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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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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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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0:37: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節 芒刺

  「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更不可能得到!」

  這句話一出口,立即讓李固、李鶴和裴林仨人都是眼睛一亮。

  尤其是李固更是反覆咀嚼,頗為合意,良久才意猶未盡的道:「二郎,男兒當如此,咱們要什麼,從來不需要用嘴說什麼,我們會用我們自己的手去拿!」

  江烽的這番話應該說讓李鶴、李固以及裴林三人都對江烽高看了不少。

  雖然固始軍現在還很弱小,但是江烽表現出來的氣勢已經隱隱有一個強者的架勢。

  對於現在的大梁來說,眾敵環伺,可以說和大梁接壤的就沒有一個對大梁存有好感的,哪怕是魏博在經歷了牙兵之亂之後對大梁的態度也是忽遠忽近,而遠在塞外北地的黨項人和吐谷渾人更稱不上是什麼盟友,而純粹就是一種利益交換,大梁也從未指望能和這些塞外胡族建立起什麼歃血為盟的真正盟約。

  大梁現在急需一個能夠和大梁利益相對一致的盟友,哪怕這個勢力弱小一些,但是起碼能夠幫助策應一下,也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大梁來自各方的壓力,不至於戰事一開就陷入被周圍眾敵圍攻,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不得不求助於那些胡族的境地。

  就現在來說,固始軍雖然不是最合適的盟友,因為它實在太弱了,但是大梁卻別無選擇,其他藩閥都不會輕易走上大梁這條船,也只有像固始軍這種面臨滅頂之災的小藩閥才會不計後果的靠上大梁。

  「將軍,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夠靠自己的手拿走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是我們也得要承認現實,現在的固始軍太弱了,還需要人幫一把,也許在今後固始軍可以去拿走屬於自己的東西,同時也願意幫助大梁拿走屬於大梁的東西。」江烽意味深長的道。

  裴林和李鶴兩人也都笑了起來,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

  江烽這一趟來就擺明車馬是要來講條件的,這個傢伙還真是把機會把握得很好,而且這個傢伙也很善於從中謀利,像鄂黃杜家不就被拉下水了麼?不過大梁現在樂見其成,也願意給對方以支持,這符合大梁的利益。

  「二郎,大梁需要的是有擔當有實力的盟友,固始軍或許有擔當,但是僅僅是你剛才所說那些,在實力上恐怕還難以讓大家信服啊。」裴林話的語氣已經比先前和緩了許多,但是仍然不鬆口,他必須要搞明白這些情況,這關係到下一步大梁的戰略方向。

  「裴大人的擔心我理解,固始軍當然不僅止於此。」江烽笑吟吟的道:「固始城牆從蟻賊撤圍開始便開始重新修葺,增高並新建了多處角樓和藏兵洞,護城河也進行了全面疏濬,整個過程預計一個月可以完工。另外想必諸位也聽聞了我們固始軍善於使用投石車和強弩,這一點上我們會進一步加強,相信如果袁軍來犯,我們會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

  固始軍善使投石車這個情報也從蟻賊那邊通過職方房傳到了崇政院,蟻賊在攻擊固始城時遭遇了固始軍投石車的猛烈攻擊,在職方房從蟻賊中獲取的情報稱,「遮天蔽日,入地三尺,百丈之內,片甲不留」,這些詞語用來形容固始軍投石車的兇猛程度,雖然崇政院內對這個情報還有一些懷疑,但是毫無疑問固始軍善使投石車這一戰法卻是事實,這對於守城來說,尤為重要。

  李鶴撫弄著頜下短鬚,也在考慮如果固始方面提出的要求太多太高,那大梁也是不是應當向對方索要關於投石車戰法的相關情報作為交換,雖說大梁以野戰和攻城戰見長,但是這類能夠強化城防能力的戰法和技戰術還是很有用的。

  「另外,固始也在固始城牆上構築一些術法設施,雖然還粗陋了一些,在一些資材上尚有較大缺口,但是如果能夠得到大梁方面的支援,我想這個問題就可以得到解決。」江烽又笑吟吟的補上一句。

  裴林和李鶴交換了一下眼神,點點頭,「這個問題可以下來具體商談,大梁從來不吝於對盟友的支持。」

  「至於裴大人剛才提到的固始士紳,嗯,我要專門提醒一下,固始本土士紳勢力並不算強,實際上現在固始城裡更多的還是被袁氏剝奪了田土和生意以酬蔡州士紳的光州士紳,他們對袁氏恨之入骨,我也不認為袁氏可以把已經分封賞賜給蔡州士紳的東西收回來重新發還給光州士紳,所以這一點上裴大人多慮了。」

  江烽針對裴林提出的問題一個一個解答,而且都是言之有據,有條不紊。

  江烽並沒有撒謊,他只是有針對性的把有些東西加重了,把有些東西刻意忽略了。

  「還有裴大人所擔心的最後一個問題,我覺得這更不是問題。」江烽語氣裡的自信更為強烈,「江某今日在汴梁城裡以武會友,僥倖赤手破了郭氏金剛不壞身,然後又領教了楊氏七郎的冰王戟,也算是幸不辱命,楊氏七郎和郭家五郎,以及丁滿兄和鄧龜年兄,都應允了江某邀請,將與其他三十餘名汴梁子弟同江某一道返回固始,協助江某擴建固始軍。」

  「哦?當真?」這就真的讓裴林有些吃驚了,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烽,赤手破了郭五郎郭泰的金剛不壞身?還和持有汴梁十二名刃之一冰王戟的楊堪打了個平手?郭泰早就跨越了天境門檻,而楊堪更是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江烽居然能和對方打個平手?這江烽豈不是也已經跨越了天境門檻?甚至已經達到了養息期水準?誰說此人還在天境之下?

  「裴大人,二郎所言不假,此事已經在汴梁城裡傳遍了,怕是裴大人今日忙於政務,未曾知曉吧。」李固笑意滿面,顯然是對裴林的震驚十分得意。

  裴林也是沉吟一番,未曾答話。

  楊堪也曾是廣勝軍的指揮使,若然不是遭遇廣勝軍裁撤變故,怕是晉陞為都虞侯也正常,就算是那郭泰,雖未從軍,但也是將門之子,家學淵源,以他的水準,怕是當個副指揮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二人若是到固始軍中,還真有些不好安排。

  固始僅有一軍,江烽現在還只是假虞侯,其實也就是代行軍都指揮使之職,他回去之後若是假軍都指揮使,這虞侯一職交給誰也是一個問題,是交給其舊部,還是楊堪?

  除非江烽是有意再擴建一軍。

  「二郎,固始一縣之地,你可有其他打算?」裴林問出這一句話之後,李鶴臉上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倒是李固不太在意,端起酒盅自顧自的飲酒吃菜。

  「裴大人,打算肯定有,但是現在恐怕還想不到那麼多,扛過袁軍即將到來的進攻恐怕才是當務之急。如果我扛得過,相信大梁政事堂和崇政院這邊都會對固始軍另眼相看,我那個時候再有什麼想法,估計大梁這邊也會樂見其成並給予我支持的,扛不過,那自然一切休提。」江烽淡淡的笑道:「裴大人不是這會兒就要我高瞻遠矚一番吧?那也許就真是好高騖遠了。」

  「唔,二郎,除了這些,固始可還有其他能給我們更多信心的東西?」裴林斟酌了一番,才又道:「政事堂這邊希望能夠有一個長遠的規劃,大人們不希望我們的投入成為一次性的短命活計,或者說得直白一點,大人們希望固始能夠真正堅持下去,而不是一夜之間就改換門庭了,所以二郎,還有沒有更多能夠讓大人們心裡更踏實一些的東西?」

  江烽也沒有想到裴林還不滿足,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些水分很重,裴林和李鶴這些人不會看不出這一點,而他們都沒點穿,因為他們都樂於見到固始能更強大,成為蔡州袁氏背後的這根芒刺,現在裴林這麼說,也是希望能夠在政事堂那邊更有說服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在為固始爭取更多的支援提供依據。

  略一猶豫,江烽就沉聲道:「可能幾位也知道我們固始軍的淵源,許氏二女尚在固始,光州不少士紳對袁氏的統治仍然陽奉陰違,甚至希望能擺脫袁氏的統治,固始內部也希望我能納許氏二女為妾,這樣可以更有效的招攬光州民心,縱然不能立時反攻光州,但是起碼也能讓袁氏在光州的統治失去道義支持,使得他們不得不在光州駐紮重兵,對此我也在考慮,……」

  「哦?」裴林和李鶴二人都是一愣,李鶴隨即皺眉道:「二郎你可曾考慮過,如果這樣,只怕會更堅定袁氏要對你趕盡殺絕之心了?對固始軍來說也許是利弊皆有的雙刃劍啊。」

  「我也是如此考慮,只是李大人,你覺得袁氏現在就能放過固始麼?能讓他們放棄固始的只能是他們力有不逮,而不是因為其他吧。」江烽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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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節 再刺!

  夜色已深。

  從千帆樓出來,江烽略略有些酒意。

  競渡醇其實並不算什麼,但是也經不住一盅接一盅的乾杯,應該說今晚是相談甚歡,該說的都說到了,效果很不錯。

  當然這還是因為今晚來的幾人都是傾向於支持對蔡州一戰的。

  對於大梁的政治格局,江烽只能說略知一個大概。

  崇政院負責軍務,樞密院是其別名,又稱東府,院使,副使,判官,以及多位直學士,還有麾下七房,構成崇政院的政治架構,它決定著大梁的軍事戰略。

  而政事堂則是中書省和門下省的合併體,又稱西府,政事堂的宰執們其實正式名字叫同平章事,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簡稱同平章事,這是大梁政務決策體系,政事堂相對應的是尚書省及其六部,這是政務執行體系。

  崇政院、政事堂、尚書省,再加上軍事執行層的軍頭們,構成了大梁軍政兩大體系的軀幹。

  按照大梁慣例,崇政院院使必須由文官出任,而副使則由武將掛名,判官由武官擔任,但所有直學士則均由文官出任。

  這在實質上也就是均定軍政大略均出於文官之手,但是崇政院僅有決策權,卻無執行權,而且經常受到來自執行層的軍頭們的抵制,所以居中調和卻是梁王殿下,這也成為大梁的一個微妙平衡。

  政事堂亦是如此,同平章事們負責決策,而尚書省負責執行,但決策和執行之間矛盾調和則由梁王殿下仲裁,同樣是一個平衡,這樣權力便集中在了梁王殿下手中。

  今晚的酒宴其實也就意味著政事堂、崇政院以及軍頭群體中的一部分,關於在對蔡州用兵這個問題上大致形成了一致意見,但這並不意味著對蔡州用兵就成定局。

  對蒲州用兵的勢力並不小,尤其是在政事堂中更是有市場,他們和他們的支持者——鹽商群體,以及部分軍頭們,也不會對此善罷甘休,但是江烽知道在崇政院這邊態度趨於一致時,他們也就沒太大可能了。

  應該說這一次來汴梁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甚至還超出了預期,大梁將對蔡州用兵,同時也會給固始軍方面以大力支持,這種支持體現在哪些方面,還需要下一步的具體商談。

  江烽一直在思考,該從哪些方面來提出需求。

  術法資材這是必須的,羅真專門和自己提過,固始城牆高度有限,受城牆基礎限制,不太可能有太大提升空間,適當價高增厚以及建設一些角樓就是極限了,而要進一步增強城防體系實力,那就只能在術法道具上做文章。

