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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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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築 -【叫化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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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丟死人了!

  殷綠兒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吻得暈頭轉向,最后怎么下山的都不知道。

  「小姐。」青悅敲敲門低喚,小姐自那一次「嘴腫」回來,已經悶在房里三天了。小姐生性活潑好動,再這樣下去會悶壞的。

  「小姐,你不作聲,我可要進去喽。」

  「不許進來!」殷綠兒用棉被蒙頭悶聲的叫。想起那些奴僕了然又笑得暧昧的眼神,她就覺得好糗,他們一定看出來她和凌築做了……哎呀!好丟臉!

  「小咀,姑爺要走了,你不去……」

  猛地,門開了。

  「你說什么?!」殷綠兒震驚得張大了眼。

  「小姐,你不是叫我走?」青悅故意拿喬的斜了斜眼想,她就知道這招有效。

  「青悅!」殷綠兒不依的撒嬌。自從青悅跟那文公子厮混在一起,好的沒學,捉弄的本事倒學得比她精深,反倒是她堂堂殷家千金自認識凌築以來,就成了大伙茶余飯后的消遣娛樂話題,偏偏寶姨什么都不管。

  回想起當初她如何以嚇人、整人為樂,如今卻……真可謂七月陣雨來得快。

  「快告訴我!」凌築怎么沒透露半點消息?殷綠兒頗不解。

  「好啦!我說,姑爺是回去准備聘禮和請媒人。」

  「不是都已經講好了嗎?」殷綠兒蹙眉想,也不過是少了成親拜堂的手續,大伙早認定他是殷家姑爺了,為什么還要那么大費周章?

  「這是古禮。」看小姐緊張的樣子,青悅不由得噗哧一笑。「小姐,就算你那么急著想嫁人,但傳統的禮俗不可免,你還是乖乖的等著當新娘吧!」

  「好哇!你在取笑我,看我饒不饒你!」殷綠兒嗔怒的拎起裙子欲追打地,

  青悅嬉笑的奔出房門,一時沒留意門檻絆倒,而殷綠兒不假思索的伸出援手,卻無法支撐青悅的重量,結果雙雙倒在門檻外。

  當楊凌築與文秀才親自來探視,看為什么青悅請個人請那么久,就剛好看到殷綠兒趴在青悅身上,兩個人狼狽又可憐無辜的望著他們的情況。

  「你們在干么?」楊凌築忍不住笑出聲,單手提起沒幾兩重的殷綠兒。

  「需要我幫忙嗎?」文秀才面帶微笑,優雅的扶起尴尬的青悅。「有沒有受傷?」

  青悅窘迫得不敢抬起頭,慌張的欠身后便逃離現場。心想,完了,她在他面前出丑了,最沒形象的那一面給他看見了,完了!

  「你……你不是要走?」殷綠兒嗫嚅道,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是啊!就等娘子來相送,結果等了老半天等不到,只好自己來找娘子了。」楊凌築唱作俱佳的長長歎了一口氣。「天下間只有我這個可憐丈夫要出門,還得等娘子來送行。」

  「對不起嘛!」都怪青悅來通知,話也不講清楚。

  「殷姑娘,這小子開玩笑的。」文秀才實在看不過去一個老實人被楊凌築欺侮,基于正義感他決定揭發楊凌築的把戲。

  「嘿,文秀才,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在和娘子道別,你插什么嘴?」楊凌築微眯著一雙富威脅的賊眼,散發危險氣息的逼視文秀才。這小子太不給他面子了,早知道就不該給風云寨的一丘之貉跟來。

  「綠兒,你千萬別信他。」

  「我知道。」殷綠兒以云袖半遮面,暗中朝文秀才眨了眨眼,惹得楊凌築醋心大發,霸氣的摟住她的腰,不讓她接近文秀才。他還以為她滿應合的他的話,誰知她下一句卻是——

  「我早就知道凌築這些伎倆,只是不想點破而已,你不覺得有時候裝傻是種藝術嗎?」

  文秀才聞言,不禁放聲大笑。

  楊凌築這才知道她早就識破了。真是糗,好糗!看來日后不可輕忽這機靈的小丫頭。

  ☆   ★   ☆   ★   ☆   ★   ☆

  晴空萬里的一天,殷綠兒起個大早,匆忙跑去找青悅,又害得不少奴僕變成雕像,她在心中直喊,真是罪過。

  「小姐!」青悅一拉開門,下巴筒直快掉到地上。「現在連卯時都還沒到……」

  「走,我們上山去,我帶你去見我的朋友。」殷綠兒笑得春風滿面,連干糧、早、午餐她都備妥了。

  青悅已聽文秀才提過小姐的朋友是什么「大人物」,她呐呐的低語,「小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叫她陪兩只凶猛的大黑熊,不如一刀殺了她來得快。

  「不行!」殷綠兒堅決回答,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無奈的,青悅只好委屈又沉痛的點點頭,倏地眼皮一跳,她心想,看來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但願那兩只龐然大物千萬千萬別發現她們,只是,就怕小姐會去接近……唉!頭痛。

  ☆   ★   ☆   ★   ☆   ★   ☆

  幽靜的山林湖畔

  殷綠兒一早就拖著青悅在這等著,因為她深谙動物們會聚集到湖岸覓食。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偶爾看到丐幫弟子邋遢的蹤影,就是不見動物們的蹤影。

  「該不會滿山全都是人,因此動物都嚇得不敢出來?」

  青悅的話不無道理,殷綠兒考慮良久才沉吟道:「那么……」

  「我們回去。」青悅如獲特赦的接口。

  「不!我們去找熊的洞穴。」殷綠兒邪邪一笑,她打定主意非要見到小貓不可。

  瘋了!青悅跌坐在地上,無語問蒼天,「小姐,我可不可以守在這里?」她對體形巨大的野獸會感到畏懼和卻步,

  「也行,要是遇到獅子、老虎……」

  「我去!」聞言青悅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起被凶猛的野獸追殺的,她仍心有余悸,渾然未覺殷綠兒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

