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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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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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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0:4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節 牽一髮動全身

  除了潭岳馬家的掣肘外,杜氏在蘄黃兩州的一些放縱政策也使得杜氏在蘄黃兩州的控制力始終無法深入,像這種外戚對本土士紳利益的侵害就是主因。

  一方面未能展示有力的手段,剷除那些對抗杜家的本土士紳,另一方面又是不加區別的侵佔這些士紳權益,沒有能夠拉一幫打壓一派,自然難以在這個地區獲得支持。

  「夠了!」老者臉色一沉,「今天是讓你們來討論北邊固始軍求援的事情,誰讓你們來翻舊賬?三郎,舅父是你長輩,你懂不懂規矩?還不向舅父道歉賠罪?!」

  杜立也不多言,起身就是一禮,「我今日情急,口不擇言,還請舅父恕罪!」

  披甲男子冷哼一聲,把臉扭向一邊,杜立也不在意,禮畢便徑直坐下,顯然也沒有把對方的態度放在眼裡。

  老者也是無奈,自己家裡事自己知曉,三子和內弟的關係一直不睦,但杜家情況還需要這種平衡,否則更難以收拾。

  「子陵,你覺得這一次固始軍來求援,該怎麼應對?」老者把目光望向和披甲男子對坐的白衫儒者。

  「安撫使大人,對於固始軍來求援這件事情,我個人觀點還是需要慎重考慮,不能遽下結論。」白衫儒者似乎不太想捲入其中,但是身份所限,他又不能不回答這個問題,「我看還是請幾位公子先談談看法吧。

  「大郎,二郎,你們的意見……」老者也有些心煩意亂,他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老了,越來越不喜歡就這些讓人頭疼的問題來琢磨,可作為杜氏家主,這些事情又責無旁貸。

  兩位年齡相差不大,模樣也相似的青年交換了一下眼色,還是最早發言的青年道:「父親,我們並非對固始軍有偏見,但之初我們就不該介入與袁氏的糾葛中,把控好三關,無論北面結果如何,他們也不太可能對我們有多少影響,至於剛才三郎所說不過是杞人憂天了,袁氏再凶悍,難道說他們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大梁是什麼人麼?怎麼可能還有多少精力來南下?」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不能介入北面事宜?」老者眉頭微微皺起。

  「不,父親,時移勢易,現在情況不同了,如果固始真的獲得了大梁的全力支持,那麼蔡州袁氏日子就不會好過,固始軍也許還真能逃過這一劫,而且固始軍一旦站穩腳跟,勢必成為大梁日後掣肘蔡州袁氏甚至淮北的一根釘子,其影響力必然會擴大,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交好固始軍?」

  杜珅語氣裡充滿了輕鬆樂觀。

  「我們已經得罪了蔡州袁氏,估計蔡州袁氏的背後靠山淮北也不會對我們親善,我們雖然身處江南,但大梁一直是中原第一強藩,這麼多年來諸藩圍攻大梁都未能得手,如果真如那位張姓使者所言,我們通過這條線能夠和大梁拉近關係,未嘗不可。」

  「是啊,大兄說得是,淮北和淮南關係一直不睦,蔡州袁氏和淮北是一條線,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和淮南關係一般,但是站在與淮北和蔡州敵對的形勢下,淮南想必也能與我們站在一條戰線上。」接上話的是杜門四駿中的老二杜溫:「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馬家,現在我們韜光養晦不代表我們會一直無所作為,交好淮南,可以讓我們在東面沒有隱憂,全力西向,謀圖安沔。」

  這二人的一番話也是讓在座眾人竊語不已,白衫儒者也是眉峰深鎖,顯然對這兩位公子的觀點不是太認同,但是他也同樣覺得交好固始不是一件壞事,如果固始真的得到了大梁的全力支持,未嘗不能挺過這一關。

  「子陵,你意如何?」

  這是家主第二次問自己的意見了,白衫儒者也知道不好再迴避,微微點頭:「二位公子的觀點也有道理,大梁乃是中原最強藩閥,若是它出兵蔡州,蔡州恐怕難以抽出多少兵力來對付固始軍,只是大梁和蔡州這一仗會打成什麼模樣卻不好判斷,時間短,也許蔡州還會轉頭過來進攻固始,時間長,固始站穩腳跟,以三郎對那江烽的描述,一縣之地勢難滿足其胃口,如果他日後提出索要殷城,怎麼辦?」

  白衫儒者這一開口,廳堂內一陣寂靜。

  「還有,若是單純一些錢物倒也罷了,這出兵殷城,動作如此明顯,這就幾乎是直接和蔡州方面撕破臉了,一旦光州兵出固始,我們駐紮在殷城的軍隊要不要反應?這些恐怕都需要斟酌一下。」

  「三郎,你怎麼看?是否覺得應該同意固始軍的意見?」

  杜立一樣是猶豫不決。

  他沒想到固始軍來提出這麼多的要求,要錢要糧要武器甲冑也就罷了,更讓杜立覺得無法接受的是張越明確提出杜家必須出兵駐防殷城,以震懾牽制袁軍,而且一張口就是要求駐兵五千人,殷城一個小縣城駐兵五千人,杜立都不知道這五千兵力往哪裡住。

  說是震懾牽制袁軍,一旦袁軍進攻固始,這支軍隊該怎麼辦?坐視不管?又或者袁軍如果先行進攻殷城,要求杜家退出殷城呢?這又該怎麼辦?

  還有,提了一大堆條件,杜家的好處在哪裡?投入這樣大,光是能確保北面安全,可這確保安全一來代價如此大,二來杜立還有一個隱憂,如果真的固始做大,日後對黃州會不會有威脅?

  杜立對江烽的印象一直不好,或者也不能說不好,而是有一種深深的忌憚。

  他覺得這個傢伙身上隱藏著一顆極不安分的野心,現在他只是羽翼未豐,一旦讓其得勢,對杜家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這孤身去汴梁求得汴梁支持就是這個傢伙賭徒性格的最明顯表現。

  「父親大人,這要看我們杜家對自身的定位和下一步策略考慮,如果我們杜家真的要繼續採取方才二兄所說的韜光養晦,那乾脆我們就直接拒絕固始軍了,他們開口不小,給了他們對我們意義不大,何必浪費?」杜立慢慢梳理著自己的思緒,「還有就如剛才陸叔所說,出兵殷城會引來很多反應,對日後我們介入不介入蔡州與固始戰事也很麻煩,介入對我們毫無利益可言,不介入又會讓固始軍對我們不滿,適得其反,這也是一個難題。」

  「那你覺得該怎麼應對才好?」老者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父親大人,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我覺得如果可以的話,錢物倒是可以滿足,但是出兵不行,實在不行,我們索性就把殷城交給固始,我們退回到三關。」杜立一咬牙道。

  在座眾人都是一愣,這個轉折可讓人有些無法接受,那披甲老者更是意似不屑,冷笑道:「三郎,你這是什麼意思?前期我們和蔡州撕破顏面才獲得殷城一地,縱然小了點兒,但是起碼也是我們在大別山以南的一個立足點啊,這樣白交給固始軍,是不是太大方了一點?」

  倒是白衫儒者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看著杜立,「三郎,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摻和蔡州和固始軍的戰鬥?」

  白衫儒者這一句話也點醒了所有人,杜立點點頭,「我們控制著殷城,多少都要駐軍,可蔡州若是要進攻固始,勢必要拔掉這個釘子,殷城城小牆破,駐軍少了毫無意義,駐軍太多,一旦和蔡州軍交戰,可能就會把我們徹底捲進去。另外日後若是固始向我們索要這殷城,給還是不給,也是一個難題,所以我覺得還不如先把這個包袱交出去,讓固始軍自己背著,得失與我們無關,我們只需要在三關上坐觀就行。」

  白衫儒者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三郎之言甚是,殷城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包袱,意義不大,不如交給固始自己去背,既做了順水人情,又可避免我方捲入其中,進退由我。」

  杜珅和杜溫面面相覷,下意識的把目光望向坐在第一位的披甲老者,似乎是有所期待。

  披甲老者皺起眉頭,似乎也是在掂量杜立和白衫儒者所言的真實含義,好一陣後才緩緩道:「子陵兄,這恐怕不妥吧?殷城雖小,也是一縣,開疆拓土,獲來不易,尤其是其地理位置重要,我們坐擁三關,殷城一地在我們手中便猛虎下山之地,無論是蔡州還是固始,也需要掂量態度。另外,我們便是駐軍殷城,有三關在後,進可攻,退可守,也算是我們伸入中原之地的爪牙,豈能輕言放棄?再說了,我們現在來說不捲入其中是不是有些晚了?上一次我們助固始軍嚇退袁氏,緊接著我們又助固始軍擊退蟻賊,現在還要送固始軍錢銀物資,這些事情都瞞不了袁軍細作斥候,恐怕在袁氏眼中我們早已和固始是一體了,袁氏豈能信我們?這個時候再來談置身事外,怕是沒有多大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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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0:4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節 引狼,養虎

  披甲老者的一番話讓廳堂裡的一干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這話也很在理,鄂州杜氏自打十多年前拿下蘄黃兩州之後便安心消化,一直未有動作,但是蘄黃兩州的局面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黃州,始終對杜氏入主持敵視態度,這也讓杜家頗為頭疼。

  眼下杜家駐軍除了在鄂州本土外,就是在黃州駐軍最多,也是起著防範黃州本土士紳叛亂的意思,但黃州士紳雖然對杜氏統治不滿意,卻也知道現在要挑戰杜氏統治不明智,所以現在局面也算是僵持。

  這十多年間杜氏便無寸進,而杜松本人也被族中不少人批為不求上進庸庸碌碌,現在好容易在中原取得一縣之地,就這麼白白拱手交出,甚至是主動送給對方,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

  杜松雖然這些年有些懶散,並不代表他就對族中不滿情緒的一無所知。

  他很清楚像杜氏現在的局面,往往挑戰都來自於內部,只是他也有些有心無力,沒想到三子的無心之舉居然也能為杜家掙來一縣之地,雖然這個縣位置的確不太好,且人口少,山地居多,但是總還是一個縣啊,而且還是中原之地。

  披甲男子是自己他的內弟趙元吉,也是自己長子和次子的親舅父,也是他的重要臂助,他的意見不能不重視。

  只是杜松也覺得陸熙作為自己的首席智囊與三子的觀點一致,恐怕就說明這趟渾水最好好真不要去摻和,這就有些兩難了。

  杜松尚未作出決定,卻見一人站起身來,「父親,兒子覺得舅父所言甚是,我們杜家在諸藩中一直被輕視,其主要原因就是咱們偏處在這鄂黃蘄三州之地,卻甚少和中原以及山南和江淮那邊有多少接觸,在長安也聲名不彰。為什麼長安對咱們上書請封父親觀察使一直不置可否,兒子個人覺得就是因為在長安,在大梁,在中原,都覺得咱們杜家就是一偏僻旮旯鄉紳,沒資格晉位觀察使,看看南陽劉氏,經略使一職早已獲得,據說現在劉同有可能會獲任節度使,經略使一職可能要授予劉玄,可我們杜家擁三州之地,卻未能獲得一個觀察使之職,其原因何在?就是因為我們沒有表現向長安和諸藩證明我們杜家的存在!」