  可這種城防術法道具對術法資材的要求就比較高且數量相當大了,固始本地根本無法滿足,就算是外購都無法達到,更不用說很多東西根本就不是你花錢就能買到的。

  糧食暫且不缺,夏糧一收,今年老天爺還算作美,算是一個豐收年成,固始官廩裝滿,且現在不再需要向光州那邊供糧,僅此一季入庫之糧就能維持到明年。

  但缺的東西依然很多,比如甲冑、武器、馬匹,這些都缺,前三者都難以從大梁運送到固始,因為無論走那條線,都不可避免的要經過敵對勢力境內,很難保證安全運送到,尤其是像戰馬這一類緊缺貨物,十匹八匹倒是有可能,再多就不可能了。

  唯一能安全到手的大概就只有金銀了,江烽也打算向大梁方面開出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援助,三萬貫錢是應該可以接受的。

  按照當下物價,江淮地區糧食價格因為蟻賊肆虐偏高,一斗糧食價值400錢,因為固始未受蟻賊荼毒,價格略低,大概在320錢到360錢一斗左右。

  而在壽州那邊,糧食每斗價格高達700錢,在蔡州這邊價格也500錢上下浮動,這三萬貫錢也就是折合為三千兩金,在固始可買糧食8000石以上,也可買健馬200匹,或者北方產普通鑌鐵橫刀1200柄,或者犍牛400頭,這對於固始一個縣來說,不無小補。

  陳實和楚齊仍然一前一後的將江烽和鞠蕖二人夾在中間,而鞠蕖仍然落後江烽半步,四人就這樣默不作聲的一路前行。

  從千帆樓出來到一路行來都是熱鬧無比的汴河岸邊,一直要到臨近旅舍處有一條岔路拐彎處,幾株垂柳在拐角處形成一個風景絕佳的弧形圈子,從那裡取道向西不到半里地就是旅舍了。

  一直走到快要到柳樹沱時,江烽才意識到這一路行來好像鞠蕖都沒有說話,有些訝異的扭過頭來:「蕖娘,怎麼了?」

  「沒怎麼。」蕖娘有些悶聲悶氣,語氣也很疏淡。

  江烽略加思索便明白過來,恐怕這丫頭是對自己先前所說的要納許氏雙姝為妾有些意見了。

  雖然不敢說百分之百的把握住鞠蕖的心態,但江烽還是能夠肯定鞠蕖對自己好感甚深。

  這種好感其實也就是所謂的仰慕了,嗯,再往深裡說,也就是愛慕了,這種情況下,突然聽到自己提起要納妾,而且一次性就要納兩姊妹為妾,對於本身就有些自卑的鞠蕖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但以鞠蕖的混合了自尊和自卑的心態,又不允許她在自己面前表露太甚,畢竟這中間的那一層紗並未挑明,甚至連鞠蕖自己也還有些懵懵懂懂,對江烽的感情究竟算是什麼。

  「蕖娘,固始現在的局面很複雜,我們現在要面臨的是生存問題,對於固始軍來說,任何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都要利用起來,這無關其他,就是為了生存下去。」江烽放慢腳步,語氣也顯得更加低沉,「如果我在這期間有什麼一些你難以接受和面對的語言和做法,我希望你能理解,因為你是我身邊最值得信任的夥伴。」

  鞠蕖身體微微一顫,緊隨著江烽的腳步也是一亂,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江烽顯然是覺察到了自己心境的變化,這也就意味著對方似乎知曉了自己的一些心意,這既讓鞠蕖感到羞惱,但其中又有一些莫名的期待和喜悅,這說明他是在乎自己感受的,所以才會專門來給自己說這番話來解釋。

  如果是的別的人,他會來大費唇舌的來解釋麼?肯定不會,想到這裡鞠蕖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而且他說的也沒錯,現在固始的確需要抓住一切有助於增強固始軍實力以及削弱和影響蔡州袁氏的機會,因為這關係到整個固始軍數千人的生存。

  更讓鞠蕖感到欣慰的是,江烽是以那樣一種漫不經心甚至近乎於輕慢的方式來說要納許氏二女為妾,只是為了攪亂和動搖袁氏在光州的統治,而對申州軍,他就根本沒有說其他,只是說自己會協助他解決好申州軍的問題,這之間的對比,不言而喻。

  對許氏二女是敷衍了事,對自己則是毫無保留的信任,這就是差別,這一刻鞠蕖覺得自己應該更高興才對。

  只是想到江烽萬一真的要納許氏二女為妾,鞠蕖就覺得說不出的煩躁,下意識的就要撫摸自己頰邊的傷疤。

  他說了自己傷疤能治好消除不留痕跡,也許自己傷勢痊癒恢復了容貌,就不信會比楚齊和陳實口中驚為天人的許氏雙姝遜色多少,這一點上鞠蕖有這個自信,而且自己還……

  想到這一點,鞠蕖突然感到無比的羞恥,自己怎麼想到要用這些方式來取悅一個男人?

  自己這是怎麼了?

  自打和這江烽認識之後,自己怎麼就想變了一個人,在梨山派中自己周圍不也一樣簇擁著那麼多師兄弟麼?

  其中一樣不少豪門子弟,怎麼自己卻從未有這種感覺。

  心神恍惚間,鞠蕖卻沒有發現兩道身影已經入飛鷹墜地一般從柳樹中星飛電射般奔襲而至。

  幾乎是在同時,走在前方陳實突然爆發出怒吼:「狗賊耳敢!」

  一道鬼魅般的粗壯身影從柳樹背後河中一竄而起,甚至還帶著滿身淋漓的滴水,伴隨著如瘋牛的狂奔,勢如奔雷的一式長拳毫無阻滯的轟出。

  猝不及防將陳實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電光石火間,只能硬生生的在最後一刻將身體微微側轉,用右肩硬抗了對方這凌厲無匹的一擊。

  洶湧的拳力瞬間就擊破了陳實剛來得及提聚的護體玄氣,直接衝入陳實內腑,陳實口中噴湧而出的鮮血如長河一般飛灑漫天。

  一擊之下,陳實甚至連支撐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但是他很清楚對手的目標肯定不是自己,而是虞侯大人!

  而且他也可以肯定敵人肯定不會只有眼前這一人,以眼前此人的實力根本就刺殺不了現在的虞侯大人,對虞侯大人的刺殺,絕對是幾箭齊發。

  他不能讓對方得逞,哪怕自己無力做到阻截對方,自己也要盡最後一份力。

  幾乎是用盡了最後一份氣力和意志,陳實在倒地的最後一刻,終於將要中的玄月鍘拔出朝著一閃而過的粗壯身影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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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 受益者

  玄月鍘在空中掠過一抹幽藍的光影,悄無聲息直奔著那個已然將全身元力提至極致的矮狀身影背後而去。

  而此時楚齊也同樣遭遇了來自背後的襲擊。

  只不過一直走在距離江烽和鞠蕖二人身後一丈處的他要比陳實警惕得多,在陳實尚未遭到襲擊時就已經覺察到了身後氣機的異常,只是那也是瞬間之差,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陳實便已經遭遇了來自埋伏在汴河中的敵人突襲。

  而他身後一樣是一名短劍男子如幽靈般伏地竄行,短劍帶起淒厲的輕嘯聲,捲起刺骨的陰風將他籠罩。

  來不及多想,楚齊也是一式貼地翻滾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擊,背後斬馬刀則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拔出,一式魚躍沖頂般彈起,在空中劃出一幕絢麗的刀影,死死將撲過來的敵人來勢徹底封住。

  只不過他的這一手極為凌厲的反擊在面對實力遠高於自己的敵人面前卻難以生出多少效果。

  面對楚齊瘋狂的反撲刀勢,對方雖然手持的是短劍,但是卻半點沒有迴避,短劍飛舞,輕點刀光,「叮叮叮叮」幾聲之後,楚齊的厚重兇猛的刀勢竟然被震得東倒西歪,而借勢突進的對手更是毫不客氣在楚齊的身上製造出幾綹血浪。

  幾乎是在幾息之間,陳實和楚齊便已經倒地不起。

  而陳實最後搏命一擊發出的玄月鍘也未能矮壯男子帶來多少麻煩,只不過稍稍延滯了對方一下身形,回手一記格擋,也不知道對方手上戴有什麼東西,便將那勢大力沉的玄月鍘給橫掃震開了。

  雖然因為心境原因有些走神,但是作為天境養息期的武者,鞠蕖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從柳樹上飛射而至的兩名殺手帶起淡淡劍芒和飄忽不定的身影讓鞠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性,這不是尋常的尋仇刺殺,而是真正要一擊斃命。

  不談前後堵截追殺的兩人,僅僅是從柳樹上來的這兩人就已經超越了天境,而動用天境高手來充當殺手,哪怕是在汴梁城中,也一樣相當少見了,尤其是還是針對像江烽這樣一個來自固始的「小角色」。

  身體奇異的扭動,鞠蕖高大頎長的身軀如同一枚冉冉而起的飛鶴,毫無保留的迎著撲來的兩人,手中的輕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持在手中,只見在空中詭異的一個屈身翻滾,輕呂一閃,已經帶起了一抹血紅。

  「魚龍十八變!」

  伴隨著那道身影轟然墜地,沉重的撞擊在地面上,翻滾了幾下便不再動彈,另外一道身影也在和鞠蕖交錯間發出一聲驚異的呼聲:「梨山派?!」

  鞠蕖默不作聲,輕呂再揚,在黑暗中幽光點點。

  對方身體在空中古怪的變線,險之又險的閃過了鞠蕖那有若鬼魅般的一擊,也讓鞠蕖有些驚訝,自己這一劍還從未落空過,哪怕是在刺殺劉玄時也一樣是一擊必殺,當然必殺者只是劉玄身畔的高手罷了。

  就在鞠蕖對上兩個身形詭異的刺客時,江烽也已經和來自前後兩邊的敵人正面對陣上了。

  陳實和楚齊的撲地不起讓江烽睚眥欲裂,但是他卻知道這個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都是一招之下就讓陳楚二人倒地不起,哪怕陳楚二人的實力只是鍛骨期,但是要知道經歷了這一段時間自己教授給他們的虎踞一式苦修,他們倆也已經在從鍛骨期向通脈期大步邁進了,而且二人的悟性都不差,反應也相當敏捷,但是即便是這樣,仍然被對手一擊而殺。

  雖然不知道二人生死,但是以二人的頑強個性,若是能有半分力量只怕都會爬起來,可見情況的惡劣。

  由於是赴宴,加上又是在這汴梁城裡,還有鞠蕖他們三人護衛,江烽就沒有想過要帶隨身武器,這個時候他就只能如同上午那一戰一樣,赤手應戰了。

  前面猛撲而來的矮狀身影,似乎也是赤手,但是那回手一擊陳實的玄月鍘發出的金屬交擊聲讓江烽意識到對方手上恐怕也有古怪,只是現在他也顧不上了。

  三皇炮錘提至極致,腳步猛然提速,目光如炬,直視著前方一閃而至的身影,江烽毫不猶豫的迎上對方。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江烽會以這樣一種正面撞擊的方式來接戰,他原本以為江烽會閃退躲避尋找一個更好的方式來應對,但是卻沒有想到江烽會有這樣直接粗暴的方式來硬撼。

  轉瞬之間,兩個人身體已經撞擊在一起,一連串的罡風四射,輕嘯連連,連帶著週遭的柳枝也是如同被無形的氣場操控一陣亂舞。

  當後面那道身影剛來得及趕到,兩個身影已經在無數次碰撞之後踉蹌分開。

  江烽冷冷的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臂和左肋下。

  左臂上有五個血糊糊的指洞,這是對方手上套戴的武器一抓之下形成,險些就把自己左臂給撕裂下來,只可惜他的功底還是差了點兒,換了是上午一戰之前的自己,只怕自己就真的要身死當場了。

  左肋下也挨了對方一記鐵魔臂,起碼有三匹肋骨斷裂,不過未傷及內腑。

  那踉蹌站定的身影似乎竭力想要站穩,但是一挺身之後還是轟然倒地,三皇炮錘之力已然擊破了他的元力玄氣,整個心脈都被江烽最後一擊徹底震碎,便是大羅金仙都無法救他。

  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左臂,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向那個趕到的黑影。

  對方駭然的看著江烽,在江烽的目光下忍不住後退一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不是說這個傢伙連天境門檻都沒過麼?這是陷阱?

