后，大祭祀的日子到來。

　　當天既沒有下冷雨也沒有飄小雪，而是個陽光燦爛的晴朗天氣，陽光將整個宏偉的斗獸場照得纖毫畢現，威嚴万分。

　　葉羲換上了一身雪白無暇的蠶絲長袍，黑發如墨，握著祖巫骨杖，緩步走到斗獸場的最中心。

　　六十多位巫穿著白色長袍，神色肅穆，握著各自的骨杖圍繞葉羲站立，開口齊聲吟誦。

　　金色陽光將他們的白色長袍照得仿佛在發光。

　　二百四十面祭祀大石鼓被擺放在斗獸場沿壁二百四十面拱洞中，擊鼓戰士肌肉鼓脹，用盡全力齊齊敲擊石鼓，鼓聲震耳欲聾，猶如雷鳴，在斗獸場中不斷交織回響。

　　鼓聲和吟誦聲到最高潮處，白焰巨塔轟然衝天而起。

　　墨綠色能量化為普通人肉眼能看見的能量風暴，以葉羲為中心，瘋狂向斗獸場凝聚席卷而來。

　　場面異常神聖震撼。

　　今年新加入羲城的部落無一不被震撼到失語，包括蓮巫、蚌巫這些一起主持大祭祀的巫。羲城這兩個字的分量變得沉甸甸的，他們開始對羲城有了强烈的敬畏心，原本暗地里有別的心思和打算的人，這下子全部熄滅了。

　　這次大祭祀總共覺醒了近万名的新戰士，為羲城注入了大量有生力量。

　　當大祭祀臨近尾聲，白焰巨塔轟然炸裂成云絮般的小火苗飄落而下后，葉羲並沒有宣布這次大祭祀結束。

　　在万眾矚目下，斷翎捧了一個超大石盤出來，上面擺放著三百塊黃澄澄的黃銅城牌。

　　葉羲站在斗獸場的最中心。

　　他看著周圍烏泱泱的人群，舉起一塊黃銅城牌，聲音洪亮而緩慢地道：“這是羲城城牌，每一塊城牌都是特殊的，背面烙印著城牌主人的名字，只獨屬于它的主人。今天，我將親手將它們頒發給今年表現最優異的戰士。”

　　整個斗獸場轟然沸騰起來。

　　大部分的戰士視力都不錯，能清楚看到葉羲手中黃銅城牌的模樣。

　　黃銅的模樣很像金子，黃澄澄金燦燦的，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迷人的金色光芒，令人眩暈。要知道不論古今中外，只要是人類，都對金子格外痴迷，將之視為瑰寶，更別說原始時代還不會提純金子的原始人了。

　　而且黃銅城牌格外精致，精致得超出了時代工藝，它是個非常完美的圓形，正面清楚地烙刻著羲城繁復神秘的圖騰，背面還有名字。

　　自己的名字啊！

　　那代表著它是獨屬于自己主人的，任何人都奪不走。

　　再加上，城牌是由葉羲這個羲巫大人以及羲城城主在所有人面前親自頒發的，這是多麼大的榮譽！

　　所有人盯著葉羲手中的黃銅城牌，心髒火熱，眼神痴迷，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當啷！”

　　一聲脆響，葉羲將那塊黃銅城牌放回石盤中，然后道：“下面，念到名字的戰士請來到我的面前，炬、刑、修羊、灰喙、呼魯、鏤甲、紅土……”

　　十多万人屏住呼吸，眼露渴望。

　　就連各部落的酋長們也忍不住握緊拳頭，希望聽到自己的名字。

　　最后被喊到的戰士興奮地揮拳大吼，几乎是衝了上來，激動到差點手舞足蹈，在葉羲面前失態。沒被叫到的戰士則失望到了極點，羨慕嫉妒地看著站在場中的戰士，然后暗自咬牙，決定明年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有一塊屬于自己的黃銅城牌。

　　在十多万人的注視下，三百戰士面孔血紅，激動万分地站在葉羲的面前。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四章 心跳不止，羲城永存

　　葉羲親手將一塊塊黃銅城牌放到三百戰士的手中。

　　全部發完後，葉羲沖他們微微一笑，緩聲道：「期待你們未來的表現。」

　　紅土握緊手中烙印著自己名字，沉甸甸的黃銅城牌，忽然噗通一聲在葉羲面前單膝跪下，然後粗著脖子，聲嘶力竭地大吼：「我，紅土，隨時願意為羲城，願意為我的族人們，奉獻我的血，我的肉，我所有的一切，勇敢作戰，永不背叛！」

