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無鋒】厲害了我的原始人 (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七百八十九章   恐懼是用來克服的

    太陽最終完全被海平面吞沒。

    溫暖的光芒消失，白日的餘溫也漸漸散去，大海進入了黑夜。天空中僅餘一輪紅月隱沒在雲層間，散發著微弱的紅光。

    “唰、唰——”

    海浪又變大了些，海浪不停沖刷冰屍島，海潮聲富有節奏。

    有許多海蟲從海水中浮上來。有的在黑暗的海水中不停翻湧，有的像屍體一樣浮在海面上曬月光。

    因為蛟蛟釋放了部分氣息，所以這些千奇百怪的海蟲都不敢爬到冰屍島上來，只是在墨汁般的海水中活動著。

    蛟蛟用尾巴卷住冰屍島上的殘骸，將它們一一掃進大海裡，然後將尾部沒入海水。

    “噗嗤！噗嗤！噗嗤！”

    只聽海水中幾聲怪響過後，蛟蛟才將濕漉漉的尾巴從海水中伸出。

    “又拉肚子了吧？”

    葉羲好笑地將一顆解毒蓮子拋向蛟蛟。

    今天蛟蛟捕上來的其中一條大魚有微毒，蛟蛟吃完已經拉了好幾次肚子了，所以葉羲有幸看到蟒類是怎麼拉肚子的。

    蛟蛟張口準確地接住蓮子。

    葉羲念起雨巫咒來，讓頭頂處下了場綿綿小雨。

    剛才吹了那麼久的海風他皮膚上的海水已經乾了，咸苦的結晶體緊巴巴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不止是他，蛟蛟的鱗片上也都是細碎結晶體。

    下場雨用淡水洗一洗再睡會舒服許多。

    洗乾淨後葉羲在冰面上躺了下來，雙手疊起墊在腦後，看著夜幕中鑽石般璀璨的星空，怔怔出神。

    蛟蛟在葉羲身邊盤踞起來，將葉羲護在包圍圈裡面。

    冰屍島隨著海浪微微的一浮一沉，夜幕中的星星一眨一眨的，海潮聲一浪接著一浪。

    這些無一不是催眠利器。

    即使是第一次在海面上過夜，神經有些興奮的葉羲也逐漸有了睡意。

    冰涼海風中，一人一蟒沉沉睡去。

    ……

    葉羲是被晃醒的。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身下的冰屍浮島像船一般劇烈起伏起來。

    葉羲坐起身來。

    冰涼強烈的海風將他的蠶絲長褲吹出烈烈聲。

    此時的天幕已經完全黑了，天空中全是濃厚的烏雲，紅月被密不透風地遮擋住。墨黑的海水一浪浪湧來，一浪比一浪更高，最後一浪竟像山峰般狠狠砸到冰屍浮島上！

    “砰！！”

    冰屍島邊緣被拍擊出澎湃的白色浪花。

    這一聲巨響也驚醒了蛟蛟，它直起上半身，望著周圍翻湧湍急的海浪。

    葉羲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遺憾道：“看來今晚不能繼續睡了……”

    “劈裡啪啦！”

    暴雨忽然從天空傾瀉而下，雨水狂暴地砸在海面上。

    緊接著熾亮龐大的雷電在烏雲層中亮起。

    這道雷電是白紫色的，龐大得就像一顆巨樹的根系，將半片天空覆蓋住，剎那間整片海面竟然被照得恍如白晝。

    “轟隆隆！！！”

    毀天滅地般的雷鳴聲在頭頂炸響，幾欲刺破耳膜。

    這場雷暴太強了，蛟蛟身體微不可見的瑟縮了一下。

    葉羲想起那天和鸑鷟一起衝進北極風暴團，然後被恐雷電擊落的恐怖場景，臉色也變得略微有些蒼白。

    蛟蛟迅速將葉羲叼到自己背上，然後滑入海水中。

    “蓬~”

    一聲輕響。

    蛟蛟和葉羲都沉入冰冷漆黑的海水中。

    夜晚的海水黑得跟墨汁一樣，此時浮在海面附近的海蟲不見了，連條小魚也沒有，異常乾淨死寂。

    蛟蛟載著葉羲一直往深處潛去，它想在深一點的海水中渡過這場暴風雨。

    葉羲抓著蟒鞍，忽然勒令蛟蛟回到海面上。

    蛟蛟雖然害怕雷電，但依然忍著恐懼往海面游去。

    一人一蟒回到海面上。

    此時那座冰屍島已經不知被海浪拍到什麼地方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海面上的暴雨比剛才更大，幾乎讓人睜不開眼，與此同時，幾十米高的海浪咆哮著衝來，恐怖的雷聲時不時在頭頂炸響，近得好像就在咫尺。

    又是一陣白紫色熾亮電光。

    海面上，半沉在海水中泰坦巨蟒的頭顱被照亮，坐在它腦袋上的葉羲也一同被照亮。

    葉羲抬起頭，雙目印著熾亮的紫色雷光。

    “我竟然怕雷電了……”

    手指在蟒鞍上不自覺地縮緊。

    “轟隆隆！！”

    又是一場鋪天蓋地般的白紫色閃電滾過。

    葉羲被雨水打濕的睫毛顫了顫，但蒼白的臉色卻一點點恢復血色，甚至微微笑了起來，目光中有什麼被點燃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這世，他都認為恐懼是用來克服的。

    所以他一個現代文明來的普通人可以迅速適應史前蠻荒，適應毒蟲巨蟲滿地爬，史前怪物隨時出沒的世界。要是換作其他人，怕是頭兩天就被嚇破了膽子。

    而且他感覺，每當挑戰恐懼時，自己竟會激動到熱血沸騰。或許，那是潛藏在骨子裡的蠻橫瘋狂在作祟。

    葉羲將手掌放到蛟蛟冰冷的頭顱上。

    因為懼怕近在咫尺的恐怖雷電，蛟蛟只在海面上露出一個大頭顱，其餘身體還沉沒在漆黑海水中。

    “走，繼續趕路。”

    他能克服恐懼，他希望他的戰獸也是一樣，不被烙印在生物體內的恐懼本能所驅使。

    蛟蛟現在已經是大荒遺種，只要不像鸑鷟一樣飛到雷暴中心，就算被落下的雷劈一下也不會受多重的傷。而他已經是元巫，更不用怕。

    話音剛落。

    “砰！！”

    一道猙獰的電光擊落到幾百米外的海面上。

    剎那間海面猶如被炸彈投放過，隨著巨響壯觀地炸起一蓬大浪花。

    蛟蛟的腦袋沉的更深了些。

    不過隨即它勇敢地將頭顱重新浮出海面，並將蟒軀也浮了上來，然後一擺蟒尾，向東南方向疾速游去。

    海浪越發得狂暴了，百米高的海浪山脈般衝擊而來。

    但蛟蛟不會像船隻一樣被沖得搖搖晃晃，每當有巨浪擋在身前時，它就直接加速沖過去，從海浪中間穿行而過。

    “轟隆隆！！”

    “劈裡啪啦！”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宛如末日般恐怖的場景。

    葉羲卻反而笑了，為這有趣的經歷而興奮。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騎著史前泰坦巨蟒，在波濤翻滾的海面上，迎著狂風，淋著暴雨穿行的。這是非常神奇的一段經歷。

    受葉羲感染，原本懼怕的蛟蛟也不怕了，勇猛地在海浪間穿梭著。

    “砰！！”

    突然有顆球狀閃電擊落在他們幾米外的地方。

    那道強烈的電光入水炸起浪花後，還樹根般在海水中蔓延開來，是肉眼可見的紋路。

    蛟蛟被水中的雷電電得有些酥麻刺痛，連葉羲也感受到一些觸電般的酥麻感。

    “轟隆隆！”

    頭頂又綻開一片炫目龐大的紫電。

    其中一道刺目的電光直直向蛟蛟劈來！

    但這道紫電沒有炸在蛟蛟身上，也沒有炸在蛟蛟附近的水域上，而是被一個嗡鳴的墨綠色巫紋防禦護罩擋住了。

    蛟蛟仰起腦袋，猩紅色的雙目看了眼防禦護罩。

    “繼續向前遊吧！”

    葉羲右手握著骨杖，坐在蟒鞍上道。

    蛟蛟一甩蟒尾向前疾速游去。這次它游得不像剛才那麼絕命瘋狂了，因為它已經不怕雷電了。

    雷電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暴雨和狂風在持續席捲著海面。

    經過這輪毀天滅地般的海上雷電轟炸，葉羲和蛟蛟都不再懼怕雷電，一人一蟒帶著克服恐懼後的興奮感，在波濤洶湧中繼續趕夜路。

    那架勢頗有一種劈波斬浪，無所畏懼的感覺。

    “唰拉！”

    迎面又是一重百米高的海浪。

    正當蛟蛟想衝過去時，葉羲忽然發現漆黑海浪中，似影影綽綽地立著名鮫人，眨眼間卻又消失不見。

    葉羲詫異地揚了揚眉梢。

    夜晚的海水實在太黑了，這鮫人直著尾巴立在海浪中的樣子跟鬼影一樣黯淡，要不是巫視線能看到生物能量，他簡直要懷疑剛才是自己的恐怖幻覺。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章 拽不動

　　蛟蛟夜視能力不錯，也注意到了海浪中的鮫人身影，正在蛟蛟發愣的時候。

　　「轟！！」

　　山脈般的海浪狠狠轟擊過來。

　　一瞬間蛟蛟和葉羲被漆黑海浪包裹住，蛟蛟連忙猛甩蟒尾，重新遊到洶湧的海面上。

　　傾盆暴雨中，葉羲在黑沉沉的海面上四處逡巡著，然而四周都是澎湃的黑色巨浪，還有瀑布般的雨水，其餘什麼東西都沒有。

　　正在這時。

　　「嘩啦！」

　　身後海面突然傳來浪花聲。

　　在狂風暴雨中這點動靜比昆蟲振翅還微弱，不過葉羲還是捕捉到了，猛然回過頭去。

　　他看見一條藍黑色的尾巴在海面上一閃而過。

　　仿佛直覺般，葉羲將頭轉了回去。

　　只見蛟蛟身軀的另一側，一顆鮫人腦袋靜靜地浮出漆黑海面，一雙黑色豎瞳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夜色中那雙眼睛貓眼般地反著光。