  ☆   ★   ☆   ★   ☆   ★   ☆

  走在了無人煙的偏僻路徑,四周全是蔽日的參天古木,見不到半絲光影,只有陰森森的風在空氣中流動,令人毛骨悚然。

  「小姐,你確定走這沒錯?」環顧四下野草藤蔓叢生,幾乎見不到路的蹤影,青悅真的很懷疑會不會迷路了,愈想心里愈發毛。

  「應該是這附近才是。」殷綠兒不敢告訴青悅她根本不知道地點,只憑著記憶回想第一次見到小狗和小貓的窩。

  「應該!」青悅提高音量,倏地,一陣困獸的嘶吼聲微弱的傳來,令她停下腳步。

  「怎么了?」殷綠兒回頭看她。

  「左邊的叢林好像有什么東西。」青悅神經繃緊,有如拉緊的弓弦,腳步開始倒退。

  「走!」青悅還來不及踏出一步,就被殷綠兒抓著走。「我們去瞧瞧。」不知為什么,隨著吼聲愈大,她心里愈隱隱不安。

  「小姐,走慢一點。」青悅跟不上她的速度,氣喘吁吁的道。

  當她們趕到現場時——

  「不……」殷綠兒的尖叫聲及時被青悅給捂住。

  眼前滿地血漬斑斑,數十名蒙面人以刀箭攻擊正奮力保護小貓的小狗,小狗那憤怒的咆哮、痛苦的嘶吼聲幾乎撕裂了殷綠兒的心。

  她哽咽的咬著下唇,淚如珍珠般滑落,心中發出無言的呐喊,為什么?為什么要獵殺無辜的動物?

  「小姐!」青悅強抑激動的情緒,低聲阻止,「不可以,我們沒有武功,不能……」

  「住手!」殷綠兒不顧青悅的勸阻,掙脫她的箝制,跌跌撞撞的街出來。

  「不好!有人發現。」

  「動作快一點。」

  蒙面人的頭頭被她突然的出現嚇一跳,立刻派兩個人阻擋她前進,而另一方面,他們冷血無情的以車輪戰的方式將一把把白晃晃的利劍插入小狗的身體,霎時,白刀進、紅刀出,一個個窟窿血噴如注,令人怵目驚心。

  而他們似乎殺紅了眼,毫不留情,一刀一劍不斷攻擊強悍矗立、威武不屈的小狗。

  眼看龐大的小狗搖搖欲墜,殷綠兒雙眼淹滿淚水,咬緊下唇,奮不顧身的試圖闖關。

  兩名蒙面人制不住她,反射性的揮刀。

  「啊!小姐,危險!」青悅驚叫,飛奔過來用力推開渾然不知危險的殷綠兒,替她擋下這兩刀。

  「啊——不!」被這聲警告驚得回過頭,殷綠兒嘶聲尖叫,恐懼揪緊了她的心,渾身顫抖著。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青悅!」她轉身摟住已陷入昏迷的青悅,見到青悅背上皮肉綻開的刀痕,地震驚得痛哭失聲。「求求你睜開眼睛,求求你。」

  事情的發生不過是電光石火的刹那,而她竟無能為力,既無法救自己的朋友,更害得青悅受重傷。

  「斬下熊掌,快退。」

  蒙面人的頭頭見發生突發狀況,連忙喝令眾人動作快一點,

  「不可以!」殷綠兒無力阻止,只能哭喊著,眼睜睜看無情的刀把揮落,一瞬間,鮮血如水霧噴般散在空氣中,灑落綠地。

  接著,「砰!」傲挺的小狗終于不支倒地,殷紅的血染紅了大地。

  「不!」殷綠兒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   ★   ☆   ★   ☆   ★   ☆

  血!殷紅詭異的血,一滴滴聚成了血河,流動著死亡的氣息,躺在血河中央的赫然是小狗和青悅……

  「不!」殷綠兒驚醒,這才注意到她是睡在床上,這里是她的閨房,寶姨、爹和凌築立于床側,可見得一定是夢,她在作惡夢。

  「你還有哪里不舒服?」楊凌築關切的探問,天知道,當他趕到山林時,看見她躺在血泊里,他的心跳幾乎停止,刹那間恐懼撕裂他的靈魂。

  幸好她只是暈過去了,身上僅有幾處擦傷,他才感覺到心髒的跳動。如果她發生什么萬一,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你們怎么都圍在這里?」殷綠兒一臉困惑,揉揉昏脹的頭。

  「你不記得了嗎?」寶大娘小心翼翼的詢問,不敢提及發生的事,避免喚醒恐怖的記憶。

  「記得什么?」殷綠兒不解,為什么大伙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有什么不對嗎?」害她以為身上哪里長了一塊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殷剛中眼眶濕熱,連忙撇開臉,悄悄拭去眼角的濕潤。

  「爹,你怎么哭了?」殷綠兒皺眉想,怎么一覺起來大家都怪怪的?