  這番話出來立即就引起了廳堂內一陣躁動,杜珅的話顯然還不止於此。

  「現在這就是一個機會,殷城雖小,卻是中原之地,且牽扯到大梁和蔡州之間的博弈,哪怕我們只是牽扯其中,也勢必讓我們杜家的聲威傳播於中原,無論是蔡州還是固始最後得勝,對我們來說都能讓我們杜氏聲譽更上一層樓,何樂而不為?」

  杜珅走到廳堂中間,鄭重其事的拱手一拜。

  「兒子懇請父親大人同意派兵駐守殷城,蔡州成不成我們杜家敵人,現在已經不重要,但我們應當借此機會展示我們的存在,我相信以袁氏的老謀深算,不會在這個時候再來招惹一個敵人,若他袁氏真要來,我們也不懼於一戰,相信中原和長安亦可知吾杜家之名!」

  杜珅這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立時迎來一陣掌聲,包括趙元吉、杜溫以及其他幾個坐在靠門邊的家族中人都是拍掌表示贊同。

  不得不承認杜珅這番話說到了杜松的心裡最隱秘處。

  杜氏坐擁三州之地,可長安給杜松的職位始終是一個安撫使。

  自唐後期,給予地方藩閥的官銜開始濫市,但經歷黃巢之亂後,李唐對節度使這一職位敕封就相當謹慎了。

  不少地方上節度使死後難以獲得長安的敕封,只能以留後稱謂來接任,比如河朔三鎮均是如此。

  而山南、淮南、兩川、江南之地就更難獲得認可,像光州許家和申州鞠氏,都只獲得了刺史一職。

  杜家雖然擁有三州之地,但也只獲得一個安撫使的虛銜,像節度使自然不必想,雖屢屢上書,但經略使都一直未能獲批,退而求其次的觀察使也是上書幾年了,仍然渺無音信。

  從長安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是說,杜氏一族蝸居三州,素無建樹,亦無聲望,徳薄才淺,尚需考察,也是把杜鬆氣得不輕,這幾年乾脆也就懶得去敲長安的木鐘了。

  再看看蔡州袁氏,光州一下,光州刺史任命就迅速下來,而袁懷河的光蔡觀風使也迅速下來,也許再熬一兩年資歷,這個安撫使頭銜就能下來,這如何能讓杜松心裡平衡。

  現在長子點穿了這裡邊的窗戶紙,也頓時讓杜松的心活絡起來了。

  倒不是說這個觀察使位置有多麼重要,但按照李唐後期的規制,安撫使和觀風使這一類的虛銜一般是給那些一兩州之地且新近起來的暴發戶,甚至有兩州之地若是傳承一兩代,也都能弄個觀察使。

  他杜氏獲蘄黃二州也有十餘年了,他杜氏對長安的態度也不可謂不恭,但卻始終未能拿到想要的東西,無他,就是人家覺得你沒實力,沒名氣。

  若是你這等縮著脖子躲在後邊排隊的角色都能靠熬資歷拿到想要的位置,那豈不是讓別人覺得這個位置不過如此,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獲得?

  最典型的就是梁王分明就是長安的死敵,但是至今長安也還是沒有說不承認朱允的梁王之位,無他,因為無論你承認不承認,這中原頭把交椅就是他朱允坐定了。

  長安不承認,其他藩閥也一樣要承認,這就是實力和影響力擺在那裡了,承認不承認都是那麼回事兒。

  白衫儒者和杜立也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家主動心了。

  這一點觀察使一直杜松的心病,但也得承認,正因為安撫使這個職務太過虛化,所以也使得蘄黃二州對杜氏入主的正統性合法性一直有異議,雖然這不是主因,但畢竟也是一個很好的藉口。

  杜珅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而且也極大的激發了杜氏家族其他人的心氣,這個時候陸熙和杜立意識到只怕再要阻止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甚至可能惡了杜松的心了。

  不過陸熙畢竟也是深諳此道之人,他不動聲色的插話道:「三郎,我看大郎此言所言頗為有理,但我看你眉宇間始終有些憂慮,不妨說出來,這個時候正是群策群力的時候,咱們要把所有不利因素考慮到,以免日後有什麼缺漏,再來彌補就晚了。」

  杜立心中一邊暗自咒罵陸熙這個老滑頭,把話題丟給自己,自己不說不行,說了,只怕又會引來一番攻訐到自己身上,只是此時卻由不得他了。

  「父親,諸位長輩,陸叔內心擔憂大概也是和我一樣吧,按照大兄所言,我們也需要全力扶持固始軍,錢銀糧物自然不必說了,這駐軍殷城,固然大漲聲威,但也意味著我們可能要和蔡州軍交手,那我們恐怕就得有所準備。另外如果大梁和我們都全力支持固始,我判斷恐怕這一次固始軍也許能熬過這一關,但我接觸過江烽此人,此人野心極大,一旦站穩腳跟,勢必不會安於現狀,向我們索要殷城可能性很大,那時候我們給不給?給,不說了,不給,只怕又豎一個敵人。我甚至有一個感覺,這固始一旦羽翼豐滿,只怕也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杜立的一番話立即引來兩位兄長的嘲諷,杜溫更是毫不客氣的道:「三郎,你這是不是憂心過甚了?我覺得你怎麼成了葉公好龍一般呢?當初也是你一力主張支援固始,甚至不惜動用騎軍為其賣命,現在固始得了大梁支持,要和蔡州開戰,你現在又來說這番話,是何意思?真把我們杜家人當成了什麼?至於殷城,必須要控制在我們手中,固始軍他們還沒有這個資格來說三道四。」

  杜立也知道自己這番話不會討人喜,但憋在心裡又不能不說,看見週遭眾人都紛紛點頭認同二兄的話,他也只能在內心嘆息,卻無言以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來就是自己引火燒身,如果只是燙一下也就罷了,就怕日後變成引狼入室,甚至養虎為患,那自己恐怕就要成了罪人了。

  現在再說這些恐怕也很難獲得在場人認同,杜立也只能閉上嘴,等待下來之後再與二位兄長交換意見,這兩位雖然和自己意見不合,但是卻並非庸人,很多時候看事情也能看得到關鍵。

  看見大家意見趨於一致,杜松也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的意見我也大概知曉了,正如大郎所說,有些事情我們迴避不了,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捲進去了,那麼現在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適度的展示我們杜家的聲威也很有必要,殷城駐軍很有必要,我看就由大郎為主,從鄂州和黃州駐軍中考慮抽調,……,三郎,和固始軍那邊的聯繫還是由你來負責,具體錢物你來和他們交涉,要明確殷城的歸屬,以書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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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節 另算

  大江江畔黃鶴山上一處別院。

  草色蒼黃,暮靄沉沉。

  哪怕是歷經數百年,夏口城的碉樓在這裡依然矗立,自漢末以來,這裡變成軍事防禦要地,郢州州治所在,而自李唐更成為商業繁華之地,而黃鶴山更是獨顯傲立風流。

  江夏是杜家的發家地,而鄂州水軍更是聞名,當年拿下蘄州,江夏水軍便是立下大功。

  至今江夏水軍提督依然由杜松本人兼任,由此可見水軍在鄂州軍體系中的重要性。

  「子清兄,方才我和二郎才在節堂送走了那張越,此時張越大概已經去和老三商議錢銀和糧物的交割事宜去了。」

  杜珅一身青色圓領長衫,和身著一身白皂的杜溫二人宛如翩翩濁世佳公子,委實要比黑不溜秋的杜立俊俏許多,也難怪頗得杜松的喜愛。

  不過若是單論容貌和杜門四駿中另外一個杜翎比起來,他二人又有些自愧弗如了。

  站在巨松樹下陰影中的男子身材清瘦頎長,尤其是一雙漂亮的柳葉長眉,更是增添了幾分俊逸之氣,只是總是帶著一絲笑意的眉宇中此時多了一分陰鷙。

  「這麼說你們已經決定要助固始軍一臂之力了?」許子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情緒波動。

  這麼幾個月來的掙扎折磨終於有了一個明朗的希望了,杜家終於答應要出兵了。

  「沒錯,家父已經把虎符交與了我,三千步軍和兩千騎軍,三日內整軍完畢,便要開拔北上,屆時我們在陰山關還會駐有兩千步兵,所以這方面子清兄無需擔心。」杜珅負手傲然道:「我們杜家三千精騎便有兩千隨某北上,三千精卒也是從鄂州精銳中精選出來的,論戰鬥力,絕不遜色於蔡州軍。」

  「那子清要恭喜杜兄了,總算是一嘗所願,得領大軍一展身手。」許子清拱拱手表示道賀,「只是不知那蔡州軍見鄂州軍威,是否會主動與鄂州軍交鋒了。」

  「子清,我想你也不必想太多,有鄂州五千軍在此,實際上固始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大梁一旦對蔡州用兵,蔡州能抽出五千到一萬的兵力對固始進攻便是極限,而且時間也不可能太長,你不是說固始軍基本上都是由原來光州舊軍和固始軍合編而來麼?能夠硬挺住十倍蟻賊圍城,想必這點應對之力還是有吧?鄂州軍會擇機而戰,這一點子清放心。」杜珅望向許子清的目光裡多了幾分熾熱,「關鍵在於子清你能不能控制住沒有江烽之後的固始軍,我聽我家老三說,江烽這個傢伙頭腦手腕都很厲害,把固始軍打造成能抗十倍蟻賊的強軍,而且能夠單槍匹馬跑汴梁去向大梁求援,相當不簡單啊。」

  許子清面色不變,「請杜兄放心,固始軍能扛十倍蟻賊那也是因為我們光州舊軍的戰鬥力本身就在,如果不是袁氏背盟反戈一擊,我們光州此時早已經拿下申州了,就是南陽軍我們也一樣不懼。至於說杜兄擔心的事情更不必多慮,當年某在光州牙軍,秦再道和張越都是某昔日下屬,黃安錦某也熟悉,谷明海雖然我不熟悉,但是某乃許氏一脈,些許情誼也還是有的,這幾人或許受過江烽擢拔之恩,但若是江烽不在,且在當下外敵環伺的情況下,自然會知道怎麼選擇,而且還有杜兄這邊的鼎力支持,某自認為不會遜色於江烽。」

  「子清兄,但我三弟屢次提及江烽胸有溝壑,很有大將風範,行事慎密,不打無準備之仗,我這個三弟雖然有時候做事不討人喜,但是卻看人卻很準,且少有虛言,能讓他這般忌憚的人,說實話,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聽他所言,便是那蔡州袁氏鐵戟橫天袁無畏都不過如此,但對江烽卻是倍加讚譽,你不可不防啊。」杜溫搖搖頭。

  他知道這位許氏一脈的許子清與大兄的情誼。

  這幾年據說此人都在書院閉關,但是在光州城破之後卻詭異的出現在了鄂州,觀其氣機,的確有不凡造化,似乎已經是天境初段養息期水準了,這讓許久未見的杜珅杜溫兩兄弟很是驚訝。

  要知道三年前這個傢伙還一直在天境之下的結體期徘徊,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甚至不惜辭去軍職進入書院閉關,沒想到三年之後這傢伙居然能連跨兩級進入天境初段的養息期了,看來也是在書院裡有了什麼特殊的際遇。

