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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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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獻計奪愛(美人計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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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切,正如黃商鈴所保證過的。

  在她被納為妃子,成了寧妃之後,皇太后那邊再也沒對雷亦萊吐露任何不滿。

  即使皇后這位置坐的是耿日芳,但皇太后似乎真的只是希望黃商鈴可以成為雷亦萊的后妃之一,卻並不堅持她非得是皇后不可。

  這樣的安寧日子,讓雷亦萊與耿日芳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黃商鈴對此,則是感激不已,因為封妃的決定使她從此不用再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因此她顯得相當認命。

  自從當了寧妃,她不再硬是糾纏著皇上不放,雖會以妃子身分來探望皇后,閒話家常,偶爾陪皇子們玩耍,可當雷亦萊回宮之後,她卻不再要求留在東華宮,而是在請安、問候、打過了招呼之後,便匆匆告退。

  面對重新取回的安寧生活,雷亦萊在安心之餘,也不免重新審思起自己早先的諸多考量……

  「日芳,朕是否太不知變通了?」

  雷亦萊瞧向窗外,黃商鈴今天也是在他下朝後,便簡單地問候幾句,說些皇太后近況,然後就告辭離去,接連好些日子都是如此,讓他不禁思索起來。

  「什麼不知變通?」耿日芳端著自己今天親手特製的青菜炒野菇上桌,看雷亦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夾起一口菜往他唇邊塞去。

  「朕……」雷亦萊失笑地將她的菜吞進嘴裡,品嚐了幾口後,他伸手撫上她的頰,淡聲道:「朕是擔心自己是否太頑固,沒想到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就解決問題……」

  之前他再三堅持,無論如何都不願多納后妃,結果卻與皇太后處得不甚愉快,也讓黃商鈴進退不得,形成每個人都痛苦的困窘情況,可在聽了耿日芳的建議後,所有的麻煩卻又在一瞬間消失了,讓他不由得認真考慮起來。

  身為一國之君,倘若只能固守舊習性,遲早會遇上更大的挫折,而他顯然正面臨這問題……

  「你想太多了啦!」耿日芳把菜擱回桌上,走到雷亦萊身邊,直接往他的腿上坐去,「你是皇帝耶!會用人就好了,不用什麼都會。」

  雷亦萊讓她逗笑了,雙手捧起耿日芳的臉,他淡聲道:「有時候朕會覺得,妳才是朕身邊最好的賢臣。」

  「我是啊!」耿日芳勾起得意的笑容,「我不只是你的『閒』臣,還是你的『閒』妻,成天閒著沒事做,只好偶爾下廚炒個菜給你吃,省得你這皇帝成天大魚大肉沒節制。」

  「妳就愛說瞎話。」雷亦萊迸出笑意,順勢將耿日芳摟進了懷裡,「不過,看來寧妃確實無意爭寵,先前那些事,都是為了自保而配合皇太后罷了。」

  「這樣不是挺好的?自從你封她當妃子後,一切都天下太平了。」耿日芳想想這陣子以來的相處情況,又道:「所以當時我就說了嘛!皇太后只是想要個自己中意的媳婦而已,你滿足她老人家的心願之後,什麼麻煩都沒了呀!」

  「沒有麻煩指的是皇太后那邊,妳這邊可不是這樣吧?」雷亦萊搖搖頭,認真地打量著耿日芳,「前兩天不是才說過不舒服?太醫的藥方妳也喝了兩天有吧?身子可曾好些?」

  「有啦!我只是容易頭暈而已,大概是入秋這陣子沒注意,所以受了風寒,你別太緊張好不好?」耿日芳無所謂地揮揮手,想把他臉上的緊張感拍掉。

  「別以為小病小痛就沒事。」瞧她一臉輕鬆,雷亦萊卻是更加謹慎。

  「怎麼了?」耿日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嚴肅的神情。

  「朕的太子妃起初也只是得了小毛病,跟妳現在一樣,頭暈沒精神,接著……就一病不起了。」一說起此事,雷亦萊的臉色還是免不了陰沉幾分。

  亡妻的事,他可以當成警惕,不再沉浸在悲傷裡,但眼前這個總是樂天過了頭的皇后,他卻不能不顧好。

  「呃……」沒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竟與太子妃有著相同情況,耿日芳頓時有些尷尬了。