  「沒有,爹是眼睛跑進砂子了。」

  「屋里又沒風,怎么會有飛砂?」殷綠兒掀開棉被,作勢要坐起時,忽然想到的問:「青悅呢?怎么沒看到她的人?」

  「青悅她……」寶大娘欲言又止,不忍她再受到刺激。

  「她沒說去哪嗎?」該不會又跑去幽會了吧?她心里竊笑,還好一切都沒變。

  「她……她和文秀才在一起,不會有事的。」楊凌築避重就輕的答覆。

  「真是的,去哪也不說一聲。」殷綠兒沒好氣的想,有了情人就不要主子了。

  「綠兒,你真的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啊!你干么捏我?」殷剛中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委屈似小媳婦的瞄了瞄面無表情的寶大娘。

  「綠兒,你好好休息,我跟你爹先出去了。」寶大娘冷冷的瞪多嘴公殷剛中一眼,警告他噤聲。

  「綠兒,爹和你寶姨這些天都會在家里,有什么事叫爹一聲。」不待話聲落下,殷剛中就被寶大娘拉出房門外,留下楊凌築與她凝眸相對。

  氣氛一下陷入沉寂。

  看著因目睹悲劇,無法承受打擊而選擇遺忘的殷綠兒,楊凌築整顆心為之擰痛。

  「你……你怎么回來了?」她不解的問,這些天他不是忙著准備婚禮的事嗎?

  「我想你,所以來看你。」

  聽到他露骨的話,殷綠兒仍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呐呐的低語,「反……反正以后有的是時間,不急在一時片刻。」他為什么一直盯著她瞧?他深情的凝眸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害她渾身發熱、心跳加快。

  以后?如果他沒趕到,天知道還沒有沒以后?想到可能失去她的恐懼,楊凌築的胸口為之緊繃,他伸手猛然抱住她,感受她的確活在他懷中。

  殷綠兒被猝來的擁抱搞得一頭霧水,心口卜通、卜通的亂跳,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她在床上,而他摟著她透不過氣,逾禮的行為有些暧昧。一陣戰栗流過她體內,使她帶著期待和害怕的心理。

  該不會他想……對男女之事雖一知半解,但洞房的事她曾聽寶姨提過,就是一男一女躺在床上,接著就行洞房……但那應該是成親以后才做的事。

  「你……你快起來。」她慌張的試圖推開他,心中莫名鼓噪著。

  須臾,楊凌築放開一點距離,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使她神經竄過一陣寒意。

  「雖……雖然我們是未婚夫妻……我爹和寶姨也認同你,可是,並不表示我們可以胡來,成親前圓房是不合禮教的,所以你……你應該尊……尊重我。」殷綠兒愈說愈小聲,連頭都不敢抬,臉頰早巳紅得似煮熟的大蝦子。她想,如果他是正人君子的話,他應該會明白她的意思,就怕他不是。

  聞言,楊凌築一怔,旋即捧腹大笑。他連想部沒那么想過。

  這一笑使他余悸未平的懼怕稍稍舒緩下來,慢慢松開她。

  「我說的是實話。」他的笑聲惹惱了殷綠兒,因為在乎,所以她希望擁有相同的想法。

  「我沒說不對呀!」他撫額,真佩服她的胡思亂想。如果他真的要強占她,絕不會拖到現在。徐緩的捧起她嬌嗔的小臉蛋,他溫文一笑道:「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會希望保留最完美、純真的一面給愛人,我也是這樣想。我不是說過嗎?你是我一見钟情的女孩,也是生命中惟一的愛。」

  雖然聽過很多次他大膽的示愛,卻沒這次的感受強烈,他如此懇切,令她臉紅心跳。

  「你……你真是童子之身?」殷綠兒羞澀的懷著好奇,小心翼翼的問。

  她羞赧的語氣惹得楊凌築開懷大笑,邪惡的道:「想要證明嗎?」

  殷綠兒微嗔的掄起小拳落下,接觸到他的臉頰時,卻變成輕柔的撫觸,以掌心摩挲他粗犷的輪廓,結果她的手被他握個正著,他在她掌心上落下柔若春風的吻,一切濃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   ★   ☆   ★   ☆   ★   ☆

  這些日子,為預防殷綠兒想起發生的悲劇,楊凌築隨侍在側,每天伴著她游山玩水,忘懷塵俗。

  他們兩人如膠似漆,感情進展迅速,讓殷剛中看在眼里、吃味在心里,偏偏寶大娘嚴正聲明的警告他不許多事,免得他那張大嘴一開口沒好事。

  「爹,青悅到底去哪了?」殷綠兒已經產生疑問,為什么要派新的丫環給她?青悅即使不在家,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青悅。

  「楊……楊少幫主呢?」殷剛中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轉移話題的問。這小子不是每天黏他女兒黏得很緊嗎?怎么這會不見人影。

  「他回丐幫分舵去了。」據說是有盜獵者的消息,本來她也想去,可是他硬是不讓她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這樣跟爹說話的嗎?」殷剛中故意擺出嚴父的權威,回避她的追問,心中祈求寶大娘趕快出現,他支撐不了多久了。

  「爹,你有事瞞著我?」殷綠兒嗅到不對勁,就如同他擅自作主賣掉山林時一樣,不像平常的他。

  「我……我肚子痛。」殷剛中捧肚子哀號。

  「別裝了,你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再裝就不像了。」她在心申斥道,每次作戲都是這招,老套了。

  「真的,我剛剛吃了丫環送來的糕餅,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東西。」現在的小孩子不好騙哪!他不禁暗叫不妙。

  「哦!」殷綠兒挑起一道眉。「那我去叫人請大夫。」她倒要看看爹還有什么把戲。

  「不、不!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要是大夫來了豈不揭破?他連忙拒絕。

  「我送你回去。」說著,殷綠兒作勢要攙扶他。

  「不用了……阿賓。」正巧,長廊上迎面走過來的正是羅臣賓,殷剛中如見救星的喊道。

  「老爺、小姐。」羅臣賓抱拳作揖,謹慎的察言觀色。「發生了什么事?」

  「我爹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殷綠兒言外有意的咭笑。「我想請問賓叔,爹今天吃了什么?」