  對杜溫的提醒許子清有些不爽,但是他也知道對方是在為自己好,強壓住內心的不悅,淡淡的道:「二兄好意我明白,江烽的確是個有些城府心胸之人,我三叔也曾經提醒我,不過我們許氏立足光州數十年,總還是有些底蘊,不瞞二位世兄,許氏在光州城也有安排,許寧許靜在固始軍裡也有一些擁護者,所以請二位世兄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更何況還有我三叔在固始城裡坐鎮,江烽充其量也就是個結體期的武人,縱然他有百般本事,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毫無機會。」

  這話倒是讓杜珅笑了起來,「子清說得是,我們老三也說那江烽唯一的弱點大概就是他在武道上的孱弱了,一個踏不進天境的角色,始終只能任人宰割,只需要安排好就行。」

  三人都笑了起來,但笑的理由都是一樣。

  的確,從結體期跨越那個高不可攀的門檻,往往是絕大部分武人數十年也難以實現,按照獲得的消息,江烽進入結體期也是一兩個月內的事情,真要跨越天境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而在這期間,要想解決他實在太容易了,江烽身邊也是沒有像樣的高手,像秦再道、張越之流都是與江烽相仿的天境之下覺得,在杜珅和許子清他們的眼中,不值一提。

  ***********************************

  鞠蕖要提前走了。

  時間很緊迫,在李固和李鶴等人的推動下,大梁崇政院和政事堂這邊都開始迅速動作起來,很快就有了決定,對蔡州用兵。

  事實上這只是一個姿態而已,前期的軍事動員早已經展開,在y縣的駐軍就是來自龍驤軍的,也難怪江烽他們會感覺那股子驍悍氣息。

  對蔡州用兵是大政方針,但是具體怎麼打,那就是政事堂和軍頭們的合議來定了。

  對蔡州用兵瞞不了人,也不是秘密,但是用兵方略卻絕對是秘密,除了寥寥幾人知曉,其他人都無從得知,即便是江烽也一樣不知,而具體戰術運用,那更是作為前線主帥的權力,在這一點上樑軍和晉軍都表現得相當出色。

  還是那一身打扮,帷帽,斗篷,純黑的一套,一騎健馬。

  似乎覺察到了江烽的目光,鞠蕖難得的有些害羞,有些不太自然的扭動了一下身體,一手拉著馬韁,一手撫鞍,輕聲道:「二郎,你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嗯,要嘛把郭泰帶著,要嘛就把丁滿叫上,他們倆都已經天境之體,足以應對任何同等刺客,千萬別逞能。」

  站在一旁的丁滿這兩天對這位蕖娘子也算是有些瞭解了,也知道蕖娘子和江烽之間這點兒小曖*昧,朗聲笑道:「蕖娘放心吧,虞侯大人安排我和小郭有事,恐怕今晚就要走,但七郎會一直跟著虞侯大人,有七郎在,蕖娘總該放心了吧?」

  被丁滿有些直白的話說得面孔一紅,羞怒的瞪了丁滿一眼,鞠蕖也不理會對方,壓低聲音道:「二郎,你剛入天境,靜息期要旨就是洗心養氣,尤其是需要自我參悟,自我雕琢,多花些時間苦修,這個靜息期和天境之前的結體期不一樣,結體期是需要不斷的尋找機遇來突破,但靜息期則是要自我砥礪洗磨,讓根基更加紮實,這個時期不能急於求成,只能慢慢靜養而成。」

  心中也有一抹柔情暗生,江烽也不是那種冷血動物,鞠蕖單純爽直的性格還是頗讓人心動的。

  事實上從前世穿越到這個時空,歷史系讀書的經歷讓他反而對這個有些脫離了歷史軌跡但是大體上還能把握住歷史脈搏跳動的時代充滿了感情。

  盛唐是每個國人的驕傲,海納百川萬國來朝的輝煌讓讀書時候的江烽也是熱血沸騰,現在有幸在極盛轉衰之後這個時代變成一隻蝴蝶,江烽當然希望自己這個蝴蝶翅膀掀起的風暴更猛烈一些,也讓自己能夠在這個大時代中鑲嵌的烙印更深一些。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投入這個最初讓他難以適應的時空了,發生在自己身畔的每一件事,出現在自己身畔的每一個人,都在不斷改變和影響著自己,尤其是在經歷了種種生離死別之後,這種感情就更深了,逐漸演變成了這個時空更多的在影響自己了,以至於自己也越來越用這個時代的思維來考慮問題了。

  就像自己對鞠蕖的感情一樣,顯然不是所謂的愛情,但是就是那種有些不捨、憐惜,還有一點兒相互依賴,似乎覺得如果合適的話真的納她為妾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心理上再無什麼不適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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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節 術法之道

  「我知道了,蕖娘,此去一行數百里,你孤身一人,又是女孩子,更要小心。」江烽見丁滿已經知趣的走遠,隨手替鞠蕖正了正帷帽,掀開瓔珞,探手觸摸了一下鞠蕖臉頰的傷疤,「回固始之後,我會盡快替你配藥,不過白獺脂這一味主藥可能還需要到契丹或者靺鞨那邊去買,尚需時日,你也別著急,耐心等待即可,我說了能醫好,就肯定沒問題。」

  見江烽手伸過來,鞠蕖下意識的想要躲避,但最終還是沒有躲讓,聽憑江烽的手在自己臉頰上拂過,臉頰卻滾燙嫣紅如霞,聽得江烽這麼說,也是甜滋滋的點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我去了,出了汴梁城要更小心,袁氏心思歹毒,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出什麼陰招,務必小心安全。」

  到現在鞠蕖都還能記得師兄盧高的話,像袁無為這樣的高手不是自己這等以刺殺術為主的武者能解決的,哪怕自己也一樣是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

  都是養息期的高手,在層次境界上仍然有高下之分。

  就像鞠蕖自己就很清楚,像自己這一類修煉刺殺術這種較為冷門偏門的武技,越是到後期高階進境就越慢,提升就越困難。

  而像袁無為這種修煉本宗大門的武道,跨越天境這種門檻會非常艱難,但是一旦跨越了天境門檻,在天境層次內的初中高三階中的修煉晉陞進境反而要快許多,尤其是每個階段之間的提升就相對順暢,只有在初階向中階,中階向高階晉位時才會遭遇門檻,一直要到從天境往天域跨越時才會遇到一個巨大的溝壑和瓶頸。

  袁氏三駒都已經是養息期以上的高手,如果袁氏真的要對江烽不利,派出袁氏三駒,尤其是像袁無為這樣的高手,只怕江烽就是有楊堪相助,只怕也難得討好,或許也就是能保命脫身就算不錯了。

  當然汴梁城裡像袁無為這樣的重要人物是不可能來的,否則就算是他能斬殺江烽,也很難逃脫汴梁城裡的高手追殺,但是一出汴梁城之後就不好說了,所以鞠蕖格外擔心,再三提醒。

  「行了,我明白,除了七郎,還有幾個人都是洗髓期到天境靜息期之間的武者要和我一道走,哪怕是袁無為親自來,我和七郎也有一戰之力,更何況龜年兄也為我準備了一些小禮物,如果袁家真有人要來,我還真希望試試這樣小禮物的效果如何呢。」

  江烽見鞠蕖始終不放心,終於透露了一點秘密給對方。

  果然鞠蕖眉宇間的擔心消去不少,又多問了兩句那術法道具的情形,這才算是放下心。

  一直到一人一騎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丁滿才咧著大嘴笑著過來:「二郎,不如就納了蕖娘為妾,雖說有胡人血統,但納妾也不影響啥,何況我聽龜年說,蕖娘是個生兒子的好模樣。」

  沒人的時候,丁滿還是稱江烽為二郎,這也是江烽專門要求的,只是在正式場合或者有外人時,才稱江烽為虞侯,江烽不希望因為這些原因而使得雙方之間的關係反而變得疏遠。

  鞠蕖有胡人血統,個頭本身就比尋常女子大不少,尤其是胸臀兩處,更是明顯,在很多人眼中這自然就成了生兒子的徵兆。

  「鄧龜年有學著人占卜看相了不成?連人家生兒生女他都能未卜先知?」江烽沒好氣的道:「他有那心思還不如多花到自己屋裡。」

  一句話也把丁滿逗得大笑起來,恰恰鄧龜年娶了一妻兩妾,結果生了四個,全都是女兒,丁滿也沒想到短短幾天裡江烽就和這些人搞得這麼熟悉,連鄧龜年家裡連生四個女兒都知道,對江烽沒來由的又多了幾分親近。

  「二郎,你安排龜年的事情,龜年說最遲明天就能有答覆,不過他說也不樂觀,大梁雖然不太看重術法,但是畢竟汴梁城的環境不是固始能比的,各種資材應有盡有,只要需要,都能輕而易舉找到,但是到了固始,恐怕稍許特殊一些的資材都得要到外地去尋找購買,所以那些人恐怕都不太願意離開汴梁啊。」

  丁滿和鄧龜年一直相熟,楊堪提出去固始這個想法之後,丁滿也是第一時間就告知了鄧龜年,鼓動鄧龜年一起去,鄧龜年也是思考再三才應允,但是鄧龜年術法圈子裡的其他朋友就都持反對態度。

  一個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除了汴梁、洛陽、長安、揚州、南陽、襄陽、江陵、益州這些大都市,一般的小州郡根本不具備術法研究的環境,尤其是在資材獲得上更是困難,像固始這等縣城就更不用提了。

  「我也和龜年兄說了,我說這要換一個角度來看事情,沒錯,像汴梁這等大城市的確在資材獲得上具有先天優勢,但是固始也有固始的最大優勢,那就是固始馬上要面臨連番的戰爭,他們的所學所用可以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得到最好的檢驗,他們甚至可以親眼目睹這些設施器材的發揮使用效果,這對於一個方術士術法師來說,是何等的重要?這恐怕要比他們在自己書房作坊裡自己摸索研究強得多吧?」

  江烽的話也激起了丁滿的共鳴,「是啊,我覺得術法一道也和咱們的武道修行一樣,日常的苦修當然很必要,但是真正能讓我們自己提升飛躍的,還是對陣切磋,不,應該是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廝殺拚搏,毫無保留的對決,只有那樣才能激發出最大的潛力,只有這樣的砥礪才能真正實現頓悟!」