　　「勇敢作戰，永不背叛……」

　　「永不背叛……」

　　激昂的誓言聲在鬥獸場中層層回蕩。

　　一時整個鬥獸場竟顯得十分安靜。

　　接著，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灰喙和呼魯噗通噗通跟著單膝跪下，將黃銅城牌貼到自己的心臟位置，面孔漲紅，按捺住激動得發顫的聲線，用一種宣誓般的莊嚴神情，洪亮地齊聲道：

　　「我，灰喙，隨時願意為羲城，願意為我的族人們，奉獻我的血，我的肉，我所有的一切，勇敢作戰，永不背叛！」

　　「我，呼魯，隨時願意為羲城，願意為我的族人們，奉獻我的血，我的肉，我所有的一切，勇敢作戰，永不背叛！」

　　等灰喙和呼魯宣誓後，其餘握著黃銅城牌的戰士們像終於驚醒，齊刷刷地單膝跪下，激昂地齊聲發下同樣的誓言。

　　這麼多戰士聲嘶力竭的喊聲混合在一起，簡直比滾雷還要響亮，誓言的回音在鬥獸場中反復回蕩，久久沒有平息。

　　葉羲一直握著祖巫骨杖站在三百戰士面前，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許久後回音完全消散，他忽然微微欠身，對著三百戰士行了個禮，然後聲如清泉，清晰又響亮地道：「羲城有你們，很幸運。」

　　葉羲都行禮了，站在他旁邊的六十多位巫自然不會傻站著，也齊齊向這三百名戰士欠身行禮。

　　周圍十幾萬人被自己看到的畫面驚呆了。

　　只見眼前，三百名魁梧的戰士握著屬於自己的黃銅城牌，向著眾位巫單膝跪地，莊重激昂地發下生命的誓言，而六十多位大多頭髮花白面容蒼老的巫，拄著骨杖，對著三百戰士欠身行禮，對他們表示敬重和感謝。

　　畫面竟異常的莊嚴和諧。

　　「這麼多的巫竟然向著戰士行禮……」

　　他們愣愣地看著這一幕，想像著，如果自己是那三百戰士之一……一想到這個，就有一股炙熱的火焰自腳底板生起，然後順著脊椎直直竄上天靈蓋，雞皮疙瘩瞬間成片，激動得簡直要爆炸。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他們對羲城城牌的渴望，瞬間上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等三百名優秀戰士退下，葉羲依然沒有宣佈大祭祀結束，而是發表了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說。

　　他先是對新加入的部落表示歡迎，再是細細講述這一年來羲城取得的成就，講述這一年來羲城族人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最後他清晰有力地道：「大家都知道，因為隕石雨的降臨，因為源石的存在，未來的變異凶獸勢必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強。」

　　「現在小部落和萬人以下的中等部落已經生存不下去了，只能恐懼地躲在山洞、地底，希望變異凶獸不要找上他們，活過一天算一天。」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小部落和中型部落，已經在毀滅性的浩劫中湮滅，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萬人以上的大型部落也好不到哪去，大草原對岸的天芒部落甚至已經被變異凶獸滅族。」

　　「所以，我將大家聚集到一起，以期渡過危機。」

　　聽到這句話，很多羲城人露出感慨、嗟歎、贊同、悲傷的神色，特別是新加入的小部落人，因為他們也是被變異凶獸逼的生存不下去了，才不遠萬里，渡過重重兇險來投靠羲城。

　　而羲城確實是一個強大的存在，將所有人很好地庇護住了。

　　並且在這裡他們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這幾年，大家做得很好，羲城的實力越發強盛，再強大的變異凶獸，單個也無法摧毀羲城。」

　　葉羲話鋒一轉，沉聲道，

　　「但是或許，不久的將來，羲城將迎來一場生死浩劫！」

　　眾人譁然。

　　包括站在葉羲身邊的巫們也紛紛看向葉羲。

　　葉羲沒有看任何人，臉朝前方，神色靜穆地繼續說：「當變異凶獸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實力強到一定程度，完全超過了羲城的力量，那麼羲城就會像一隻蟻巢一樣，被狂暴的碾碎。」