  只是短暫的一瞬間思考,黑影便已經毫不猶豫做出了選擇,身體奇異的一伏一鑽,身體顏色驟然變淺,鑽入那一排柳樹間,然後只聽到一聲撲通入水聲,便消失無蹤。

  江烽這個時候才剛來得及看到鞠蕖和另外一個靈巧的身影在空中的連續交錯接觸。

  一道幽色,一道白光,連續不斷的碰撞之後,終於,當鞠蕖踉蹌落下,甚至險些跌倒在地時,另外一道身影也悄然墜地,只不過卻是一墜不起,和先前那一個身影一樣。

  江烽搶前一步,扶住了臉色異常蒼白的鞠蕖腰部,觸手之處一陣溫熱潮濕,心中頓時一緊,「蕖娘,哪兒受傷了?」

  鞠蕖被江烽雙手一抱腰肢,全身頓時一軟,氣喘更甚,這個時候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開始指指點點,「沒事兒,皮肉之傷,你快去看看楚齊和陳實他們倆。」

  江烽也知道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但還是忍不住看著對方的眼睛,多問了一句:「真的沒事?」

  鞠蕖心中一暖。

  自己腰腹間一連中了對方三劍,第二個傢伙要比第一個刺客強不少,而且還有御法衣護身,讓自己吃了不小的虧。

  好在這三劍入體都不深,只是自己身上怕是又要留下三道疤痕了。

  想到這裡鞠蕖心中也是一苦,也不知道二郎所說的能治癒肌膚是不是真的。

  江烽深深的看了鞠蕖一眼,不再多言,迅速先跑到了陳實身邊,簡單查看了陳實的情況。

  陳實已經陷入了失去了知覺,氣息微弱,不過江烽判斷尚不至於喪命,但是後期恢復如何還不清楚,所以他又迅速跑到了楚齊身邊。

  楚齊看似傷得更重,身上連中了多劍,血流了一地,但是除了兩劍傷及了經脈外,其他都是皮外傷,只是流血過多而已,也處於昏迷狀態,不過應該要比陳實好不少。

  從楚齊身上找出了傷藥,這些傷藥都是江烽原來在固始親自配製的,效果自然沒的說,迅速替楚齊止血包紮,而鞠蕖那裡江烽也給了對方幾包藥散,不過鞠蕖倒是沒用,她自己有自己的處理傷口的方式。

  應該說汴梁城的禁軍反應速度還是非常快的,一刻時間不到,整個汴河兩岸便已經被封鎖了。

  雖然夜色已深,但是這卻是在汴河岸邊,可以說是汴梁城最繁盛的地區,說夜夜笙歌也不為過,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不能不讓人感到震驚。

  很難判斷這一次的刺殺來自何方。

  江烽當然知道蔡州方面也肯定在汴梁城裡安排有暗子,可以說無論是河東還是關中,亦或是淮北、淮南、南陽,甚至塞外、兩川這些地方都一樣有人埋伏在汴梁城中,因為這裡是天下中樞。

  蔡州有可能,南陽亦有可能,畢竟鞠蕖的身份瞞不了人,而來自大梁內部的可能性更大,江烽甚至還懷疑會不會有許氏一族的參與,他一直對失蹤的許望俠和許子清心存疑慮。

  一直折騰到了三更,江烽才算是把禁軍來人和開封府的捕快打發走,而李鶴和李固在得知消息之後,也迅速安排了人在旅舍周圍佈防。

  江烽從未指望過這種事情能查個明白,事實上這一類事情也不可能查清楚,他也不需要查明白,只需要瞭解自己的出現傷害了誰的利益,除掉自己誰能從中受益就能揣摩出一個大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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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節 另有用意

  常昆、楊堪和崔尚在第一時間也就知曉了江烽遇襲,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江烽住的旅舍。

  江烽還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架勢,這讓常昆、楊堪以及崔尚都安穩了不少,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江烽亂了陣腳,現在看來江烽比想像的更老辣沉穩,很有點的成大事的大將風範。

  事實上江烽並不像他們看到的那麼淡定。

  陳實陷入了昏迷不醒,而楚齊所受的傷也不輕,兩處經脈受創,沒有一個月的休養,根本無法恢復,相比之下鞠蕖的傷還算是最輕的了,都是皮外傷,但是傷口都不小。

  這一切都讓江烽格外窩火,也讓江烽意識到自己已經走進了一個無法自拔的漩渦中,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甚至可能自己還會不斷地遭遇這種事情。

  小小的一個固始軍假虞侯,這幾個月裡就兩度遭遇刺殺,第一次的袁無畏,這一次更是四個天境高手齊出,真是太高抬自己了,江烽窩火憋屈之餘也還是有些自傲。

  「沒必要去花太多心思查,這種事情是查不出結果的,想要我命的人,無外乎就是兩方面的人罷了,蔡州來人,鹽商群體,只是這些人消息來的如此之快,如此準確,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客房內江烽活動了一下胳膊,胳膊在敷了藥之後已經用紗布包裹起來,而肋下傷勢經過自己推拿調息,也無大礙,他坐在胡椅上顯得很平靜。

  「可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就怕這些人如陰魂不散,捲土重來的話,那就……」

  楊堪也已經大略知曉了今日酒局的結果,大勢已定,更是打定主意要跟江烽回固始了,但是沒想到對手的報復來得如此之快,而且就直接衝著江烽本人而來。

  他也知道要想靠禁軍和開封府這幫人調查肯定沒指望,但是作為已經決心要追隨江烽去固始,如果不表明這樣一個態度,似乎又有些不適合了。

  「七郎,他們這樣兵行險著,也是說明他們是黔驢技窮了,來了四個天境高手,卻死了三人,估計無論是哪一方也得亂一陣吧。」江烽冷笑著搖搖頭,「也沒有下一回了,我也沒那麼多精神來陪他們在這裡耗,最遲三日後我就要啟程回固始準備。」

  「這麼快?」常昆和崔尚都吃了一驚。

  「嗯,我估計大梁這邊也不會拖太久了,蟻賊在潁亳壽三州肆虐,蔡州也還在恢復元氣,若是等他們緩過氣來,時機就不在了。」

  江烽斷然搖頭,目光落在常昆和崔尚臉上。

  「袁家不蠢,他們不會覺察不到大梁這邊的動作,如果我預測不錯,袁家也會很快有所動作,所以我們必須要加快,常昆兄,白陵兄,我正式邀請二位去固始軍一展身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常昆笑了起來,沒有直接回答江烽的問題,反而把話題轉到楊堪身上,「七郎,你打定主意要去固始了?」

  楊堪沒有猶豫,點點頭,「既然已經確定大梁要對蔡州開戰,我也想去固始試一試蔡州軍的戰力,郭泰、丁滿以及鄧龜年他們也都準備去固始一試,總比在這汴梁城裡混吃等死好。」

  常昆點點頭,語氣也變得鄭重起來,「二郎,我知道你的好意,安錦在你那裡也算得你重用,他這個性格堅韌,相信不會負你,我呢,這幾年有些懶散了,怕是一時間難以適應這軍隊生涯了,白陵會跟隨你去,我呢,打算再在汴梁城裡呆兩年,我相信大梁需要你固始軍這個盟友,固始軍日後也一樣需要大梁的支持,而今日的情況恐怕你也看到了,汴梁城裡的情況很複雜,所以我想我也許可以作為你在汴梁城裡的一個代言人吧,幫你更好的和汴梁這邊合作。」

  要說常昆的話也沒錯,今後這幾年裡估計固始和汴梁之間的瓜葛都不會少,這汴梁城裡的確需要一個支應之人,只是以常昆的情形,這汴梁城裡需要這樣一個支應的人也不該是他才對,哪怕是崔尚都比常昆合適。

  現在固始軍底氣不足,尤其是可能面臨袁氏大軍的強攻,更需要像常昆這樣的強者高手來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而他若是留在汴梁城裡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江烽和楊堪的不解和懷疑,常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二郎,你覺得以固始目前的狀態,就算是這一次能夠利用大梁對蔡州用兵熬過這一關,那日後呢?固始軍能一直堅持下去麼?大梁這一次能一舉滅掉蔡州麼?不能。淮北如果能夠從蟻賊肆虐緩過勁兒來,它會容忍固始軍就在它眼皮子底下一直這樣?」

  江烽眼睛中精芒一閃,「常兄何以教我?」

  「二郎,我不信你沒有考慮,否則你就不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就奔汴梁來了,現在也只有汴梁能幫你,能提供給你需要的東西,七郎和小郭他們去固始能夠幫你進一步充實固始軍,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固始軍何去何從我想你有考慮,但無論怎麼走,你需要更多的人來幫你,我想我留在大梁,也許能在這方面幫你更多。」常昆淡淡的道:「只有固始軍越強,大梁的態勢才會越好。」

  江烽從常昆眼中看到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東西,一時間他還有些不太明白,但是他卻感覺到常昆要留下來,恐怕是有特別的用意的。

  既然常昆打定主意,而且固始也的確需要一個在汴梁城裡人緣廣地頭熟且有一定背景的角色,常昆在這一點上當仁不讓,日後所起的作用不會小,江烽也就不再勉強,崔尚倒是很爽快的應承了下來,願意與江烽一道去固始。

  鑑於汴梁城裡的複雜局勢,楊堪覺得也有必要提前做一些準備,比如要跟隨去固始的那三十多號人中,就得要馬上做準備起來了,像他自己也打算明日一早就和丁滿過來,與江烽一道暫住在旅舍中,以免在發生類似於今夜的情形。

  也是這幫此刻殺手不太專業,再加上又遇上了鞠蕖這種梨山一脈本來就是吃刺殺飯的高手,才會遭此大挫,下一次如果再有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白陵兄,在去固始之前,恐怕你還得幫我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崇政院、政事堂那邊的人交涉,大梁給固始的援助。」

  送走了楊堪,但是常昆和崔尚卻沒有走,有常昆在,倒是不虞會遭遇什麼不測,而且週遭禁軍也已經加強了防範。

  「嗯,這是我的職責,不知道二郎覺得該如何交涉,需要哪些條件?」崔尚進入狀態很快,幾乎沒有什麼障礙就開始從固始軍的策士身份來考慮問題了。

  「我的底線是三萬貫的金銀或者物資,嗯,我也和崇政院那邊交涉了,固始城防體系需要一大批術法資材,這可以折價在這筆支援裡扣除,我希望白陵你能在三萬貫這個底線上和崇政院以及政事堂那邊交涉,看能不能拿到四萬貫甚至五萬貫的支援,你可以從五萬貫開始談。」

  崔尚聽得雙目放光。

  他沒想到自己這才剛剛「走馬上任」,就給他這樣重大一項任務。

  這都是要和崇政院和政事堂以及尚書省那邊交涉的,而在此之前他便是想和這些大梁要害部門的官員接觸也是不得門而入,現在卻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討價還價了。