  萬法歸宗,實際上在本質上都是殊途同歸的,積累很重要,但是要實現本質的飛躍,還是需要在最大的潛能激發下才能迸發出靈感和頓悟,武道如此,術法一樣如此。

  這一番話此時也在道藏齋中引起了爭論。

  大篆體的「道藏齋」三個大字在古色古香的閣樓正門上顯得格外醒目,總能吸引走近閣樓的人目光,讓人下意識的陷入到這幾個大字中的意境中去。

  按照術法道藏這一脈的說法,誰能夠在注視著三個字時的玄神感應越強烈,也就意味著這個人在術法道藏這一脈上的天賦久越高。

  這三個字相傳是墨翟親手所書,但這也遭到一些人的否認,認為是李耳所書,但毫無疑問這幾個字裡蘊藏著無窮的天道變化氣韻玄機。

  每一個來到這裡術法修道者對這個幾個字的領悟感應都各不相同,但是越是感應強烈者,毫無疑問都是其中天賦絕佳者。

  八八六十四根四方柱搭起了這座渾然天成的道藏齋的主樓。

  樓分三重。

  一樓是術法弟子切磋交流聚會所在,平素也分為幾塊,有供術法弟子修煉玄神的感應殿,也有供術法弟子動手製作的靈思坊,還有供術法弟子探討辯論的己見堂。

  二樓則是術法藏書閣,各家術法書籍在這裡都有珍藏,凡是術法弟子皆可借閱,並不藏私,當然也有規矩限制。

  三樓則是觀星亭,用來觀察天象,感悟宇宙。

  「這麼說龜年兄是打定主意要去那固始小城嘍?」跪坐在葦席上的男子一身青色道袍,古樸的發冠和挺拔的身軀使得他的個頭在一群人中顯得特別高大。

  「嗯,白朴兄,我意已決,在這汴梁城裡蝸居三十年,雖然也曾出去雲遊感悟,但是始終覺得未能有更多的機會學以致用,我希望能夠有一個舞台能夠見證我自己,但大家都知道大梁對我們術法一道一直不太信任,再在這裡呆下去我覺得縱然不是虛度光陰,但是也難以有更多的提升,還不如到固始去試一試。」鄧龜年也是拱手一揖,顯然是對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青袍男子十分尊敬,「我知道白朴兄未必同意我的觀點,但是我還是想去試一試,而且我也想請道藏齋的各位友人不妨與某我同行,一起去闖蕩一番,哪怕會有失望,但是起碼我們也有希望。」

  「龜年兄,這是那個姓江的來請你當說客的?」一個聲音有些尖厲的聲音從青袍男子背後傳來。

  「普明兄要這麼說也可以,江虞侯的確有這個請託,他說他有兩個好友對術法一道極為痴迷,在固始也成立了一個道藏所,專司研究術法,製作術法器具,表示他本人也對術法一道十分仰慕,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予以術法一道的研究和探索提供最大的支持。」鄧龜年瞥了一眼青袍男子背後那個白衫男子,平靜地道。

  「這就是龜年兄去固始的主要原因?」被喚作白朴兄的男子方正的臉上眉頭微皺。

  「白朴兄,我一直以為學以致用才是我們術法一道能夠昌盛的唯一途徑,而這個用,就是要用在真正能夠發揮出術法一道最大作用的所在,戰爭是最能體現我們術法一道精髓的所在,無論是城市的攻防戰,還是小群體的對陣,亦或是個人的對抗搏殺,我認為我們術法一道現在都沒有充分展示其威能,在大梁這邊,我們沒有獲得足夠的尊重和機會,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換一個角度換一個環境去嘗試一下呢?」

  鄧龜年語速很慢,但是語氣中的堅決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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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節 播下一顆種子

  鄧龜年的話在一群方術士和術法師中引起了一陣交頭接耳,很顯然鄧龜年的話撓中了他們內心的隱痛。

  雖然說大梁軍中也有專門的術法體系使用制度,但是這個制度更多的是流於形式,在使用中更多的是要根據軍中主帥的喜好甚至是心情好壞來決定。

  所以方術士這種較低層面的角色在大梁軍中是排不上號的,而術法師和方術師們更多的也是運用在城市防禦戰中,只有道法師和道法宗師級別的強者才能真正獲得大梁軍方高層的看重,畢竟也只有這個級別的牛人才能不拘於戰爭形勢,在任何環境下都可以隨時發動術法威能。

  但是即便是大梁這種人才鼎盛的環境下,道法師的數量也是極為有限的,而道法宗師級別的更是僅有那麼寥寥兩三人,連方術師這樣的人才也不算多,而絕大部分還是方術士和術法師這個層面的,這也使得術法一道很難獲得大梁軍方的認可和信任。

  畢竟在戰爭中使用術法既需要相對特殊的環境條件,而且也容易干擾到軍隊的排兵佈陣,在很多軍方將領看來這實在太不划算,而且也的確在一些戰役中出現了因為要照顧術法體系而不得不打亂軍隊中的安排,結果導致戰爭失利,這也成為術法一道在軍中受到排斥的主因。

  加之本身以武力為基礎的軍隊體系就十分推崇武道,而對這些對武道構成了挑戰的術法有些反感,而大梁本身在整個中原的武道這一塊也最強盛,再有這些因素的影響,自然而然也就讓術法一道在軍中不太受歡迎了。

  尤其是像較低層次的方術士和術法師這兩個級別的角色,就更難獲得機會,這也是最讓術法一道感到頭疼的,越是缺乏機會這些最基層的術法修煉者就越難獲得機會鍛鍊,而越是缺乏鍛鍊機會,這些人也就越難成長起來,很多人甚至不得不到深山大澤中去尋找挑戰凶獸怪物,以期獲得更多的經驗和機會來實現自己的術法突破。

  相比於像大梁、河東、hb三鎮、泰寧軍這種素以武力稱雄的北地諸藩,軍力稍弱的南方諸閥反而對術法一道更為看重,尤其是南方多水、多山的複雜地形也更適合術法一道的運用,所以像淮南、吳越、潭岳、襄陽、江陵都是術法一道頗受器重之地。

  在一個不受當地藩閥重視的地方,無論是術法研究還是實戰運用都會受到很多限制,尤其是缺乏機會更使得他們的想像力和創造力會受到極大的制約,這也是鄧龜年與被喚作白朴兄的道藏齋首席執事等人一直深為遺憾的。

  作為道藏齋內七執事之一,鄧龜年排行第六,但是年齡卻最小,也最是與這位首席執事親善,兩人一直頗為相知,所以這一次鄧龜年提出要離開道藏齋前往固始也讓白朴很是震動,。

  白朴已經意識到隨著時代的變化,道藏齋這種繼續保守固有傳統的格局可能會受到挑戰了,實際上對此他也早有感覺,尤其是隨著杭州、揚州、益州等地的術法一道日益昌盛,道法師甚至道法宗師的輩出,已經讓他感到了巨大壓力。

  雖然在大梁仍然還有兩三位道法宗師級別的宿老,但是他們大多在耳順之年了,而在不惑到知天命這個階段的道法宗師,大梁卻是一個都沒有,道法師也屈指可數,形成一個明顯的斷層,這也讓他這個道藏齋首席執事倍感壓力。

  這其中一個很大原因就是像方術士、術法師乃至方術師這個中低層面的術法人才沒有獲得更多的機會來鍛鍊成長,這大概也是今日鄧龜年提出要辭行去固始的原因。

  注意到廳堂內的術法師們都是一陣躁動,但是白朴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制止他們的竊竊私語,而是低垂下頭,自顧自的思考著,而鄧龜年有也沒有再多言,也只是跪坐而立,靜候著這位首席執事的決斷。

  後邊本來也還有幾位方術師級別的人物本來也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首席執事的神情,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都沉靜下來,等待最後的結果。

  廳堂裡漸漸安靜下來,最終還是白朴嘆了一口氣,抬起目光環視了一眼四周,沉吟了一下才道:「龜年兄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我當然尊重,至於說道藏齋內的諸位同道他們的意願如何,白朴不敢為他們作主,道藏齋本來就是一個術法同道共同研修的場所,對誰都沒有約束力,來去自由,去留任意,但是我本人是樂見術法一道在任何一地落地開花結果的,若是固始真的能成立道藏所來作為研修之地,對我們術法一脈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頓了一頓之後,白朴才又道:「諸位同道可以考慮自身情況,若是覺得自身術法道藏尚需苦修進境,不妨留在汴梁,這裡更適合;但若是誰覺得自己的進境遇到了障礙和瓶頸,需要一些改變來突破,不妨去固始一試。」

  白朴這一番態度亮明,也在整個廳堂裡引起一陣鼓噪,顯然有不少人難以接受,但是也有不少人瞑目深思,似乎是在揣摩白朴態度變化會給道藏齋帶來什麼。

  「多謝白朴兄的理解,龜年在此謝過了,諸位同道可以根據自己實情來做決定,而且龜年也要提醒諸位,固始目前面臨著和蔡州一戰,是戰爭難免就有傷亡,我們術法一道在某些防護力方面是遠不及武者的,即便是有軍隊保護,但是仍然有很高的危險性,所以龜年先行提醒各位同道考慮清楚,如果真的要去,也一定要做好各種萬全準備。」

  鄧龜年站起身來,做了一個羅圈揖,嘴角帶笑,「若是有願意去的,明日一早辰時我們便要早早動身,若還有什麼需要瞭解的,都可以來找我。」

  走出道藏齋,鄧龜年深深的看了一眼背後這座大院,再看了一眼那巍然聳立的三重樓,似乎一層重重的負擔被卸下了。

  從江烽發出邀請,楊堪來邀約時,鄧龜年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大梁雖然有整個中原最大的地盤,最多的人口,也有最豐富的資源,但是在術法道藏上已經在慢慢落伍了。

  不說南方諸閥的人才輩出群星薈萃,就連北面一直被大梁術法道藏界看不上的河東晉地近十年來也是迅速崛起,讓鄧龜年深感憂慮。

  河東號稱魔師的朱邪重山已經達到了道法宗師的境界,這是河東沙陀人第一個道法宗師級別的強者,而更為可慮的是朱邪重山座下三弟子據說都是天縱奇才,為首的安義誠在三年前鴉軍與黨項人大戰時,一人獨自發動玄天火鴉陣,一舉燒死黨項精銳鐵鷂子一百餘人,讓黨項人聞風喪膽,據說安義誠也已經當之無愧的成為河東術法道藏界除朱邪重山之下的第一人,他的另外兩個師弟也是不凡,也已經踏入了道法師的境界。

  這些種種都讓鄧龜年有了很深的危機感,也是他和白朴等幾位執事經常討論的焦點,而這一次白朴之所以能夠有這樣開放的姿態來對待自己離開汴梁,也應該是和這個因素有關,哪怕是能在固始重開一片天地,為中原術法道藏一脈尋找一個更好的突破契機,也是一件好事,算是另闢蹊徑吧。

  固始的條件的確差了一點,但是固始是四戰之地,以鄧龜年和楊堪等人對江烽現今表現的觀察分析,此人絕非池中物,而現在大梁的局面,他們都認為大梁勢必要全力支持固始來掣肘和制衡蔡州和淮北,最大限度的牽制蔡州和淮北對大梁的威脅,這樣大梁才能騰出手來,無論是對付蔡州,亦或是泰寧軍,要都遊刃有餘得多。

  而這也將成為固始軍的機會,蔡州和淮北都絕難容忍固始軍這顆釘子一直紮在它們背後,對固始軍的攻伐恐怕會連綿不斷,蔡州如此,淮北亦然。

  這樣一來,頻繁的戰事將會給術法修煉者帶來大量的機會,而且按照固始軍和蔡州軍以及淮北方面實力上的差距,這種戰事更多的可能會是以城牆攻防戰來出現,而這恰恰是方術士、術法師這一類低層次角色最擅長發揮的領域。

  相比於已經可以在野戰和小集群戰上任意發揮的方術師、道法師們,他們還是更擅長依託自身城防體系保障自己安全,在這個前提下再來發揮自己的術法威能,在野戰中,他們孱弱的自我防範能力很容易讓他們在尚未給敵人造成傷害時,自己就先命喪黃泉了。

  可這些方術師、術法師們又必須要經歷艱辛的苦修和這種血與火的洗禮才能慢慢成長起來,不經歷這一關,他們始終難以真正成為獨當一面的方術師和道法師,所以鄧龜年才毅然做出要到固始一試的決定,他也希望能有更多的同仁同道追隨自己,現在看來,這顆種子已經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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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節 南陽

