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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姑娘!」齊鋒一把拽住楚妍的手臂。
他喊了幾聲,她都沒反應,他只得攔住她。
手臂猛地被扯住,楚妍嚇了一跳,身子不穩地傾了一邊,齊鋒握住她的肩頭,穩住她的身形。
她抬眼望向他,眼眶泛紅著,是氣憤也是委屈,卻又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那堅毅又脆弱的神情令他的心微微扯了一下,卻分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莫名地嘆了口氣,鬆開她瘦弱的手臂,「妳冷靜點。」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磐石般的力量,讓她拉回了一些理智。她竟然不管不顧地在街上狂奔,都忘了他也在,對了……
「我的推車呢?」她急問,往他身後看去。她的生財工具可都在上頭。
他微笑,「我沒辦法一邊推車一邊追妳,若一不小心,可要出人命。」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推車狂奔,要是撞了人,那就麻煩了。
「我讓人看著了。」他回頭指了下位置。
就見遠遠地,一個攤子旁,正擺著她的推車,她連忙道謝,「是我莽撞了。」
「別慌,我先送妳回去。」他立刻道。
她點點頭,道了聲謝,可神情還是不安,齊鋒明白她的心情,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婚姻大事,若是隨隨便便嫁了人,後半輩子也不用指望了。
齊鋒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該怎麼開口,他一向不怎麼會安慰人,最後只道:「別擔心,雖說他是長輩,可也不能罔顧妳的意思,決定妳的終身大事。」
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了,自有家中的長輩做主,但這只是一般原則,如果長輩存有惡意,並非真心為晚輩著想,都還有商量的餘地,更何況若真是定了柳家傻子,那是站不住腳的,即使拒婚,縣官都能酌情處理。
「大人一向公正又明辨是非,妳別擔心,他定能為妳做主。」齊鋒說道。他跟了大人幾年,對其處事判案很有信心。
原本憂憤交加的楚妍聽後,稍稍安下心來,冷靜後,也明白他說的有理。
是啊,他說的沒錯,大伯若真的把她許給柳傻子,於情於理皆站不住腳。
只是心裡明白,卻難掩焦慮,這事像刺一樣,一天不拔,一天螫得人疼。
「一會兒我就去僱牛車。」從城裡回村坐牛車得一個時辰,來回得兩個時辰,想想又覺得不妥,那時楚青也回家了,若是沒瞧見她,定要著急。
齊鋒同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還是明兒一早去吧,楚青要是回來沒見著妳,怕要擔心。」
沒想到他竟說出自己心底的顧慮,楚妍頓時感到歡喜。他是關心自己的吧?下一刻又想,會不會只是他的職責所在,所以提醒自己罷了?
楚妍的心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希望他對自己另眼相看,又擔心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多心。
齊鋒不知這一會兒工夫,她的心思已經百轉千迴,只讓她待在原地,他回頭去拿推車。
楚妍暗自忖度著,到底該怎樣知道他的心意呢?
計待他推著車子過來時,她的心中便有了主意。不如讓他陪自己回村,幫自己壯勢。
問題是,怎麼開這個口呢?
他可不是遊手好閒之徒,捕頭可是有職務要處理的,比如巡城、抓犯人、押送犯人,還得過堂,幫縣太爺跑腿做事……
待齊鋒推了車子過來後,兩人便沿著大街走出市集,他們依舊受到不少注目,也有不少人與齊鋒寒暄。他神情如常,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
但那些停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則令她感到不自在。他們兩人也算是招搖過市吧?
出了市集後,楚妍才自在許多,她偷偷地瞥了齊鋒一眼,他像座山似的,連汗都沒泌出一滴。
「你……」她欲言又止。
他望向她,眉微挑,等待她的話語。
楚妍遲疑一會兒,才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天一早我就回村裡,就不出來擺攤了,先同你說一聲,免得你白跑一趟。」
其實她是想讓他陪她回村的,可又開不了口,這時她就羨慕那些能一眨眼就灑出一泡淚的姑娘。
「我知道。」他應了一聲。
接著兩人又沉默了,楚妍有些失望。看來齊鋒是對她沒意思,若真的對她上了心,就會陪她回去了。
齊鋒瞧著她沮喪的神情,不知她又怎麼了?方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女人的心思果然不是他能猜透的。
感覺她又偷偷打量著他,他的心莫名地直打鼓。這姑娘莫非真的對他……
齊鋒心裡不踏實,總覺得這樣的好事不會落在他身上,他臉上的疤可是嚇走不少人,連未婚妻都嚇跑了……齊鋒心中閃過一陣苦澀。
雖然楚妍從沒表示過厭惡,但比他條件好的一大堆,她怎會看上他?