  也難怪雷亦萊會這麼介意她生病,雖然她平時都挺有精神的,人前人後都是野丫頭一個,但是……

  這該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

  對雷亦萊而言,只要是他關心的人,生了點小病痛他都會心神不寧,就怕又失去所愛。

  「我懂啦!我會好好注意自己身子的,你放心。」為了不讓雷亦萊多操心,耿日芳連忙摟住他的頸項,努力安撫起來。

  這可不成,她一定要快點把身子養好,把病治好,否則的話,難保雷亦萊不會又因為她的病而感到自責,接著又落入從前那樣悲傷的情緒裡去……

  她呀!就像雷亦萊不願她出事一樣,她也不希望再看見他過去那副冷冰冰又兇巴巴的寂寞樣子了!

  ※※※※

  事與願違。

  雖然耿日芳很想早點讓自己健康起來,可她的身子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虛弱。

  原本她還能陪陪兩個皇子在庭園玩耍,後來變得只能散步,接著連下廚炒菜都不成。

  大半時候,她都只能像病人一樣躺在床上歇息,頂多坐在園子裡看看魚游來游去,或是賞賞花。

  這種跟成天發呆沒兩樣的情況,讓性情好動的耿日芳越來越覺得不舒服,日日空耗時間,讓她除了胡思亂想以外,什麼事都做不得。

  這天,她坐在池塘邊,瞧裡頭的魚活蹦亂跳的,忍不住蹙了下眉頭。

  怪了,記得太醫說過,她是因為身子虛,所以一入秋,天候變化大,就容易生病,但是……

  這不對呀!她自己的身體,她再清楚不過了,打小到大,她從來沒生過病,頂多就是同街坊的頑皮鄰居打打小架受點皮肉傷,怎會一入宮後就因變天而生病?

  而且她在老家的時候,總是粗茶淡飯地過活,吃的還沒宮裡這般豐盛,所以現在應該會把她的身子越養越好,而不是越來越虛吧?

  驀地,太子妃病逝的事情突然跳進了耿日芳的腦海裡,她記得雷亦萊告訴她,說太子妃一開始也是小病,後來卻突然變嚴重,接著就一命嗚呼……

  這情況乍聽之下確實沒什麼問題,但奇怪的是,如果太子妃會因一點小毛病就一病不起,就代表她身子孱弱,不可能生下兩個健康的皇子。

  但事實是,太子妃生下來的兩個兒子,都健康無比,成天活蹦亂跳的,沒什麼毛病。

  這實在很不合理耶……

  耿日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最後忍不住又想起說書人的故事。

  雖然她不是很想懷疑別人,可是……

  該不會她真的遇上所謂的宮鬥,有人想暗中害死她這個皇后吧?

  而且,說不定連太子妃都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她跟太子妃一開始的情況才會這麼像,都是小病拖久,使得病況日益嚴重。

  至於原因嘛!恐怕是為了得到皇后的位置吧!畢竟雷亦萊是如此的專情,有了一個女人,就不想再去接納另一個妃子,這對於想拉攏皇帝的人來說,應該是個相當大的阻礙。

  正因如此,所以有心人便接二連三的除去深得皇上寵愛的女性,先是太子妃,現在是她這個皇后。

  依這種情況看來,除非雷亦萊娶的是這個在幕後使壞的主謀,不然恐怕他每愛上一個女人,就要經歷一次喪妻之痛……

  這樣下去可不行,這樣對雷亦萊太不公平。

  雷亦萊的寂寞樣子,還有他為了保護自己所愛而偽裝出來的冷漠,她都嚐夠了,不想再看到。

  所以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度發生,即使她自己也覺得,有人先暗殺太子妃,現在又把矛頭轉向她的這番想像,實在太過荒謬,但多點注意就少點意外,因此她應該多留心才對……