　　「最終，這塊土地被變異凶獸完全霸佔，成為它們安居的巢穴。而失去了這片淨土的庇護，倖存下來的人又能活多久？活多少？」

　　「最多不過是像蟲子一樣躲在地洞裡，孤獨地，算著日子苟活罷了。」

　　眾人想像著那可怕的畫面，渾身發冷，心底生寒。

　　畢竟葉羲說的未來是很有可能會到來的，只要是路走得足夠多的人，都會知道大地上的變異凶獸實力和數量確實在慢慢提升。

　　而人的數量，終究和變異凶獸的數量是不能比的。

　　假如，有一群數量不低，實力恐怖的變異凶獸聯合襲擊羲城，那麼羲城確實有可能會被毀滅。

　　一時火熱的鬥獸場變得靜悄悄的。

　　明明天氣晴朗陽光普照，他們卻好像墜入到了冰窟中，他們看著圓形的天空，覺得好像隨時會有狂暴的變異凶獸群闖進這裡，將這片美麗的地方撕成粉末似的。

　　幾個呼吸後，葉羲話鋒一轉，

　　「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恐嚇你們，或是讓你們感到絕望，而是希望你們不要鬆懈，不要因為現在安逸富足的生活，而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我們必須堅信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未來有多恐怖，只要大家萬眾一心，不懼危難，那麼這劫難一定可以扛過去，到那時，即使有一群像潮水一樣的變異凶獸沖過來，它們也不會是獵殺我們的恐怖存在，而是被我們獵殺的獵物。」

　　眾人的眼神重新亮起光芒來。

　　葉羲對著太陽的方向舉起祖巫骨杖，用一種鼓舞人心的，激昂澎湃的聲音大聲道，

　　「不要害怕，不要恐懼，燃起熱血來吧！」

　　「決不馴服地走進那個暗夜，對著日暮燃燒、狂嘯、怒吼吧！戰勝暗夜，照耀我們的就將是那燦爛的朝陽！！」

　　「心跳不止，熱血不熄，羲城永存！！！」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五章 層層改革

　大祭祀結束。

　　眾人走出斗獸場。

　　每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或者緊握雙拳，或者神情亢奮，或者眼神復雜，他們既為剛才大祭祀壯觀的景象所震撼，也為黃銅城牌所痴迷，還為羲城的未來感到擔憂。

　　所有人中，唯有被眾位巫簇擁著走出來的葉羲，神色平靜。

　　秋末的陽光沒什麼熱度，但卻明亮地將葉羲雪白蠶絲袍照得像要發光。

　　帶著涼意的風吹起他的碎發。

　　露出他冷靜銳利的眼神。

　　事實上，在大祭祀中頒發黃銅城牌時，紅土會當眾宣誓並非偶然，而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包括之后灰喙和呼魯的宣誓也是。

　　這些都是提高凝聚力、激勵人心的小手段。

　　有效，也有必要。

　　葉羲將雜亂的思緒排空，回身對著涂山酋長招手，示意他過來。

　　涂山酋長頂著眾位巫的視線，有些受寵若驚地靠近。

　　事實上關于黃銅城牌他有疑惑想詢問葉羲，只是現在葉羲的身邊全是巫和大巫，他不敢過來打擾。

　　當著眾位巫的面，葉羲直言不諱道：“羲城的部落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有六十三個了，沒有經過大遷徙的，或者沒有跟羲城一起經歷過大劫難的部落，對羲城的歸屬感會弱一些，凝聚力也會差一些。”

　　“他們會更多為自己部落的利益思考。”

　　說完這話，旁邊的蓮部落巫、蚌部落巫、濯水部落巫，還有其他新加入的巫都相視了一眼。不過他們都是歷經風霜的老人了，臉上神色都沒怎麼變化，至于心里怎麼想就未可知了。

　　葉羲冷靜道：“沒有足夠的凝聚力，羲城就是一把散沙。就是一個緊湊的，生活著眾多中小部落的聚居地而已。”

　　“以后碰到真正的災難，轟的一下，就會四分五裂，然后被逐個擊潰。”

　　涂山酋長明白這個道理，但被葉羲一說，更加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問：“您想怎麼做？”

　　葉羲：“新的一年，你……”

　　他說到一半，又將話給咽了下去，沉吟片刻后，道：“罷了，還是將所有酋長和巫召集起來，我們大家一起在議事院商議一下吧。”

　　寬闊的議事院內。

　　百來名巫和酋長依次入座。

　　議事院的設計很特別，外面是一階一階高高的台階，院內的地面用石磚砌得特別高，比外面的地平面要高出好几米。

　　空曠的空間內，最中心處是一個巨大的，三層漏斗狀的倒置石台。

　　就像一個倒置的三層蛋糕，一層一層疊在一起。不同的是，它們不是像蛋糕一樣以同心圓的形式，是沿著邊疊在一起，擁有一個相同的接觸點。

　　最高層，也就是面積最大的圓形外圍，落座的是各部落酋長。

　　中間略低一些，圓形面積略小，石椅精致些的，坐著的是各部落巫。

　　最底下，圓形面積最小的，石椅格外高大且鋪著柔軟獸皮的，落座的是羲城大巫。

　　而三層圓形的那個接觸點上，這個獨特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張更加巨大，更加威嚴，擁有扶手的石椅。