  江烽實質上還沒有合適的職位給他,只能算是江烽的私人幕僚,但恰恰是這種私人幕僚所代表的影響力更大。

  常昆也被江烽這突如其來的獅子大開口震得不輕,這也讓他對江烽所轄的固始軍前景更看好。

  該伸手的時候決不能畏縮,現在大梁和固始軍兩邊雖然在勢力上完全不對等,但正是這種不對等,使得大梁對固始軍更為放心,同時現在的局面也需要固始軍迅速強大起來,起到掣肘蔡州,甚至日後還要掣肘淮北的作用,那麼大梁也不會吝於給固始軍以必要的支持。

  很小心的壓抑住內心的興奮情緒,崔尚也仔細的思考了一下這個任務,開始策劃該如何來準備。

  他知道這算是江烽交給自己的第一個考驗,底線是三萬貫錢,但是能從大梁手中拿到多少,也就要看自己這個私人代表的談判功底了,而這恰恰是自己最擅長的一面。

  「二郎,如果大梁不願意給這麼多錢,或者他們更願意以其他一些物資來支持,你覺得如何?」崔尚考慮了一下,「除了術法資材外,比如糧食、牛馬、武器這一類的東西呢?」

  「當然可以,不過白陵,你還是需要仔細評估一下,我會把我們固始軍現有情況和下一步的規劃以及我們固始軍預設目標打算和你交一個底,你需要按照這些來進行組合,但大梁和我們固始之間相隔都是不友好的藩閥,如果是你說的這些物資,怎麼運過來,也要考慮,嗯,我再提一點,如果有戰馬,且能以合適的方式運到固始,那最好不過,固始騎軍戰力亟待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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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節 遠觀,佈局

  常昆和崔尚的離開是等到了郭泰和丁滿二人來了之後。

  江烽在汴河畔遭遇刺殺襲擊,無疑也為很多人敲響了警鐘,從一捲入汴梁城裡的是是非非,就注定江烽這一趟汴梁之行不會寂寞。

  尤其是在聽聞江烽更是獅子大開口般的索要三萬貫物資和錢銀援助,可以想像這個消息明日在崇政院和政事堂傳開,又會引發多麼大的波瀾,江烽將會在兩日裡就要躥升成為汴梁城裡炙手可熱的新聞人物。

  三萬貫啊,整個大梁一年的稅賦收入也不過六百萬貫左右,這還得算是好年景才行,而稍微差一些的年景不過五百萬貫,而江烽居然開出了要五萬貫的支援,這簡直太誇張了。

  大梁的財政一直很拮據,其中絕大部分收入都被龐大的軍事開支所吞噬了,而且幾乎每隔幾年就不得不開徵一些新的捐稅,這也是地方上流民無法斷絕,盜匪猖獗不斷的主要根源。

  士紳地主們總能找到辦法把這些捐稅轉嫁到農民身上,而一旦遭遇不好的年成,農民賣兒賣女都難以維繫生計時,那麼變成流民甚至盜匪也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大梁要不維繫這麼龐大的軍隊同樣不行,來自河東、泰寧和淮北的軍事壓力迫使大梁不得不如此,現在更增加了一個兇殘更勝泰寧和淮北的蔡州,就更給本來就捉襟見肘的財政增添了幾分壓力,。

  陳州一戰的丟城失地已經對大梁原來軍事優勢造成了極大衝擊,不僅僅是三縣之地那麼簡單,而是大梁從未丟城失地的這個不破金身被打破了,這也極大的影響到了大梁政權的穩定性。

  這也是為什麼崇政院這三年來厲兵秣馬,甚至刻意放任蟻賊肆虐的主因,崇政院寧肯付出巨大代價也要發動對蔡州一戰,因為這關係到大梁政權的穩固,必須要展示出對蔡州的軍事優勢,才能夠挽回人心軍心。

  而江烽所在的固始軍就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了這個契機節點上,對於能夠為大梁對蔡州一戰增添幾分保險勝算的固始軍,大梁願意為此付出一些必要的代價。

  「三郎,你是怎麼想的?」從旅舍出來,崔尚的思路已經慢慢清晰起來。

  從長遠來看,固始軍勢必成為大梁在淮北、淮南以及江南之間的一根釘子,這個釘子的作用現在是牽制蔡州,日後更要掣肘淮北,成為大梁對付蔡州和淮北的一個重要支柱。

  有時候背後一根釘子要比正面的一把刀子起的作用更大,哪怕他就是什麼動作都沒有,你都不得不保留相當兵力來防範萬一,這就是釘子的作用。

  當然,大梁對固始軍的期盼大概也不僅止於一根釘子,如果釘子能發展成為刀子,那麼對蔡州,對淮北的威脅會更大,甚至可能會讓這兩家日後無法投入更多的力量來和大梁爭雄。

  只有那個時候,大梁才能真正騰出全副身心來和河東沙陀人決一勝負。

  不過這只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蔡州和淮北以及泰寧軍、河東當然也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反制,崔尚甚至覺得以大梁內部目前複雜的利益群體博弈,恐怕很難做到那一步,但是無論怎麼說,固始軍的存在都是對大梁有利的。

  對於蔡州和淮北來說,要解決這個威脅,拔除固始這個釘子是最有效的,這就要看各方的鬥智鬥力了,這甚至還會牽扯到南邊的淮南楊家和鄂黃杜家。

  可以想像得到這片土地上未來幾年將會是風雲變幻,上演一出出龍爭虎鬥的好戲,而自己能夠參與其中,無疑是最讓人興奮激動的。

  所以現在大梁不會吝於大力支持固始軍,否則像楊堪、郭泰、丁滿這種雖然在汴梁城裡得不到重用和發揮的將門子弟也不會如此積極的投向固始。

  這些人背後都有家族影響力,哪怕他們年輕看不清楚形勢,但是背後家族中多的是老謀深算之輩,他們當然清楚現在大梁內部複雜詭譎的形勢,也清楚固始對大梁的意義。

  或許一些嫡出子弟還不合適加入固始,但是一些庶出的、旁支的子弟親友進入固始軍無疑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機會了。

  對於一個豪門大族來說,把注押在一些新興崛起的勢力身上是必須的,甚至更有一些老牌大族悄悄投機敵對勢力也一樣屢見不鮮。

  「我?」常昆知道迴避不了這個問題,崔尚是他關係最密切的朋友,而崔尚也將去固始追隨江烽這個認識剛剛三天的傢伙,雖然常昆也很看好的江烽,但是他還是需要在觀察一下,「我的想法就是再看一看,另外你也知道我的年齡和身體也不適合馬上就去固始,而且我以為我在汴梁可以幫你們更多。」

  「三郎,我覺得好像不僅止於此吧?」崔尚目光裡多了幾分澄澈清明,「你不看好固始?也不像啊,或者說你有擔心?」

  「不看好我就不會極力支持你去了,但我的確有些擔心。」常昆沉吟了一下,「白陵,江烽在固始軍中的地位還並不穩固,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楊堪、郭泰以及丁滿他們去,可能會使得這個情況更嚴重,你可能也覺察到了,固始軍現在還處於一個重建階段,基礎當然還是他們原來的固始軍,但是還有一支申州軍要加入進來,現在楊堪他們去,江烽出於盡快強大固始軍的壓力,肯定會讓楊堪他們也牽頭組建一支軍隊,我估計起碼會是兩到三個營,固始軍要想不被蔡州軍輕易打垮,起碼要有五千左右形成戰鬥力的部隊,現在固始軍還遠遠不夠。」

  「你擔心江烽控制不住這支組成太過複雜的軍隊?」崔尚也皺起了眉頭,那也將是他到固始之後將要面對的,一支四分五裂各自為政的軍隊相當危險,更不可能抵擋得住蔡州軍的進攻。

  「江烽不簡單,但是控制和發揮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可能會是一個考驗他的難題。」

  常昆當然也知道江烽不簡單,否則也不會能帶著一支微不足道的縣軍敢於對抗袁氏的逼迫,還打退了十倍於他們的蟻賊,現在更是單槍匹馬進汴梁,大模大樣的向大梁索要援助,這些種種都說明江烽的頭腦智慧和他的年齡絕不相稱。

  但是軍事能力上的傑出,並不代表他在政治智慧和手腕上就能完全駕馭住這樣一支關係複雜且正在成型中的軍隊,而如果不能從一支軍隊的組建開始就掌控住,那麼日後就會給這支力量帶來巨大的變數。

  不過常昆也隱約覺得江烽敢於這麼做也還是足夠自信和把握,只是這的確和他的年齡和履歷太不相稱了。

  一個庶族子弟,進過幾年書院,幹過幾年斥候,就能脫胎換骨?

  如果說武道修行上可以稱之為天賦奇才,但是在政治智慧和手腕上,就絕無可能有什麼捷徑可走,哪怕是世家望族出身,一樣需要在血雨腥風中打磨成長。

  可江烽的情形完全顛覆了所有人的想像,常昆就更是難以接受,他已經打算找機會和自己那位師弟好好聊一聊,瞭解一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江二郎,怎麼就有這般本事。

  常昆對江烽並沒有惡意,甚至他對江烽還有某些特別的期待。

  大梁現在的確很強大,無論是軍事還是整體實力,但是大梁卻更像一個耄耋老人,舊有的格局已經定型,難以容納新鮮血液進入,這從他五年前廣勝軍被裁撤而他被擠出來時他就意識到了。

  現在的大梁已經容不下外來者了,就因為自己是出身白馬寺?大相國寺一脈大受青睞,白馬寺出身就難以出頭?

  除了跟著老梁王打天下時候的那些將門閥族,現在又有幾個新來者能夠在大梁軍隊中佔據一席之地?甚至連那些將門閥族的旁支庶出都很難獲得多少機會,更不用說像自己這樣的外來者了。

  種種紛亂的思緒困擾著常昆,但是嘴裡卻沒有落下:「或許蔡州對固始這一戰對二郎他們和固始軍也是一個考驗,熬過了這一關,也許這支固始軍才能被錘煉成材吧。」

  「可是三郎,你還沒有說你是怎麼打算的呢?」崔尚仍然不依不饒,他的確有些搞不明白常昆是怎麼想的,「你不是一直想要離開汴梁謀個出身麼?固始這樣好一個機會,固然這其中有很大風險,但是我們一起去拚搏一把,總好過在這汴梁城裡廝混吧?」

  「白陵,我說了,我想看看江烽帶著你們能走多遠,雖然我對你們也很有信心,但是你應該明白,固始現在的局面仍然很危險,哪怕熬過這一關,江烽也會面臨很多麻煩和挑戰,所以也許我留在汴梁城,可以幫你們更多。」想了一想,常昆才又道:「現在也許還見不出來,但是江烽可能也意識到了,日後你們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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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節 餓狼,惡犬

  從常昆和崔尚離開到郭泰、丁滿等人進駐旅舍,江烽就沒有閉過眼。

  胡床很結實,但他沒法入睡。

  去鞠蕖那邊看了看,鞠蕖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並無大礙,而楚齊也清醒過來,只不過失血過多,還有些虛弱,但起碼可以起身了,倒是陳實尚未醒過來。

  他是真沒想到這一趟汴梁之行竟然引起了如此大的風波,但這也足以說明大梁方面對蔡州用兵的真實性和迫切性了。

  說實話哪怕是在昨夜裡和李鶴、李固以及裴林等人在酒宴上的舌劍唇槍交鋒,江烽對大梁是否會對蔡州用兵,是否會在較短時間內對蔡州用兵,對蔡州大規模用兵,他都是心存懷疑的。

  時間拖長,固始一樣無倖免,大梁若是和蔡州小打小鬧,固始也難免一難。

  從前日夜裡與常昆、崔尚以及楊堪等人的接觸交談中,江烽也還是感受到了大梁強大背後隱隱透露出來的老邁,而老邁也就意味著保守和缺乏進取,也意味著效率低下。

  固始拖不起,超過一個月大梁還沒有動作,蔡州兵就會打上固始城頭,所以江烽表面上談笑風生,但是內心還是有些擔心李鶴和李固他們難以在較短時間裡推動大梁對蔡州用兵。

  不過昨夜的刺殺倒是讓江烽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刺殺者不太可能是來自蔡州,因為蔡州還沒有那麼大魄力一下子動用四個天境高手來對付自己,雖說這幾人都不算是那種適合戰場對陣的高手,但畢竟也還是天境高手,而且這還是在汴梁城裡,蔡州方面的效率也還高不到這個程度。

  剩下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大梁內部了。

  蒲州和蔡州的方向之爭在大梁內部大概也是爭得不可開交吧,雖然江烽也清楚哪怕沒有固始軍的摻和,對蒲州用兵也很難獲得崇政院和梁王的支持。

  關乎大計,崇政院勢難退讓,但是畢竟在事情尚未塵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萬一梁王殿下就真的覺得拿下蒲州所獲之利能極大緩解大梁財政拮據之苦,就能進一步擴充大梁軍隊呢?