　　他或她的皮膚看起來是冷灰色的，頭髮跟枯草一樣雜亂，跟他以前看到過的鮫人模樣截然不同，竟顯得有些醜陋。

　　「轟！！」

　　又一重滔天巨浪狠狠砸來。

　　那名鮫人向後一仰，睜著眼睛緩緩沉到漆黑海水中，蛟蛟則再次猛甩蟒尾，奮力沖過海浪。

　　等穿過那重百米高的海浪後，葉羲發現那鮫人不知什麼時候又把腦袋浮出海面，正面無表情地緊緊盯著他看，身體隨著海浪一浮一沉，腦袋好像有浮力似的始終冒出那麼一截。

　　現在海浪稍微弱一些了。

　　蛟蛟放緩遊動速度。

　　這名鮫人甩著尾巴繞著他們一圈圈遊。

　　葉羲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好。」

　　鮫人沒有說話，依舊在繞著他們轉圈，一雙反光豎瞳緊緊盯著葉羲。

　　就在葉羲笑容逐漸僵硬時，那鮫人驟然尾巴一拍，高高躍出海面，然後濕滑冰冷的雙手猛地抓住葉羲胳膊，力氣非常大，想把他拖到海裡去。

　　然而葉羲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被拽下去。

　　那鮫人沒有將他拖到海裡，反而尷尬地掛在了蛟蛟身側。

　　鮫人將鮫尾貼在蛟蛟的身側，以蛟蛟為支點，猛力往下拽了拽，然而無論怎麼使勁，葉羲都端坐在蟒鞍上，紋絲不動，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是的，這是名雌性鮫人。葉羲看到她上半身有一點點非常不明顯的曲線。

　　這名雌性鮫人沒有放棄的意思，長長的藍黑色鮫尾忽然甩出來，滑膩地卷住葉羲腰際，再次往海中使勁。

　　然而一番努力後，她依然沒能將葉羲拖下去。

　　「呵——」

　　鮫人喉嚨裡發出氣急敗壞的低吼，臉孔也逐漸猙獰起來。

　　她那雙黑色豎瞳死死盯著葉羲，接著驟然張大嘴巴沖他發出一聲冗長刺耳的尖嚎！

　　葉羲覺得有些刺耳，眉心微微蹙了起來。蛟蛟受的影響更大，暴躁地連甩蟒尾，很想一尾巴將她給打飛，好險忍住了。

　　等尖嚎平息後，葉羲低頭問這名鮫人：「你想把我拉到水裡去？為什麼？」

　　沒聽說鮫人以人類為食，難不成是請他下去做客？但邀請怎麼會用突然襲擊的方式，難道是有事請他幫忙……

　　不管這鮫人有沒有敵意，因為滄霧的緣故，葉羲都不打算攻擊她。

　　見這鮫人沒反應，葉羲只好繼續道：「我是來找你們海主的。」

　　藍尾鮫人依舊不說話，聽到海主這個詞也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特別執著地想把他拽到海裡。

　　葉羲低頭看著她黯淡的尾巴鱗片，忽然有些恍然。

　　他以前聽滄霧提起過，鮫人分佈的地方很廣闊，有些鮫人生活在海底火山周圍，因為水質欠佳，那裡的鮫人尾巴都很醜陋，而且因為長期獨居的關係，都不會說話，也完全聽不懂。

　　難道這片海域底下是火山山脈？

　　葉羲將聲音放柔：「你拉我到海裡去，是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鮫人的指甲尖利得刀鋒一樣，幾乎要嵌到皮膚裡，聽到葉羲的問話朝著葉羲嘿嘿直笑，一口跟食人魚般的銳利牙齒也露了出來。

　　葉羲沒辦法，取出引路晶石。

　　「這是……」

　　話還沒說完，這名鮫人瞬間像被引路晶石中的銀色鱗片燙到一樣，發出一聲短促驚恐的尖叫，纏繞在他腰間的鮫尾瞬間縮回，抓在他胳膊處的雙臂也瞬間收縮，閃電般逃回了海裡。

　　頎長的鮫尾沒入到海水中時，連片小水花都沒有冒出來。

　　葉羲握著引路晶石，呆住了。

　　蛟蛟反應很快，想要追那名鮫人，但葉羲呵止住了它。

　　「……算了，繼續趕路吧。」

　　一個多小時後。

　　洶湧的海浪徹底平息，海平面盡頭燦爛的朝霞露了出來。

　　各種魚群海獸重新冒出海面，有巨鯨露出水面噴水汽，有彩色的飛魚群在海面上飛來飛去，搭建出一座座海面彩虹橋。

　　葉羲低頭看著海水。

　　多麼神奇，昨夜黑的像墨汁一樣的海水，現在肉眼可見的逐漸湛藍清澈起來，還夾雜著碎鑽般的光芒，美麗又靜謐，絲毫沒有昨晚狂暴的模樣。

　　正在欣賞大海的葉羲，忽然看到海水中出現幾抹鮫人身影。

　　緊接著五十三名鮫人如雨後春筍般齊齊冒出水面。這些鮫人的模樣都跟昨夜的鮫人差不多，有著冷灰色皮膚，枯草般頭髮，以及略顯黯淡的藍黑色尾巴。

　　昨夜出現過的那名鮫人雙手高舉著遊過來，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顆內臟般的東西。

　　「嘿嘿……」

　　鮫人朝葉羲露出一個討好的卑怯笑容。

　　葉羲接過那顆內臟，又看了看鮫人。

　　一個多鐘頭不見，這鮫人不知去哪了，滑膩皮膚上全是一道道傷痕，但是沒有血，受傷的地方全都覆蓋了一層膠水樣的薄膜。

　　「嘿嘿嘿！」

　　「嘿嘿嘿嘿！」

　　其餘鮫人一邊怪異地笑，一邊遊了過來。

　　他們手中都托舉著一些東西，有滾圓發亮的海珍珠，有肥美的大魚，還有很多葉羲認不出的海中異草，甚至還有兩塊拳頭大的源石。

　　葉羲沒有接，哭笑不得地說：「這難道是賠禮？」

　　「不用，我並沒有生氣，你們收回去吧。」

　　看來那鮫人被滄霧的鱗片嚇到了，還嚇得不輕，立刻逃走不說竟然又領著族人們來賠罪，連源石都拿出來了。

　　見葉羲不收，所有鮫人喉嚨裡發出哀求恐懼的咕噥聲。

　　昨夜出現的那名鮫人叫得尤其慘，聽得葉羲心軟了下來，一一接過他們手中的東西。

　　「行了，我收下了。」

　　「嘿嘿嘿！！」

　　鮫人們又笑了起來。

　　他們笑聲怪異，僵硬的臉更談不上什麼笑容，五十三名加在一起，模樣活像大型恐怖片片場，又像大型嘲諷現場。

　　葉羲知道他們不是故意這麼笑的，是在散發善意，也不好制止他們，被笑得無奈極了。

　　「嘿嘿嘿嘿！」

　　「嘿嘿嘿！」

　　尬到極致就是逗，看著他們的樣子，葉羲被逗得嗤地笑了出來。

　　這些鮫人好像活了似的，一個個魚躍而起，頎長魚尾在海面上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再砰地沒入水中。下一次魚躍出的地方，就是兩百米開外。

　　鮫人們遊去的方向就是引路水晶指引的方向。

　　蛟蛟蟒尾一甩，也往前遊去。

　　這些鮫人沒有離去，每當有海怪擋路或者攻擊，他們就會聯合起來上演一場血腥無比的大屠殺，仿佛在為他們開路。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一章 沸騰的海面

　　有這些鮫人在，海洋旅行變得前所未有地順暢起來。

　　蛟蛟根本不用擔心海怪的襲擊，一路暢通無阻，只需遊過被海怪屍體染紅的海水就可以了。

　　一口氣遊了幾百里後，鮫人們停了下來。領頭的那名鮫人游到葉羲身邊，仰著頭，喉嚨咕噥著朝他說著什麼，無奈葉羲根本聽不懂。

　　那名鮫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再咕噥，翻身遊入海水中。

　　其餘五十多名鮫人也翻身入海，一下子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羲恍然：「剛才是在向我告別嗎？」

　　聽說鮫人的領域意識很強，領域也很廣，剛才那幾百里海域應該是屬於他們的領地，現在離開領域範圍了，所以要跟他告別。

　　「謝謝你們，再見。」

　　葉羲默默對著空蕩蕩的海面說了聲。

　　還未等蛟蛟再次啟程，一小群鮫人忽然從海洋中躍了出來！

　　這些鮫人長相精緻美麗，有著珊瑚色的順滑長髮，光華燦爛的海棠色鮫尾，尾巴邊緣綴著半透明的紗一般的魚翼，非常漂亮。

　　雄性鮫人上半身是赤露的，雌性鮫人身上穿著不知什麼材料織的衣服，不像是鮫綃，像是某種彩色海草編織的，脖子上戴著珍珠海貝等飾品。

　　「見過大人！」

　　「請讓我們為您引一段路。」

　　這些鮫人會說話，聲音悅耳緩慢，姿態又帶著優雅。

　　他們應該和剛才離去的藍黑尾鮫人們交流過，知道葉羲有滄霧鱗片，但他們既不問葉羲為什麼會有滄霧的鱗片，也不問他找他們海主什麼事，對葉羲十分恭敬，直接要為他引路。

　　葉羲驚訝過後，微笑著謝過他們。

　　這一小群海棠色鮫尾的鮫人於是接過藍黑尾鮫人的班，繼續在前方為葉羲開路。

　　……

　　十天后。

　　葉羲和蛟蛟目送第二十一批鮫人離開。

　　這一路上有無數鮫人為他們開路，就像接力棒般一批接著一批。最後一批鮫人人數最少，只有五人，但他們的實力也最強，根本用不著擊殺海怪，因為有他們在，海怪根本不會出現。

　　這五名鮫人夠沉默寡言，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沉默著出現，沉默地離開。

　　「阿霧你住得夠遠啊……」

　　看著蒼茫的海面，葉羲感慨。

　　原先他以為滄霧應該住在淺海處，結果過了十幾天還沒來到目的地。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離陸地很遠很遠了。窮盡目力往前望是茫茫海水，往回望同樣是茫茫海水，唯一的邊際就是海平面。