　　上面落座的是葉羲。

　　議事院內的設計圖是葉羲親手設計的。

　　因為羲城的巫和酋長數量太多了，加起來有百來人，如果共坐在一張圓桌上，或者一張長方形石桌上都不現實，圓桌和長方形桌子都得做得非常巨大才行，而且說話得用喊的。

　　像教室那種設計就更不行了，全部面向同一方，開起會來就像是在接受教學，一排看著另一排的背影。

　　所以葉羲將議事院設計成這樣。

　　好處是在開會的時候，每個人都能看到所有人的臉，聽到所有人的聲音。

　　葉羲坐在石椅上，看著眾人，聲音沉穩有力：“增强羲城凝聚力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說了吧？關于方法，我先提出几個意見，其他人若有更多的想法，歡迎補充。”

　　“如果有哪里不理解不明白的，也千万不要憋著，一並提出來。”

　　稍微頓了頓，給大家消化的空間后，葉羲清晰有力的聲音響徹在議事院內：“一，羲城擁有自己的城歌，我希望，以后中級狩獵隊在出發狩獵前，都站在城牆上對著初升的朝陽，一起氣勢磅礡地唱城歌。”

　　干戚酋長立刻有了疑問：“羲巫大人，只是中級狩獵隊嗎？初級狩獵隊在狩獵前唱不唱城歌？”

　　葉羲的視線緩緩掃過所有人的臉龐，道：“我希望，在城牆上大聲唱城歌成為一種榮譽，成為激勵低級戰士變强的一種動力，所以，只有中級狩獵隊的成員有資格唱。”

　　“當然，如果以后我們羲城有力量組建自己的高級狩獵隊，那麼高級狩獵隊更有資格唱城歌。”

　　工陶酋長猶豫地問：“自己部落組建的狩獵隊出發前可以唱城歌嗎？假如他們的實力都在四級以上？”

　　葉羲注視著工陶酋長：“現在我提出的規定，都是為了增强羲城的凝聚力，所以，不可以，只有由各部落戰士組成的羲城狩獵隊，才有資格唱城歌。”

　　工陶酋長心頭一緊：“我明白了。”

　　葉羲收回視線，看著眾人繼續道：“第二條，我希望在所有戰士身上畫上羲城的圖騰。”

　　所有酋長和巫渾身一震，臉色都變了。

　　葉羲迎著眾人緊繃的視線，頓了好几秒，才慢騰騰地補充道：“不過，並不是讓戰士將原有的部落圖騰給除去，而是在背面畫上羲城的圖騰。”

　　眾人霎時松了口氣，神色放松了下來。

　　圖騰是每個部落的命根子，如果要擦掉代表部落的圖騰，那對每個部落都是重創，就算勉强同意，他們也沒法跟祖先們交代。

　　不除掉的話一切都好說，背面畫羲城圖騰算什麼，反正他們也是羲城人。

　　葉羲：“第三條。”

　　沉穩威嚴的聲音在空曠的議事院內回蕩。

　　“以后，不論是外城還是內城的居民，都不得以部落為形式聚居在一起，所有部落，必須打散，分散地居住在這里！”

　　眾人眼皮一顫。

　　如果說前兩條的規則比較溫和，那麼這一條就像把鋒芒畢露的寶刀，刀芒凜冽刺眼，直刺每個人的內心。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六章 必須執行

　眾酋長和巫們面面相覷。

　　說實話，他們現在的生活確實和沒加入羲城之前差別不大。

　　羲城內城的居住區，所有石屋是以星湖為中心，像陽光輻射一樣一長條一長條排列開來的，每一長條，或者緊挨的兩長條、三長條，是為一個部落的居住區，代表一個部落。

　　外城更明顯，他們的房屋是按照方塊狀排列的，每一個大方塊，就是一個完整的部落。

　　所有部落的部落活動完全沒有影響，比如部落內開會，或者要舉行什麼獨屬于本部落的活動，都非常方便。

　　要說加入羲城之后有什麼改變……那就是各部落的大祭祀一起舉行了，狩獵隊變成聯合狩獵隊了，以及因為享受過羲城聯合狩獵隊的便利高效，單個部落的狩獵行為變少了而已。

　　最多還有因為住在同一片地方，和其他部落交流多了些罷了。

　　部落的觀念依然根深蒂固。

　　他們更多的是將羲城當做一個部落大聯盟。

　　而葉羲這項規定執行下去，對部落概念造成的破壞可想而知，如果每個部落的人全都分散居住，那要將族人全部召集起來，或者要舉行部落活動，可就麻煩多了。

　　有些酋長和巫想到這里，甚至坐立不安到忍不住站了起來。

　　工陶酋長大掌按住石台冰涼的石面，手背青筋突突跳動，咬了咬牙后，艱難地看向葉羲，試圖勸說，

　　“羲，羲巫大人……”