  「皇后娘娘?」

  突如其來的呼叫聲讓專心思考的耿日芳嚇了一大跳。

  她驚魂未甫地拍拍胸口,抬頭一看,發現是重安端著點心來找她了。

  最近她病得沒食慾,吃不下多少東西,所以雷亦萊總會讓膳房準備些花樣不同的可口點心給她換換口味,希望能讓她多吃點東西。

  「你嚇死我了,重安。」她腦子裡正掛著滿滿的陰謀,他這一喊,差點要把她的魂都給嚇飛了。

  「皇后娘娘有心事?瞧妳想得這麼認真。」兩人情如姊弟,耿日芳又不愛擺架子,因此雖然她現在已是皇后娘娘了,但重安私下與她相處時,還是沒那麼拘謹。

  「我只是在想太子妃的事。」耿日芳接過重安手裡的點心,往身旁草地上一擱,又道:「聽皇上說,她是病死的?」

  重安點點頭,應道:「就因為太子妃是病死的,所以這回皇后娘娘的病拖了好些日子後,大夥兒又把太子妃的事翻出來當話題聊了,最胡扯的是說皇上命中剋妻,才會連續兩個愛妻都生病什麼的。」

  替耿日芳倒了杯藥茶遞上,重安再度續道:「不過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病況還真有點相似,先是染風寒,再來是頭暈沒精神,接著全身無力不能動,也下不了床……」

  他兀自說著,語音卻突然一頓。

  「皇后娘娘,妳可要快點好起來,別像太子妃那樣,後來天天昏睡,接下來就沒醒了。」重安有些緊張地看向耿日芳。

  「拜託,你不說我還不擔心咧!現在聽到太子妃的情況,我更緊張了。」耿日芳聽著,眉心是越皺越緊,「這兩天我總覺得特別累,一躺下去就昏睡好幾個時辰才醒,覺得自個兒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

  真糟,她不會真落得跟太子妃一樣的下場吧?

  因為這陣子她的情況是越來越糟,只是為了不讓雷亦萊操心,所以總在他面前強裝笑臉,努力撐住,可再這樣下去,她就算想裝都沒力氣了。

  蹙了蹙秀眉,耿日芳往重安瞧去,悄聲道:「喂!重安,我覺得這事情有鬼耶!如果不是皇上真的剋妻,那八成就是我跟太子妃都給人下毒了。」

  「會嗎?」讓她這麼一說,重安頓時繃緊了身子。

  「說不定啊!」耿日芳邊說,邊拿了甜餅配上苦藥茶連啃了幾口。

  只是由於她還掛著戲裡演的宮鬥,擔心那些事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不管是餅的味道,還是藥茶的苦味,她都沒感覺了。

  「但是,要下毒哪這麼容易?」重安雖覺得事有蹊蹺,但他明白宮裡規矩多,真想下手害人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也是啦!我記得皇上跟我還有皇子們吃的,多半是試了毒才端上桌的膳食,真想下毒也沒什麼機會。」耿日芳將最後一口甜餅塞進口裡,又喝下一大口藥茶,再將手裡的餅屑拍進池裡餵魚後,便伸手去拿下一塊甜餅。

  「這東華宮裡,真要說能下毒的,大概就只剩我而已,可問題是我害妳對自己又沒好處。」重安搖搖頭,嘆了口氣。

  他可是相當喜歡這個沒架子的皇后娘娘,所以實在不希望她出事。

  「對呀!你真要害,也該害對我不利的人。」耿日芳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可不覺得重安會胳膊往外彎,幫著外人害她。