　　「先在這休息一會吧。」

　　葉羲對蛟蛟道。

　　這一路上都有鮫人護送，他猜測等會應該還有鮫人出現。

　　葉羲從蟒鞍上站起來，走到蛟蛟的軀幹上伸了個懶腰，活動下身體。

　　今天天氣非常晴朗，沒有一絲雲，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灑下來，照得海水清澈又湛藍。熏熱的海風一陣接著一陣，吹得人昏昏欲睡。

　　葉羲抬起頭，看那兩輪刺眼的太陽。

　　現在正值盛夏，是一年當中最熱的一段日子，海上的太陽又尤其猛烈，要是普通人被這麼曬，恐怕是苦不堪言。

　　不過他適應之後卻覺得挺舒服的，蛟蛟似乎也愛上了在海面曬太陽的感覺，整條巨蟒在海水上攤開，像條蛇幹一樣懶洋洋浮在海面上曬。

　　節奏似乎悠閒起來。

　　有只海翼龍緩緩飛落到蛟蛟的尾巴上。

　　海翼龍只有巴掌那麼大，看起來跟蝙蝠差不多。

　　它在海上飛得累了，卻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只好冒著生命危險停落到蛟蛟身上，因為害怕，它只敢停落在蛟蛟尾部，縮著雙翼全身顫抖不止，極力降低存在感，看起來可憐極了。

　　葉羲在蛟蛟背上隨意坐下，雙腿舒展開，雙臂支撐在身後，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只海翼龍：「長得可真像蝙蝠。」

　　「你們不會是蝙蝠的祖先吧？」

　　「小傢伙，過來。」

　　葉羲身上浮現出一股非常溫和治癒氣息，朝它招了招手，誘哄道。

　　海翼龍兩隻小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會葉羲，然後翼膜上的指骨撐著地，和腳爪一起啪嗒啪嗒地往葉羲的方向爬。

　　葉羲攤開右手，小翼龍就爬到了他的掌心中。

　　「安心在這休息會，不吃你。」

　　看著還有些驚恐警惕的海翼龍，葉羲安撫地撓撓它的脖頸。

　　可這只海翼龍太虛弱了，反而被一指頭戳倒，肚皮朝天癱在葉羲手掌心，翼膜都折了起來，可憐中帶著滑稽，滑稽中帶著可愛。

　　葉羲逗這只小海翼龍玩了一會，給它喂了點魚肉。

　　晴天，大海，燦爛的陽光，笨拙的小海翼龍。

　　一派美好靜謐的景象。

　　然而毫無預兆的，葉羲神色一變，起身蹙眉看向海水。

　　手中的小海翼龍瞬間驚飛而起，葉羲沒管它，只低頭看著海面。

　　只見湛藍清澈的海面上，泛起了一條五公分高的波浪。

　　海面有波濤不奇怪，有時甚至掀起巨浪來能有百米高，五公分的浪簡直再尋常不過了。但所有波濤都有峰和穀，怪異的是面前這一長條波浪卻十分平滑，就是一條隆起的線，在往外緩緩推去。

　　這是什麼動靜造成的景象？

　　葉羲不知道。

　　過了片刻，葉羲重新坐到蟒鞍上，對蛟蛟命令道。

　　「繼續往前吧。」

　　蛟蛟於是結束休息，載著葉羲繼續向前遊。

　　不知過了多久，葉羲發現浮在掌心上的引路晶石頭一次有了明顯變化，尖的那頭竟指向了下方！

　　葉羲精神一振，連忙道：「停下！」

　　「往海……」

　　話還沒說完。

　　「嗡——！」

　　他的耳朵出現一陣強烈的耳鳴，視線暈眩，隨之而來還有種噁心嘔吐感。同時蛟蛟的身軀也劇烈抽搐起來。

　　葉羲反應很快，迅速用巫力解決了他和蛟蛟的怪異症狀，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個呼吸。

　　然後他驚駭地發現，海面竟然在劇烈震顫！

　　如果用力拍打一口裝滿水的石缸，那麼石缸裡面的水就會跟著震顫起來，拍得重了，水面甚至會煮沸般跳躍不休，並且迸濺出水珠子。

　　現在的海面就猶如大石缸裡的水。

　　溫度並沒有升高，整片海洋，卻似乎沸騰了！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二章   海窟窿

    海面的沸騰只有短短一個呼吸，轉瞬又恢復了平靜。

    “剛才是什麼弄出的動靜？！”

    葉羲心臟緊縮。

    為什麼大海會沸騰般震顫，為什麼他剛才會頭暈目眩，耳鳴又噁心，難道海水中冒出來什麼毒素？不，不會，如果中毒的話，用巫力治愈根本沒用。

    “嘶——”

    蛟蛟雖然被巫力治好了，但表現得非常驚懼，它將尾巴蜷縮起來，肌肉繃緊，整條巨蟒崩成一根彈簧，隨時準備逃離這裡。

    別說蛟蛟，就連葉羲的心中都有淡淡的恐懼感，不由自主地想離開。

    不是因為神秘現象而恐懼，而是一種難以抑制的生理現象。

    葉羲安撫了下蛟蛟。

    他很擔心身在海中的滄霧，但經過鸑鷟的事，他不敢莽撞地帶著蛟蛟立刻潛入海中。

    他從獸皮袋中取出幾根蓍草卜筮，看到卜筮結果葉羲鬆了口氣，對蛟蛟道：“別怕，不會有危險的，我們下去。”

    蛟蛟無條件信任葉羲，經過雷雨天的那場歷練，它膽子也越發大了，所以雖然依舊非常恐懼，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翻身往海水一頭扎去。

    “咕嚕。”

    一人一蟒被海水淹沒。

    海水中，葉羲抓緊蟒鞍，轉頭四顧。

    他發現這片蔚藍海域空蕩蕩的，沒有海龜，沒有蛇頸龍，沒有魚，也沒有小蝦小水母，比暴風雨來臨的大海還要乾淨。

    暴風雨來時，稍微深一些的海域裡還會有生物活動，甚至還會有豐沛的魚群。但是這裡，太空了，他們彷彿進入了一片死海。

    蛟蛟一路筆直往下潛。

    一直潛了七百多米，葉羲都沒發現一隻海洋生物。

    再往下，光線變得非常昏暗，水壓也開始讓人不適。

    在徹底進入黑暗之前，葉羲撐起防禦護罩，將蛟蛟和自己護在防禦護罩內，然後讓蛟蛟放緩速度，他來指揮方向。

    八百米。

    一千米。

    一千五百米。

    兩千米。

    水壓越來越大，防禦護罩發出嘎吱嘎吱的輕微碾壓聲，在寂靜黑暗的深海顯得有些恐怖。

    兩千五百米。

    三千米。

    三千五百米。

    葉羲和蛟蛟被濃稠的黑暗包圍，四周只有巫紋組成的防禦護罩流轉著墨綠色光芒，其餘都被黑暗吞噬。

    隨著下潛米數越來越高，葉羲的心也越提越高。

    “阿霧究竟在多深的地方？”

    “難道在萬米深的海底？她受得了那樣恐怖的水壓嗎？”

    “這裡竟真的沒有一條魚，這片海似乎萬物滅絕了……阿霧竟住在這樣的地方。”

    “不，不對，她曾說過她住的地方長著很多漂亮的珊瑚，是個非常優美的地方，不是這種黑暗死寂的深海。”

    黑暗中。

    蛟蛟載著葉羲，繼續往更深處潛去。

    等到潛了大約四千多米時，葉羲瞳孔猛然一縮。

    只見無盡黑暗中出現了無數點藍色光點，它們在海底不均勻地分佈著，像是螢火蟲，像是夜空裡遙遠的星群，又像是有人在黑布上用針戳了無數針孔，非常微弱，非常微小。

    這些是什麼？

    葉羲讓蛟蛟暫時停下。

    經歷了藍色半人形怪物的事件，葉羲不敢再全然信任巫視線。雖然他沒有看到什麼生命能量，但也不敢保證底下有沒有潛伏著什麼恐怖東西。

    也許這些亮點是安康魚一樣的深海怪魚，在利用光亮捕食。又或者是海怪皮膚上的熒光光點，所有的藍色光點都長在一頭碩大無朋的海怪身上。

    還是謹慎些吧。

    ……

    海底。

    這裡是六千米深的海域。

    無數盞璀璨的鮫人燈懸浮在海水中，一團又一團冷藍色的光芒，將黑暗和死寂些微驅散。

    無數盞鮫人燈中央，有一塊焦黑色岩石。

    一名銀髮雪膚，清冷似雪的鮫人半坐在上面，在輕輕撫摸著懷中橘紅色的魚骨燈籠。她頎長優美的銀色鮫尾低垂，銀色長髮海藻般飄蕩在海水中，身影絕美得像一幅壁畫。

    焦黑岩石是懸浮在海水中的，滄霧的身下也並不是實地。

    她的身下是一口長達五十里的超巨型海底窟窿，黑洞洞的，似能吞噬一切，連鮫人燈都照不亮它，無法驅散洞口處的黑暗。

    更恐怖的是，有海洋怪物從這口窟窿裡往外爬往外鑽。

    “蓬！”

    一隻藍色大手抓住海窟窿邊緣的岩壁。

    緊接著一隻沒有五官的球狀腦袋探了出來，赫然是葉羲他們曾經碰到過的半人形巨型海怪。

    滄霧所在的岩石，就懸浮在這海窟窿的正上方，距離爬上來的半人形巨型海怪非常近，一下子就盯上了她，腦袋一轉，那排密集的眼珠子向她望去。

    因為半人形怪物體型大得恐怖，滄霧在它旁邊，就像一隻蝴蝶被一個人盯上了，並且雙方只相距一尺。

    “蓬！蓬！”