「你……你可還有喜歡吃的東西?」
楚妍的話將他的心思拉回,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又急急地添了一句。
「小菜總是那幾樣,也該換換花樣了。」
她解釋得有些急,連臉蛋都紅了。
齊鋒的心又開始亂跳了起來,想起每日到攤子吃粥時,她也常不經意地臉紅。他的心怦怦地作響,越跳越快。
「都好,妳做的,我都喜歡。」他不假思索地說了一句,話一出口,便覺得過於孟浪了。
楚妍的臉頰更紅了,低垂著眉眼,唇角卻是微微勾著。
「我是說我不挑食。」他連忙又補了一句。
楚妍忽然想起一事,「天氣越來越熱了,賣粥怕是不討喜,改賣包子或是烙餅會不會比較好?你覺得呢?」
做生意他是門外漢,可她說的也有道理,天氣慢慢熱了,熱騰騰的粥便沒有冬天賣時吃香,雖然粥冷了也能賣,但冷粥總沒熱時美味,而且粥又重,就算有推車,對一個姑娘家來說,都算重活了。
齊鋒卻不知,楚妍自小在田間長大,收成時便要去田裡幫忙,力氣比一般城裡的姑娘大。
齊鋒說道:「冷淘也行。」
他雖喜歡粥食,可為了生計,自然應該以盈利為優先。
楚妍揚起翠黛,杏眼閃著光彩,表情歡喜。他倒是提了個好意見,她一時之間竟沒想到冷淘,將麵過水後,涼涼的吃也是極有滋味。
「也能做涼皮。」她難掩欣喜,「謝謝你出了好主意。」
他笑道:「哪值得道謝?妳不過一時沒想到罷了。」
「你肯幫我出主意,我怎樣都要謝謝你。」楚妍微笑。
與他說了幾句話,她的膽子也漸漸放開了,又問了他其他的問題,有工作,有生活的,隨興想到什麼便跟他說。
兩人一路聊著,從住處到市集的路,她每天都推車走著,總是覺得特別遠、特別疲倦,怎麼今天卻覺得這條路如此短,到家時才發現已走了一大段路。
烏地巷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兩邊的屋子都是早期所建,已有二、三十年的歷史,雖然屋子多少有些破舊,但租金便宜。
齊鋒將推車放置在小院子後,便道:「我該走了。」
「喝杯水吧。」楚妍忙道。「不能讓你走了一趟,連杯水也沒喝就走,我心裡過意不去。」
齊鋒也沒阻止她,人情義理他還是明白的,若是不讓受幫助者表達感謝,反而令他們內心不安穩。
他就站在院子裡也不入內,楚妍也是知禮的,自不會勉強他,雖然本朝男女之防不重,可畢竟家中無人,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還是不妥。
楚妍走進屋子,倒了水後才回到院子,將碗遞給他。
齊鋒也沒客氣,喝了一大碗水後,才道:「我走了。」
她曉得不能再留人,他還有職務,已為她耽擱不少時間,縱然心裡不捨,還想與他多說些話,卻是不能。
「路上小心。」她說了一句。
他點點頭,轉身離開。
楚妍不自覺地移動腳步,送他到門口。
他低聲說了句,「不用送了,妳進去吧。」
他大步走出巷子,楚妍輕聲地嘆了口氣,喜悅與悵然交織著,是她不知該怎麼自處的陌生情緒。
楚妍卻不知與她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齊鋒,這一路走來,她眼眸閃著光彩,臉頰桃紅,他若真的再看不清楚對方的情意,那他便是二愣子了。
但怎麼會呢?齊鋒忍不住又懷疑起來。她怎會看上他呢?