  江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顆小石頭扔進汴梁這樣一個大池塘裡也能激起這麼大的風浪,短短幾天裡,他就已經成為了汴梁城裡閒人茶客們嘴裡的風雲人物。

  雖然大人物們仍然不屑於和他打交道,但是無可否認的是江烽及其固始軍在大梁高層心目中的地位正在發生變化,這連帶著也影響到了很多原本還在觀風望色的群體。

  假以時日如果固始真的能夠在這一戰中熬出頭來,站穩腳跟相信下一次他來汴梁,便會有另外一番不一樣的風景。

  不過對於江烽來說,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留下來和那些才開始意識到風向變了的各個利益群體了,他必須要返回固始了,出來已經半個月,回去的時間再怎麼也得要七八天,這中間還不能出什麼差錯。

  而且他還得赴南陽一行。

  丁滿和郭泰以及吳氏兄弟帶著一幫人已經分赴開封諸縣和許州、hn府那邊,初步預計能夠吸納招募到一千人左右的老兵,現在這些老兵已經按照最初的約定開始向尉氏和舞陽集合,估計需要三到五天這些人才能陸續到位。

  這麼大規模的人要過南陽境,肯定瞞不了南陽,所以需要給南陽一個交代。

  江烽打算自己親自一行,換了其他人恐怕都會把局面弄砸,這是江烽這個歷史系穿越者帶來的優勢,對於像南陽這樣的藩閥,掌握大勢走向熟知當下格局的他,有著更豐富演講和遊說能力的他,在這方面更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心理優勢。

  如無意外,這一千多老兵會沿著許州這一線南下,但不會再走江烽他們來時的嵖岈山和文城柵這邊了,蔡州在那一線的兵力佈置肯定會加強。

  蔡州方面在汴梁裡的眼線也不會少,從大梁一開始進行軍事動員,只怕蔡州也就會進行戰爭準備,以袁氏的智慧自然看得出大梁現在要用兵絕對不會是現在汴梁鼓噪得厲害的蒲州,只能是蔡州,但從蔡州哪個方向進攻,就要讓袁氏考量了。

  不過從舞陽進攻吳房西平這一線,絕對是有吸引力的,複製李愬雪夜入蔡州這一經典戰例也並非不可能,在這一線展開,可以把蔡州北部精四縣打得稀爛,甚至可以實現三年蔡州方面分割陳州南部的翻版,把蔡州北部三縣或者四縣攔腰斬斷。

  所以現在這些老兵要走只能分批次從慈丘、桐柏這一線進入申州,然後從申州南部大別山北麓一直東行進入光州,搶在梁蔡戰爭爆發之前趕到固始。

  好在也就是一千多老兵,分成三五批次離開,一批人也就兩三百人,只要能提前和南陽方面說好,問題倒也不大。

  江烽在交代好了崔尚之後,臨行之前,常昆又來和江烽一晤,二人密談了一個時辰之後,江烽這才起身離開汴梁。

  說實話這一趟來汴梁雖然在汴梁城裡呆了這麼幾天,但是除了來汴梁的第一二天還稍有閒暇時間與鞠蕖一道逛了逛汴梁城,感受了一下這個時代最繁盛的城市風光,後面幾天都幾乎被各種事務纏身,不是謀劃與大梁要員們的會晤,就是接待即將可能進入自己麾下的武者們,接下來就是切磋,酒宴,遇刺,再後來就是各種佈置安排了。

  江烽也很遺憾,汴梁的風光簡直還沒有品嚐到自己就不得不離開了,勾欄瓦舍,汴河風情,還有那遍及汴梁城的各種名食美酒,他都還沒有來得及一一感受,就不得不心急火燎的離開了。

  他的確不敢再呆下去了,一來時間太緊,二來若是給蔡州方面更多時間得到更多消息,沒準兒蔡州方面就真的會派出高手來沿線埋伏,尋找機會半路截殺自己了。

  就算是有楊堪同行,但若是多來幾個像袁無為、袁無敵這樣的高手,再能抓住機會,這種刺殺機率還是相當高的。

  當然這種可能性也很小,首先要選擇合適的時機準確攔截自己就很難,而要讓蔡州方面派出好幾個袁無為、袁無敵這樣的強者漫無目的的在泌州、申州、光州這一線來攔截,在梁軍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時候,也顯得有些兒戲了,所以這種可能性並不大。

  江烽和楊堪一行七人是藉著夜色悄然離開汴梁城的,雖然不至於晝伏夜行,但是利用夜色先趕上幾十里地,能夠很好的避開一些眼目。

  七人十四騎,一人雙馬,也就是為了確保能盡快趕回固始。

  在大梁境內這一線相對安全,一人雙馬跑起來,就算是蔡州方面有足夠眼線發現也來不及做出反應,除非蔡州方面真的是安排了幾個高手一直在汴州到許州這一線埋伏,這顯然不可能。

  兩天時間一行人就從汴梁趕到了方城。

  憑藉從大梁兵部開出的信使函,楊堪見到了駐紮在方城的南陽軍中人,瞭解到了劉玄已經卸任泌陽刺史,而轉任隋州刺史了。

  泌州即唐州,十多年前唐州改名為泌州,但老百姓更多的還是喊唐州,也是南陽兩州一府中的核心州之一,僅次於南陽府。

  泌州也是人口稠密之地,七縣人口接近兩百萬萬,雖然無法和南陽府比,但是要比隋州人口多一半以上。

  得到這個消息,江烽心中更是篤定了許多。

  看到江烽目光中多了幾分喜悅,楊堪有些不解,輕輕策馬趕上江烽。

  「二郎,我看你似乎對劉玄出任隋州刺史不但不意外,而且還有些高興?」楊堪皺著眉頭,「隋州條件遠不及泌州,泌州七縣,人口眾多,隋州僅有四縣,且泌州的方城扼南陽和荊楚進入中原要道,地理位置也遠勝於隋州,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隋州劉玄從泌州刺史轉任隋州刺史都是一個貶謫,以劉玄的心性,怎麼會接受?難道說劉同真的要對劉玄下手了?不太可能啊,不是一直傳言劉玄要接任南陽府尹麼?」

  南陽二劉,雖然劉同是家主,且兼任南陽經略使和南陽府尹,但劉玄在外界的名聲更大,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劉玄在南陽勢力和地位就比劉同更強。

  南陽劉氏自號詩書傳家,以德服人,雖然劉同和劉玄兩兄弟關係比較微妙,但若是希望兩兄弟齟齬甚至反目卻是不現實的幻想,若真是那樣,劉氏就是自毀名聲,劉家賴以持家的根基都要動搖了,那只能是兩敗俱傷,無論誰最終獲勝,結果都是會很失敗,這一點上劉氏兄弟應該很清楚。

  那種兄弟反目煮豆燃豆萁的事例更多的還是發生在那些爆發閥族中,真正傳承已久的老家族這種情形還是比較少見,尤其是在家族中族老影響力比較大的情況下,就更不容易發生了。

  「七郎,你是不是還要問,就算是劉玄出任泌陽刺史,也和我們沒啥關係,也沒有必要高興?」江烽笑著道。

  「嗯,哪怕劉同和劉玄反目,也咱們沒太大關係,固始和南陽之間還隔著光州呢。」楊堪點點頭。

  「正是這個光州才有意義和價值。」江烽微微一笑,「劉氏兄弟哪怕有些隔閡,也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實際上我的理解,劉玄出任隋州刺史是劉玄和劉同達成了一個妥協,這避免了矛盾的激化,加入劉玄真的出任南陽府尹,那南陽才有可能出問題。」

  「噢?」楊堪凝眉沉思,臉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悟的表情,「二郎你是說劉氏兄弟在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了?」

  「嗯,南陽府尹換來泌州刺史,劉同肯定是要給劉玄補償的,那光州肯定就要歸劉玄了,南陽府尹一職估計劉同是日後要留給他的嫡子了,劉玄素來外和內鷙,胸有城府,野心很大,但礙於劉氏家族傳統和自己身份,而無法一展抱負,上半年關中李氏出訪南陽襄陽,有意要拉攏南陽全力對抗大梁,劉玄就持反對態度,認為南陽和關中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和大梁對抗不符合南陽利益。」

  江烽的話讓楊堪也是精神一振,南陽雖然一直沒有參與過對大梁的出兵,但是南陽的底蘊卻是讓大梁頗為忌憚的,南陽府七縣,僅南陽一縣人口就超過六十萬,整個南陽府人口達兩百五十萬,在吞併了申州之後,整個南陽劉氏控制下地盤達到三州一府,人口接近六百萬,已經快要達到大梁的一半了,而且南陽自李唐建國以來一直未遭大的戰火,經濟富庶,術法昌盛,極具戰爭潛力,這也是為什麼關中不遺餘力的拉攏劉氏的主因。

  看見楊堪的表情,江烽心中也還是一嘆,這些傢伙還沒有擺正位置,還在以大梁軍官自居,雖說這需要時間來改變,但是日後自己還得要好好琢磨一下,用一些潛移默化的手段來改變他們的觀念意識。

  對這一點,江烽倒不至於狹隘到心存芥蒂,但是未雨綢繆提前做起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這種觀念始終不扭過來,在很多戰略部署和決策時,就會下意識地受到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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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節 人心,世道

  「二郎,縱然劉玄不願意和大梁對抗,那對我們固始來說,現在也還是沒有太大意義啊。」楊堪凝神思索,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他也許會同意丁滿和郭泰他們帶老兵過境?」

  「嗯,從現在的格局來看,事實上南陽方面已經有些改弦易轍的跡象了,出兵申州就是一個徵兆,南陽不願意再毫無節制的跟著關中李氏的指揮棒轉,他們有他們的利益要求。」江烽一邊策馬慢行,一邊也在整理著思緒,「劉玄把南陽府尹一職交給兄長,劉同勢必要在各方面都予以劉玄支持,我認為劉玄的野心恐怕不止於申州,而有了南陽的全力支持,劉玄的胃口可能會更大。」

  「光州?」楊堪一凜,「二郎,你是說劉玄也盯著光州?」

  「光申二州素來緊密一體,光州僅有三縣之地,地狹人少,肯定難以滿足劉玄的野心,對光州有想法也正常,但是袁氏也不是好惹的,估計現在劉玄未必有這個膽量,我覺得劉玄可能是盯著南邊的安州。」江烽搖搖頭。

  楊堪一驚,「安州?安州怕是沒那麼容易拿下的吧?且不說鄂黃杜家在安州有相當利益和影響力,而且義陽三關易守難攻……,不對,劉玄如果真的要謀安州,完全可以搞聲東擊西,從隋州出兵安州!」

  「對!」對楊堪思路的開闊江烽也很欣賞,「劉玄不可能從去攻打義陽三關,只會從隋州東進,不過安州肯定也有警惕,所以劉玄要謀安州,就得要想辦法麻痺安州方面才行。」

  楊堪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忍不住一擊掌,「最好的掩護莫過於表現出他有意要從申州直取光州,然後再從隋州直下安州,而他只要能在申州這邊做一做動作,不管袁家信不信,都得要嚴陣以待,光州局面本來也就還不穩,他袁氏不敢不防啊,萬一南陽真的就有這個心呢?」