    海窟窿另一側的岩壁，又猛地抓上來兩隻藍色大手。

    又一頭半人形巨型海怪從黑暗中爬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頭巨大的白色海蜘蛛閃電般從海窟窿裡爬了出來，站到海窟窿邊緣的地面上。它的體型有一輛公交車那麼大，氣息強大，足肢纖長且鋒利，行動非常敏捷，實力不亞於一頭王種凶獸。

    這隻白色海蜘蛛只是開始，像是為族群探路的，緊接著，源源不斷的白色海蜘蛛從海窟窿裡爬了出來，海窟窿岩壁都被白色覆蓋了。

    這些從黑暗海窟窿裡爬出來的生物，在觀察了周圍一圈後，很快齊刷刷盯上了滄霧。

    懸浮坐在岩石上的滄霧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

    她收回放在魚骨燈籠上的視線，抬起濃密的銀色長睫，不緊不慢地看了它們一眼。然後啟唇，開始唱歌。

    鮫人在水中是能發出聲音的。

    幽寂黑暗的深海，迴盪起空靈的鮫人歌，又輕，又冷。

    歌聲雖輕，造成的威力卻很恐怖，在歌聲出現的一剎那，以滄霧為中心，海水中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水波紋，以不固定的頻率，彷彿衝擊波般一圈圈往外蕩開。

    密密麻麻的海蜘蛛朝滄霧撲來，卻被聲波席捲的浪潮裹挾住，只能在海水中掙扎不休。

    兩頭半人形巨型海怪被聲波弄得受不了，抽搐著從海窟窿裡爬出，四隻巨手惡鬼般朝滄霧狠狠抓去。

    滄霧銀色鮫尾輕甩，換了個調子。

    剎那間。

    “砰！”

    “砰！”

    兩頭藍色半人形海怪重重摔倒在海窟窿附近的海床上，海沙像灰塵一樣瀰漫得有幾百米高。

    與此同時，被波浪捲挾住的所有海蜘蛛，壯觀地全部轟然爆炸。

    滄霧又一次換調。

    兩頭正在掙扎的半人形海怪猛然僵住不動了，幾聲微不可聞的脆響過後，它們的頭顱裂開道道縫隙，紅色血液瘋狂往外湧出。

    海底又歸於沉寂。

    紅血源源不斷地從半人形海怪巨屍中湧出，青綠色的蜘蛛血一蓬蓬地浮在海中，凝固不散。蜘蛛殘肢碎屍拖著淺淡的血跡，流星般往海窟窿裡緩緩墜去。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就像一場盛大的彩色煙花。

    滄霧不再唱歌，長睫低垂，看了眼身下黑洞洞的龐大海窟窿。她的神情淡漠平靜，一雙銀色豎瞳卻帶著淡淡的倦意和冷意。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三章 死亡之聲

　　周圍懸浮的一盞盞鮫人燈，被剛才聲波帶起的浪推得遠了些，焦岩附近的光線稍嫌黯淡。

　　滄霧捧著魚骨燈籠。

　　這個魚骨燈籠外面有一個泡泡一樣的保護膜，有這層膜在，這個精緻的魚骨燈籠才沒被恐怖水壓給碾碎。

　　看著它，滄霧開始回憶過去走過的每一個有趣地方，看過的每一處有趣風景，見過的每一個有趣的人。這些回憶，將會支撐她在這片幽寂黑暗的地方一直待下去，一直待下去，直到生命終結。

　　那會是非常漫長的一段歲月。

　　頎長鮫尾在輕輕甩動。

　　黑暗海水中，鮫人燈冰藍色光芒反射在銀鱗上，色調清冷入骨，唯有她手中的魚骨燈籠，映襯出一點點橘紅色暖色光芒。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滄霧身下的那口直徑長達五百里的黑暗窟窿，又有了動靜，石壁似有岩石摩擦的竜竜窣窣聲。

　　緊接著無數隻血紅色的環形巨眼在黑暗中驟然睜開，又驟然閉攏，海窟窿中摩擦聲消失了，一切仿佛是幻覺。

　　滄霧放下魚骨燈籠，沒有看向身下的黑暗，而是看向頭頂。

　　這裡是深海海底，頭頂沒有被鮫燈照亮的地方，依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她卻像看到了什麼，目光一點點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海窟窿裡，無數隻血紅色的環形巨眼猛地再次出現。

　　另一頭。

　　蛟蛟載著葉羲往海底疾速遊去。

　　黑暗處望光源往往視線更好，葉羲看到了身處鮫燈中央的滄霧，也看到了滄霧身後那滲人的無數隻環形巨眼，每一隻血紅色眼睛都比滄霧的人大，無數隻加在一起，像要把滄霧吞噬一樣。

　　偏偏滄霧又只抬頭看著他，完全沒發現。

　　兩根龐大無比的褐色觸手從黑暗中舒展出來，每一根都比百年古樹的樹幹還粗，一頭長滿環形巨眼的深海章魚，從海窟窿裡鑽出，那恐怖的模樣活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怪物。

　　葉羲一邊拿骨杖，一邊急得大吼。

　　「後……」

　　還沒說出半個字，口腔就湧入了海水，聲音根本發不出來，海水中只湧出一幾隻咕嚕嚕的氣泡。

　　滄霧看著葉羲，臉上一點一點綻放出驚喜的笑意。

　　就在蛟蛟載著葉羲沖到離滄霧一千米的時候，就在葉羲從背後拿出骨杖，杖身發出璀璨的碧綠色光芒時，一直似毫無所覺的滄霧猛然扭頭，沖著身下那頭近在咫尺的深海巨章發出一聲恐怖尖嚎！

　　「轟——！！」

　　聲波壓縮海水爆發出驚人的海浪。

　　一瞬間滄霧銀色長髮倒沖，所有藍色鮫燈熄滅衝開，蛟蛟被海浪推著也不由自主倒退了一裡多。海窟窿周圍的海床上覆蓋的沙塵，狂暴地席捲而起，海面上憑空生起一波海嘯。

　　而那頭觸手快要卷住滄霧的深海巨章，因為直面攻擊，剎那所有血色環形巨眼壯觀地全部爆炸，血水中，它掙扎著往海窟窿裡縮，海窟窿石壁裡傳出一秒鐘的竜窣聲，接著又歸於沉寂。

　　那頭龐大的深海巨章就這麼蜷縮在窟窿裡死了。

　　黑暗的海水中，葉羲晃了晃眩暈嗡鳴的腦袋，回過神後慶倖地發現防禦護罩支撐住了，沒有破裂。這或許是因為沒有直面攻擊的關係。

　　不過現在他也不太好受，心臟砰砰作響，有種強烈的心悸感。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在海面上會有頭暈噁心耳鳴的感覺了，原來是聲波！鮫人能用聲波攻擊敵人！

　　關於聲波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聲波攻擊的原理大概是震盪頻率相近的關係。

　　如果次聲波發出與人腦相近的震盪頻率，那麼人腦就會造成巨大破壞，人會神經錯亂，癲狂到自殺。如果次聲波發出和人體內臟相近的震盪頻率，那麼五臟六腑會劇痛無比，直到人體死去。

　　而超聲波武器甚至能造成強大的空氣壓力，使門窗破碎，因為穿透性強，無論在空中、地面、地下、水裡都難逃一劫。

　　尖端武器裡就有聲波武器，是一種威力非常可怕的東西。

　　葉羲心神震撼。

　　鮫人的喉嚨不知是怎麼構造的，居然能發出不知是次聲波還是超聲波的聲音，這種能力和蝙蝠用來探測發出的超聲波不是一個概念，攻擊力強到恐怖。

　　怪不得鮫人的聲音被稱為死亡之聲，怪不得鮫人可以稱霸海洋，擁有這樣得天獨厚的能力，太令人震撼了。

　　「阿霧……」

　　葉羲再次看向海底。

　　所有鮫燈都熄滅了，海底一片黑暗。

　　緊接著一點橘紅色混藍色的光點向葉羲靠近。

　　光點越來越近，然後葉羲看到滄霧提著魚骨燈籠，笑容滿面地向他遊來。

　　葉羲將防禦護罩開了一道口子，滄霧飛速遊了進來，然後如乳燕投林般雙開雙臂狠狠撲到他懷裡，衝擊力太大，沖得他都從蟒鞍上滑了下去。

　　滄霧緊緊摟著葉羲的腰，那兩條白皙纖細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葉羲肋骨都在咯咯作響，感覺自己身上粘了頭海妖。

　　「你來找我了，我很高興……」

　　滄霧放開葉羲腰間的手，又抱住他的腦袋，親昵地蹭了又蹭，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久別重逢，葉羲也非常開心。

　　看著滄霧的笑臉，他心裡熱乎乎的，只恨自己沒有早點過來找她。

　　滄霧抱住葉羲的腦袋，笑著使勁親了口：「你丟下你的羲城決定來陪我了嗎？路上有沒有碰到危險，我怎麼感覺你氣息變強了很多？」

　　葉羲在水中沒法說話，不曉得怎麼回答。

　　這時滄霧忽然愣住，抓起葉羲的一條胳膊湊近聞了聞，又聞了聞他的腰，不知發現了什麼，臉色瞬間沉下來，豎瞳一伸一縮，變得佈滿殺意。

　　葉羲不知所措，想問怎麼了。

　　滄霧看了他一眼，板著臉，把自己的尾巴一圈圈纏在葉羲身上，雙手抓住他的胳膊，使勁摩擦，過了會再低頭嗅嗅，臉色終於緩和了。

　　她拉著葉羲往海底遊去。

　　蛟蛟蟒尾連甩，緊跟在他們身邊。

　　海底黑暗得令人發慌，滄霧提著那盞碩果僅存的魚骨燈籠，將其它鮫燈都找到，然後一盞盞點亮。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四章   巫紋大網

    滄霧拉著葉羲來到窟窿旁的海床上。

    海床上全是屍骸碎骨。

    “嘩！”