  一邊吃點心,她一邊自言自語地續道:「所以,下毒的應該是覺得我這個皇后很礙眼的人……」

  「那不就是寧妃了?」重安微瞇起眼,「姑且不論她有沒有心,妳這皇后除了礙到她,還能礙著誰?」

  「雖然這麼說起來很有道裡,但是太子妃在世的時候,她不過是宮外官員的女兒,沒那麼大本事動到宮裡的人幫忙下毒吧?而且就算她毒死太子妃,皇上也不見得就會娶她。」搖搖頭,耿日芳很快地否決了這個想法。

  「害死太子妃的人跟想害妳的人,又不一定是同個人。」重安沒轍地提醒道。

  「問題是我們倆的病況太像,如果真有人想害我們,總覺得應該是同一個人用了同一種手段才對,但我實在想不到什麼人會這樣害我跟太子妃……」或許該說,她耿日芳在這皇宮裡,根本就沒認得幾個人,哪想得出是誰跟她利害衝突啊?

  不過話說回來,想知道誰下毒害她,也得真有這個人才找得到。

  說不定她真的只是因為身子虛,得好好調養才會好,與太子妃相似的病況不過是個巧合,其實根本沒這麼大的陰謀藏在背後。

  想來想去,耿日芳決定先把這個有點荒謬的念頭丟開。

  啐!她真是閒到發慌了才會亂想,居然真以為宮裡的生活像說書人講的那樣,會鬥來鬥去的。

  想那雷亦萊明明身為皇帝,都沒像說書人故事裡那般養著三千佳麗了,黃商鈴也沒有爭寵的意思,宮鬥也就不一定會有了嘛!

  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掉第二個甜餅後,原本想繼續把碎餅屑拍進水面餵魚,卻沒料到方才搶食餅屑的魚群竟然已經一條條翻了肚皮,浮在水面上,全都死了!

  「啊!」重安見狀,不由得倒抽了口氣。

  「真、真有人下毒?」耿日芳也跟著嚇到腿發軟,只能半癱在池邊,連爬都爬不起來。

  口天哪!剛才她吃下肚裡,都是這些毒嗎?

  不會吧?原來真有人想害她?

  那麼……當年太子妃的死呢?這真的只是巧合?又或者……

  真有人如此執意想要搶得皇后的位置,甚至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施以同樣的手法,毒殺皇上身邊的女人……

  ※※※※

  「日芳,朕應該說過,東華宮裡不能隨便讓外人進來。」

  下了朝之後,今天的雷亦萊難得沒一家和樂地相聚,而是板著面孔坐在廳內。

  耿日芳身旁還待著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娘親,想來是入宮探望女兒,這他倒能諒解,可另一個陌生男人是誰?

  耿日芳應該很清楚才是,這東華宮多少有保護她與皇子們的作用在,他是絕不輕易讓外人進入東華宮的。

  「他是京城裡的大夫啦!我請他來替我看病。」耿日芳一邊喝著苦到有剩的湯藥,一邊應聲。

  「看病?宮裡不是有太醫?」雷亦萊可不懂了。

  「你先聽我說啦!」耿日芳打斷雷亦萊的火氣。

  為了讓他明白狀況,於是她簡略地將下午魚吃了餅屑就中毒死掉的事說了一遍。

  「因為連我吃的點心都出問題,所以我也不敢相信太醫了,誰教他怎麼診斷,都說是我體虛染風寒,所以我乾脆讓重安出宮,去請我娘親過來,然後讓大夫假扮我爹,一塊兒入宮。」耿日芳擱下喝空的湯碗,抹了抹嘴,總算鬆了口氣。

  要知道她為了想出能讓大夫進宮的辦法,可是想到連腦子都快燒壞了,才想出這主意。

  原本重安還說,直接讓雷亦萊下令就成,可她覺得不妥,因為這樣等於是在昭告天下,說皇帝跟皇后已經對太醫起疑,那就打草驚蛇了。

  她請京城的大夫入宮,是為了救自己,所以一定得乘機一併抓到下毒的主謀,否則難保逃過這回之後,對方不死心,又來下一次。

  「竟有這種事?」雷亦萊臉色一沉,沒想到居然有人大膽到在他的眼前下手毒殺他的愛妻?