  「呵呵,南陽肯定有這份心,只是現在條件還不成熟罷了,南陽和蔡州本來也就是因為光州許氏的愚蠢衝動而臨時起意來瓜分了光申二州,你敢說袁家現在就沒有打過申州的主意?」江烽哂笑,「誰也不比誰高尚,表面上可以談笑風生把酒言歡,但是背後磨刀霍霍的事情難道還少了?」

  楊堪也點頭認同江烽的觀點,南陽劉氏和蔡州袁氏素無淵源,也正是因為光州許氏不自量力的想要吞併申州,這才引發了禍端,結果是導致這兩州易主,但是這兩州本來也只是緊密相連的,現在分數兩大勢力,自然會讓各自產生一些想法。

  「二郎,對我們來說,其他都不重要,但劉玄如果要想某安州,那在申州做點兒動作麻痺安州應該是很正常的,可這對光州方面來說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說不定蔡州還會懷疑南陽已經和大梁動兵有關聯呢。」

  楊堪的話突然觸動了江烽內心的某一處,江烽下意識的帶住馬,停了下來,皺眉苦思,南陽方面如果真的要緩和與大梁的關係,這倒是一個契機,以劉玄的智慧,似乎看不到這一點。

  「七郎,你安排一個人回去瞭解一下,我估計也許南陽方面已經在和大梁方面交涉了。」江烽重新策馬前行,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一次的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弄不好捲入進來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喜歡。」

  楊堪也被江烽的話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一陣後才慢慢琢磨出意思來,「二郎,你是說南陽方面對光州也許會弄假成真?」

  「為什麼不可以?若是大梁真的大舉對蔡州用兵,而蔡州又還惦唸著我們固始,光州本身就不是蔡州固有之地,南陽又有什麼不可以伸手來摘這個桃子?」江烽越想越想興奮。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場戰事就太有意思了,即便是南陽方面沒有這個意思,他也要面見劉玄把這個意思流露出來,看看劉玄這個老傢伙會不會動心。

  至於蔡州那邊,嘿嘿,太有意思了,這種亂局正是江烽最喜歡的。

  ******************************

  認真的品鑑著手中的圖畫捲軸,伸出手指撫摸了畫捲紙質的質感,峨冠博帶的老者良久才點點頭,「照匠師所說,這已經是能做出來的最好捲軸了,宗師以為如何?」

  負手站在床旁的白髮老人面龐赤紅,但肌膚卻溫潤如玉,望之如神仙中人,搖搖頭,「玄公,比以前的確要好許多了,但是要達到老夫的標準還有些距離,這種卷質頂多可以承受四重術法,而且還對術法屬性有選擇,也不能疊加,所以怎麼說呢?差強人意吧。」

  「宗師要求太高了,我南陽都難以製成,想必其他地方都更無希望了。」被喚作玄公的老者面部有若淡金,但是額際卻又有幾分瑩潔潤澤,正是現今的隋州刺史劉玄,一臉傲然的道。

  「玄公過於托大了,現在南方諸藩在這方面的進境很大,據我所知,杭州和揚州兩地的術法道藏人才輩出,尤其是年輕一輩術法人才群星璀璨,而吳越二地都對術法一脈十分推崇,所以已然有超越我們中原荊楚的跡象,玄公不可小覷啊。」白髮老人不以為然的搖頭,「而且吳越之地多奇山深澤,且臨海,多有天材地寶,而術法一道,尤其是要承載大型術法的資材往往都需要有特別質感的資材,所以玄公若是要想在這捲軸、器具上再有精進,恐怕還不只能靠玄神加祝,更需要質感更佳的資材才行。」

  大型術法器具對製作資材要求尤高,同時也對製作技藝要求很高,稍有偏差要嘛是材毀物滅,要嘛就是傷及製作者本身,所以被喚作宗師的老人語氣很嚴肅。

  「唔,我明白了,我會安排人先到揚州和杭州一行,看看能不能購買到一些特殊的資材,南陽這邊商貿發達,也能夠通過商肆訂購一些高等級資材,總之,我們南陽這幾年可能都面對這對這類中大型的書法道具、器械的巨大需求,所以還要請宗師在修行之餘多指點一下他們,拜託了。」劉玄也鄭重其事的躬身一揖,表示拜託。

  白髮老人也趕緊回禮,「玄公無需多禮,這是我分內之事,好在咱們南陽的術法淵源深遠,根基深厚,所以玄公不必擔心在人才上不足,只需補足資材,便可無虞。」

  二人正說間,下邊來人稟報,劉玄皺起眉頭,顯然不喜有人打擾他,倒是白髮老人主動說他還需要禪定修神,所以告辭離開。

  「江烽?固始江烽?」劉玄長眉一掀,人也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室內踱步,「他們一行幾人?」

  「一行六人,屬下觀其氣機,怕是有兩三人都是天境之上,另外幾人也在洗髓和結體期之間。」來稟報的也是劉玄侍衛首領,觀人望氣乃是其必備之能。

  「你是說那江烽也是天境之上了?」劉玄意似不信。

  南陽斥候細作素以無孔不入著稱,在汴梁,在光州,南陽都投入了相當大的資源來收集各方面情報,所獲甚多。

  他印象中這江烽雖是光州許氏斥候出身,但武技一般,不過通脈期水準,頂多也不過洗髓期,到固始軍中成為首領也不是以武技著稱,倒是聽說此人頭腦靈活,頗有詭詐之術,怎麼現在卻成了天境之上?自己這侍衛首領的看人術自然不會錯,倒是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當然他倒不是對一個天境高手有多麼重視,他只是覺得這中間如何會有這麼大差異,若是斥候偵察有誤,便要責罰斥候,若是江烽進境若斯,那就真的要好生評估此人的天賦了。

  「應該是剛入天境的靜息期,屬下觀其氣機尚不穩定,應該是剛踏入天境不久。」

  「唔,那便是此人去了汴梁有了特殊際遇了。」劉玄點點頭,「你去請他們稍候,另外去請諸葛、石兩位先生過來。」

  趁著下屬去安排和請幕僚過來,劉玄也整理了一下思緒。

  這江烽倒是來得有些蹊蹺,細作稱其到汴梁活動,一時風頭無二,這倒也能理解,大梁需要固始這樣一顆釘子來掣肘蔡州和淮北,只是這顆釘子能維繫多久?

  大梁雖然已經明確要動兵,但劉玄知道大梁這個龐大臃腫的官僚結構要動起來沒那麼簡單,固始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很難說,至少劉玄覺得很難,除非大梁那邊有特別的支持和動作。

  那這傢伙來自己這裡是來求援的?他就斷定南陽會為了他固始與蔡州交惡?

  劉玄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錄事參軍那邊給這個傢伙下的評價是此子心思詭譎,尤善利用人心,杜家被拉上了船,現在又輪到自己了?自己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傢伙怎麼來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把自己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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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節 劉玄

  從見到劉玄第一眼,江烽就知道鞠蕖栽在此人手中半點不冤。

  別說對方身畔那個侍衛首領就是天境養息期的高手,還有什麼術法護衛,單單是他本人的水準,絕對的天境中段之上,要斬殺鞠蕖這等角色,只怕也就是三招兩式,沒準兒當時劉玄就根本不想出手,所以才讓鞠蕖逃出生天。

  這也是江烽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天境中段以上的高手,之前所見的尉遲無病也好,李固也好,也不過就是太息期的高手,都未曾突破過天境初段這個壁障。

  至於對方真實實力到了天境中段的哪個層面,江烽也無從估測,但從身旁楊堪那全身繃緊的情形來看,估計這傢伙也是緊張得夠嗆。

  如果此人今日要在這裡解決自己,自己和楊堪二人只怕都難以倖免,不過對此江烽倒不懼,像劉玄這種人都是老謀深算之輩,謀定而後動,絕不會做無益之事。

  「江烽(楊堪)見過玄公。」在真正的藩閥閥主面前,江烽和楊堪都不敢失禮,進得門來,便深深的一鞠躬揖手為禮。

  「英雄出少年啊,不必客氣,看座。」一身青衫的劉玄背負雙手站在廳堂中間,嘴角含笑,半點看不出高手風範,唯有臉上淡淡的黃光讓人知曉此人是修煉某種特殊的武道功法。

  玄黃戰氣乃是劉氏祖傳絕學,得名天地玄黃,戰龍在野,故名玄黃戰氣,而那一日在白水河畔所遇的玄黃霸拳亦是劉氏稱霸山南的絕學之一。

  劉玄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但是江烽知道對方早已經過了五十,多年修行使得他的外表早已經脫離了正常表現,此時的劉玄應當是處於其武道修行的最巔峰期。

  江烽的氣機感應覺察不到任何東西,對方應該是有某種特殊的手法隔絕了外人的探知,無論是江烽還是楊堪都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武道修行到了這個階段,才能真正的稱之為強者,而真正進入了武道天境中段,便可稱之為武道宗師,自創武技絕學,開門立道,也非不可能了。

  偌大的廳堂裡只剩下三人,劉玄的目光如汩汩流水在二人身上流淌了一圈,收了回來。

  如自己侍衛長所說,兩個小輩都已經過了天境門檻,而那楊氏子更是已經進入了初階的養息期。

  江烽應該剛入靜息期不久,雜駁不純的玄氣和起伏不定的元力尚需時日才能慢慢靜息下來,但觀此子元力極為豐沛雄厚,可見根基打得異常牢固,難怪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從洗髓期一躍突破結體期跨入天境了,只要有足夠的機緣而根基厚實,有時候的確能夠創造一些奇蹟。

  不過在進入天境之後要再想有這種好事情就不太可能了,天境修行,除了根基牢固外,天資、悟性、勤修、機緣,甚至丹藥,缺一不可,尤其是天資和悟性,更是關鍵。

  比起自己長子,這兩人天資還是要遜色不少,想到這裡劉玄的嘴角笑意更甚。

  劉墉已經在太息期突飛猛進,距離天境中段的門檻固然還有些距離,但是只要能迅速進入初段跨越中段之前的過渡期——固息期,那在三十五歲之前跨入天境中段也並非不可能,這也要比當年自己突破天境中段的壁障足足早五年,到自己這個年齡劉墉也許就真的能進入天境高段了吧。

  意識到自己思緒發散,劉玄收回思路,江烽也已經起身再度行禮,「某久仰玄公高義,在方城得聞玄公現已任隋州刺史,專程來拜訪玄公。」

  高義?劉玄也有些好笑,這傢伙也能當著自己的面睜著眼睛說瞎話,啥時候自己也有高義了?高義大概也和這傢伙無關吧。

  笑了笑,劉玄點點頭,「江虞侯,……」

  「玄公可喚某二郎即可,可喚楊堪七郎。」江烽恭聲道。

  「嗯,老夫痴長幾歲,那就托大叫你一聲二郎了,前幾日聽聞固始擊退了東下蟻賊,二郎又去了汴梁,可是有事?」劉玄也懶得和這兩個傢伙廢話,有什麼事兒幾下抖落出來,看看這傢伙怎麼來翻弄他那巧舌。

  「嗯,玄公,某去汴梁乃是求救於梁王,蔡州袁氏無故犯我光州,光州許氏一脈因此隕滅,現許氏余孤托庇與固始軍,某忝為固始軍假虞侯,無力光復光州,但是卻也有一顆護衛昔日家主余孤之心,蔡州犯我固始在即,某也知蔡州梟獍之心,大梁勢必與蔡州有一戰,故去汴梁求援,得聞南陽已與大梁化解齟齬,願意互為友鄰,不知然否?」

  這番文縐縐的話讓江烽說得也是艱難無比,但在這種正式場合且劉玄又是長輩的情況下,這是必須遵守的禮數,難以信口妄言,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回憶大學時代所學的古文言文。

  劉玄也覺得這傢伙說起話來錯漏百出,不過他以為對方是庶族出身,沒怎麼讀過書,所以也不在意。

  倒是對方話語讓他嚇了一大跳,自己剛與大梁搭上線,還只是初期相互探底的接觸,根本沒有進入正式磋商的環節,怎麼這消息就洩露了出來?