　　葉羲這次並沒有展現一貫溫和的好脾氣，完全沒有聽工陶酋長說完的意思，他面色冰寒，目光如刀子般嚴厲地看著面前的所有人，聲音隱隱含著怒意：“我說過，沒有足夠的凝聚力，羲城就是一把散沙！”

　　“你們仔細看看現在這個羲城，事實上，它不過就是一個緊湊的，生活著眾多中小部落的聚居地而已！”

　　“現在羲城還沒碰到過什麼必須要正面扛過去的毀滅性衝擊，但是你們想象一下，如果遇上這種真正的災難，會讓部落毀滅的災難，羲城內的諸部落會怎麼樣吧！”

　　葉羲緩緩看著在座的每一位酋長和巫。

　　目光鋒利到像要看進每個人的心里。

　　“……災難來臨時，大部分的部落會衝上去抵抗災難，揮灑熱血，但也極有可能有個別部落，見災難太過恐怖，覺得抵擋不住，于是趁著其他人在前面頂，自己悄悄的撤離。”

　　“甚至有部落忍受不了損失，不僅想要離開，還趁著羲城遇到危難，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態時，趁機打劫一番。”

　　“闖入城庫，闖入底下！將羲城辛苦收集到的寶物搜刮一空，然后趁亂逃跑！”

　　“不要覺得我在恐嚇你們，在憂慮不會發生的事情，你們想一想，部落聯盟間這種事情常見嗎？”

　　所有酋長和巫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原本站起來的人僵硬地慢慢坐下。

　　確實，在部落聯盟間這種事情太常見了，背叛、反水、背后捅刀子，趁機吞滅聯盟部落，在座的每一個部落要麼聽聞過，要麼經歷過。

　　至于經歷的部落，是作為背叛者還是被背叛者……這還用說嗎？

　　當然是背后捅刀子的那個！

　　强大如超級部落中的風部落，這樣的龐然大物在面臨背叛時也轟然倒了下去，牛逼到歷經致命背叛而依舊屹立的，大概在座的部落之中就只有涂山部落了！

　　涂山酋長低著頭，想起了在黑脊山脈的時候涂山部落遇到的那次危機。

　　當時黃羆部落和烏磐部落聯合攻上小涂山，而原本和他們結盟的火燧部落臨時翻臉，想讓黃羆部落和烏磐部落將涂山人殺得差不多了，他們火燧部落再趁機撿個大便宜。

　　要不是有葉羲在，他們涂山部落已經在那次被滅了。

　　涂山酋長眼神復雜地看著在座的百來個人。

　　當時只有兩個聯盟部落都這麼艱難，而現在羲城可是有六十多個從各地集結過來的部落啊，他們真的能夠信任在座的每一個嗎？

　　葉羲繼續冷冷喝道：“你們也知道吧，這種情況在部落聯盟間太常見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語氣也越來越激昂，

　　“你們無法完全信任這樣的戰友，在遇到致命災難時，你們會計算部落得失，生怕自己部落吃了虧別的部落占了便宜！你們更怕自己部落的人在前方浴血奮戰，別的部落的人闖到城庫里，將源石等寶物全部奪走，然后悄悄逃走！！”

　　“我再說一遍，現在我們面臨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機！”

　　“沒有足夠的凝聚力，等碰上生死劫難，羲城就會轟的一下！”

　　葉羲猛地一拍石椅扶手，

　　“砰！！”

　　這張堅固的，用特殊石材打磨的巨大石椅，頓時像碎冰一樣崩裂開來，嘩啦啦變成一灘小石子。

　　爆響之后，議事院內寂靜得像個墳地。

　　一片死寂中，葉羲站在眾人面前，眼底結霜，冷凝地一字一頓道：“……就會轟的一下，四分五裂，從此消失在這片大地上。”

　　“而我們這些中小部落，失去了最后一個庇護之地。”

　　寂靜。

　　極度的寂靜。

　　莽牯酋長、吼酋長等人無聲急促地喘息，干戚巫、榆罔巫等人瞳孔縮起，融草酋長、工陶酋長垂著頭，身体僵硬看不清神色。

　　更多的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抹了把額頭不知什麼時候滲出的細汗。

　　白龜大巫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樹人族大巫神色平靜，瞳仁淡漠。

　　涂山巫輕輕嘆了口氣。

　　葉羲握著祖巫骨杖站在所有酋長和巫的面前，氣勢從未有過的凌厲迫人，但語氣卻放緩了下來：“大家有沒有想過，羲城，為什麼叫城，而不是部落聯盟？”