  「炒飯!」

  「糕餅!」

  他們兩人同時回答,然后相視一眼。

  「到底是什么?」

  「我想老爺的意思是他在吃完炒飯后,再吃糕餅才會引起胃痛。」

  「原來是這樣。」殷綠兒笑得狡桧,詭異的打量他們。「既然賓叔對我爹吃什么飯、拉什么屎都了若指掌,想必對府內大小事也應該很清楚。」

  「敢問小姐所問何事?」羅臣賓不卑不亢的道,心裏卻不由自主的發毛。

  「青悅去哪了?你是總管,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殷綠兒笑得好甜的問。

  「不能說。」殷剛中挺直了腰,用眼神示意羅臣賓。

  其實不必他警告,羅臣賓也自有分寸,只是他這句「不能說」太引人疑窦。

  「什么不能說呀?」殷綠兒看著兩個大男人眉來眼去,心細如發絲的她豈會看不出異樣。「爹,你肚子不痛了嗎?你不是要回房休息?」

  「我……我好多了。」露出馬腳的殷剛中不好意思的呐呐低語,他是擔心羅臣賓會說溜了嘴才不敢離去。「就由阿賓送我回房。」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她話是對羅臣賓說的,靈慧敏銳的眸光卻瞟向一旁神色略微慌張的父親。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別問他。」殷剛中嚷嚷的搶道。

  「老爺。」羅臣賓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小姐不起疑才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果然,全宅的人都有事瞞著她,丫環奴僕見她如見牛鬼蛇神似的,當她有問題時,不是推說不知道就是三緘其口,沒想到連她親愛的爹也是顧左右而言他。

  羅臣賓無奈的搖搖頭吁歎一聲,「小姐,你去問寶大娘吧!」他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   ★   ☆   ★   ☆   ★   ☆

  幽靜的書齋內,寶大娘與楊凌築對坐品茗。

  「查的結果如何?」

  「主謀是城外的周大富。」楊凌築面色凝重的道。「現在由丐幫弟子暗中監視中。」

  「那青悅的情況怎樣?」

  「傷及肺腑,仙丹靈藥……」

  「不!」猝不及防的一聲驚懼嘶吼來自門口。

  楊凌築回頭,赫然發現臉色慘白的殷綠兒,他驚愕的沖上前,「綠……」

  「走開!你騙我的是不是?那不是真的。」霎時,痛苦的回憶如浪潮般湧上她腦門,她感覺一陣昏眩,連忙扶住門勉強站立。

  「綠兒,不可以無禮。」寶大娘也很難過和無奈,但表面偽裝平靜。「楊少幫主已經盡力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殷綠兒捂著耳朵,咬著驚悚的下唇,連咬出血絲都渾然不覺痛。

  「那不是你的錯。」望入她眼中的抑郁和悲恸,楊凌築害怕她會給自己壓力,內疚會使她走進死胡同,他的胸口擔憂的緊縮。「求你別再自責了,不是你的錯。」迅雷不及掩耳的沖上前,他緊緊抱住拼命搖頭的她,跟著悲戚的她一起淌淚。

  「不是的!我不相信。」殷綠兒兩眼空洞,淚如雨下,喃喃自語。

  見狀,連一旁的寶大娘也不禁鼻酸,以云袖掩面哽咽,為了保持威儀,她別開臉拭去淚,然后回頭,表面已恢復冷靜。

  「青悅她沒死。」寶大娘深吸一口氣道。「不過傷得很重,文秀才送她去飛龍堡找天下三大神醫丁劍秋之女丁小亞就醫。」

  「我要去看她!」殷綠兒哭喊著。都是她的錯,青悅是為了救她才犧牲的。「求求你帶我去。」如果青悅因她而死,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可以帶你去,不過……」楊凌築暗忖,至少要等青悅脫離險境,若是讓她看見青悅傷重的情形,她一定會悲恸萬分,再加上滿心愧疚吞噬去她的靈魂,她可能會痛不欲生。

  他受不了失去她的打擊,與其看她變成行屍走肉,倒不如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說。更何況青悅並非了無生機,就看刁鑽女神醫丁小亞的功力了。

  「不過什么?」殷綠兒抓緊他的肩膀,心中擔心、害怕著從小伴她長大的青悅如果有什么萬一。

  楊凌築遲疑了一會兒才沉吟道:「你想不想見盜獵的主謀者?」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告訴沉浸在悔恨和哀愁中的她這件事,藉以轉移她的注意力是對還是錯?

  「就是凶手?」殷綠兒悲憤的低吼,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殘忍的盜獵者是怎么對待小狗,毫無人性砍下它的手腳的。「帶我去!」她咬牙切齒的迸出恨意道。

  看著憎恨的火苗在她空洞的瞳中簇起,楊凌築真的不知道失去理智的她會做出什么事?但擔憂、后悔已無濟于事,現在只能希望青悅早日清醒,希望綠兒在憤恨的火焰下仍能保有她那顆純真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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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城外,僻靜的郊野上,矗立了一座豪華的巨宅,高聳的圍牆有一丈高,兩扇紅漆的門扉深鎖,高高的石階下有對威猛的石獅子,傲立的保護這座深宅,雖經風吹日曬,仍不容任何人小觑它的威嚴。

  而巨宅周圍布滿了守候的丐幫弟子,他們見到楊凌築便立刻一擁而上,拜見叩禮。

  「大伙辛苦了。」楊凌築受不了這大禮,趕緊拉著殷綠兒道:「我們從后院進去了,你們忙你們的。」然后他挽住她飛檐走壁而入。

  「好高啊!」殷綠兒緊攀著他的胳膊,壓抑內心的恐懼。她是來看凶手到底是什么凶神惡煞的人,竟如此殘酷嗜血,連手無寸鐵的青悅都不放過。

  「抓好。」楊凌築摟著她的纖腰,沿著屋脊越過主屋往偌大的后宅走去。

  由屋脊上鳥瞰,后宅內有清湖、假山、流水、九曲橋,無比寬敞遼闊,比她殷家后院還大,可媲美皇宮深苑。其實她沒去過京城,當然沒見皇宮內苑,不過,憑著想像就是這番壯麗景色。