  可自己代表的固始軍出現就讓本來就有些偏向於對蔡州出兵的天平更明顯了,這自然會讓很多人不爽。

  崔尚早就提醒過,大梁鹽商的勢力很強大,當然光靠鹽商也沒這個本事,而鹽商如果和某些閥族和軍頭們結合起來,那就不可小覷了,這汴梁城裡的水深程度還是讓自己大開眼界。

  利益之爭已經白熱化到了這種程度,左右一國之兵家大事,,那麼對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白刃相見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這大概也就是大梁的內部危機了,或許大梁日後的禍患就要源於內而非外了,江烽相信以李鶴、裴林這種智者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但是身處其中的他們大概也是無力自拔吧。

  想到這裡江烽覺得自己也有些杞人憂天,自己這固始軍能不能存活下去還未可知,居然還有心思去考慮大梁?

  不管怎麼說,大梁現在也還是自己需要牢牢抱住的粗大腿,拔下根汗毛也能讓自己滋潤一番,這三萬貫的錢銀還只是第一步,只要能熬過去,相信未來大梁還會給自己源源不斷的支持。

  這十來天裡發生的事情太多,接收到的信息也太多,江烽覺得自己恐怕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否則還真有點兒消化不良了。

  江烽在前世中就有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把最急迫的事情按照順序寫下來,逐一來完成,這個習慣一直沿襲多年,對生意上很有幫助,現在到了這個時空中,江烽發現自己似乎更忙碌,這個習慣恐怕還得要沿用才行。

  當務之急有好幾項,但是可以分開來做。

  和大梁討價還價援助一事已經交給了崔尚,江烽相信崔尚能夠把這事兒辦好,這也算是崔尚的一個投名狀了。

  第二件緊迫的事情就是申州軍的問題了。

  鞠蕖身體無大礙,但江烽還真有些不忍心這麼急就讓鞠蕖去辦這件事情,可這事兒又耽擱不得,而且除了鞠蕖其他人還真辦不了。

  原本江烽是想要讓陳實陪同鞠蕖一行的,但現在陳實怕是去不了了,楚齊也不行,但讓鞠蕖一個人去,江烽覺得沒有太大把握。

  鞠蕖不是擅長遊說的人,之所以江烽想讓陳實去,也就是考慮到陳實在遊說這方面還是有些天分,但現在陳實生死未卜。

  而另外一個合適人選就是崔尚,可崔尚還要留在汴梁幫自己解決援助一事,這一樣不可或缺,尤其是在敲定之後還涉及到這些資材物資和銀錢的落實一直到運輸,都相當繁瑣而龐雜,沒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江烽心中微微一動。

  與楊堪一起願意到固始發展也並非全都是武者,其中也還是幾個讀書出身的庶出子弟,只是這幾個人當時不太被楊堪他們重視,自己當初也來不及多接觸。

  現在倒是一個機會,一方面可以安排一二人跟隨鞠蕖前去大別山說服申州軍,另一邊也可以安排一二人協助崔尚,剩下的人則可以跟隨自己回去,總得要給他們一些鍛鍊機會,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遛遛看了。

  唯一讓江烽有些遺憾的就是汴梁城裡人才雖然不少,但是術法方面的人才卻不多,起碼在願意到固始的這三十多人中,除了鄧龜年外,就再無術法一道的人才了。

  汴梁在術法一道上本身就有些輕視心態,大概是因為武道強者層出不窮,所以梁軍在對術法一道的運用上也不太重視,甚至遠不及北方的河東沙陀人。

  以大梁地處中原腹地,書院林立,人才鼎盛,照說術法一道的人才是應該相當繁盛的,但卻沒有聽到大梁在術法一道上有多少傑出之士,也沒有多少關於術法使用上的創舉,這也是江烽很不能理解的。

  像其他諸藩中,淮南、南陽、關中、襄陽、潭岳甚至鄂黃和淮北在術法一道上都不弱,都各有自己的特長。

  總體來說就是南方諸閥在術法運用上投入更多,但是在北方諸藩普遍不太重視,這可能也和北方擅長以騎步軍為主的野戰而南方則多精於艦船水戰和城防戰有較大關係。

  但作為中土第一藩閥的大梁若是在術法上瘸了腿,江烽覺得這恐怕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徵兆,而現在大梁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紛亂的思緒讓躺在胡床上的江烽無法入眠,想到蔡州軍也許很快就要像固始撲來,他心裡就是一陣焦躁。

  也不知道秦再道、谷明海和黃安錦他們在家中情況如何,對牙營和中營江烽還是比較放心的,但是前營的組建幾乎是重新開始,還有左營甚至根本就沒有動作,隨著申州軍成建制的加入,汴梁子弟的到來,固始軍也將面臨一****動,怎麼來協調平衡好這其中的關係也是一件相當複雜而具體的事情。

  常昆已經很隱晦的暗示了自己,要處理好汴梁去人和固始老軍之間的關係,江烽當然明白。

  像楊堪、郭泰和丁滿都已經是天境高手,楊堪更是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哪怕是自己也已經晉位天境,但也還是靜息期,只能靠三皇炮錘之術來強佔優勢,但如要動用兵刃也一樣要遜楊堪一籌。

  而秦再道和張越現在還在洗髓期和結體期之間徘徊,距離跨越天境這一步尚有距離,黃安錦甚至還在洗髓前期裡苦苦打磨,谷明海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比起楊堪等人的實力明顯遜色一截。

  這種情況下該如何來平衡好雙方關係,處理好這支軍隊的建設,這也在考驗自己的掌控駕馭能力。

  也不知道張越去鄂州的情況怎麼樣?

  在來汴梁之前江烽就專門交代了張越去鄂州,目的就是要從杜家搾取更多的支持和援助。

  杜家的根基在鄂州,蘄黃兩州被納入杜家的時間也不過就是近一二十年的事情。

  他們在蘄黃兩州的統治並不算十分穩固,這兩州的本土士紳實力頗強,對杜家的統治也有些牴觸,這也是杜家為什麼那麼緊張蔡州袁氏南下的原因。

  本身蘄黃二州的控制力就不夠強,如果再有一頭餓狼虎視在一旁,杜家就真的麻煩了。

  杜家當初之所以願意冒得罪袁氏的風險來支持江烽,就是要想延緩袁氏南侵的步伐,為杜家贏得一些準備時間,現在在獲知了固始已經得到了汴梁支持的情況下,想必杜家心思就會動得更大了。

  能夠將袁家這頭餓狼拒之門外,甚至讓固始這頭惡犬去和袁家撕咬,無疑是對杜家最有利的,只是現在固始這頭惡犬實力比起袁氏這頭餓狼還差不少,那麼杜家當然樂意給點兒肥肉骨頭一類的東西讓惡犬變得更強壯一些,最好能夠和餓狼拚個你死我活。

  張越去鄂州時,江烽就告訴張越,一定要以一種已經得到了汴梁明確承諾的姿態卻向杜家索要支持和援助,而且要和自己在汴梁這邊一樣獅子大開口,只有這樣才能讓杜家相信固始是真正得到了大梁的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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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節 紛亂之局

  張越無疑是自己現在最能信任的人之一,現在能夠毫無保留信任的人還要加上一個鞠蕖,可張越或許可以在戰場上相托,要推他去和杜家交涉就不知道是不是一步險棋了。

  可江烽當時手中卻沒有可用之人了,秦再道與杜立關係惡劣,無疑不合適,而谷明海和黃安錦更不合適,羅真性格方正,這種事情交給他只有辦糟,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張越了。

  還有固始那邊,蔡州袁氏對陳家會有什麼樣的動作,也還難以預判,但若是自己是袁氏主事者是肯定要和陳氏接觸的,許些承諾,給些甜頭,而陳氏也只需要稍稍有些動作,就能亂固始軍軍心。

  另外還有一個麻煩就是許氏雙姝。

  許靜沒的說,江烽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個丫頭對自己的態度已經和自己在光州斥候隊時完全不同了,想想也是,自己已經不再是斥候隊裡那個愛耍小聰明愛逞強鬥氣的小斥候了,那麼自己的形象也自然就在許靜的心目中在潛移默化的發生著變化。

  尤其是經歷了光州之亂之後,陷入了絕境的許靜再怎麼也是一個女孩子,對於一個熟悉的人能夠撐起固始這塊遮風避雨的地方,出於雌性對強大雄性的心理尊崇,都不可避免的會產生一些類似於倚仗和依戀的心理感情。

  事實上江烽對許靜的感覺也很複雜,之前的他江烽對許靜是痴迷,但是換了靈魂的他對許靜更多的是同情和憐憫,不過現在的他對許靜的觀感又有了一些改變。

  許靜貌似柔弱的背後隱藏著女孩子少有的堅強,這從她全副身心投入到術法一脈中去就能看出來,其玄神進境比羅真要快得多,這固然有天賦的緣故,但是許靜的刻苦更是讓羅真都為之汗顏。

  而把家傳的三皇炮錘之術交給自己也一樣讓江烽感觸更大,江烽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能夠給自己的武道修行帶來關鍵性的提升,他當然不會拒絕,但許靜的果決和大氣還是讓江烽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小瞧了這個女孩子。

  柔弱中隱藏堅強,不懂世事中卻又能流露出與生俱來的大氣,而且知恩圖報,這就是江烽現在對許靜的觀感,這樣一個女孩子值得珍惜愛護,他也很欣賞,但是欣賞未必就非要佔有,他還沒有到那一步。

  許靜沒問題,但是她的姐姐卻很難說。

  許望俠和許子清現在仍然是沒有下落,始終讓江烽難以釋懷,他有一種感覺,這二人恐怕不是甘於寂寞之輩,總會在某個節點上跳出來興風作浪一番。

  還有許寧,江烽有很大把握,如果許望俠和許子清真的是有什麼想法兒藏匿起來的話,許寧恐怕就是他們支在前面的代言人了。

  只是江烽也有些疑惑,以現在的形勢,許家要想重新翻起身來實在太難了,而周圍的局面似乎也不會給許氏這樣一個機會了,或許這幫傢伙把主意就是打在自己身上?