  「稟皇上,大夫診治過後,已證實皇后娘娘確實中毒,但此人心機深沉,每次僅以少量的毒摻入食物當中,為的是使皇后娘娘看起來像日漸衰弱,生病而亡。」重安匆匆將大夫的診斷情況訴說了一遍。

  說起來,要不是池裡那群魚翻了肚,他們還真不曉得餅裡有毒。

  可憐了牠們啊!既然那毒性都足以令人生病,虛弱至死,小小魚兒又哪撐得過去。

  「我想,這就是我一直想睡、頭昏沒力氣的原因了,皇上。」耿日芳嘆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平凡姑娘,居然也遇上了說書人口中的宮鬥故事,她這人生還真是驚險刺激呀!

  「皇上,請您作主啊!我就日芳這麼個寶貝女兒,實在不想她年紀輕輕就出事啊!」耿夫人聽得緊張,眼淚都滑了下來,「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一不貪富貴,二不貪權勢,怎麼日芳竟會遭人陷害?」

  「娘,妳放心嘛!既然查出來是有人下毒,以後我會注意啦!妳別操心了。」耿日芳沒轍地出聲安撫。

  「是朕沒能小心保護好日芳,讓她吃苦了。」雷亦萊起身往耿夫人一敬,歉道。

  「不不不,我們家日芳能當上皇后,是她好福氣,這事又不是皇上您願意的……」見皇帝親自向自個兒道歉,耿夫人嚇得腿軟,連忙搖頭。

  「好了,娘,妳先回家向爹說一聲吧!免得他老人家也跟著緊張。」耿日芳輕拍耿夫人,安慰過後,便讓重安帶著假扮成爹親的大夫領了重賞之後,跟著耿夫人一塊兒出宮。

  雷亦萊送走了耿夫人,想到大夫診斷的結果,心情怎麼也無法輕鬆起來,只能沉著臉坐在大廳裡。

  耿日芳打門外轉了回來,見他一臉心事重重,忍不住走近他,輕聲吐出了疑惑,「你該不是在想太子妃的事吧?」

  畢竟她與太子妃的情況太相像,這簡直就像是在告訴雷亦萊,說當年的太子妃之所以紅顏薄命,不是因為身子太虛,而是因為有人陷害。

  「想她,也想妳。」雷亦萊伸手牽過了耿日芳,將她的纖手緊緊握住。

  太子妃的死,那已是舊傷疤,再多悔恨都於事無補,他現在只想抓出下毒之人,因為他絕不讓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所愛的女人。

  只是……人該怎麼找?

  這種會殺頭的事,通常都進行得極為隱密,誰也不會傻到自己跳出來承認。

  而且,這個人的權勢甚至大到連太醫、膳房的人全都收買了,這表示對方來頭不小。

  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即使他們密審太醫這些人,恐怕也於事無補,只會使對方心生警戒。

  難道說……他們真的只能處處提防,處於挨打的立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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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亦萊,如果我說……我覺得寧妃有可能是下毒的人,你會不會覺得我小心眼啊?」瞧雷亦萊煩惱得像是頭頂都要冒煙燒起來了,耿日芳忍不住悄聲吐出了問句。

  畢竟找大夫診治是一回事,但指名道姓的說誰是壞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麼會?」雷亦萊輕拍她的手背,認真道:「朕絕不會懷疑妳的用心,因為妳從來就不對朕隱瞞任何事,況且……朕也覺得此事與寧妃脫離不了關係,畢竟皇后這位置向來是妃子爭奪的目的,也只有妃子會與皇后有利害衝突。」