  在九曲橋上,有兩名侍婢推著一個木輪椅,一名老嬷嬷站在坐木輪椅的小女孩面前。瞧木輪椅上的小女孩才約莫十二、三歲,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深蹙柳眉。

  「我們坐在這邊看。」楊凌築壓低她的身子耳語著,「等一會兒幕后主謀者會出現。」

  雖然偷窺、偷聽是犯法的,但為了擒凶緝拿殺害青悅的壞人,殷綠兒暫且拋開澧教、道德,與楊凌築伏身在屋脊上靜靜等著。

  「小姐,外面風大,快進屋里休息。秀梅、秀菊,快推小姐進屋。」老嬷嬷用眼神示意木輪椅后方的兩名丫環。

  「王嬷,不要緊的,我想多待一會兒。」小女孩幽邈的眸光缥缈的落在寬廣的湖面,沒有一個焦距。「我也不知道還有多久的時間可以這樣優閒的坐著了。」說著,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小姐,你一定會好的。」王嬷微鼻酸,她掩著嘴,遮住哽咽的聲音。「你都熬過十三個年頭了,一定可以活到長命百歲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小女孩有超乎常人的成熟,但瘦弱蒼白的身子如風中的蒲柳,彷佛風一吹就會折斷。

  「咳……咳!」果然,風迎面吹來,小女孩立刻咳個不停,咳得很吃力,咳到臉漲紅,氣喘個不停。

  「快!快推小姐進屋,秀菊,快去請大夫。」王嬷驚慌的迳自推小姐進回廊。

  進到屋檐下,小女孩的氣息漸漸緩和,她按住輪子,「別這樣,王嬷,拜托!我想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小姐!」王嬷拗不過小女孩懇求的眼神,心軟的停下木輪椅。

  這時,一大票人從秀菊離去的拱門奔來。

  「小若、小若!有沒有怎樣?」一個富泰的中年人倉皇的叫,「張大夫、吳大夫呢?快去叫!」他那八字濃眉在見到小女孩慘白如紙的臉時全擰在一起。「王嬷,你是怎么顧人的?居然讓小姐出來,萬一吃到風怎么辦?」

  「爹,別怪王嬷,是我的意思。」小若笑道。

  望著威猛的中年人正大發雷霆,殷綠兒想到自己的父親,在那張嚴厲威武的面孔下藏著一顆溫柔慈祥的心,同樣的父子親情,她卻從未替父親想過,體諒父親的辛勞,也未曾以言語行動表達對父親的敬愛,長久以來,一直以為爹娘對子女的付出是理所當然,此刻她不禁想,自己到底為爹娘做了什么?

  而今看到小女孩安慰父親,干瘦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撫去父親臉上的擔憂,她的心也為之揪緊,感同身受的熱淚盈眶,對小女孩的好感油然而生。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咳……咳!」小若放下手時,又禁不住一陣喘息而咳嗽。

  「來人哪!那些庸醫都死到哪里去了?」中年人驚惶失措的咆哮。「我養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的?還不快去找大夫!」一陣吆喝、怒罵后,他身后所有的侍從立刻打躬作揖,慌張的告退去找人。

  「爹,別怪那些大夫,我的病是自生下來就有,怨不得他人。」小若的臉紅通通,費氣的喘息道,「我命中注定活不過十五……」

  「不許這么說!」中年人雙目泛著血絲。「上次京城來的賈大夫說,只要炖了熊掌熬百川、八味,就可以補虛勞、益精氣,你會好的。」

  「爹,不要為了我再濫殺無辜好不好?」小若清澈的眸里含著淚光。「我的病不是進補、吃藥就能醫治的,每次吃那些血淋淋的補品,我于心難安,求求你,別再抓動物了,它們也是有血有淚的生命哪。」

  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慈愛的望著木輪椅上瘦弱的女兒,「我知道,只要能醫好你,不管是什么草藥靈石、山珍野禽,爹只要能醫好你……」說著,他伏在女兒的雙膝上泣不成聲。

  一個高大威猛,看起來強悍似猛虎的大男人,卻無力救自己的女兒,那種痛苦、沮喪的哭聲令在場的人為之鼻酸,連殷綠兒也不禁動容。

  「誰?」

  殷綠兒的低泣引起中年人的注意,他雖然悲恸,但靈敏的耳朵仍警備著四面八方。

  「綠兒,被發現了。」楊凌築知道遲早要面對面的,他環摟著她道:「走吧!我們下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闖進周家,來人哪!」中年人——周大富恢復自制,瞪視從天而降的男女,經他一吆喝,長廊立刻擁出數十名穿黑衣的護院師。「你們是何人?」

  「爹,別這樣。」小若扯扯父親的袖子,睜大晶亮的眼瞳,好奇的打量眼前登對的組合,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屋子以外的人,男的俊朗灑脫,女的靈秀慧黠,有著大家閨秀的氣度。

  小若感覺得出在他們之間流動的情愫,教她好生羨慕,如果她能活過及笄的話,是否也能像這位美麗的姐姐一樣擁有一位如意郎君?想到這,她的小臉不由自主泛起紅潮,心跳加快害她喘不過氣,「咳……」

  「小若!」周大富大驚,連忙以掌貼著小若的胸口,度內力給咳過不停的她,暫時抑制她的發病。

  「這位姑娘得的是九陰絕脈,外加先天性心疾。」楊凌築倏地抓住小若的腕脈,周大富根本來不及阻止。

  「你……這位大俠士,你看得出小姐的病?」王嬷驚喜交集的問。「那你一定知道怎么救小姐!」不管他們是非法入侵,是好人、是敵人,只要能救小姐都好。

  楊凌築松開手,「我不知道,不過天下有三大神醫,你們為何不去找他們呢?」

  周大富看出楊凌築與殷綠兒並沒有敵意,也卸下防備,斥退護院師,冷哼一聲,「你們以為我沒試過嗎?天下三大神醫,李家堡病諸葛連自己都治不好,哪能救我女兒。」

  楊凌築保持沉默,心中卻在偷笑,這些世俗之人眼光淺薄,豈能識豪杰,病諸葛只是稱號,其實……嘿嘿,很多事不為人知呀!