  可有意義麼?

  掀翻了自己,蔡州就能放過他們?

  或者他們願意和蔡州達成妥協?這顯然也不太可能,許家如果連家主之死和背盟這種情形都能接受的話,那這個毫無血性的許家別說翻身,就連整個家族都只能被世人所唾棄了。

  對於這些尚不確定的東西往往是最難防備的了,但是江烽現在卻又不能因為這個而對許寧有什麼行動,他離開之前已經提醒過了相關之人,至於說這些人放不放在心上,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各種念頭從腦海裡不斷蹦跶出來,弄得江烽罕有的失眠了,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到後來乾脆江烽就起來了。

  推開門,走廊上一盞氣死風燈懸掛在廊樑上,月色如水,灑在小院內,已經是白露了,夜裡已經多了幾分涼意,撲面而來的涼意讓江烽頭腦也為之一清。

  江烽一推門,旁邊的一道門也開了來,走出來的丁滿。

  看見江烽出來,丁滿環顧四周,「二郎,傷勢無礙吧?怎麼不休息?有我和小郭他們在,放心,只管睡。」

  丁滿也是一個典型的武人出身,虎背熊腰,雙目如炬,一雙大手更是充滿勁道,背後的一雙玄鐵鞭,自號打神鞭,雖然不是汴梁十二名刃,但是也算是一副相當厲害的武器了。

  丁氏家族在汴梁城裡也是聲威赫赫,丁會便是其叔祖。

  在江烽記憶中丁會是降了河東晉地的,原因是大梁滅唐稱帝,但這個時空中大梁雖然滅了唐卻沒有大開殺戒,而李唐卻沒有斷嗣,繼續在長安存在,朱溫也沒有稱帝,繼續當他的梁王,所以丁會也就繼續為大梁效忠,一直到死,而丁氏一族也成為大梁赫赫有名的將門閥族之一。

  楊堪離開之前專門把郭泰、丁滿幾人叫來。

  汴河畔都能遭遇刺殺,而且都是天境以上的水準,還是讓楊堪等人都為之震驚,雖然還不太清楚這裡邊的具體情形,但是毫無疑問江烽此次來汴梁肯定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

  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隨江烽去固始闖蕩一番事業出來,楊堪、郭泰和丁滿等人也就不會再忸怩什麼,楊堪直接把丁滿和郭泰兩人叫來駐守在旅舍中。

  若真是有什麼意外,以丁滿和郭泰二人的實力,尤其是郭泰以金剛不壞身加上他一對金剛伏魔圈,一般的天境初段高手,哪怕是養息期的高手都很難討得了多少好去。

  除了丁滿和郭泰二人,還有兩人也都是通脈期到洗髓期的武者,這四人都是披甲帶刃,顯然也是楊堪專門交代了的。

  說實話這也讓幾個人格外興奮,他們在這汴梁城裡雖然切磋時候也不少,但是像這種真正的生死搏殺機會還真沒有遇上過,而江烽這一行人的遭遇也讓這幾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真的再遇上這種事情,也能好好的一展身手,長長名聲。

  「傷無礙,不過就是睡不著,沒想到來這汴梁一行,還會遭遇在這人煙稠密之地遭遇襲擊,這讓我對汴梁城的觀感大打折扣啊。」江烽以手扶欄,若有所思的道。

  這是江烽的實話。

  從最初的感覺來看,梁王朱允對大梁的掌控力還是比較到位的,這從領地內的社會治安和商貿狀況就能略見一斑,而且梁軍的強大戰鬥力也印證了這一點。

  不過在汴梁城裡波譎雲詭的局勢又讓江烽對朱允的觀感下降了幾分,龐大的利益群體已經形成了多個勢力陣營,雖然還談不上左右朱允的意志,但是毫無疑問已經能夠對其產生很大的影響了。

  稍微具有一定戰略眼光和思維的人都能看得到對蔡州和蒲州開戰的利弊得失,朱允不會看不到,但是強大的利益陣營還是能讓朱允遲遲未能做出決斷,大概也是需要時間來說服和平衡。

  這說明朱允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苦衷,要嘛就是其自身魄力有問題了。

  而且對方居然能在汴河畔這種汴梁城內最繁華熱鬧的地段對自己發起刺殺行動,也說明這些人的肆無忌憚,並不在意禁軍和開封府的追查,這足以說明這些人勢力猖獗到了一種什麼程度了。

  這個問題倒是讓丁滿和郭泰都有些不好回答。

  丁滿也是廣勝軍出身,廣勝軍這支多達三萬人的禁軍怎麼就淪落到被裁撤的下場,他作為廣勝軍一員,多少也還是知曉一些底細的,汴梁城裡的水深,足以讓很多人被淹死都還不知道栽在什麼地方,而眼前這位自己未來的上司顯然也是被捲入其中了。

  郭泰沒在廣勝軍呆過,但卻在控鶴軍幹過,只不過郭言死得早,郭家在大梁軍中的影響力遠不及葛、龐、楊、丁、李等幾家,也不如霍、張幾家,所以他在控鶴軍中也不太如意。

  加之又需要專心修煉金剛不壞身神功,所以乾脆就退出了控鶴軍,一門心思修煉金剛不壞身,後來功成之後更是整日裡與常昆、楊堪和丁滿他們幾個混在一起了,他同樣對汴梁城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有所知曉。

  「二郎,具體情況我們不知道,但是七郎說你心中有底,我們是粗人,也想不到那麼多,但今日之事也算是一個提醒吧,日後便再無有這種事情了。」郭泰活動了一下自己手腕,大大咧咧的道。

  他從肩部到手腕處幾乎都穿了一重精緻鎧甲,手中一對帶著狼牙刺的連環鋼圈,暗黃色的鋼圈如若兒臂,直徑在一尺五開外,除了握手處外,鋼圈外延都鑄滿了猙獰的狼牙刺,一邊兩個連環鋼圈,活動起來,範圍不小,大概就是他所說的金剛伏魔圈了。

  身上這套甲冑顯然是一套術法甲冑,暗黑色的皮革上綴著銀色斑點狀如圍棋子一般的綴飾,但這肯定不是綴飾,哪怕是江烽都能感受到對方皮甲身上傳來的玄神氣息。

  這起碼也是一具大家之作,只是江烽對術法甲冑不是很瞭解,不太清楚這玩意兒的功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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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節 畫餅

  「也是,既然入了這汴梁城,我就沒打算平平安安離開過,我這一趟來難免讓有些人怨恨,受些夾磨也正常,只是我覺得梁王殿下對有些人還是太過於寬縱了。」

  江烽笑了笑,他也知道丁、郭甚至在另外兩人背後都有各自的家族,哪怕只是被邊*緣化的角色,但是和家族的淵源卻不會斷,有些話肯定會被傳回去,他也就是要利用這個渠道。

  「你說你有自己的想法意願,可以向梁王殿下表達,也可以在崇政院和政事堂的議事時拿出來明刀明槍的討論啊,如果爭論不贏,就用這種下作手段,就有失身份了,更何況如果用這種手段來達到目的,那大梁的利益又被置於何地?豈不是某個小群體的利益已經凌駕於大梁利益之上了?這在大梁面對四周虎狼環伺的時候,可不是一個好徵兆。」

  一番有理有據有節的話說出來,即便是丁滿和郭泰兩人自詡粗人,但也能感覺到話語裡的份量。

  這是在暗指梁王殿下馭下不嚴了,甚至也可以引申為對梁王殿下掌控力的質疑了。

  丁郭二人一時間都不好就這個問題回答。

  雖然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要追隨江烽到固始去闖蕩一番,但畢竟現在還真是意向,江烽也還沒有對他們這群人到固始之後的去處作一個安排,現在他們還是大梁子民,而且日後恐怕也很難和大梁徹底割裂開來。

  畢竟他們背後的家族還在大梁,日後的事情還真的很難說,那麼質疑或者影射梁王殿下的話題,他們就不好搭話了。

  見二人有些尷尬的表情,江烽也理解,笑了起來。

  「我的話有些出格了,不過我也是為大梁好,日後固始仰仗大梁時候頗多,大梁也一樣需要固始這個小兄弟的支持,我是真心不希望日後再出現類似的情況,這很容易讓盟友離心離德啊。」

  聽得江烽說固始是大梁的小兄弟,甚至還提及了盟友這個說法,丁滿和郭泰都覺得有些好笑。

  固始一縣之地,如何能與大梁坐擁近百縣之地的威勢相提並論?到現在無論是崇政院還是政事堂也沒有哪一個大人物和這邊見面,那李固將軍也是因為陳州是其老家,夾雜著私人感情和利益在裡邊才會見這邊,這位日後的上司似乎也有些太托大了。

  「是不是覺得我這口氣未免太大了?固始何德何能居然敢與大梁相提並論?」江烽當然明白二人內心想法,負手踱了兩步,悠然道:「我這麼說自然有道理,大梁既然這一次同意支持固始,那麼雙方的合作關係就不會輕易結束。大梁需要固始,需要固始強大起來以對蔡州袁氏和淮北進行掣肘制衡,那麼勢必要扶持固始,你們二位都是將門出身,若無家中長輩的首肯,想必也沒有這麼痛快就加入固始軍吧?」

  丁滿和郭泰交換了一下眼色,默默點頭。

  家族長輩也早就說了這無需瞞人,也瞞不了人,日後若真是固始能發展起來,只怕還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固始和河*北三鎮那些攪得烏煙瘴氣的地方不一樣,一旦站穩腳跟,對大梁的作用會越來越大,若是能在固始幹出頭來,未必比在大梁軍中混差多少,所以還不如先行一步。

  「那固始下一步的打算呢?要想替大梁在東南這一隅站穩腳跟發揮作用,不至於隨時面臨別人的威脅,固始當然需要有自保之力,固始也不可能永遠依靠大梁來救急,僅靠一縣之地當然不可能!」

  江烽的這番話才是戲肉,對於丁郭這些人來說,固然沙場征戰是他們的夢想,但是男兒功名馬上取,打仗乃至犧牲都是應有之意,但是卻需要有回報,這功名是什麼?就要要福澤子孫的官爵田產。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官爵是錦衣,而根本還是田產,大梁人多地少,尤其是汴梁城所在的開封府(汴州),那更是如此,像丁郭這種庶出子弟是根本沒有希望分得一畝半分田的,就算是那些長房嫡出子弟都還的要為一代一代分下去的土地田產爭得頭破血流,遑論他們這些家族邊*緣角色。

  要想獲得世傳子孫的田土山林,那就只能從戰場上去取,但是大梁自立國以來,一直是面臨著眾多敵人的圍攻,開疆闢土已經不能指望了,這麼幾十年來大梁就只能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三年前更是出了狀況,丟失了南陳州三縣,這直接讓李固代表的李氏家族損失慘重,也引起了大梁內部極大的震盪。

  這是大梁第一次丟土失地,而這些失地所在地方的大戶要嘛就是將門閥族,要嘛就是與大梁內部閥族關係密切的地方士紳望族,都是利益攸關。

  之所以李固為什麼這般積極,就是想要奪回這些屬於李氏家族以及附從於李氏家族的其他小家族的東西。

  對於丁郭等人來說,固始就是一個嶄新的希望,而現在江烽就需要給他們心中的希望添一把火。

  丁滿和郭泰二人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神往的表情,丁滿更是毫不遮掩的舔*舐了一下嘴唇,眼中神光湛然,「二郎,那我們該如何?」