  驚疑不定間,但劉玄卻半點沒有流露出異樣來,只是淡淡笑道:「二郎何出此言?南陽與大梁雖然關係不睦,但也未曾兵戈相見,至於說要互為友鄰,南陽當然樂見其成,不過這恐怕要相互之間體現誠意,不是幾句話就能行吧?若是大梁有此意願,老夫倒是願意出面向我兄長稟報。」

  楊堪有些訝異,這好像和江烽判斷的有些不一樣啊,瞥了一眼江烽,卻見江烽神色不動,似乎在很認真的聽著劉玄說話,便也安定下來。

  「玄公說得好,互為友鄰當然要相互之間體現誠意,玄公既然也有此意思,某願意從中搭橋,恐怕玄公也知道目下大梁與蔡州開戰在即,某得了大梁崇政院的首肯,大梁方面願意鼎力支持固始軍抗擊蔡州軍侵犯,不知玄公可願先行向大梁體現一番誠意呢?」江烽笑吟吟的道。

  「噢?不知道二郎希望老夫怎麼來體現南陽方面的誠意呢?」劉玄似笑非笑,這傢伙據說就靠這一手在汴梁和鄂州都打了不少秋風,看樣子現在居然把秋風打到自己身上來了,不過對大梁和鄂黃有用,落到自己身上就顯得牽強了一些了。

  對於劉玄話語裡的揶揄之意,江烽滿不在乎,臉色也鄭重起來,「玄公轉任隋州刺史,不知是意欲取光州還是安州?」

  饒是劉玄心性深沉,也不禁面色微變。

  之所以派人與大梁聯絡改善雙方關係,就是看準了大梁現在境況不佳,而這現在也正好是南陽的機會。

  拿下申州之後,南陽戰略態勢得到極大改善,東進可取申光一體的光州,南下可取本身並無強大閥族只與鄂黃杜氏關係複雜的安州。

  現在鄂黃杜氏被捲進了固始與蔡州之間的戰事,恐怕沒有多少精力來看顧安州,可以說正是取安州的絕好機會,南陽大軍此時正悄然在新野、上馬、湖陽一帶集結,即刻就要南下入隋州。

  只是這是南陽方面的絕密,可以說南下安州的計劃整個南陽也只有寥寥幾人知曉,外人頂多也就只知道南陽大軍是經隋州去申州加強申州防禦,這個傢伙卻是如何猜到南陽要對申州安州用兵了?

  見劉玄臉色微變,江烽心中暗嘆,雖然不知道南陽究竟要對安州還是光州用兵,但是南陽的確已經在改弦易轍了,不再圍繞關中李氏指揮棒而轉,開始尋求自己的利益。

  南陽大軍無論是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不弱,但江烽估計只怕這一次還是取安州的可能性較大,只是這一南下安州,只怕就要刺激到鄂黃對沔州用兵了,否則南陽兵即可直抵沔州,與鄂州隔江相望了,這是杜家絕對無法接受的。

  沔州也是無甚豪族,只是與鄂黃方面關係相當密切,所以鄂黃方面也就沒有存太多心思,但如果安州被南陽所得,從維護鄂州戰略安全出發,杜家都勢必要取得沔州,並在沔州駐軍,只是這樣一來卻要把杜氏在北面的注意力給吸引走了,這對固始很不利。

  劉玄和江烽都是心念急轉,琢磨著對方的意圖。

  劉玄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既然對方來挑明這事,加之對方目前和大梁之間的結盟關係,劉玄倒也不懼對方有什麼古怪,或者,可以直接解決二人滅口也是一個選項,只是不知道這個情況只有他二人知曉,還是其他人也知道。

  現在南陽大軍已經是箭在弦上,三日內便要大軍入隋,十五日之內就要奪下安州,這個時候誰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二郎好眼力啊,居然能看出我們南陽的安排,不過你覺得我們南陽是先取光州呢還是先取安州呢?」幾番念頭在劉玄腦袋裡盤旋,他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也重新放鬆下來,含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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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節 賣好

  「玄公,從固始軍這個角度來說,我當然是希望南陽軍能去光州了,南陽軍進軍光州,那邊大梁也在對蔡州用兵,袁氏總有三頭六臂之能,恐怕也應接不暇了,哪裡還能有餘力來過問固始?固始能不反咬蔡州一口,蔡州都要求神拜佛了。」江烽苦笑著道:「可從南陽來說,顯然安州才是最合適的,不過我在想,我能看到的,安州恐怕也看得到吧?」

  劉玄一凜,縱然南陽軍勢大,取安州不在話下,但若是引來鄂州進軍和安州有所準備,南陽軍恐怕損失就不會小了,這當然是南陽不願意看到的。

  「那二郎有無好主意以教我呢?」劉玄態度擺得很好,很有點而不恥下問的味道。

  「嗯,玄公,那我就冒昧了。」江烽很認真的道:「若然我是玄公,這個時候便可適當在申州造勢,甚至有意在申光二州的邊境製造一些事端,在這等情況下,想必蔡州方面會很緊張,以為大梁和南陽方面這是在有意配合要多蔡州動手,這樣一來既取悅了大梁方面,同時更重要的是可以極大的迷惑安州方面,為南陽軍南下做好掩護。」

  劉玄笑了起來,「二郎,恐怕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吧,可以吸引更多的蔡州軍在光州,沒有太多精力來對付固始吧?只是二郎,這又能管得了多久?一旦事情真相大白,蔡州軍一樣要兵進固始的。」

  「玄公,若是固始無力一戰,那無論刷多少花招,那都無濟於事,不是麼?」江烽應道:「現在固始要求的不過是一點兒時間罷了,我固始軍自信可以應對蔡州軍的進攻,玄公你說呢?」

  劉玄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烽,最終點頭:「既然二郎如此自信,那老夫便賣二郎一個好又如何?誠如二郎所說,這也算是南陽向大梁方面表現的一個誠意吧。」

  「另外玄公,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江烽見劉玄已經基本上接受了自己的意見,這才步入正題。

  「講吧,我就知道二郎你來沒這麼簡單,是要武器還是錢糧?」劉玄顯得頗為大方。

  南陽富庶,而此次要拿下的安州也是魚米之鄉,盛產稻米和水產品,尤其是雲夢、應城一線更是著名的古雲夢澤所在,盛產各種水產和特殊術法資材,這也是南陽方面覬覦許久的主因。

  同時拿下安州可以使得南陽南北東西兼具水陸,使得南陽戰略縱深更大,對襄陽的戰略優勢會更加明顯,同時控制了安州,可以讓南陽的勢力更深入淮南道。

  尤其是更南面的沔州本身就和安州是連為一體的,如果可能的話,南陽方面更希望一併拿下沔州,只是這樣可能會極大的刺激鄂州方面,所以南陽方面並未就這個方案作最後決定,只是確定了要拿下安州,而沔州要根據拿下安州之後的情況來定。

  「呵呵,玄公這般一說倒是讓二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若是玄公能支援些許錢糧,嗯,另外要部分術法資材,固始軍感激不盡。」江烽也沒想到劉玄如此豪爽大方,這似乎和這個傢伙平時本性有些不一樣啊,連忙起身鞠躬拜謝。

  「唔,二郎也知道眼下南陽動兵,花費不小,這樣,隋州與你錢五千貫,糧三千擔,如何?」劉玄微微頷首,「至於術法資材,二郎是要來做什麼?」

  「玄公也知道蔡州軍進犯在即,固始城小牆矮,所以需要一些書法器械來強化防範,需要一些這方面的資材。」到這個地步,江烽也就不客氣了。

  「嗯,這樣吧,你盡快開一個清單過來,若是申州那邊有的,便在申州那邊取,申州那邊沒有的,隋州這邊盡快給你送去。」

  劉玄也是送佛送到西,這點兒物資對於固始來說也許是一個大數目,但是對於南陽來說卻不值一提。

  得了劉玄這個承諾,江烽這才不經意的提到了自己招募了數百大梁老軍赴固始,要過境泌州和申州。

  劉玄也不在意,數百老軍濟得了什麼事,也是固始這等小城方才這般看重,反倒是讓劉玄覺得自己也許太高看了固始軍的實力,倒是江烽此人的本事不俗,讓劉玄很有些欣賞看重。

  約定了時間再來拜會劉玄,同時盡快安排人來和隋州刺史府這邊的人接洽聯繫物資,江烽這才帶著楊堪離開。

  如果說之前楊堪對江烽還只是心存尊敬,那麼經此「一役」之後,楊堪就真有點兒對江烽敬服的五體投地了。

  在楊堪看來這一次拜會劉玄甚至比「一役」更為驚險艱辛,他自己感覺在劉玄面前自己就像什麼都沒穿一般,整個腦袋都被對方洞穿,有一種想要跪伏的衝動,而反觀江烽似乎完全沒有受劉玄全身上下洋溢出來的壓力影響,依然有條不紊的和對方交涉,甚至在不經意間就拿到了意料之外的援助,而那千餘老軍過境南陽一事似乎無足掛齒,小得不值一提一般。

  或許這傢伙就是天生的領袖,自己就欠缺這種與生俱來的風範,可這傢伙還是庶族出身啊,要說比自己還有不如,這也讓楊堪很是想不通。

  **********************************************

  應該說南陽一行還真有點兒意外之喜的感覺。

  劉玄的這般大方當然也不是無因之果,自己點穿南陽欲取安州怕是也讓劉玄心神不寧了好一陣,而後自己又為其提出了聲東擊西之策,既取悅了大梁,交好了固始,又能麻痺杜家和安州方面,可謂一箭三雕,這大概才是劉玄這麼大方的主因。

  當然這點兒錢糧對富庶的南陽來說也的確不算什麼,江烽甚至覺得也許劉玄就是在琢磨著既然固始能存活下來,現在先敘一番交情也不是壞事,沒準兒日後南陽和杜氏交惡,固始能不能發揮作用也說不定呢。

  楊堪留下了兩人與南陽方面接洽之後到方城去接丁滿和郭泰一行人率老軍入南陽,順帶也把沿線的補給辦理了,這樣可以極大的加快一行人的南下速度,走方城,過泌州,再到桐柏,進入申州,這一線獲得了南陽的許可,那就可以不受約束的趕路,要到光州境內才需要隱藏行跡沿著大別山北麓潛行。

  不過到那一段路時,大別山三關上江烽也早就安排了人提前走了一天,要固始方面儘早聯繫獨家,以便於從白沙關、穆陵關和陰山關獲得補給。

  從隋州離開到申州這一段路,江烽感覺楊堪情緒明顯有些變化。

  他也大略知曉楊堪的感受,在面臨一個天境中階強者的威壓下,無論是楊堪還是自己其實都毫無反抗之力,劉玄一人要格殺自己二人也不過就是二三十合之數,自己二人甚至根本就沒有逃掉的可能。