手指撫過臉上那道凸起的疤,齊鋒眉心糾結,最終只是喟嘆一聲。
※※※※
翌日,楚妍同往常一樣,天方亮時便起,灑掃庭院與屋子,接著便拾了木柴進灶房,生火做飯。
待楚青起床後,早點也差不多好了,包著肉絲與大蔥的捲餅香味撲鼻,楚青吃得十分開心。
「姊,咱們換做捲餅也挺好。」楚青吃得津津有味。
楚妍嚼著捲餅下肚後,才道:「我還沒想好要換什麼,蔥大餅、冷淘、涼皮……都挺好,我打算再多問幾位老客人的意見,也能做個參考。」
楚青點點頭,表示贊成,「姊,妳今日就在家裡好好歇息,表哥若是來了,千萬別應門。」
「知道。」楚妍頷首。
回村找大伯理論的事,她並未告訴楚青,怕他擔心,吵著要跟去,他才九歲,萬一吵鬧時,一個推擠,受傷了就不好。
也難怪楚妍擔憂,她這是前車之鑑,先前楚青便曾被二堂哥「不小心」推了一下,額頭撞到桌腳,她那時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也多虧莫仁富昨天來攤子糾纏,她便拿了他當藉口,說想在家休息一天,免得他不死心又來,楚青聽了,哪還有疑心?連連點頭。
用過早膳,楚青陪著楚妍在小院子活動一下,免得積食,見時間差不多了,才拿著布包上學去,臨走之前還千叮嚀萬交代,別讓莫仁富進門。
「知道了,你怎的越來越像囉唆的老頭?」楚妍忍不住調侃一句。
楚青被調侃了也不以為忤,正色道:「夫子說了,金玉良言豈會嫌少?」
她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是,你的金玉良言,我謹記在心。」
他露齒而笑,歡欣地上學去了。
楚妍回屋,換了套粗褐的布衣布裙。回村可不能穿得太好,要是讓人以為他們在城裡過得好,說不定又像臭蟲一樣貼上來。
出了門,她快步往城門口趕。早點回村把事情說清楚了,也能早點回來,今天雲層瞧著有些厚實,陰沉沉的,別下雨了才好。
快到城門口時,有座小橋,水邊楊柳垂綠,迎風搖曳,樹下站了個人,目光盯著路的盡頭。
淡淡的一抹身影出現,粗衣短褐,行色匆匆,一張小臉比平時紅潤,眉間輕鎖,似有解不開的難題,他靜靜看著她越走越近。
要上橋時,楚妍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她不經意地往四周看去,視線停在楊柳樹下,一抹高大的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第一眼她並未認出對方,因為他並沒穿著她熟悉的皁袍,而是著了件深青色長袍,瞧著比平時清減,肅殺之氣也削弱許多。她的視線在他身上掠過後,又轉了開來,接著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便轉回頭來。
此時他已從柳樹下走出,與她視線相接,一抹漣漪從她嘴角延至她的眼眸,拉起一道笑意,如同石子落入水中,陣陣泛出漣漪,那笑容也慢慢地擴大,照亮了她的眼角眉梢。
如同一面鏡子,在她勾起唇角時,他也隨之揚起嘴角,欣喜於她的欣喜。
天未亮,他就在這兒等著了,心裡來來回回地想著,她見了他會不會高興?抑或是厭惡?
若她是欣喜的,那麼……是不是該問問她,問她是否喜歡自己?
自昨日起,他的心就一刻不得閒,如果她是真的鍾情於他呢?他該怎麼回應?莫非要放棄?
這念頭像生了根似的,在他腦袋鑽啊鑽的,讓人不安寧,連覺都睡不好。
又擔心她見了他若是不高興怎麼辦?畢竟他們昨兒個沒約,他如此唐突的等在這兒,說不定她覺得被冒犯了,甩臉子給他看,那又該如何?