  「殷城一地對鄂黃意義不大,我打算要回來,但是兩縣之地對固始軍來說縱深仍然不足,且從人口、物資和糧食等方面來說也還支撐不起固始軍下一步發展,現在壽州混亂,壽州軍只能龜縮在壽春一隅,像盛唐和霍山,還有緊挨著固始的霍丘,現在都是兵荒馬亂,一片狼藉,如果我們能夠擊破袁軍對固始的進攻,我的打算是把霍丘、盛唐和霍山三縣納入進來,請梁王殿下向長安奏請重建澮州,轄固始、殷城、霍丘、盛唐和霍山五縣。」

  「澮州?」雖然對固始這一片情況不太熟悉,但是聽聞要建澮州,還是讓丁滿和郭泰二人精神一振,這一州和一縣的差距大了去,可以說你這一縣之地根本就無人理睬你,但是一州之地,以現在的格局,便可直接奏請長安,敦請敕令了。

  「嗯,澮州其實就是固始原來的稱呼,始稱於北周時期,後來在在大唐初期被廢置,現在我看可以重建起來了。」

  對這一點江烽也是做過一番瞭解的,另一時空中澮州建於北周,但是在隋開皇年間被廢,固始便一直降為一縣了,在這個時空中卻是在唐武德年間被廢。

  江烽口氣很大,似乎是胸有成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純粹還只是一個紙上畫餅的事兒,八字都沒一撇。

  如果說固始軍真的能在和蔡州袁軍的對抗中生存下來,殷城倒不是問題,鄂黃杜家坐擁三州十餘縣,對蘄黃兩州本身就掌控力不夠,倒不在乎這個孤懸在陰山關、穆陵關和白沙關之外的小縣,拿回來也不是大問題,但是壽州三縣要說拿到固始治下來,就有點兒誇張了。

  先不說霍丘並未被蟻賊攻陷,至今仍然掌握在地方士紳手中,就算是盛唐和霍山兩個被蟻賊橫掃的縣份,雖然說距離壽春偏遠了一些,但是這裡歷來就屬於壽州,從歷史淵源上就從未歸屬於固始這邊過。

  現在居然異想天開的要把這兩縣納入一個虛無縹緲的澮州管轄,大概也只有江烽這種腦洞大開的人才能想得出來。

  不過這對於江烽來說卻無所謂,本身這個區域內各縣之間的聯繫就不算緊密。

  以光州為例,也只有光山和樂安與州治所在的定城聯繫緊密一些,而殷城和固始與光州聯繫往來並不密切。

  同樣在壽州,壽春一家獨大,人口和商貿發達遠勝於其他幾縣,除了緊鄰的安豐外,盛唐和更南邊的霍山與壽春聯繫並不多,就算是霍丘也與潁上那邊聯繫更多一些。

  但現在江烽就得要把這個餅給畫出來,而且還得要畫得繪聲繪色,要讓大家相信這個餅是真實存在,而且只要努力就能拿到手中,否則像楊堪、丁滿和郭泰這些人憑什麼拋棄離子來你固始為你拚死拚活?

  這是戰爭,是要人命的事情,沒有希望,人家憑什麼為你效死?將軍難免陣上死,不就是圖個封妻萌子,打下一份可供留給子孫後輩的家產麼?

  所以這個餅必須要拿出來,更何況江烽這個構想也並非完全無中生有毫無希望。

  殷城不說了,霍丘現在已經被活躍在安豐和壽春這一線的蟻賊隔斷,北面又有淮水阻隔,現在也是孤城一座,而盛唐和霍山則是被蟻賊肆虐得不成體統了,大批逃難的農民都已經跑到了固始境內,這在江烽離開固始時就已經有徵兆了。

  現在淮北自顧不暇,淮南則是內訌正進入最關鍵階段,淮北、淮南兩邊都對壽州有心無力,不正是取壽州的好時機麼?

  當然江烽也知道壽春和安豐還不是固始軍能想的,哪怕擊退了蔡州敵人。

  壽春關係重大,淮南淮北都不能容忍被外人所得,安豐那是壽州糧倉,享芍陂灌溉之利,米麥產量相當於其他幾個縣總和,也是淮北和淮南不容他人染指的,甚至連霍丘都有些困難,但江烽覺得盛唐和霍山是可以運作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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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節 群策

  當然這一切都還是一個遠景,畫出來能給簇擁在自己麾下的一幫人一個奮鬥的目標,把這些人心更好的凝合在一起。

  像殷城和霍山兩縣都屬於偏處光州和壽州南部的縣份,土地山林湖沼眾多,人口也不算多,本土士紳勢力也不強,被蟻賊洗劫一番之後估計也所剩無幾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倒不能說沒有可行性。

  江烽這一番話也是激得丁郭二人熱血沸騰。

  一州五縣之地,何等肥沃,若是能成為這個新建州的草創者之一,無疑能夠在其中分享到巨大的權益,對於像他們這樣的庶出子來說,簡直就是一條鋪滿了錦繡的康莊大道,哪怕這條路可能充滿了血腥和荊棘,那又怎樣?

  從來就沒有白白落到你頭上的好事,自己不就是希望能有一個機會麼?

  男兒功名馬上取,難道還懼於上陣拚殺麼?

  看見這二人面部表情變化,江烽也知道這二人是被自己的話給勾起了無盡的野望,不過這也正常,換了自己身處他們這一角,一樣會恨不能馬上披甲上陣,去攫取屬於自己的那份榮耀和權益。

  「阿滿,小郭,這只是我的一個初步想法,前提是咱們要熬過蔡州軍對我們固始的進攻,想必你們也應該知道蔡州軍的實力,老實說,我們固始軍現在的實力與蔡州軍差距還很大,即便是依託固始城防體系,也不容樂觀。」

  江烽也需要給他們潑一瓢冷水,讓他們有一些心理準備。

  「大梁要對蔡州用兵,但是在時間上和用兵的力度上不是我們能掌握的,這也就是說,蔡州軍勢必要來一戰,我們必須要打贏這一戰。」

  對於江烽不動聲色間已經把稱呼換了丁滿和郭泰二人反而很高興,這說明江已經接受了二人,他們的身份角色也需要轉換了。

  「虞侯大人,這一點我和小郭都明白,臨來之前家裡也有長輩說了這個情況,我和小郭原來也在軍中幹過,吃的就是這碗飯,我們也希望能早日到位,蔡州軍固然強,但是也不是三頭六臂,我們固始軍可能在野戰上無法與對方對抗,但是依託城牆防禦,我覺得我們還是有些把握的。」

  丁滿站直身體,語氣裡也有著將門子弟的獨有自傲,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這幫兄弟中絕大多數都在大梁軍隊中幹過三五年,就是在廣勝軍中,廣勝軍被裁撤了,但是我們這幫兄弟的血性卻沒有丟,大家都憋著一口氣,等的就是一個機會,只要能夠給我們足夠的士兵,咱一三個月內能把他們操練成見了敵人就能嗷嗷叫往上撲的鐵兵!」

  「阿滿,別說三個月,一個月時間蔡州也不會給咱們。」江烽很喜歡阿滿這個叫法,雖然在這個時代叫起來有些彆扭,但是他就是喜歡,就像是在三國時代某個牛人一樣,那滋味真不賴,「我打算最遲明天就要動身返回了,我擔心只怕我們剛到家,蔡州兵就要兵臨城下了。」

  「這麼快?」丁滿和郭泰都皺起了眉頭,都是帶過兵的人,自然清楚一個農夫變成一個士兵沒有什麼捷徑可走,要嘛苦練,要嘛就是在戰鬥中來成長,前者時間長,後者陣亡率高。

  「晚也晚不了幾天,咱們得有一回去就開始打仗的準備。」

  江烽相信蔡州肯定也在汴梁有自己的眼線,自己來汴梁,汴梁的軍事準備,哪怕蔡州方面無法掌握很清楚,但是大概情況肯定能知道,袁氏決策者會怎麼做,用腳想都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固始,滅了這根在背的芒刺。

  丁滿和郭泰都覺得有些棘手,皺起眉頭,若無趁手兵卒,自己這不過三十餘人,再是強悍,也難以發揮出作用。

  這上戰陣,自己這幫人起的作用就是排兵佈陣,關鍵時候身先士卒衝鋒陷陣,起到突破或者壓制作用,帶動士氣,手底下沒有一幫合用的士卒,這作用何從發揮?總不能讓自己這三十人自由作戰吧?

  「固始軍因為和蟻賊一戰損失很大,之後我離開時才開始重新補足兵員重建了三到四個營,也不過兩千人左右,目前申州兵那邊我會安排人盡快到固始,這樣我們也不過三千多兵力,戰鬥力恐怕還參差不齊,……」

  江烽也知道這是自己面臨的最大麻煩。

  張越和谷明海的牙營和中營是不能動的,哪怕張越和谷明海二人本身戰技與楊堪、丁滿、郭泰等人都遜色不少,但是這是戰場交鋒,不是單打獨鬥,將不知兵非常危險,甚至會拖累戰鬥力下滑。

  黃安錦正在組建前營,估計左營大概也只是剛搭起了架子,有沒有補充完畢也還不清楚,但即便是補充齊備,戰鬥力的形成上也還差得遠。

  「虞侯大人,某有一個想法,不知可否一用。」斜對面得房間裡傳出來另外一個聲音。

  「噢?哪位兄弟,請講。」江烽訝然,看著房間的陰影裡那個身影。

  對於這幫人除了楊堪、丁滿、郭泰以及鄧龜年還有其他幾人外,剩下二十餘人,他只是見過一面,並不熟悉。

  倒是丁滿很熟悉,「吳十二,吳十三,你們倆滾出來說話,都是大男人,有啥不好見人的?」

  看來是兩兄弟,這兩人一出來,江烽就明白這二人為啥不願意拋頭露面了,這二人長得實在太寒磣了。

  兩個人的個頭都只有五尺不到。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一個人臉上有一個相當大的青灰色胎記,幾乎佔了左邊小半邊臉,在黑夜裡看起來更是格外瘆人。

  另外一個則是背有些略駝,一臉麻子坑,一句話,兩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特別滲人,讓人看得很不順眼。

  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沒有誰生來就喜歡醜的東西,但對於江烽來說他早已經過了那種以貌取人的境界了,無論是前時空還是這個時空,對於他來說,有價值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人的容貌本來就是父母和老天帶來的,若是以這一點來取人,那就真的太失敗了。

  江烽喜歡美麗的東西,但是並不排斥其他,像這兩人,讓他關注的是對方的話,而非對方的容貌。

  「虞侯大人,這是吳十二吳十三兩兄弟,哥哥吳長生,弟弟吳長勝。」丁滿一揮手,「都是兵甲坊裡的老兄弟,他們倆原來都在廣勝軍我手底下干,廣勝軍裁撤之後,他們倆又到龍驤軍裡幹過,脾氣不太好,被人趕了回來了,就跟著我在混飯吃。」

  「有什麼好的想法,說來聽聽。」江烽面色如常,笑著問道。

  吳氏兄弟同時抱拳一禮,「某兄弟倆都是從廣勝軍出來的,跟隨丁軍都虞候多年,後來廣勝軍裁撤,兄弟們都被打散到了其他諸軍,但因為咱們是廣勝軍出來的,也沒有人照應,所以很多兄弟都混的不如意,不少也都像我們兄弟一樣被攆了出來,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就流落街頭,向某兄弟也幸好還有丁軍都虞侯照應,方才能有碗飯吃。某在想,左右也就是當兵吃糧,大梁若是沒咱吃糧的地方,去哪裡都一樣,總勝過在鄉里不習農桑,衣食不保。」