　　眾人看著他。

　　葉羲靜默片刻，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一個由這麼多部落組成的松散部落聯盟注定無法穩固，注定無法長久生存下去。”

　　“我們只有更緊密地生活在一起，加深對彼此間的感情和信任，才可能有生機。哪怕因此，會犧牲一部分利益。”

　　“所以，為了我們的將來，這項規則，必須執行。”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不容違逆

　葉羲這條命令宣布的時機非常好。

　　大祭祀才剛結束。

　　他主持大祭祀時那神秘强大的模樣還深刻印在眾人的腦海中，甚至還穿著這身一塵不染的雪白蠶絲長袍，持著祖巫骨杖，一如主持大祭祀時的模樣。

　　再加上，葉羲又在大祭祀結束時講了那麼番激動人心的演講，提前動搖了眾酋長和巫的心神。

　　所以這一條規定現在宣布，是最容易被接受的了。

　　事實上，葉羲也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做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城主，但有些利益注定是衝突的，要想羲城强盛，羲城內單個的部落就不能强盛。

　　這種聯盟內部因為利益爭奪而分崩離析的事情，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太過常見了。

　　現在羲城總共容納了六十多個大中小部落，而羲城占地面積總共才只有這麼點大，城內的部落勢力不互相爭奪，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也就是有葉羲這麼個擁有祖巫骨杖的人在坐鎮，要是沒有他，這個大雜燴聯盟分分鐘消散在這片大地上。

　　要知道一個村子里的大姓，都會無意識或有意識的吞吃其他小姓，直到最終吃成單姓村。更別說原始時代，血腥野蠻、道德觀念淡薄、部落觀念甚重的部落人了！

　　內部爭奪只會更激烈，更恐怖。

　　現在羲城就像一口面積不大，暗流卻異常復雜的深潭，有一股股或弱或强的激流在看似平靜的潭面下激烈衝突。

　　平靜，只是各部落極力展現在葉羲面前的假象！

　　可葉羲怎麼會發現不了任何端倪？光是窺見的那一角，已經足夠讓葉羲心驚肉跳的了，更別說藏在黑暗里的齷齪血腥。

　　强的部落在越來越强，弱的部落在越來越弱。

　　比如說牛角部落和羌部落，這兩個在黑脊山脈時和他們一起出來的兩個小部落，現在已經慘到快要覆滅了，一個只剩下十几名族人，一個只剩下二十几名族人，並且部落里一個孩子都沒有。

　　女性族人也已經全被大部落人軟硬兼施地奪走，成為他們部落人的伴侶。

　　牛角部落和羌部落沒辦法，只能去找女奴，可羲城雖然有很多女奴，但是女奴是公用的，誰也不能保證她們生的孩子是自己部落的，所以女奴生的孩子只屬于羲城，屬于幼塔，不屬于他們兩個部落。

　　照這種情勢下去。

　　慢慢的，只需要几十年，這牛角部落和羌部落就會消散，而羲城也會變成一個只有几個大部落的聯盟。

　　接著等葉羲死了或者坐鎮不住的時候，羲城內一定會爆發一場場殘酷血腥的內部戰爭，最后的最后，羲城會變成最終勝出的那個部落的地盤。

　　也就是說，羲城會徹底變成了某個部落。

　　也許是棘部落，也許是干戚部落，也許是工陶部落，也許是以后新加入的更强大的部落。

　　這就是冰冷的現實。

　　葉羲沒有被繁榮的景象衝昏頭腦，也沒有因各酋長和巫對他的愛戴而心軟，他一直是冷靜的，理智的。

　　雖然現在時機還欠一點火候，他做不到讓各部落完全停止這種內部爭斗，但這分散居住的規則，卻可以相當程度上的減緩矛盾，增加各部落人之間的接觸，減弱部落的控制力。

　　但是，得到利益的大部落注定不會甘心。

　　只是誰都不敢公然違逆葉羲，都在等待那個出頭人。

　　工陶酋長眼神隱晦地看了眼坐在他斜前方的牧酋長，牧酋長身体一僵，眼神閃爍地避開了工陶酋長的視線。

　　工陶酋長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惱火之色，又看向坐在右側的剝酋長。

　　剝酋長眼皮跳了跳，神色掙扎了片刻，最終垂下頭。

　　議事院寂靜一片。

　　坐在工陶酋長不遠處的干戚酋長眉心緊皺，越來越不安，有些怕這條規定真的立刻在羲城執行，于是用飽含威脅的眼神看向血紋酋長，示意血紋酋長冒頭。

　　這兩年血紋部落因為搭上干戚部落，從干戚部落那里得到不少好處，所以比其他部落要發展的好一些。

　　血紋酋長接到干戚酋長投來的冰冷眼神，臉上的肌肉抖了抖。

　　干戚酋長冷冷地瞪著他，隱晦地做了個手勢。

　　血紋酋長立刻看懂了干戚酋長的手勢，知道那是承諾給他半斤源石的意思，頓時臉色一喜。他狠了狠心不再猶豫，換上一臉難色，在眾目睽睽中站了起來。

　　“羲巫大人，對不起，我們做不到。”