    滄霧銀燦燦的鮫尾一甩，將這些東西都掃到一邊，清理處一小塊空地來，然後帶著葉羲站到空地上。

    葉羲看看面前黑洞洞的超大海底窟窿，又看看周圍海床上千奇百怪的屍骸，再看看那塊懸浮在窟窿上空的焦黑色海岩，有一肚子疑問想問滄霧。

    想問她為什麼待在這，想問她深海的水壓有沒有讓她難受，無奈水中說不了話，只好默默注視著她。

    滄霧沒有看葉羲，卻一直握著葉羲的手。

    她將視線投向周圍的黑暗，接著喉嚨高速顫動起來。

    葉羲沒有聽到滄霧發出任何聲音，心中暗自猜測，滄霧或許是在發出聲波信號，只是這次的聲波耳朵是聽不到的。

    果然，很快有數千名鮫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這些鮫人長相各異，體型和麵部特徵相差很大，連鮫尾顏色也各不相同，但都是俊男美女，且實力強大。葉羲看到幫他引最後一段路的那五名鮫人也在其中。

    “見過海主！”

    數千名鮫人向滄霧行禮，他們在水中的聲音略顯奇特，有種環繞音質的感覺。

    滄霧：“我要離開一會，替我守著這裡。”

    “是！！”

    鮫人們齊聲應道。

    他們不像滄霧守著海窟窿時那麼隨意，而是略微緊張地分佈在洞口周圍，眼睛盯著這片黑洞洞的海底窟窿，身體緊繃，如臨大敵。

    滄霧見狀道：“我很快回來。”

    葉羲眉頭微皺。

    他已經聽明白了，滄霧只能和他離開一小會，接著就得回來繼續守著這口海底洞穴。而其它鮫人看起來有些守不住這口洞穴的樣子。

    如果是以前，那他可能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但他現在已經是元巫，用巫的手段攔住窟窿裡的怪物一段時間，還是可以做到的。

    想著，葉羲舉起骨杖默念巫咒。

    葉羲氣息有了變化，原本內斂的氣息強盛到那數千名鮫人有些心驚，同時杖身逐漸散發出淺碧色的曦光，周圍的海水也劇烈震蕩起來。

    “嗡——”

    一張由繁複巫紋交織成的大網緩緩覆住海窟窿的表面，如同冰面般將這口長達五百里的巨型窟窿封住，每一抹巫紋都光芒熾亮，扭曲流轉著，將周圍海底都照亮。

    鮫人們震驚過後，臉上浮現喜色。

    雖然鮫人族沒有巫，但他們是見識過巫術也能分辨氣息強弱的，這面由巫紋組成的網顯然不可小覷，至少能擋住海底怪物半個月。

    滄霧雙眸睜大，轉頭問葉羲：“你成元巫了？”

    葉羲點點頭。

    “真厲害！”得到確認後滄霧又驕傲又開心，忍不住親了葉羲一口，然後說：“……但是這巫術還是撤去吧。”

    “？”

    葉羲沒法說話，只能用眼神表示疑問。

    滄霧解釋道：“裡面的東西如果被擋住無法出來，會想辦法鑽出其他地底通道，很久以前就有祖先試過封住這處地底窟窿，但是失敗了。”

    葉羲微微一想，明白了。

    這口海窟窿裡鑽出來的海怪實力都很強，要在堅硬的海床中打出一條通道來對它們來說不是難事，所以就算封住海窟窿的洞口也沒用，反而會在其它地方鑽出新窟窿，防不勝防。

    還不如讓裡面的東西鑽出來，然後將其殺死在洞口處。

    葉羲向滄霧點了點頭，將封在窟窿口的巫紋撤去，但他沒有隨滄霧離開，而是放開滄霧的手，用手勢示意她往上游一段路，接著握著骨杖閉上眼睛，嘴唇翕動起來。

    海水彷彿寂靜下來。

    以骨杖為中心，有墨汁般黑暗的東西流淌而出，它們像海蛇般扭動著，沿著海床，一條條向海窟窿蜿蜒而去，逐漸爬滿整片海窟窿，交織成一張活物般的濃黑大網。

    這些黑蛇般扭動的東西赫然是巫紋，不過和剛才的巫紋不同，它們散發出一種非常不詳，非常詭異的氣息，周圍的鮫人都不由自主後退了一些，不願和它靠太近，生怕沾上一點。

    葉羲從海床中隨手撿起一塊手掌大的碎魚肉，向著海窟窿隨手一拋。

    在數千名鮫人的注視中，碎魚肉無聲無息地掉到黑巫紋網面上，然後如遇無物般穿透網面，向海窟窿底部緩緩墜去。

    只見那塊原本白色的魚肉在穿過巫網後赫然變成了黑色，並且在被迅速溶解，還沒等它墜落到網面五公分以下的地方，整塊魚肉已經化成無數黑色肉塊，又被海水沖成細碎黑粉，徹底溶解在海水中。

    滄霧眼睛一亮：“這個巫術不錯！”

    有位白尾鮫人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壓著聲音對旁邊的那名鮫人說：“似乎有東西要爬出來了。”

    葉羲聽到了那名鮫人的話，頓時凝神細聽，果然聽到面前地洞裡，有水流被攪動的細微聲。

    聲音越來越明顯。

    十五個呼吸後，一隻藍色大手猛地探出洞口！

    正是他們曾經遇到過的那種藍色半人形海怪！

    “別攻擊，先看著！”

    滄霧攔住了想立刻發出攻擊的鮫人們，讓他們靜靜注視洞口。

    只見那半人形藍色海怪鑽出網面後，皮膚已然浮現出黑色的血管形狀，脈絡般蔓延全身，球形腦袋和魚尾全都是，同時皮膚隨著動作開始一點點化水般溶解，情形異常驚悚。

    接著那半人形巨型海怪劇烈抽搐、翻滾起來，裂口處不斷淌黑水，顯得痛苦不堪，根本顧不上攻擊周圍的鮫人。

    然而越是翻滾，越是掙扎，身體溶解的就越快。

    鮫人們看著這頭怪物這副樣子，先是心驚，然後是心喜。海主讓他們守著這裡，他們其實沒什麼底，這里水壓這麼大，本身受限就多，而海窟窿裡的怪物又層出不窮，有時還扎堆湧出來，所以看這巫術威力這麼大，頓時大鬆一口氣。

    滄霧朝著葉羲彎唇一笑。

    葉羲也回之一笑。

    他是祝巫出身的元巫，最擅長的是祝福，但是醫、卜、咒之類的也是不弱的，只是他不太喜歡用巫咒，平時也更喜歡用戰士的力量正面戰鬥，覺得拳對肉砸起來才痛快。

    但是在海洋中，戰士處處受限制，還是巫類手段最好使。

    對於這樣的半人形巨型海怪，他至少有八十多種對付它的巫類手段，之前之所以吃了虧，純粹是之前沒見過，太大意的關係。

    滄霧放下了心，命令道：“守住這裡！”

    “是！！”

    鮫人們恭敬應聲。

    滄霧拉著葉羲的手向海面游去。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五章 紅泥沙珊瑚

　　「嘩啦！」

　　滄霧和葉羲冒出海面。

　　蛟蛟很有靈性地不來打擾他們，晚一步冒出海面後遠遠地待在旁邊。

　　「阿霧……」

　　葉羲看著滿臉笑意和愛意的滄霧，有滿腹的思念想要說，卻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只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滄霧抱著葉羲，開心地將鮫尾纏住他，然後低頭蹭了又蹭。

　　兩人久別重逢沒有絲毫生疏的感覺，黏黏糊糊了好一會，然後葉羲才想起來問道：「你為什麼待在這裡，這裡是你的家嗎？」

　　「不是。」

　　滄霧不舍地從葉羲懷中出來，笑盈盈地說：「我的家在藍金珊瑚叢。」

　　葉羲提出了剛才就想問的問題，擔心道：「那底下那個巨型海底地洞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那？」

　　滄霧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葉羲眉心微皺，再次問：「你在這守了很久了嗎？」

　　「不久。」滄霧伸手將他眉心處的皺痕拍平，冷不丁問，「你這次過來是決定要捨棄羲城來陪我，還是就來看看我？

　　葉羲一哽，心虛道：「我兩個月……不四個月後回去。」

　　滄霧笑容不變：「也好。」

　　葉羲還想再問問海窟窿的事，滄霧笑盈盈地道：「來吧，我帶你去一處美一點的地方。」

　　說著，滄霧攬住葉羲，鮫尾一擺，將他拉入水中然後疾速開遊。

　　不得不說滄霧在海裡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在這麼快的速度下，普通的海水已經堪比鐵塊，葉羲感覺自己的腦袋在鋼鐵叢中衝撞，根本不敢睜開眼，怕眼睛損傷，也虧得他是八級戰士，能經得住這樣折騰。

　　一百多個呼吸後。

　　滄霧帶著葉羲鑽出海面。

　　葉羲睜開眼睛，燦爛的陽光盈滿視線，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片有著金色沙灘的島嶼，島嶼上鬱鬱蔥蔥地長滿了類似椰子樹的闊葉樹，海風陣陣，樹影搖晃，襯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景色漂亮極了。

　　「來！」

　　滄霧鮫尾化作雙腿，赤腳走到沙灘邊緣，然後拉著葉羲的手，兩人一起走到這座孤零零屹立在深海中的島嶼上。

　　葉羲覺得很神奇，四處張望：「這裡怎麼會有座孤島？」

　　滄霧神色帶著一點俏皮：「你猜猜它是用什麼做的？」

　　原來這處小島還是人工造的？

　　葉羲挑了挑眉。

　　「嗯……巨龜的龜殼？」

　　「不對！」

　　陽光下，滄霧雪白的皮膚好像要化掉似的，再加上開心純粹的笑容，看得葉羲心中如陽光般暖融融的，完全無法移開視線，心不在焉道。

　　「有浮力的岩石？」

　　「也不對！」

　　「……猜中了有獎勵嗎？」

　　滄霧爽快地道：「有，你可以提一個！」

　　葉羲想到聖果立刻來了精神，再接再厲：「某條大魚的屍體？」

　　「不是！」

　　「冷卻的火山熔岩？」

　　「不對，哈哈，這裡底下沒有火山！」

　　「巨樹的木頭？」

　　「也不是！」

　　滄霧在柔軟的沙灘上坐下，笑眯眯地讓他繼續猜。

　　葉羲一連猜了二十幾個答案都沒猜中，放棄般頹下了背，帶點撒嬌道：「我猜不出來，阿霧告訴我吧。」

　　滄霧瀲灩的雙眼斜睨他一眼，有些得意，有些神氣：「是珊瑚。」

　　葉羲從來沒看到滄霧這麼靈動的表情，覺得人間太過絕色，一時沒注意聽：「……啊？」

　　滄霧捏了捏他的鼻子：「珊瑚！」

　　葉羲訝異地看看身下的細沙，又看看身後茂盛的樹林，有些不敢相信。珊瑚不是都長在海床上嗎，這裡是深海，深度最起碼在三千米以上，珊瑚叢怎麼會長得這麼高，難道珊瑚是漂著長的？