  當然江烽身上也帶有幾枚鄧龜年贈予自己的護身術法道具,但是江烽也不認為這幾樣玩意兒就能幫自己逃得生天,或許能幫助自己延緩一下被斬殺的進度罷了。

  從隋州州治隋縣到申州的道路不好走,因為需要翻越桐柏山區,所以江烽一行選擇了從隋縣到應山,再從應山走禮山關入申州,或者就直接從禮山關北出,沿著桐柏山——大別山北麓這一線直抵殷城。

  從隨州到安州的應山這一線走來,江烽也未曾感覺到局勢的緊張,看樣子南陽方面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好,安州方面還沒有覺察到這一點,大概這也和南陽剛取了申州,而安州也覺得可以有鄂州作為依靠有很大關係。

  想到這裡江烽也有些為鄂州惋惜,安州和沔州原本是鄂州最好的戰略屏障,只可惜這十多年來鄂州杜家竟然囿於形勢,一直無所作為,眼睜睜看著大好局面失去,安州一旦落入南陽手中,江烽可以斷言鄂州杜家便再無寧日,沔州乃至黃州、鄂州都將面臨來自西面的極大壓力,日後鄂黃的好日子恐怕就真的到頭了。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像當初光州許氏謀申州一樣,江烽不認為這種想法就錯了,只是許氏忽略了自身實力以及選擇了不合適的結盟對象,最終才釀成禍端。

  四騎通過禮山關時,還是引起了守關兵士的注意力,不過鑑於四人是出關前往申州地界,所以守關士兵也只是關注了一下,並未留難四人。

  當然四人表現出來的剽悍氣息也讓守關士兵有點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感覺,這讓江烽對安州軍的觀感更差。

  作為守關者,無論進還是出,只要覺得可疑,就要扣留下來盤查,至於說被盤查對像是否強大,能不能扣留下來那是另外一回事,你連扣留對方的勇氣都沒有,那你守關的意義何在?

  這樣的軍隊要和南陽軍對抗,江烽甚至已經預感到也許安州的淪陷要比想像的更快,甚至可能快到讓鄂州方面無法做出反應。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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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0:42: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節 趁他羽翼未豐

  從禮山關北出,一行四人幾乎沒作任何停留,沿著山地北麓疾行,直奔固始。

  隨著袁氏對光州一打一拉手段奏效,袁氏對光州的掌控力度也在逐漸增強,好在光州主要人口和城鎮都集中在北部,南部更多的還是山地丘陵,地廣人稀,地勢也比較複雜,所以一行人沿著山地北麓而行,縱然是被光州斥候發現,但一掠而過,他們也來不及作出反應。

  事實上作出反應也不懼,江烽和楊堪二人在,除非是袁氏三駒來上兩位以上,否則這種地勢複雜的地區,根本沒用。

  過殷城時江烽一行遠遠就看見了杜氏大旗,這讓江烽也頗為驚訝,從這副陣勢來看,杜家不但真的在殷城駐軍了,而且還是大規模的駐軍,看旗幟多寡也能大概估算出一個地方的駐軍,當然除非對方有意掩蓋或者虛張聲勢,這陣仗起碼是五千人以上的兵力駐紮,也不知道這小小的殷城怎麼能駐紮下。

  江烽沒指望杜家能在兵力上給固始多大支持,在他看來能夠有一千人在殷城搖旗吶喊就算很不錯了,他更在乎的是從杜家那邊撈取到一筆錢糧。

  未來固始要頂住蔡州袁氏的持續進攻乃至後續的戰爭壓力,就必須要有充裕的錢糧支撐。

  在人口上固始可以通過招募東面壽州因為蟻賊肆虐而外逃的流民,但是在經濟上,光靠固始城裡的大戶和光州逃亡來的士紳不是長久之計,殺雞取卵之事江烽不會做。

  現在他已經從大梁和南陽取得了援助,他心裡已經頗為滿足了,有這幾萬貫錢銀,再加上南陽方面的糧食支持,他可以相當寬裕的從黃州購糧購物作為後盾,不虞被人卡主喉嚨。

  現在看來張越的出訪鄂州似乎給了他更多意外驚喜。

  原本江烽是打算過門而不入的,但是現在杜家表現出了如此誠意,江烽覺得自己不去拜訪一下反而有些不合適了。

  這會兒張越肯定早已經回了固始去整軍備戰了,只是不知道這殷城裡駐軍會是誰執掌,是杜立這個老熟人,還是杜氏其他子弟?

  和楊堪三人打了招呼,一行四人就徑直奔殷城而來。

  「什麼?!」杜珅手中的茶盞都險些落地,站起身來,一臉不敢置信,「江烽就在門外?他們多少人?」

  許子清同樣也是悚然一驚,下意識的想要去按腰間長鋏,但隨即又冷靜下來,腦中急速思考起來。

  「一行四人,說是剛從汴梁返回,特來拜訪,還問了三公子在不在。」親衛回答道。

  「那你怎麼回答的?」杜珅也有些緊張。

  「屬下說三公子昨日在,今日不知道走沒走。」

  親衛的回答讓杜珅心中稍定,這樣模糊的回答很好,不給出明確答案,可以隨意解釋。

  揮手示意下屬先行下去,杜珅來回急速踱步,「二弟,子清,現在怎麼辦?」

  許子清臉上閃過一抹殺氣,「大郎,不如就趁著現在直接解決了他,他們不過四個人,正好!」

  「不,大兄,子清兄,這樣太唐突了,計劃不是這樣的。」杜溫搖頭,「現在殺了他,固始那邊怎麼辦?群龍無首之下,固始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蔡州軍的進攻,如果你殺了他之後出面也會帶來一陣混亂,短期內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張越、秦再道和谷明海這些人不會馬上就範,更何況大梁這邊計劃怎樣我們也不知道,那只能白白便宜了袁家。」

  對許子清的頭腦杜溫向來不太看好,這個時候殺了江烽就是純粹把固始拱手讓給袁家了,固始一落入蔡州軍手中,殷城也勢必不保,杜家好不容易踏入中原的這一步就白搭了,還白白給固始軍如此多的援助,連帶著也惡了袁家。

  杜珅也有些猶豫,要殺江烽這個時候無疑是最合適的,一入小院,就地掩殺,三個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殺一個未入天境的角色,易如反掌,哪怕他身上隨身帶有術法道具,也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從杜立那裡知道江烽雖然在武道造詣上差了一些,但是卻隨身攜帶有不少術法道具,而且這傢伙極為警惕,反應敏捷,稍不留意就會開溜,袁無畏就是著了他的道,拂曉刺殺不但未能得手,還險些被江烽用術法強弩給傷了,不過估計也是袁無畏過於托大,否則也不可能如此。

  許子清也知道現在不是殺江烽的最佳時機,在固始那邊的佈置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秦再道雖然有些警覺,但是畢竟還是在許家麾下成長起來的,相信只要三叔和自己出面,秦再道恐怕很難拒絕。

  而張越和羅真也一樣,尤其是張越本身就出身斥候隊,三叔和其叔父關係也很好,有這層關係在,只要刻意拉攏,問題也不大。

  關鍵就是那谷明海和黃安錦。

  谷明海是固始老兵頭出身,雖然武技一般,但是執掌的中營卻是眼下固始軍最強的,而且固始軍素來對許氏沒有太多好感,但如果要解決他勢必對中營戰鬥力造成很大影響。

  而黃安錦雖然在牙軍的時候許子清也認識此人,但是此人當時因為受貶到了殷城,自己後來又離開牙軍到書院閉關,所以沒有交道,而且此人受了江烽的恩惠甚大,所以恐怕只能一殺了事,只是正在組建的前營戰鬥力估計也會受到很大削弱。

  兼之還有大梁這邊的援助尚未到手,所以當初設定的計劃就是要在固始軍在擊退了蔡州軍之後再來擇機實施這個計劃,畢竟江烽的武道實力擺在那裡,要尋找一個合適機會斬殺他不是什麼難題。

  無論是許子清還是杜氏兄弟都明白,即便是江烽獲得了大梁的援助和杜家的策應,就憑固始軍現有這點兒實力要想頂住蔡州軍的進犯難度都相當大,如果在此之前要去動江烽,那固始失陷的機率就更大了,所以這種情況下殺江烽是絕不合適的。

  而且他們也剛得到了江烽從汴梁傳遞過來的消息,申州殘軍有一千餘人將會從申州南部山區來固始投奔固始軍,要求杜家在白沙關到殷城這一線給予補給,以許氏和申州的恩怨,只怕許望亭和許子清一露面,申州軍就要鐵定要反水走人,所以許子清和杜氏兄弟也是商定了要用申州殘軍在蔡州軍來攻時充當主力消耗品,這種情況下就更不能動江烽了。

  這個道理並不複雜,許子清也只是一時興起,在杜溫的反對下,杜珅和許子清也馬上就意識到了,杜珅沉吟了一下,「二郎,那不如我和你就一道先去見見江烽,子清你就在這後院先歇著,……」

  「大兄,不行!」從後堂猛然鑽出一人來,正是滿臉糾結的杜立。

  「三郎,怎麼鬼鬼祟祟的?成何體統?」杜珅臉一熱,許子清的存在他一直瞞著杜立,而因為許子清和自己多年密友,杜立也認識,這個時候自然就有些尷尬了。

  不過杜立卻沒有太多心思來考慮杜珅的尷尬,「沒想到子清兄也在這裡,我在縣城城門處看到了江烽一行人,所以繞道從後牆翻進來的,剛好聽到了子清兄和我二兄的對話,現在是解決江烽的最佳時機,不能再拖了,再拖可能就會讓其羽翼豐滿,日後再要解決他就難了。」

  杜溫一臉慍色,看了一眼杜立,「三郎,何出此言?那江烽的實力怎麼樣你不是很清楚麼?」

  「二兄,方才我一直尾隨他們四人,發現江烽實力已入天境,而跟隨在他身後的那人至少已經是天境初階養息期的層面了,另外兩人也都是通脈期的高手,看來大梁這一次對固始軍是下了重注的。」杜立也以為是楊堪是大梁為了幫助固始軍專門給江烽提供的高手支持。

  「啊?!」杜珅三人同時吃了一驚,「三郎,怎麼可能?你沒看錯?」

  「絕對不會錯!氣機感應不會欺騙我,江烽在汴梁絕對是有什麼奇遇,所以才會有大的跨越突破,我在固始見他時他就是洗髓期,後來何乾章回來時說江烽疊遭磨難,估計有所突破,但也最多不過結體期,沒想到這汴梁一行竟然讓其大成飛躍了!」

  杜立也是唏噓感慨,但是現在卻不是唏噓感慨的時候。

  一種執念在杜立腦海中盤旋,從固始回來之後就一直糾結著他,而今日看見江烽的進境就更增添了杜立內心的惶恐和擔心。

  這個傢伙武道進境若斯,而且心思深沉詭譎,待到羽翼豐滿,如何能制?

  必須要儘早解決江烽這個傢伙,否則此人必定會成為杜家的大患!

  雖然不知道許子清這個傢伙和兩位兄長是什麼時候攪在一起的,但是多半也是想要對江烽不利,現在這邊就有四個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只要集中力量,要斬殺江烽四人還是有把握的,至於固始那邊戰事,那就顧不得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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