  「哦?不知這廣勝軍招兵主要是來自何地?」江烽眉峰一挑,這很關鍵,若是太遠,要一一去招募,時間上就趕不及了,若是這汴梁城附近,倒是可以一試。

  「某兄弟都是中牟人,廣勝軍當初招兵也主要是在許鄭二州,某不少軍中兄弟都是來自長葛、鄢陵、襄城和扶溝,去年許州那邊遭遇旱災,不少老兄弟都在鄉里混不下去,其中不少今年都跟隨蟻賊東下了,亦有不少兄弟留在鄉里,若是能得允許,怕是招募三五百人也是能的。」

  臉上有巨大胎記的吳長生這麼一說,立即引起了江烽極大興趣,許州就在自己一行人返回固始的路途中,若是能馬上行動起來,哪怕是晚上三五天,也能帶起一幫老兵卒來固始,對於固始來說也是救急之援了。

  「吳十二這麼一說,倒是勾起我另外想法,龍虎軍十來年前不也是裁撤了麼?我一位本家兄長原來就在龍虎軍,後來回家鬱鬱,前些時日還在說龍虎軍一幫老兄弟在西門兵部鼓噪,要求重建龍虎軍,說那幫兄弟雖然年齡已大沒啥希望了,但是他們這一大幫子人的子弟們在鄉里不習農桑,混不下去了。」

  郭泰臉上也露出興奮之色,「龍虎軍士卒主要來源於汴州和宋州,浚儀、陳留和尉氏以及雍丘尤多,馬家兄弟的老爹不是就在龍虎軍幹過麼?讓馬家兄弟去浚儀、陳留、尉氏跑一趟,沒準兒也能拉來百十號吃糧的。」

  「對,兵部那邊取得同意簡單,崇政院和政事堂都支持的事情,三五百人根本不是問題,這事兒讓七郎去辦,保管成!小郭你去找馬家兄弟,讓他們天明就去,趕緊!吳十二、吳十三,你們兩兄弟也分別取,吳十三回你老家中牟去,吳十二就去許州那邊找你那些老兄弟,告訴他們跟著丁某走,到固始保管有糧吃有餉拿。」丁滿也興奮起來,以掌擊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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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0:3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節 山外山

  江烽也沒想到這一次無心之談,居然就在不經意間被人給拿出了一個對策來,雖然說這個對策還有很多問題。

  比如如果招募的人過多,超過了一千人甚至一千五百人,怎麼個走法?

  這可不是三五十人可以隨便分成幾隊人就過了,從大梁地界到固始,走蔡州境內肯定行不通,只能走南陽過境。

  從許州、唐州、申州這一線沿著伏牛山和大別山北麓走,一直到固始,這條路基本上都是山路,而且還要過相當長一段距離的南陽地界。

  南陽斥候不是吃素的,這麼大規模人過境,而且一看就是軍漢,哪怕是分成二三十隊走,也肯定會被覺察到,這些人也不是像江烽這些人,大多是普通老卒,缺乏隱匿和應對方略,一旦被南陽方面軍隊圍剿,很難逃脫,這是其一。

  就算能平安過境,到了固始,這樣一支力量突然出現在固始,再加上申州兵,必然會極大的打破固始軍的權力平衡,像秦再道、谷明海他們會怎麼想,這也是一個問題,內耗、齟齬、磕碰,只怕都少不了,這是其二。

  不過這一切都抵擋不了江烽對這些老卒的渴望。

  這些可都是在廣勝軍和龍虎軍中混過的老卒啊,都是上過戰陣的熟手,堪稱寶貴。

  比起新兵來,不論其他,他們光是在心理狀態上就要好太多,起碼不會因為自己同伴傷亡而手足無措,也不會因為斬殺了敵軍士兵而心態不適,而這往往是在戰爭中最容易造成自身傷亡的主要因素。

  唯一麻煩的就是要解決過境南陽的問題。

  這樣一支數百人可能會分成多隊的兵力過境,哪怕是沿著蔡州和唐州邊境行軍,都避不開南陽的斥候,這一點上江烽是見識過的。

  如果不取得南陽的諒解,引發戰事帶來死傷就難免了,這是江烽絕不願意見到的,沒和蔡州兵交手卻折損在南陽手上,這絕對不行。

  丁滿和郭泰也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不過對這一個問題他們卻是拿不出好辦法來。

  南陽和大梁之間的關係雖然談不上刀兵相見,但也就是一線之間了,要想讓南陽方面放梁軍士卒過境,哪怕是一些散兵游勇,那也不可能得到南陽的允許。

  不過江烽倒也沒有讓丁郭等人犯愁,大包大攬的把這個問題接了過去,表示自己會解決這個問題,只要求丁郭等人趕緊去安排人返鄉招募,這邊也聯繫楊堪去跑兵部的路子,當然,這要和李鶴、李固等人去打招呼。

  吳家兄弟天沒亮就走了,郭泰也離開了,不過很快就有幾個人進駐。

  丁滿還要暫時給江烽充當一段時間保鏢角色,特別是江烽傷勢尚未痊癒還要在汴梁逗留期間。

  這群人裡邊,除了楊堪就得算他,距離天境初階的養息期也就是一線之差,比起郭泰來都還要略勝一籌。

  不過江烽知道只怕過了這一兩日,待崇政院和政事堂就出兵蔡州一事敲定,這份風險就會大大降低了。

  一旦大梁出兵蔡州有了決斷,那再來謀刺自己出了拉仇恨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大梁也不會因為自己喪命就改弦易轍對蒲州用兵。

  事實上昨晚的行徑更像是一種洩憤之舉,沒有自己,大梁也不可能對蒲州用兵,頭腦稍微聰明點兒的,都能夠想得到,大梁對哪邊用兵豈是一個小小固始軍能左右影響的?

  ******************************************

  把對方送到了門口,杜立這才皺著眉頭返回,直入內堂。

  秋日的鄂州已經多了幾分蕭瑟的味道,來自江畔的細雨讓整個堂樓都陷入了一種獨有的清冷格調中。

  堂內兩列並座,端坐在正中的老者似乎還有些疲憊,杜立輕輕嘆了一口氣。

  從老爹那有些發黑的眼圈杜立就估摸著自己這位不省心的老爹大概是昨晚又在那個小妾耕耘了一宿吧,想到這裡杜立都有些無可奈何。

  自己這位老爹要說十年前還真的稱得上一代人傑,硬生生的從鄂州把手足伸進了蘄黃二州,一舉拿下了兩州的統治權,這鄂黃蘄安撫使一職位也正是成為老爹最為耀眼的頭銜,可是似乎自此以後老爹就有些滿足於此了,整日沉迷與女人肚皮上,弟弟妹妹這十年裡倒是填了不少。

  杜立也知道現在杜家對外的局面不算差,除了來自西面馬家的威脅外,其他幾個方向都算平穩。

  東北的壽州本身勢力也不強,且還有大別山和霍山阻斷,淮南的手也伸不進來,東面的舒州也很安分守己,算是一個很好的鄰居,如果不是舒州和淮南關係特殊,杜立都覺得舒州應該是杜家最好的吞併對象。

  東南面也算安定,西北面的安州和沔州本來就受杜家影響力最大,可是竟然因為馬家的掣肘,杜家這麼些年來就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未有尺寸進展。

  想到這裡杜立就有些氣悶,直覺告訴他,也許杜家最好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三郎,坐吧。」

  廳堂裡人不少,杜立坐回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臉色平靜。

  該說的都說了,張越這個傢伙口才不錯,但杜立敢肯定,這些話多半都是江烽授意的,張越雖然武技不俗,但是在這方面的頭腦比江烽那傢伙還差得遠。

  「大傢伙兒都議一議吧,沒想到咱們這北邊已經安寧了十多年,這一起波瀾便是高潮迭起,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啊。」老者雙手扶在胡椅的扶手上,有些疲倦的道:「照說這北邊的事情,我們杜家不該去參與,可是三郎也說得對,我們不主動參與,日後恐怕就要被動參與,主動參與要比被動參與好,可我們得搞清楚,我們該怎麼個參與法,該參與多深。」

  「三郎,比如你先說說你的看法,畢竟這固始軍最早也是找上你來著,而且你不也是幫了他們一把麼?」坐在上首僅次於老者的一名披甲老者撫摸著頜下長鬚,淡淡的道。

  「舅父,我想我已經向父親和舅父稟報過了,當時事出突然,如果我們不及時介入的話,蔡州袁氏一旦控制了整個光州,那對我們的北面就真的威脅很大了。」杜立神色不變。

  他知道這位舅父大人還在對自己派兵增援固始耿耿於懷,如果是自己兩位兄長,只怕他就要拍手叫好大讚特讚了吧。

  「三郎,就算是蔡州控制了整個光州又怎麼樣?我們控制住三關天險,他們能奈何?更何況,蔡州袁氏和大梁已經是死地,他們能有多少精力來謀我們?你太危言聳聽了,三郎。」坐在杜立旁邊的青年男子連連搖頭,「被人家隨便一嚇唬就昏了頭,現在對方更是獅子大開口,簡直是敲詐勒索了。」

  杜立臉色變得陰沉下來,批評自己的是大哥杜珅,也是家族裡自己最大的對手,自己的每一舉動都能引來對方的反對,但是也得承認,這傢伙的確有些本事,每一次都能找出合理的理由來打壓自己。

  「是啊,大哥說得對,三郎,這一次你太唐突了,黃州和蘄州的局面還不穩定,我們杜家現在還是更適合韜光養晦,積蓄實力,以待機會。」斜對面的青年男子搖著摺扇也插上話來。

  對這一位杜立就沒有像對剛才杜珅那麼客氣了,杜立輕輕地哼了一聲,「韜光養晦?我們已經韜光養晦這麼多年了,現在是世事如棋局局新,我們不及時改弦易轍,恐怕下一步光申二州的局面就會輪到我們杜家頭上了。」

  「放肆!妄言!」披甲老者勃然大怒,一拍扶手,「三郎,你這是在詛咒我們自己麼?」

  「舅父,何出此言?」杜立也知道如果自己在這麼畏手畏腳,只怕這一次自己又要成為墊腳石了,語氣也開始強硬起來。

  「我的話哪裡有問題?蔡州袁氏的風格大家有目共睹,他們近十年來的表現歷歷在目,反水大梁,虎口拔牙吃掉南陳州,連大梁都在他們身上栽了觔斗,然後就是結盟背盟一口吞下光州,舅父你是覺得我們杜家比大梁更強?還是覺得三關就是天險無人能克呢?」

  「陳州一戰,蔡州已經表現出了他們強大的術法攻擊力,恐怕絲毫不比我們南邊差了,而他們軍隊的戰鬥力與我們杜家軍隊相比,哼,不用我多說!這種情況下,誰敢說他們不想把手伸向黃州?更何況剛才二兄也在說黃州局面還不穩,什麼原因導致黃州局面不穩?可看看人家袁氏的做法,南陳州才落入袁氏受眾多久?現在光州一下,袁氏就給了南陳州士紳們足夠的利益,那舅父覺得黃州的本土士紳會不會心動呢?」

  杜立的話直指問題核心,讓披甲老者臉色驟變,牙齒也是咬得咯咯作響,但是他對對方的指責卻又無法反駁。

  黃州入杜家之手,本來還算平穩,但是他縱容家奴搶佔了黃陂熟地三千畝,又奪下湖沼十餘處,立即引起了地方士紳的強烈反彈,甚至引發了叛亂。

  後來叛亂雖然被鎮壓下去,但自此黃州本土士紳便與杜家關係惡劣,一直未能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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