　　滄霧見他這麼驚訝的樣子，乾脆拉他去海裡看了一趟。

　　看著海中的景色，葉羲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只見一條直徑約為一千多米的陶紅色珊瑚巨型柱子，從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直延伸到幽暗不可見的海底，越往海底，橫截面就越粗，非常壯觀。

　　這座小島竟完全是由珊瑚撐起來的！不可思議！

　　回到小島上，葉羲還因剛才看到的一幕回不過神來，咂舌道：「這珊瑚一直從海底長到海面？」

　　滄霧笑著點點頭。

　　葉羲覺得匪夷所思：「為什麼珊瑚會長成這樣？」

　　簡直跟定海神針似的筆直，沒有人工干預，他不相信。

　　滄霧：「那個珊瑚我們叫它紅泥沙珊瑚，因為它像泥沙一樣可以堆疊成喜歡的形狀，幼年期的鮫人特別喜歡玩，這座島嶼底下的珊瑚，就是這麼堆起來的。」

　　葉羲不明白：「珊瑚……要怎麼堆？」

　　剛才看到的那根由珊瑚組成的「定海神柱」，雖然和島嶼連接的那部分已經石化死去，但其餘部分都是活的珊瑚，還生機勃勃的。

　　滄霧拉著葉羲再次來到海中。

　　她抓了一條胖乎乎的銀魚，又抓了一隻無辜遊過的鸚鵡螺，將魚肉和螺肉碾成泥，壓成碎末。

　　「紅泥沙珊瑚最喜歡吃魚肉和螺肉的混合物。」

　　滄霧將那團肉泥塞到葉羲手中，自己手中僅留些殘餘物，然後去摸了下紅泥沙珊瑚柱。

　　「你看！」

　　滄霧示意葉羲湊近。

　　海水中，葉羲和滄霧腦袋挨著腦袋，一起近距離看紅泥沙珊瑚。

　　紅泥沙珊瑚遠距離看還挺漂亮，但是近距離看，會發現它們是由無數隻陶紅色的迷你小水螅組成的，絨毛一樣細的觸手一伸一縮，不停捕捉海水中的無機物，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密集恐懼症得當場去世。

　　而滄霧碰過的那部分紅泥沙珊瑚，漸漸有了神奇的變化。

　　那部分小水螅的正中心長出了透明水泡，半息後，水泡啵啵爆炸開，幾百隻初生小水螅湧了出來。

　　這些小水螅非常微小，即使再微弱的水流也會將它們沖散，於是它們立刻全都伸出細毛樣的觸手，吸附在原來的老水螅身上，等吸附好後，馬上用力捕捉由滄霧塗抹上去的微小的魚肉螺肉混合物。

　　初生小水螅們幾乎見水就長，眨眼之間，就長得跟原來的老水螅一樣大了。

　　等它們長成老水螅一樣的大小後，又長出透明水泡，生出新的小水螅。只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紅泥沙珊瑚就長了五公分左右。

　　葉羲在水中說不了話，看看手中的魚肉螺肉混合物，又看著滄霧。

　　滄霧眨眨眼：「你想問如果把這些東西都抹上去會怎麼樣？」

　　葉羲笑了，為滄霧能準確猜出他心裡所想而高興。

　　「你試一下就知道了！」

　　滄霧抓著他的手，將他手裡的魚肉泥螺肉你全部拍到珊瑚柱上。

　　十分鐘後，紅泥沙珊瑚柱上，鼓出了一顆直徑一米的大圓球，跟肉瘤似的怪異難看，葉羲挑了挑眉。

　　滄霧見他不喜歡，鮫尾輕掃，頓時那顆大圓球像泥沙般被攪散。

　　這一拍小水螅們遭了秧，如同被拍散的螞蟻球般，數以億萬計的小水螅們用細毛觸手奮力遊著，非常不容易地遊回到珊瑚柱上重新吸附好，然後勤懇地捕捉起有機物來。

　　葉羲起了興趣，也抓了些魚和鸚鵡螺來，弄成魚肉螺肉混合物，然後在這顆紅泥沙珊瑚巨柱上，用混合物寫了個滄字，又在隔壁寫了個葉字。

　　他還想在底下寫上到此一遊，不過鑒於比劃太多太過複雜，就作罷了。

　　親眼看著陶紅色小水螅們將那兩個字覆蓋上，變成陽刻一般的字後，葉羲拉著滄霧回到海面。

　　兩人淌著水走回沙灘上。

　　滄霧扭頭見葉羲一直莫名在笑，眼中也泛上細碎的笑意，柔聲問：「在笑什麼？」

　　葉羲失笑著捂住自己的額頭：「笑我自己變幼稚了。」

　　笑自己談起戀愛來跟那些十幾歲的小孩子似的，來到一個地方居然還要寫一下他們兩人的名字，真不像他會做的事，如果羲城那些人知道了，想必會震驚得不行。

　　滄霧摟住他的腰，彎起眼睛：「你怎麼樣都是好的。」

　　兩人又是一陣親昵，黏糊不止。

　　半響後，葉羲想起什麼臉色一變：「糟了！」

　　「怎麼了？」

　　葉羲自責萬分：「……我們忘了蛟蛟了！」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六章   死亡水草溝

    “不用擔心。”

    滄霧聲音悅耳如同清泉：“會有人帶它去我的領地等我們。”

    葉羲鬆了一口氣。

    兩人再次開開心心地玩起來，葉羲跟滄霧說了這些年發生的趣事奇事，兩人一邊聊，一邊在這座小島嶼上閒逛。

    別說，島嶼上的沙子土壤樹木都是從別處挑選後運送過來的，沙子格外柔軟細膩，光腳踩在上面的感覺格外好。長得像椰子樹的幾顆闊葉樹都結了西瓜大的果實，果腔有胚肉體液的味道，非常清甜。

    這座人工小島是悠閒享受的好地方，只可惜它非常小，腳步放得再緩，七八分鐘也能走完一整圈。

    吹著海風轉了好無數圈後，滄霧停下抬頭看了看太陽：“除了來看我一眼，你來海中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我還有十天的時間來陪你完成。”

    葉羲神情滯了滯。

    他能擠出四個月的時間來又有什麼用呢，滄霧比他更忙，鮫人族似乎非常需要她去守著那個可怕的海底窟窿，這麼多年沒見，他們竟也只有短短十天時間。

    而關於那個海底窟窿，他有無數疑問想問滄霧，無奈滄霧不願意告訴他。

    滄霧見葉羲不說話，湊近了些：“嗯？”

    葉羲回過神來。

    這次他過來就是為了見一見滄霧的，如果非說有什麼事要做的話，那就是……葉羲想起繫在蟒鞍上的那個包裹，想起裡面放著的聖果，再想起聖果的用處，喉嚨突然有些乾。

    見滄霧一直這麼近距離看著他，葉羲目光游移，耳朵發紅，清咳了一聲道：“咳，那個我……嗯……”

    支吾了半天，葉羲還是沒說出口。

    他不好意思跟滄霧說，他還想來找她生孩子！不是用鮫人族無性生育的辦法，而是用他們的那種有顏色的辦法！

    “……我想去看看你小時候去過的地方。”

    葉羲頹敗地說。

    滄霧探究地盯著葉羲看了半天，最終遲疑地說：“這個簡單，我這就帶你去。”

    葉羲：“走吧。”

    滄霧拉住葉羲的手，帶著他回到海水中。

    然後令葉羲頭皮發痛的趕路方式又出現了。

    兩人速度快得像呼嘯的子彈，只遊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滄霧已經帶著葉羲來到幾千公里外的一處深海，這才放緩了速度。

    葉羲擔憂地摸了摸頭頂。他感覺這兩趟遊下來，最起碼得被高壓水槍似的水流刮掉數百根頭髮。

    “希望頭髮堅強些，可別多遊幾趟衝成地中海了。”

    葉羲心中默默道。

    當然這都是他多想了，身為八級戰士，頭髮也長得格外牢固，輕易禿不了。

    “你看底下。”

    滄霧的聲音在海水中響起。

    葉羲朝海底望去。

    只見黑暗的深海海底赫然有一條褶皺的大海溝，深度不深，寬度大約在幾千米的模樣，像條大裂縫般橫亙在漆黑海床上，綿延不知多少裡。

    之所以能在黑漆漆的環境中看到更加黑暗的深海海溝，不是他視力進化了，而是這片海溝中長著茂盛的散發著幽綠熒光的海草。

    這些熒光海草十分像海帶，長達十多米，一根根如同鐵鍊般密集漂浮著，被水流沖得微微搖曳，在黑暗深海格外吸引生物。

    滄霧一邊拉著葉羲繼續往下游，一邊道：“這裡就是我從前跟你說起過的，死亡水草溝。”

    葉羲了然。

    滄霧帶著葉羲來到死亡水草溝的邊緣。

    葉羲驚訝地看著前方，他發現在這五千多米深的深海並不死寂，生命活動還挺多，有許多小魚小蝦在海草叢中穿梭。

    因為海草太過茂盛濃密，密不透風的，他一時看不到有沒有大型生物在裡面。

    剛這麼想著，一群眼睛圓溜溜的鮫人從海草叢中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地看著滄霧，表情如同小動物般警惕。然後像終於明白了什麼，猛然一哆嗦，衝出來向滄霧行大禮，身體貼在海溝旁邊的海床上，墨尾巴下垂，渾身發抖。