所有的不安、緊張與忐忑,全在她揚起嘴角,眉眼帶笑時,如同冰雪融化在豔陽下。
她朝他走來,步伐如此輕快,好似雀躍的鳥兒。
「你怎麼在這兒?」
她聲音裡的驚喜取悅了他。
「不高興見到我?」心情一放鬆,他也有了說笑的心情。」
楚妍差點就說了高興,又想到這樣太不矜持,只好含蓄道:「是太意外了,你專程在這裡等我?」
她眼含期待。
他頷首,「我今天早上正好沒事,怕妳一個人回去吃虧,所以在這兒等妳,要是我不方便跟著,那……」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她趕緊道。
他咧嘴而笑,黑眸因她的話語而閃耀著,「那就走吧。」
「好。」她盈盈淺笑,心裡甜滋滋的。
※※※※
天還是陰沉沉的,不過駕車的張老頭說,那烏雲還遠著呢,一時半刻不會下雨,讓他們安心。
楚妍坐在牛車後頭,靠著乾草堆,還挺愜意的,齊鋒的位置靠近駕車的張老頭,與張老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但目光不時會瞥向她,她讓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臉兒低垂著。
趁著張老頭哼著曲兒,齊鋒低聲說道:「妳歇會兒,到了我再叫妳。」
她怎麼可能睡得著?「我不累。」
「記得別跟妳大伯吵,把話說清楚就行了。」齊鋒叮囑。
楚妍想著昨兒個,自己與莫仁富還有牡丹爭執的模樣都落入他眼底,他定以為她是母老虎吧,想到這兒,她不由得急了。
「我很少跟人吵架的。」除非對方太無禮。她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我知道。」齊鋒微笑著,也沒多說。
中途,張老頭遇見熟人,順勢載他一程,之後又遇上個採野菜的大嬸崴了腳,於是又擠上來一人,齊鋒與楚妍便不好說話了。
牛車慢慢地顛啊顛的一個時辰後,總算到了米澤村。農村的人一向起得早,楚妍到家時,村裡的人早就起來活動了,男人種田,女人在家打理家務。
她進村的時候,引起了不少騷動,一傳十,十傳百,楚妍的大伯楚大財雖然在田裡工作,可早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去了。
因著她身後跟了個男人,就有好事的大娘問了,「楚妍怎的突然回來了?還帶了男人。」
「該不會是未來的夫婿吧?」有人調侃道。
楚妍被說得紅了臉,還未來得及回話,就聽得又一人道。
「喲,怎的還破了相?瞧著怪嚇人的。」
這種話,齊鋒早聽得麻木了,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可聽在楚妍耳中卻備覺刺耳。齊鋒好心陪她回村,竟然被人批評,她要是吞忍下來,豈不對不起齊鋒?
「哪裡嚇人了?」楚妍不悅地看向魯嬸子。
「人家是情人……什麼西施的,那句話怎麼說的?」另一個大娘撓著頭。
「情人眼裡出西施。」
這話一出,一群女人鬨堂而笑,楚妍臉都漲紅了,連齊鋒都有些尷尬,他嚴厲地掃過大嬸、婆子們,大夥兒被他的犀利與殺氣嚇了一跳,紛紛退了一步。
齊鋒無聲地對楚妍說了兩個字:走吧。與村裡的人鬥嘴置氣,不過是浪費精力,還是早點把正事解決了。
楚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與眾女人糾纏,沿著小路往楚大財的屋子走去。才到門口,大伯母早聽了訊,迎了出來。
「我說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尤氏抬眼瞧了烏黑黑的天空,「怎的有楣星上門?美蘭,拿掃把出來。」
楚妍早聽慣尤氏的刻薄話語,因此一點也不意外,連氣都懶得生,先前因為搶奪房子與田地,兩邊的臉早都撕破了。
齊鋒在一旁卻是皺緊眉頭。這還是親人嗎?說話如此難聽。
「我說完話就走。」楚妍也沒要進屋的意思,「妳跟大伯是不是收了柳家的聘禮?」
尤氏心一驚,臉上就顯了色,楚妍頓時心中一陣涼,不用再繼續問,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齊鋒自然也看得分明,眉頭皺得更深,原以為楚妍要大發雷霆,沒想到卻聽她笑笑地說道。
意思「我在城裡聽說妳收了柳家的聘禮,就急急趕回來了,大伯母,妳怎麼能這麼做?就算再愛錢也要顧著名聲,把自個兒的女兒嫁給柳傻子,那是得多黑的心腸才做得出來。」
前半段尤氏還能聽懂,結果聽到後邊就茫然了。她什麽時候要把女兒嫁給柳傻子了?
「妳胡說什麼!」門口忽地傳來一聲斥喝,正是尤氏的女兒美蘭,她比楚妍大一歲,今年十九歲,「妳這個惡毒的女人,竟敢破壞我的名聲。」
她拿起掃把就往楚妍身上揮。
楚妍與美蘭掐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已駕輕就熟,因此也不怕美蘭,正要輕鬆避開,沒想到一旁的齊鋒出了手,手一揚就握住揮來的掃把桿,美蘭這才發現有個不速之客。
什麼樣的地痞流氓、逞凶好鬥之徒,齊鋒沒見過,氣勢自是不在話下,就這麼一攔手,一瞪眼,便把美蘭嚇得退了一步,躲到尤氏後頭,可口頭上還不饒人。
「原來找了打手,好惡毒啊妳。」
「哪比得上妳?既然不是妳要嫁給柳傻子,那又是誰?」楚妍冷冷地問了一句。
「當然是妳。」美蘭脫口而出。
尤氏在心中暗叫一聲糟糕。這婚事可是他們私底下做的主,沒問過楚妍的意思,自然更沒經過楚妍的同意,楚妍是什麼性子,要是讓她曉得了,還不鬧得天翻地覆?