　　他敢這麼違逆是因為自恃了解葉羲。

　　血紋部落原本生活在怒河流域，當初大遷徙時他們也在隊伍中，后來又經歷羲城的建城，算是羲城的元老部落了，所以知道葉羲是個連奴隸都不會虐待，沒有架子，脾氣溫和的上位者。

　　他認為，就算公然反對葉羲的命令，葉羲應該也不會怎麼懲罰他。事實上他就沒見過葉羲對哪個族人黑臉，哪怕是犯過錯的戰士。

　　所以他權衡利弊后站起來了。

　　空曠的議事院內。

　　所有人都靜悄悄的，都在等待葉羲的反應。

　　葉羲站在眾人的面前，手持祖巫骨杖，銳利的眼神定定地看著站起來的血紋酋長，許久，他緩緩道：“我剛才說過，這項規則必須執行，這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所有人心頭一緊。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强硬的葉羲，有些巫和酋長連呼吸都屏住了。

　　氣氛緊繃，一觸即燃。

　　血紋酋長直面葉羲的怒火，有些膽怯，但想起干戚酋長承諾的半斤源石，以及分散居住后的壞處，又捏了捏拳頭，硬忍著沒坐下去，希望葉羲能做出妥協。

　　葉羲冰冷地注視著血紋酋長的：“你這是在公然違抗我的命令。”

　　聽到這話，血紋酋長這才察覺不好，嘴唇微張了張，想要說不是，他不是在違抗他的命令，可話到嘴邊竟然說不出口。

　　因為他確實是。

　　而端坐在血紋酋長面前，原本神色鎮定的血紋巫，看到葉羲竟然是這種反應，也一下子鎮定不了了。

　　葉羲閉了閉眼，說：“看在過去的份上，我可以饒你不死，但是，今天天黑之前，留下女人和孩子，其他血紋部落人必須全部離開羲城。”

　　血紋酋長不敢置信地看著葉羲。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八章 求饒

　　葉羲冰冷淡漠地看著他。

　　血紋酋長身体僵硬，臉頰肌肉抽搐般抖動。

　　議事院內百來位酋長和巫的臉色都變了，所有人都無法預料到葉羲這位溫和的羲城城主會驀然展露出如此强勢霸道的一面。

　　血紋巫騰地站了起來，高聲祈求道：“羲巫大人，請饒恕我們，我們願意執行您的命令，讓族人分散居住！”

　　葉羲聲音淡淡：“現在，你們是在第二次違逆我的命令嗎？”

　　血紋巫愕然：“不是……”

　　血紋酋長從滅頂般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走到石椅旁邊，噗通重重單膝跪下，低著頭道：“羲巫大人，我錯了，但這是我一個人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吧！不關我們所有血紋部落人的事啊！”

　　葉羲依舊不為所動，

　　“不必再說了，剛才我已經下了決定，你們可以出去了。”

　　這次他因為求饒而輕飄飄的饒過他們，那下次，公然違抗他命令的人就會越來越多，所以這第一次必須狠，狠到別人不敢再輕易動念頭。

　　更何況，血紋部落也是個刺頭，和其他部落多有矛盾爭搶，是部落觀念比較重的那一撥，他也不滿很久了。

　　聽到葉羲這麼說，血紋酋長和血紋巫臉色難看。

　　他們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祈求地看著葉羲，始終覺得他還會心軟。

　　葉羲忽然垂眼看了眼面前的樹人族大巫。

　　樹人族大巫活了這麼久早就成為人精，只需這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握著骨杖站起來，眼神微沉，衝著血紋酋長和血紋巫釋放出狂暴的、帶有攻擊性的巫氣息。

　　血紋酋長和血紋巫被這狂暴氣息壓迫得臉色蒼白。

　　白發如雪的樹人族大巫站在那，淡漠地對他們道：“不需要我真正動手請你們出去吧？”