  「還有……還有那個毒手怪醫薛原,老怪物一個,全身是毒,萬一心情不好偷偷下毒,誰會知道?而且要請他醫病還得答應他一件事。」周大富恨恨的說。

  楊凌築險些失笑出聲,看得出這位綠林大豪吃過薛原的苦頭。

  「要我女兒拜那老怪物做師父,門都沒有!」周大富吼了出來。

  「那神醫丁劍秋之女呢?」楊凌築憋笑的問。

  「她一個大腹便便的婦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前些年他好不容易有了歸隱山林的神醫丁劍秋的消息,立刻派人去探聽,結果卻只探聽到個女娃,丁劍秋之女,而丁劍秋已去世了。

  唉!想想,女的就女的,聊勝于無,他又遣人去邀請,誰知那位女神醫剛巧懷孕,飛龍堡保護得緊,連拜見遞帖的機會都沒有。

  「誰說婦道人家就不能有作為?」正和小若打交道、作朋友的殷綠兒回過頭聽到周大富重男輕女的說法,不平的道,「你娘就不是女的?你女兒也是女的。女人生兒育女本是天下最偉大的事,我就不信你會生!」

  她的坦率直言令在場的人都忍俊不住笑出來,楊凌築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絲毫沒形象可言,更別提保留點顏面給窘迫得漲紅臉的周大富。

  「姐姐,男人怎么可能會生小孩?」小若淺淺的微揚嘴角,不敢笑出來,免得心髒負荷不了。

  一個大男人被后生晚輩嘲弄,周大富的老臉當然掛不住,他困窘局促的低吼,「你們到底來我家做什么?」他試圖轉移話題,挽回一點顏面,卻渾然未覺氣氛一下子陷入沉寂。

  「綠兒,你的決定呢?」楊凌築面色凝重的瞥一眼遲疑的殷綠兒,他知道她內心的恨意和善良正在交戰。

  殷綠兒絕不願傷害小若那么孱弱瘦小的孩子,她怎么能告訴小若吃進的熊掌是她的朋友,是陪伴她成長的動物親人?她又怎么忍心把小若父親誤殺她的丫環、她的姐妹的事說出來?萬一小若情緒激動,脆弱的心髒絕對禁不起刺激,她何忍將血腥暴力的罪惡加諸在小若那無邪純淨的靈魂上?

  小若是無辜的,有罪的是人類的無知、庸醫的誤醫。其實天下間良藥又豈能用活生生的生命來替代?什么虎鞭、熊掌、鹿茸等等,是為了進補、滿足口欲而抹煞了其他生命的生存權利,這樣值得嗎?即使獲得強健的體魄又于心何安?

  「我們回去吧!」殷綠兒搖搖頭,淒恻慘淡的一笑,笑的是人類的無知,笑的是自己的心軟。

  「姐姐,你怎么了?」小若幼小的心靈脆弱而敏感,她覺得一定有什么事。

  「你們到底是何人?」周大富也感覺出不對勁,提高了警戒。

  「放心,周老爺,我們無意與你為敵。」楊凌築擁著飲泣的殷綠兒,拍撫她的背。「我是丐幫的楊凌築,若有空不妨來君山,我們再把酒言歡。」至少在小若面前不能毀了小若心目中好父親的完美形象。

  「凌築,我們走。」殷綠兒眼眶中蓄滿了淚水,不願別人看見她悲傷的模樣,她埋首在他懷中低語。「我要回去,一刻也不要留下。」

  瞬間,楊凌築朝眾人點點頭道別,然后提氣躍上屋頂,消失無影。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若隱隱不安的問。

  「沒什么。」周大富牽強一笑,其實,前些日子他就注意到宅子周圍出現許多丐幫弟子的不尋常現象,他早該想到丐幫是為何而來。

  他知道他們是為了盜獵的事而來,只是沒想到他們追查得那么快,第一次熊掌都還沒砍下就被攔截救走;第二次直接砍下熊掌帶回,欲誤傷了一位姑娘家……唉!都是他的錯。

  ☆   ★   ☆   ★   ☆   ★   ☆

  為什么人總是事后才來后悔?不論事情是對或錯,是為正義、為真理、為權勢名利,或為生存的目的、保護的東西,為什么沒有人認真的為對方考慮,真切的關心別人的感受,只知道在事后道歉、補救?為什么事前不能多為別人想一想呢?殷綠兒悲傷的想。

  「他來道歉。」寶大娘看著獨坐鏡妝前的殷綠兒道。「我說你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謝謝寶姨。」殷綠兒投入她的懷中放聲大哭。

  「你是該好好哭一場,別壓抑自己的情緒,也別再自責了。」寶大娘拍拍她的背,柔聲呢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寶姨,我想去山里探望小狗的墳。」殷綠兒嗚咽道,「順便去找失蹤的小貓。」自小狗命喪人類之手,小貓便逃竄入深山野嶺,不再在殷家山林出現了,這讓她感到愧疚和遺憾。

  若非人類為一己之私而殘殺無辜動物,動物們豈會對人類充滿敵意?即使在人類之中還是有許多善良溫柔的人,但它們一見人類便紛紛走避。可惜,時光不能回到從前,小狗也不會死而復活,一切惡夢還是在她內心刻下傷痕。

  她為人類的罪向小狗道歉,為人類的錯而自責。

  寶大娘端詳她眼中散發堅決的光芒,看來是阻止不了她,因此只好無奈的點頭道:「你當然可以去,不過,至少等楊少幫主來,你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

  殷綠兒聞言始破涕為笑,只是笑中帶著淒楚、悲哀。她自嘲生為人,竟連個朋友的命都救不了。

  「還有,」寶大娘輕輕以手絹拭去她的淚,真切的叮咛,「別再自責了。」這孩子太善良了,發生過錯就把一切的罪往身上攬,以至于鑽牛角尖,會逃避、選擇遺忘也是無可厚非,只是怕她會想不開呀!