他們以為自己不說,這事就能蒙混過去,卻沒想到柳家的人也有一張嘴,無意中說出去後給牡丹知道了,於是楚妍也知道了。
其實這世上本就沒不透風的牆,也沒永遠的祕密,尤氏只想著能瞞到上花轎那一天,她再想辦法給楚妍弄上花轎,誰曉得詭計未成,就被戳破了。
楚妍既然知道了,竟然還下套子給她!分明是在耍她!
尤氏越想越氣,尖銳地道:「婚姻大事本來就是長輩做主,哪有妳說話的餘地。」
「妳算什麼長輩!」楚妍冷回一句。
尤氏氣得發抖,正要罵人,就聽見一聲斥喝先傳來。
「妳眼裡還有我們嗎?」
楚妍的大伯楚大財與兩個堂兄都從田裡趕來了,大堂兄手上還拿著鋤頭,二堂兄則是手拿鐮刀,一副要尋仇似的。
楚妍只覺好笑,世上怎會有如此滑稽的事?明明是他們貪圖她家的財產,如今卻像是她奪走了他們家財產似的。
楚大財生得較為肥壯,兩個堂兄也是結實的漢子,就連尤氏與美蘭都屬於豐滿型,看得出家境還不錯,雖然他們自己也下田,但其實還有一大片田租給人耕種,所以日子過得也算優渥。
三個男人同仇敵愾,正想上前給楚妍一點顏色瞧瞧,忽然感到一道極冷的視線,往右一瞧,猛地打了個冷顫。這不是……
「齊捕頭!」楚大財錯愕地叫了出來。
他這一開口,把尤氏、美蘭與其他圍觀看好戲的左鄰右舍都給嚇了一跳。
米澤村離縣城遠,齊鋒今天又沒穿皁袍,他們不認識也是情理之中。
可楚家幾個伯叔因與楚妍爭產,後來還打起官司,那時縣太爺身體不適臥床已有半個月,楚大財心想佔了個便宜,縣太爺此時定沒心情管他們這些個小事,只要他使點錢打點一下底下的人,說不定就能把楚妍手上的房契跟地契改名過戶。
果然,縣太爺因身體不適,並未出面,只讓師爺跟主簿先出來了解前因後果,而後師爺就發話了。
「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這官司打不贏,你們落不著好處不講,要是惹得大人不高興了,可要挨板子。」
他以為是沒行賄的關係,趕緊遞了錢過去,師爺笑咪咪地收了,可話還是沒變。
「我收你這錢,就更要跟你坦白了,還是那句老話,你們打不贏。家裡爹娘去了,親戚把財產給奪了的事,我們看的還會少嗎?實話跟你說,咱大人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事,也別說什麼你姪女姪子還小,你幫忙著託管,我瞧楚姑娘也不是好欺侮的,否則哪能拉著村長跟你們打官司?我瞧她挺好,一定能照顧好自個兒弟弟,你們就別瞎攪和了。」
「託管是我弟弟死前親口說的,大家都能作證。」楚大財急道。
「放屁。」楚妍喝了一聲。
楚大財氣得發抖,「您瞧她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簡直大逆不道,大人,您要明察秋毫……」
楚大財咬著弟弟死前將財產都託給了他,死纏爛打不肯走,結果把師爺給惹火了,叫人把他們轟了出去,當時齊鋒就是其中一個,他啥話都沒說,眼睛那麼一瞪,腰上的大刀出了半截,把他們都給嚇死了,只能落荒而逃。
如今再見齊鋒,楚大財首先底氣就不足,心裡直打鼓。楚妍這死丫頭,攀上大枝了,竟然能讓齊捕頭給她撐腰。
「齊捕頭,您怎麼來了?」楚大財原本憤怒的臉,轉為虛偽的笑。
從恨不得啃肉喝血的臉換上諂媚的模樣,齊鋒還挺佩服楚大財變臉的速度,只不過還是能看到他臉上的肥肉言不由衷地顫抖兩下。
齊鋒也懶得跟他們廢話,於是直接說道:「只是來轉達幾句話,大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楚氏一家包括楚妍都一臉吃驚,楚妍不知他是說真的?還是藉縣太爺來嚇唬楚氏一家?