　　樹人族大巫是剛才對葉羲這條命令最無所謂的一個，因為樹人族不論分散地居住到哪里，始終都是樹人，凝聚力是任何部落比不上的。

　　到這一步，血紋酋長眼中才露出絕望之色，驀地站起來衝干戚酋長大喊：“干戚酋長，是你剛才……”

　　“閉嘴！！”

　　干戚酋長不待他說完立刻站起來暴吼。

　　面孔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憤怒漲得通紅，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露出從未有過的凶惡失態模樣。

　　他剛才也被葉羲殺伐果斷冷漠無情的樣子給嚇到了，生怕血紋酋長在這里咬出他后，葉羲也讓他們干戚部落一並滾出羲城。

　　干戚部落雖然比血紋部落强大很多，但也沒有力量違抗葉羲，光是葉羲戰寵之一鸑鷟就能將干戚部落給全滅了。

　　現在外面這麼危險，他們干戚部落可沒有信心能單獨生存下來。

　　干戚巫之前並沒有察覺到干戚酋長做的那番小動作，現在看著血紋酋長和干戚酋長劍拔弩張的模樣是心驚肉跳，被嚇的不行。不待血紋酋長繼續說，立刻握著骨杖對他們大聲道：“既然你們不肯走，那就讓我來送送你們吧！”

　　說著就毫不留情地釋放出巫咒。

　　“咳咳咳……”

　　血紋酋長和血紋巫表情變得扭曲痛苦，口中開始不停咳嗽，吐出黑血。血紋酋長死死瞪著干戚酋長和干戚巫，那表情像要將他們吃了，血紋巫眼中露出一絲狠色，也要用巫咒攻擊干戚巫。

　　葉羲忽然道：“斷翎！”

　　一陣風輕輕卷過，斷翎竟然立刻出現在葉羲面前。

　　原來斷翎剛才一直待在議事院的門口，議事院內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葉羲一喊他就出現了。

　　葉羲指著血紋酋長和血紋巫對斷翎道：“你立刻帶著他們離開這里，然后盯著他們，天黑之前如果還有血紋部落男人留在這里，就將他們的頭顱砍了，掛在外城的那座骨架山上。”

　　“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

　　“血紋酋長公然違抗羲城城主的命令，所以羲城再也容不下他們！”

　　聽到這里，血紋巫渾身一震，面如死灰，連反擊干戚巫的念頭都沒有了，頹然地拄著骨杖倒在地上。

　　血紋酋長雙眼猛然暴睜，大口吐著黑血想要說什麼，卻只能換來更猛烈的咳血聲，他不死心，他一邊劇烈咳血一邊眼睛通紅地試圖往葉羲這邊衝。

　　斷翎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衝過去，對著血紋酋長的膝蓋就是一腳，砰的一聲悶響，血紋酋長被砸倒在地。

　　血紋酋長沒有放棄，試圖爬向葉羲。

　　一路爬一路有黑血咳出。

　　模樣狼狽無比。

　　葉羲始終冷漠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微不可見的松動。

　　大遷徙和建城時，血紋酋長並沒有惜力，也曾浴和他並肩血殺敵過啊！回城時，站在城牆上翹首期盼他歸來，熱烈歡迎他的人中就有血紋部落人！那些夾道歡迎他的人中，那些笑容燦爛的人里，就有血紋戰士啊！

　　如果他們得知大祭祀結束后，就要被毫不留情地全部趕出羲城，該是多麼的絕望，多麼的難以接受。

　　雖說葉羲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心硬點，用狠厲的手段震懾得所有部落私底下不敢再有小動作，以后也不敢再違逆他的命令。

　　但人的心畢竟不是鐵石，葉羲最終還是心軟了，決定為血紋部落留下一絲退路。

　　他對斷翎道：“如果有血紋部落人願意拋棄自己的部落，擦去血紋圖騰，那麼依然可以留在這儿。”

　　斷翎行禮，鏗鏘應道，

　　“是，巫！”

　　說罷他拉起一手拖著踉蹌失神的血紋巫，一手拽著神情崩潰痛苦的血紋酋長，離開了議事院。

　　灰黑色地面上只留斑斑點點的黑色血跡。

　　離座的人僵硬地再次坐回石椅上，空曠的議事院又恢復寂靜。只是這次，除了樹人族大巫外所有人的臉色都有點蒼白。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色有點黯淡下來，議事院內的光線顯得越發昏暗。

　　葉羲：“還有誰對剛才那項規定有意見的？”

　　議事院內寂靜無聲。

　　百來個酋長和巫沒有一個出聲的。

　　葉羲神色淡淡：“好，既然這樣，那麼這項規定從現在開始執行，在冬季來臨前所有人執行完畢。”

　　“是！”

　　眾酋長和巫臉色灰暗地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