  想著,寶大娘的內心蒙上一層陰影。

  ☆   ★   ☆   ★   ☆   ★   ☆

  「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當楊凌築來到殷宅,立刻與寶大娘私密協商,欲帶殷綠兒到江湖見識面,拓展視野,期盼能化解殷綠兒自責的心結。

  「但是你們必須先成親完婚,這是我惟一的條件。」寶大娘堅決的說。要讓綠兒離開她身邊已經很痛苦,如今還要分離東西,說不定大半年甚至數年都不能見面,這教她這做母親的怎放心的下。

  楊凌築能體會為人爹娘的苦心,他誠懇的道:「寶大娘,你放心,君山畢竟是我老家,每年我還是會回來一趟。」

  「那就好。」寶大娘含笑的點點頭想,有這個人中龍鳳的丐幫少幫主保護照顧,她可以安心的將綠兒托付給他了,此生已無憾。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綠兒在等你,去吧!」

  「謝謝寶大娘。」他起身,抱拳一揖。

  「該改口了。」寶大娘慈祥的笑著。

  「謝謝寶姨,那我和綠兒走了。」說完楊凌築推門而出,迎向他的是殷綠兒那張帶笑的嬌顏。就是她了,此生惟一的愛。

  「你跟我寶姨聊些什么?」她跟在他身后,好奇的探問。

  「寶姨說你不乖,要我不理你。」他輕擰了一下她嬌嫩的臉頰。

  「我哪有不乖……等等!為什么你跟我一樣叫寶姨?」

  「這有什么關系,反正以后你的不就是我的?」說著,楊凌築乘機在她微怔而張開的朱唇啄了一下,然后在她回神過來時跳開。

  他……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下偷親她!殷綠兒感覺兩頰發燙,低瞟一旁竊笑的奴僕和立于門口的寶大娘那暧昧的眼神,她頓時覺得羞得無地自容,連忙追趕上去。

  可惡!他又害她在眾人面前出糗,而且還是在她最敬愛的寶姨眼前丟臉,臭凌築,這輩子她跟他沒完沒了。

  ☆   ★   ☆   ★   ☆   ★   ☆

  幽美的山林景致依舊,人事全非。

  許多在這丘陵湖畔嬉戲的動物們自從人多之后,全都躲到高處的深山里了。燕鳥啾叫,秋蟬低鳴,只是地上奔馳的動物都不見蹤跡,讓人感慨萬千。

  殷綠兒望著從小伴她長大的山林,林木森森、碧草叢叢,秋老虎仍猛烈的照射著湖面,映射粼粼波光,有如灑下銀粉般璀璨耀眼。

  算算從山林賣給丐幫,到她遇見凌築,匆匆光陰已過了大半年,這些日子有歡笑、有悲傷、有痛苦、有愛嗔……不期然的,觸及他那真摯柔情的深邃眸子,她心下一動,自己何其有幸,讓她遇見他。

  歷經這么多風風雨雨、大風大浪,因為有他相隨,她才能堅強的熬過來。

  好幾次生死開頭,多虧有他舍命相救,她才得以安然度過。他外表看似漫不經心,行事豪邁不拘小節,換而言之就是粗魯的江湖莽夫,可是,偏偏這無賴偷去她的心,也許愛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議。

  「你再看我,我就要吻你喽。」楊凌築沙啞的低喃,黝黑的眸子透露著欲望,灼灼的凝視她氤氲的秋瞳。這小妮子又在勾引他。

  聞言,她的心漏跳一拍,連忙收回視線,嗫嚅著轉開話題,「小狗的墓在哪?」

  「我把他葬在湖邊。」楊凌築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下澎湃的情潮。

  隨著他的手遙遙一指,殷綠兒注意到湖岸大樹下除了木碑外還有……「小若!」那坐在木輪椅上瘦小的背影是她一輩子忘不了的。「小若怎么來了?」那意味著小若已了解所有事情的始末。

  「這小姑娘敏銳且聰穎,不必我說,她自己也猜到七、八分,后來是她老爹自己招認了。」楊凌築兩手一攤,與殷綠兒並肩走到小若身后。

  在小狗墓前有一束小白花與香燭,以及一些金紙灰燼堆成一座小山。

  殷綠兒歎了一口氣想,看來小若來這已好些時日了。

  「姐姐,咳……」小若含淚的哽咽,咳得無法開口說話。

  一觸及小若那布滿水霧的蒙胧眼神,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著實讓殷綠兒心碎且不忍,她心中再多的恨意都融化了,想刻意偽裝冷漠也禁不住小若梨花帶淚的乞憐道歉。

  「一切都過去了。」殷綠兒蹲下身,拿出手絹替小若拭淚。「真的沒關系了。」

  「我……咳……」

  「別開口,你沒有錯,也毋需道歉。真的,我不怪你。」殷綠兒真誠的握起她瘦骨嶙峋的小手,「怎么沒有人陪你來?」照理說,周老爺絕不可能放任小若單獨外出的。

  「對不起!」冷不防,一聲艱澀蒼老的道歉在殷綠兒背后響起。

  殷綠兒的呼吸一窒,是那個主謀,殺「熊」凶手。她不敢回頭,怕恨意會凝聚在眼中,失去的椎心刺痛誰能了解?