    葉羲看著面前的鮫人們。

    這群鮫人體型特別小，跟小孩子似的，鮫尾也特別短，沒有其他鮫人那種頎長流暢的美感。此外實力看起來也格外的弱。

    滄霧鮫尾一甩，掀起一陣水流，這些小鮫人都被掀了起來。

    綠尾小鮫人們被掀起來後懵懂又不知所措地看著滄霧，擠在一起瑟瑟發抖，興奮又害怕，可憐又可愛的。

    滄霧見此喉間發出親和的波動聲。

    綠尾小鮫人們被安撫下來，不再害怕，轉而萬分崇敬激動地望著滄霧，尾巴跟狗崽似的微微搖晃。

    滄霧向葉羲解釋道：“他們不會說話。”

    葉羲在水中也是個啞巴，於是點了點頭。

    滄霧又繼續道：“他們雖然個頭小，但是已經成年了。”

    已經成年了？

    葉羲驚訝地轉頭看著她。

    滄霧：“是的，他們的個頭就是這麼小。”

    她娓娓繼續道：“這片深溝被我們稱作死亡水草溝，因為這些水草攻擊性很強，實力普通些的鮫人都會被纏住，無法脫身，最終只能化作它們的養分。 ”

    “但是這些草不會攻擊體型小的東西，像他們……”

    滄霧視線看向綠尾小鮫人們。

    “他們的體型就剛剛好，可以生活在水草叢中，得到這些水草的保護，而不會受到任何攻擊。”

    因為葉羲在水中說不了話，問不了想問的問題，滄霧一反以前不愛說話的性格，把葉羲可能問的問題都解答一遍。

    “這些鮫人的實力很弱。”

    滄霧：“他們沒有尖利的指甲，游得慢，也無法用聲音殺死稍微強一些的海怪，脫離了水草溝的庇護，很難生存。”

    “水草溝是他們的樂土，他們會用鮫香把大型水獸魚獸從各處引來，借助水草將它們殺死，然後留一些殘骸給水草消化。”

    “他們已經生活在這裡很多很多年了，連族老都說不清他們生活了多久了……”

    葉羲覺得鮫人的種類真是多。

    他們因為領地太廣，生活的區域差異大，彼此根據自己的地域特點進化出各種模樣，相互之間比白種人黑種人的差距要大多了，那是堪比無毛貓和緬因貓之間的差距。

    這麼分散的族群，能出現一名共同的族長也是不可思議。

    滄霧說著說著停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些星星眼望著她的綠尾小鮫人，過了片刻，道：
“不會說話不好，我派幾人過來教你們。”

    滄霧的行動力很強，立刻用聲波呼喚了兩名鮫人過來。

    應聲前來的兩名鮫人是一對伴侶，兩人獨自生活在幾十里外的一片海域。這裡算是偏僻地方，兩人從沒見過傳說中的海主，聽到海主傳召後激動得不行，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快得鱗片都要和水摩擦出火星了。

    “教會他們說話。”

    滄霧淡聲對他們下令道。

    好像除了葉羲外，她對其他人說話都透著一點清冷。

    “是，海主大人！”

    “是，海主大人！”

    兩名鮫人興奮激動地應道。

    葉羲拉著滄霧的手，指了指水草叢。

    滄霧的聲音變得有溫度，變得柔和：“你想進去看看？”

    葉羲點頭，抓著滄霧的手，讓她手心攤開，巫力湧動間，在她掌心中畫了一輪看不見的隱匿巫紋，又在自己手心中畫了一輪隱匿巫紋。

    然後在其他鮫人吃驚又著急的眼神中，拉著滄霧一下鑽進水草叢中。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七章   百年計劃

    滄霧不知道葉羲在她掌心中畫的東西有什麼用，但依然縱容地任由葉羲拉著她游進死亡水草叢。不過她空著的那隻右手已經出現尖利的指甲，隨時準備將周圍的水草撕成粉碎。

    誰知道這片難纏的水草叢竟然把他們當石頭似的，進去好一會了還是一丁點動靜都沒有，任由兩人在其中自由穿梭。

    ——這片死亡之地完全對他們敞開了。

    隨便轉了幾圈後，他們來到一處躺著大型魚骨的地方。

    葉羲拉著滄霧停下來，開始靜靜地欣賞周圍的奇景。

    周圍的水草微微晃動著，既像放大版熒光海帶，又像搖曳的破布，高度跟大樹也差不多了，他們像深處一片熒光海底森林，只是天空是濃黑色的。

    滄霧看著附近橫亙的那具大型魚骨，靜靜道：“我小時候來這裡時也被捲住過。”

    葉羲看向她。

    小時候被攻擊過？不是說這片死亡水草叢只攻擊大型生物嗎？那時候兇不凶險？有沒有受傷？

    滄霧像了解葉羲所想，解釋道：“我的尾巴很長，小時候也不短，所以受到攻擊。”

    她說著笑了笑，“那時我發了怒，幾乎將海溝裡的一半水草都給撕壞了，不過現在看起來，它們都已經長回來了，而且比以前還高一些。”

    葉羲也微笑了起來。

    他可以想像到幼年版小滄霧是怎麼氣鼓鼓地跟這些水草較勁的，生活在水草叢裡的綠尾小鮫人們又是怎麼驚恐地看著她大發神威的。

    等等……

    綠尾小鮫人們過去看到過滄霧。

    滄霧這銀燦燦的鮫尾這麼顯眼，又是獨有的，即使滄霧小時候跟現在長相差很多，這些綠尾小鮫人應該也有印象。

    可怎麼剛才他們看到滄霧時完全不認識，只能從血脈中感知出滄霧的身份？

    ……難道說，中間過去的歲月，比外面所有綠尾鮫人的壽命都長？

    那麼滄霧到底多少歲了，不會有幾百歲了吧？

    葉羲心頭一跳，愣神般看著滄霧絕美無瑕的側臉，片刻後，又默默轉回頭去。

    算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問比較好。

    葉羲甩了甩頭，為了盡快將剛才的疑問遺忘，轉而認真地看起周圍的海底生物起來。

    這裡是五千多米深的深海，因為水壓強，有些魚跟淺海中的魚長得不太一樣。

    有些魚嘴巴像長著腫瘤般高高鼓起，有些魚額頭提著盞一閃一閃的小燈，自帶霓虹燈籠效果。有些魚牙齒比食人魚還要密集參差，魚皮斑駁凹凸，醜的不忍直視。

    有一群鵝黃色蝌蚪模樣的東西游過來啄他的皮膚。

    葉羲覺得癢癢的，沒趕它們。

    倒是它們啄了一會後沒啄到死皮苔蘚之類能吃的東西，嫌棄地游到他腳下。這片海溝底部有一些圓石，它們在啄食上面的苔蘚。

    葉羲的視線隨著它們轉，然後驚喜地看到自己大腿周圍有隻小巧玲瓏的海馬在奮力游水。

    葉羲伸手一撈，將這隻小海馬抓住。

    他攤開手掌，神奇地盯著這只驚恐欲逃的小海馬。

    等它逃了，再撈回來，逃了再撈回來，樂此不疲。

    滄霧眼中泛起笑意：“你喜歡海馬？”

    葉羲點點頭。

    海馬長得太精緻太神奇了，很難有人不喜歡吧，何況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海馬，還摸到海馬。

    滄霧想起了她收藏在石盒裡的金色小海馬，道：“我的藍金珊瑚叢裡有更漂亮的海馬，會發出跟太陽一樣顏色的光芒。”

    葉羲聽說還有能發光的海馬，眼中露出憧憬的光芒，立刻把手中這隻小海馬給放了。

    滄霧說出口就後悔了。

    她其實已經將那隻金色發光小海馬遺忘很久了，過了這麼久，那隻小海馬也不知道還活沒活著。

    看到葉羲那亮晶晶的期待目光，滄霧頭一次懊悔自己沒有好好照顧那隻小海馬。現在只能希望它堅強些，還沒餓死。

    滄霧轉移話題：“這些水草味道不錯，可以嚐嚐。”

    說著她手指一劃，割下一片水草。

    這水草形狀類似海帶，又有一指那麼厚，被割下後墨綠色的汁液瞬間如血般狂湧出來，模糊了周圍海水。

    滄霧拉著葉羲向上游去，脫離了這片死亡水草叢。

    擔心滄霧安全的綠尾小鮫人們，原本啃著手指慌慌張張地在水草叢中到處找他們，這下抬頭看到他們安全，喉嚨裡都發出驚喜的咕咕叫，聽得要教他們語言的兩名鮫人滿臉黑線，開始發愁要從哪裡教起。

    ……

    海面上。

    葉羲用冷巫紋凝了一塊浮冰，兩人坐在浮冰上，開始切割這條巨長的海草。

    滄霧先切了一塊給葉羲。

    葉羲吃了一口後眼睛噌地亮了：“味道很不錯啊！好吃！”

    或許這些水草是吃肉長大的緣故，味道非常鮮美，還多汁，他也很久很久沒吃到類似海帶紫菜之類的東西了，乍然吃到，很是懷念。

    啃著啃著，他想起了海帶燉排骨，香辣海帶絲，紫菜蛋花湯，紫菜豆腐海鮮湯，脆脆的乾吃海苔……一時想得肚子都要叫了。

    滄霧見葉羲這麼喜歡，不想他回羲城後吃不到，於是道：“回去後我讓人多送些到羲城。”

    想了想，又道，“這草離了海水怕是不美味了，還是定期讓人送吧。”

    葉羲感動滄霧替他想得這麼周全，心裡熱熱的像有暖流淌過，但他不想這麼勞累其他鮫人。

    這裡是海洋腹地，離羲城不知多少千里，要給羲城送海草，來回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再加上海洋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橫跨這麼遠的海域，給他送東西的鮫人可能會遇到危險。

    “不用了，謝謝阿霧。”