「雖說你們是楚姑娘的長輩,可基於先前爭產的糾紛,再加上你們為她訂的親事,男方有重疾,不堪良配,所以若楚姑娘不願意,這婚事便不能作數。」齊鋒朗聲傳達縣太爺的意思。
窮苦人家把女兒嫁去沖喜或是嫁給傻子的不是沒有,可那是父母做主,女兒也知道是為了改善家計,就算不願也會上花轎,地方的父母官即使曉得了,也不會多管。
可楚妍的例子並不一樣,她父母過世,伯父又有搶奪財產的前例,縣官自然會酌情處理,當然也虧得楚妍運氣好,遇上不錯的父母官,否則這事不可能如此簡單了結。
聽到齊鋒的話語,楚妍自然曉得該怎麼回應,立刻大聲道:「當著眾鄰里的面,我楚妍也把話說清楚了,我不願嫁到柳家,也希望伯父伯母以後不要再為我的婚事費心機了,楚妍承擔不起如此『厚意』。」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
其實若家中無長輩做主,城裡也有官媒能為失怙失恃的男女說親,甚至能安排適齡男女一起相看。
「那怎麼行!」尤氏尖叫,「聘禮都收了。」
「收了還能退。」齊鋒淡淡說道:「這事就到此為止。」
齊鋒一拍板,倒把幾個人弄得不知所措。官府都插手了,他們就算再不平,也不能跟縣太爺對著幹,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可就這麼輕易放過楚妍又如何甘心?而且錢都收了,再掏出去,簡直是刮心刮肉,刺痛難當。
楚大財一家都是如此想法,偏偏又沒法子可想,只能乾瞪眼。
人群之中也有楚妍其他幾個叔伯跟嬸娘,但大夥兒都在看戲,早在齊鋒露面時,他們就知道沒戲唱了,自然不會笨得出來當炮灰。
何況收下聘禮的是楚大財,他們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又豈會幫襯?再說,兄弟的情誼早在爭奪財產時就傷了,沒落井下石已經仁至義盡了。
「走吧。」齊鋒說道。話都帶到了,又有鄰里作證,楚家就算再不滿,又能如何?
楚妍也恨不得立刻就走,這地方她一點兒都不留戀,只是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就解決,好似作夢般不真實,她還以為今天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見兩人如入無人之地,甩頭走人,美蘭嚥不下這口氣,她從尤氏身後站出來,出聲嚷道:「妳在縣太爺面前說了我們多少壞話?」
要是把聘禮退回去,那母親答應給她的嫁妝還有家裡要整修蓋新房的計畫都落空了,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對啊,一定是楚妍這死丫頭在縣太爺面前抹黑他們。
「我需要說什麼壞話?難道你們把我定給柳家不是事實?」楚妍冷笑反問。
這一反問,又把眾人噎著了,鄰人也是竊竊私語。這楚家大伯是做得有些過分了,也有點蠢,楚妍是什麼個性,哪由得他們把她嫁給傻子。
尤氏趕緊道:「我們也是為妳好,柳家是富貴人家,嫁過去,妳吃穿不愁,以後楚青還能靠著柳家的勢。」
「是啊,是啊。」楚大財附和,「妳以為念書不用錢?要中舉那得花多少錢,妳知不知道?別因為妳自個兒而耽誤了楚青的仕途。」
楚妍只覺萬分可笑。以前父親把楚青送去學堂,他們嗤之以鼻,還說楚青哪有念書的天分,現在卻說得他鐵定榜上有名了
「不勞大伯擔心了。」楚妍轉身走人。
美蘭自小與楚妍不對盤,在她手下更是吃了許多悶虧,見她氣焰高張地要離開,美蘭簡直氣得要生煙。
美蘭尖銳地叫道:「父親,人家攀上縣太爺了,哪還會把你看在眼裡?改天她成了縣太爺的小妾,她還得叫咱們給她磕頭呢!」
大人的小妾?!眾人全是一凜。
美蘭這話可嚴重了,事關姑娘家的名聲,還有縣太爺的清譽,這似在暗示縣太爺其實昏聵,是中了美人計。
「妳說什麼!」楚妍如同爆竹,一點即爆,她衝上前,揚手就往美蘭臉上招呼。
啪的一個耳光,把美蘭打懵了,眾人也是一陣錯愕,齊鋒立刻上前,沒想到美蘭發出一聲驚天尖叫,整個人撞上楚妍,把她撞倒在地。
「妳竟敢打我!」美蘭揚手打人。
兩個姑娘在地上扯成一團。
美蘭的兄長反應也快,要上前幫忙,卻聽到一聲咆哮──
「夠了!誰再鬧,我統統抓了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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