  「因為姑娘一直不肯見我老人家,所以……」周大富布滿皺紋的老臉浮上尴尬的紅暈。

  「我說過,我沒怪任何人。」她試圖裝出平靜的聲音,不經意瞥見一旁楊凌築深思的凝睇時,霎時,她恍然大悟了,「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她微愠的走到坐壁上觀的家伙面前。

  「這沒什么不好。」

  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殷綠兒的悲憤轉為怒火,她一手擦腰,一手戳著他的胸膛,恨不得打出洞來。

  「誰允許你那么做?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意見?」她愈想愈火,所有事皆因他這臭叫化而起。

  打從丐幫買下山林,她被綁架至君山,麻煩也隨之而來,如果沒遇見他,說不定情況會改觀。

  「因為愛你,所以希望你擁有一顆快樂的心。」楊凌築雙手包裹著她的柔荑,舉至嘴邊,輕輕的印下細碎的吻。「綠兒。」他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哽咽。

  霎時,天地萬物仿佛僅剩他們兩人,深情關愛,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是如此愛她,她怎能讓所有愛她的人為她擔心受怕?

  「對不起、對不起。」殷綠兒嘤咛的低泣,偎入他寬闊的臂彎中,那里包容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沒事就好。」楊凌築注視著她酡紅、嬌艷欲滴的臉頰,情不自禁的將唇印上她紅潤的朱唇時,才注意到還有旁人在,他連忙退開。當眾接吻可是大膽放蕩的行為。

  看著旁人張口結舌的表情,似乎被嚇得不輕,想著,他不禁有些得意,連忙介紹,「她是我娘子。」

  周大富始回過神來,與小若相視一眼,不禁笑了出來。

  「姐姐,恭喜你。」小若由衷的祝福,對未來產生美麗的憧憬,如果……她能活過及笄的話就好了。

  「謝謝。」殷綠兒覺得全身像著火似的,彷佛連發根都冒煙,她窘迫得恨不得找地洞鑽下去,但沒洞可鑽,只好將頭拼命埋入他懷中掩飾燥熱。

  都是他害的,又害她在眾人面前丟臉!就算不用發喜帖,恐怕天下人都知道他們關系匪淺。

  她悄悄的由羽扇般的睫毛縫瞟視,看到楊凌築笑得合不攏嘴,肆無忌憚的樣子,她不禁惱羞成怒。

  「當那么多人的面無禮,你還好意思笑。」明明不知羞恥的是他,但卻是她臉紅心跳。

  「我親我娘子,沒什么不對呀!」楊凌築邪邪的笑道。「到時歡迎大家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看到她嬌羞的模樣,他更是笑不可抑。

  枉他生為丐幫少幫主,猖狂的模樣全然沒形象、氣質可言,殷綠兒有時真懷疑,她怎么會愛上這種無賴?不過已經回不了頭了,誰教他綁架了她的人,偷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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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熱鬧的婚禮前夕,新房內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死豬仔,你說只要結婚,殷家山林的契約就會還我,現在呢?」現在的殷綠兒十足潑婦一個,煮菜燒飯還不會,罵人的本事從楊孫武那學了不少。

  楊凌築搖頭長歎,「你的不就是我的,你怎么會那么愚鈍?非要我再三提醒。」

  「我的怎么會是你……你!」她總算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兩朵紅云倏地飄上原本美艷的嬌顏。

  他看得心蕩神馳,不自禁在她臉頰上輕咬一口,並沿著她粉嫩嫩的臉蛋印下細碎的吻,直至雪白的頸項時——

  「啊!」一聲尖叫伴隨著推開門,不識趣的打斷他們,是新來的丫環小翠。

  「姑……姑爺,你……你怎么可以非禮小姐?」

  聞言,楊凌築與殷綠兒面面相觑,憋不住的笑出聲。

  「小翠,我跟小姐成親就是夫妻了。」楊凌築好笑又好氣的解釋。

  「可是你們還沒成親拜堂哪!」

  小翠單純坦率的話,讓楊凌築笑不可抑,而殷綠兒則羞窘不已。

  「你還不快出去。」殷緣兒嬌嗔的說道,不敢抬起頭。這個無賴,都已經要行新婚大禮了還不知節制,沒半點新郎官的儀表。

  「再等一下,我給你引見個人。」楊凌築輕捏一下她的俏鼻,朝門外喊,「你們看戲也看得夠久了,還不快進來!」

  「小姐!」

  這熟悉的聲音令殷綠兒一怔,時光宛若跌入從前,是青悅!

  她猛然抬起頭,震愕的望著文秀才與青悅並肩走進來,她不禁喜極而泣的飛奔過去。

  「青悅,你終于回來了!」殷綠兒緊抓著青悅的肩膀,驚喜交集,眼波與楊凌築相會,感激的颔首示意。他也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小姐,我好想小姐。」青悅熱淚盈眶的說。

  「不許再叫小姐了,寶姨已經說要收你做義女。」

  「我知道,可是你永遠是我的綠兒小姐。」

  楊凌築實在不忍心打斷這感人的一幕,但是為了娶到娘子,他不得不提醒兩個女人別太長舌,時間寶貴。

  「咳……綠兒,做新娘還不趕快梳妝打扮。」

  「那你做新郎的還賴在這做什么?」文秀才不由分說的干脆拖著死皮賴臉的楊凌築出去。

  「別拉!」楊凌築臨別送秋波,拋了一個飛吻給殷綠兒。「綠兒,我愛你!」直到門扉合上他才甘心的離開。

  殷綠兒臉紅成大柿子,瞟見青悅和小翠的暧昧眼神,她羞愧得頭快點到地上這個無賴又害她丟人現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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