    葉羲親了滄霧額頭一口，謝絕了。

    其實海帶紫菜也不是不可以人工大規模種植。羲城離海岸也不算太遠，處於羲城勢力輻射範圍之內，要在淺海養海帶紫菜並不困難。

    離陸地最近的鮫人居處離海岸也很遠，不用擔心會侵犯到某位鮫人的領地。

    想到這裡，葉羲認真思考起來。

    真想養的話，到時候可以派人在岸邊建幾座石屋，在淺海建一些海帶海草養殖基地，紫菜似乎是養在網繩上的，海帶則有待試驗，反正不會太難。

    還可以順便建一座海鹽晾曬場，岩鹽礦洞裡面的岩鹽再多，終究會耗完，海鹽勢必要研製出來。

    這麼想起來，在那裡建立駐點真是好處多多啊，族人們以後想下海捉海鮮也方便些，還能進一步擴張安全領土。

    以後時機成熟了，可以將羲城主城、海岸駐點、夏部落曾經的領地都納入羲城居住範圍內，在叢林中修建幾條寬闊主路，將這三點連通起來，圍成一個一萬平方千米的三角形居住領地，在居住領地範圍內，再建石屋，擴農田……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城市。

    不過想法雖然好，現在還無法實現。

    羲城人口太少了。

    一座數萬平方千米的居住城堪比前世的大型城市，千萬人口級別的那種，如果現在就建，會弄得地廣人稀，只能分散居住。

    所以想建這麼座比超級部落還繁榮無數倍的大城，還得等羲城人口多起來，最起碼兩百萬以上。

    這將是個百年計劃。

    不過羲城現在人口增長速度是很快的，除了女戰士和老人外，適齡婦女幾乎都在以一年一孩的速度在給羲城增加人口。

    這個蠻荒世界可沒有少生優生的想法，也沒有什麼避孕措施，都是能生就生，孩子越多越高興。

    無論什麼部落的人，基本所有人都是這種想法。

    之所以在這種觀念下，過去中小部落之人口還這麼稀少，有的只有淒慘的幾百人，背後原因有很多。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實力低食物獲取困難。其次是環境惡劣，每一年的酷暑寒冬都是坎，老弱婦孺難以熬過去。最後生育也是一大難關，這裡條件太落後，孕婦死亡率非常高，三歲以下小孩容易夭折，只有有醫巫的部落情況才好些。

    但是現在羲城將這幾點因素都消除了，城裡不缺食物，不缺水，原本可怕的酷暑寒冬變成普通的季節交替，城裡醫巫還這麼多，孕婦難產都死不了，小孩身體倍兒棒。

    或許建立這麼個真正的繁榮大城，並不需要多久。

    “你在發呆，在想什麼？”

    滄霧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葉羲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他吃口海草，居然想到羲城人口和百年計劃上去了？！

    嗯？？？

蔡仲子

第七百九十八章   葬鯨海

    葉羲上輩子有心髒病，無心成家，刻意和異性保持距離，這輩子又只看上了滄霧，所以可憐的葉羲兩輩子只有這麼個女朋友。

    回過神後，求生欲立刻在腦海拉響警報。

    “如果如實回答說剛才在想羲城發展計劃，阿霧或許會生氣。”

    “本來就只有十天的相聚時間，下一次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再見了，不能讓阿霧生我氣。”

    “那，撒個謊吧！”

    葉羲有了決定，他清咳了聲，回答道：“我剛才……在想紅泥沙珊瑚柱，想著下次再來找你時，一定要再去那裡看看。”

    那個紅泥沙珊瑚柱寫著他們兩人的名字，珊瑚是活物，即使海水也不會將它腐蝕，說不定十年後，百年後，兩人的名字依然在那，也算是一個美好的回憶了。

    滄霧聽了葉羲的回答十分驚訝。

    她不知道原來葉羲這麼喜歡紅泥沙珊瑚，喜歡到下次回來，還一定要再去看看。

    “在這等我。”

    說罷，滄霧乾淨利落地翻身躍入海中。

    “？？？”

    葉羲騰地在浮冰上站起來，瞪著空蕩蕩的海面，措手不及，一臉懵逼。

    滄霧入水後游得極快，這會已經完全沒有她的身影了，只能看到她入水時泛起的水波還在一圈圈蕩開。

    葉羲保持著懵逼臉慢慢坐回浮冰上。

    是他剛才說錯什麼嗎，為什麼在他說完後，滄霧就走了？

    “怪不得都說女人心思難猜……”

    葉羲呆呆地坐了會。

    片刻後，重新拿起那根巨長的海草，沒滋沒味地啃了口。明明剛才還很美味的東西，現在吃就缺了些什麼。

    啃著啃著，葉羲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來。

    到底是哪裡答錯了？

    等啊等，一直等到葉羲啃完那條長達十米的海帶，等了足足兩個多鐘頭後，滄霧終於回來了。

    “剛剛是我錯了。”

    幾乎滄霧剛在海面上露出腦袋，葉羲就誠摯迅速地道歉。

    滄霧本來要跳到浮冰上來，聞言愣了。

    “什麼？”

    葉羲深吸一口氣，準備將剛才兩個多鐘頭內打好的腹稿說出來。

    然而此時卻看到滄霧舉起了手，手心裡躺著的，赫然是被裹在半透明狀物質裡的紅泥沙珊瑚。

    頓時所有話都斃在了喉嚨中。

    滄霧跳到浮冰上，瞅著葉羲僵住的臉色，歪頭道：“……紅泥沙珊瑚離開海水不好存活，最好放在藍月魚的魚泡裡，這樣上了岸也不會死。而藍月魚活動的地方很遠，所以久了些。”

    葉羲僵硬地接過被包裹在魚泡裡面的紅泥沙珊瑚，心中只有一句話在腦海中不斷迴響原來阿霧不是生氣，而是回去挖紅泥沙珊瑚去了！僅僅因為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葉羲抬起頭，看著滄霧美如神女的臉龐，心中一陣恍惚。

    原本應該是他因她的一句話而千里奔波的。

    “怎麼了？”

    看著葉羲接過紅泥沙珊瑚後，明顯稱不上高興的表情，滄霧眨了眨長睫，十分迷茫。

    為什麼看到紅泥沙珊瑚反而不高興？

    伴侶的心思都這麼難猜的嗎？

    葉羲珍惜地收起那個包裹在魚泡泡裡的紅泥沙珊瑚，微笑道：“走吧，我還想看看你小時候去過哪些地方。”

    滄霧鬆了口氣，拉住葉羲的手：“那就走吧！”

    葉羲任由滄霧拉著他躍入海中。

    滄霧原本還想拉著他疾速遊，但葉羲心疼她剛才遊了這麼遠的路，找了頭巨大的雙吻前口蝠鱝，兩人坐在它橄欖型的巨嘴中。

    “我小時候經常坐這種魚。”

    滄霧懷念地說。

    葉羲知道滄霧小時候過得孤獨，可惜他現在沒法開口說話，只能攬過她，告訴她現在他在身邊。

    ……

    蔚藍海水中，巨型雙吻前口蝠鱝載著葉羲和滄霧緩緩游動著。

    它那橄欖型的嘴巴是無法閉合的，游動時像個活動的袋子般兜食物。

    雙吻前口蝠鱝主要吃中小型魚類、藻類以及浮游生物，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浮游生物，因為它游得慢吞吞的，只要魚不是太傻就不會被它兜進嘴裡。

    所以它得一刻不停地遊，才能有足夠的浮游生物維持生命。

    不過現在它有福了。

    葉羲和滄霧有時會捕來食物，坐在它的巨嘴中進食，然後把吃剩的東西投進雙吻前口蝠鱝的身體裡，權當作是車費。

    不得不說，這頭巨型蝠鱝很像一輛海洋大車。

    這樣搭便車的感覺非常愜意，在海裡待久了，水就好像變成了空氣，水流拂面，就像是風拂面，能體會到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

    葉羲也不想去海面換氣了，和滄霧一起在雙吻前口蝠鱝的嘴巴上就這麼坐了一天一夜。

    但這樣的悠閒時光被一頭龍王鯨打破了。

    “噗！”

    這頭龍王鯨游著游著，突然拉了泡巨屎，然後這一大團排泄物就在藍色海水中壯觀漾開。

    而他們坐著的這頭巨型雙吻前口蝠鱝不躲，反而魚鰭快速扇了兩下迎了上去，好像要趕著去吃這團巨屎！

    臥槽！

    原本相偎著打瞌睡的兩人瞬間打了個激靈，清醒了。

    兩人一個要拉著對方往左邊逃，一個要拉著對方往右邊逃，結果就是被扯住了，眼看屎黃色的排泄物要撲面時，兩人一個對視，突然齊齊地往海底遊去！

    屎裡逃生的兩人逃脫後，心有餘悸地停下來回過頭看那頭巨型雙吻前口蝠鱝。

    那頭大傻魚正在排泄物暈開的海水中來回穿梭，吃得開心。

    兩人相視一眼，樂了起來。

    “快到葬鯨海了，下去看看吧！”

    滄霧說。

    她不打算再坐到那頭傻魚的嘴巴里了，拉著葉羲，銀色鮫尾擺動，往黑暗的海底游去。

    葬鯨海的壯觀要超出葉羲的想像。

    無數座龐大的鯨魚骸骨靜靜躺在黑暗裡，全都是龍王鯨的，龐大無比，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雪花般的有機物不停從上方飄落下來，像下了一場海雪。

    葬鯨海非常死寂黑暗，沒有小魚也沒有小蝦，唯一存在的生物，就是趴在鯨骨身上的呆滯地吃最後一點腐肉的灰蟹。

    這裡是令人敬畏的死亡國度。

    葉羲目光漸漸泛上蒼涼。

    一鯨落，萬物生，或許那雪花般落下的有機物也是鯨魚屍體上分解出來的，是鯨魚給大自然最後的饋贈。

    小魚小蝦吞食這些有機物長大，幼年鯨魚再以小魚小蝦們為食，逐漸成長，大自然以這種方式生生不息。

    滄霧說過她死後會煉成鮫燈，照亮一方海水。

    那麼他呢？他的身體卻是沒法化為鮫燈的。

    他能為族人們留下什麼？

    葉羲左思右想，覺得只能像夏蒼祖巫一樣，身死前為族人留下如同祖巫骨杖般強大的物品，再找一名合格的繼任者，帶領族人們繼續走下去。

    至於屍骨……要不做個海底燈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