  耿日芳一家子在朝中毫無樹敵,不會有朝臣針對她下手,因此想來想去,寧妃就成了唯一人選。

  「你也覺得她怪?怎麼說?」讓人徹底信賴的感覺令耿日芳精神大好,她滿足地扯出笑容,問道:「其實她表現得很好呢!你為什麼也懷疑她?」

  「正因為她表現得可圈可點,毫無破綻,所以朕反倒覺得她太不對勁。」雷亦萊沉聲應道:「即使一開始已承諾過,她會扮好皇太后侍女的角色,但人總有野心的,這麼長一段時間都能謹守本分的人並不多。」

  「你覺得她是裝出來的?」耿日芳苦笑,「結果她唱作俱佳,反倒引來懷疑了。」

  「其實朕覺得寧妃可疑,還有一個原因。」雷亦萊略一沉思,又道:「皇太后也是個權勢心重的人,會與寧妃相處融洽,想來兩人應該有其相似之處才是,所以朕不覺得她完全不想奪權。」

  「喔!結果我還是引狼入室了。」耿日芳有些歉疚地苦笑,「對不起,本想替你打算,到頭來卻是幫倒忙。」

  只能說,她這個鄉下小姑娘果然還是比不過這些宮內人的心機深沉。

  「但至少現在,妳讓朕有機會查出實情。」雷亦萊將耿日芳摟進懷裡,緊緊地將她擁住,心疼道:「如果這次朕再失去妳,恐怕會瘋掉吧!」

  蝕心刻骨的疼痛,一次就已夠傷人了。

  即使他知道自己有帝位在身、權責在手,他是個不能輕言自私的人,但是又有誰能夠一次次地抵擋住失去至愛的痛楚?

  「放心,我還活得好好的呢!」耿日芳感受到他的力道,她知道他在心痛著,於是她也跟著環住了他的身子,「現在,只要我們抓到主謀者就好了,不是嗎?」

  「雖然是這麼說,但在沒找到證據之前,即使懷疑寧妃,我們也不能對她下手。」雷亦萊靜下了心,他鬆開臂膀,撫上耿日芳的長髮,提醒似的輕扯了幾下,又續道:「雖然可以直接抓她來審問,但若不是她下的手,那就會驚動主謀了。」

  這麼一來,就枉費耿日芳還特地低調行事,讓大夫假扮她的爹親進宮的心意了。

  「這樣啊……」耿日芳的黑瞳轉了又轉,最後停在雷亦萊注視著自己的眸子上,「那個……亦萊……我又想到一個方法耶!」

  聽見她略帶撒嬌的聲調,雷亦萊禁不住苦笑,「又?妳之前的提議都不怎麼好啊!日芳。」

  看來這丫頭自己也知道,所以心虛了,才會軟著嗓子說話。

  「這次不一樣啦!我保證是好主意。」耿日芳急急地應道:「我覺得,如果真是寧妃要害我,這次的方法一定可以抓到人的。你是我丈夫耶!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好,朕就再信妳一次。」搖搖頭,雷亦萊只能嘆息。

  總之,他就是對耿日芳沒轍。

  而且現下他也還沒想到好點子抓人,姑且聽聽她的作法也成。

  耿日芳聽著欣喜不已,她信心大增地挨近雷亦萊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

  「這確實是好法子,不過到時候若犯人並非寧犯,那就很難找出是誰了……」雷亦萊聽著,眉心不由得皺了起來。

  「沒關係啦!就先試試吧!真的不成,到時候我會再幫你出主意的。」耿日芳對自己這次想出來的主意可是相當有自信,況且……

  這次她可不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她愛著雷亦萊,也心疼他的過去,所以即使機會微薄,但她仍是想好好把握。

  為了有可能是被陷害至死的太子妃,為了兩個皇子們……

  她要查清真相,還給雷亦萊一個心安!

  ※※※※

  秋後。

  雷亦萊為了能夠進一步體察民情,於是微服出巡。

  這原是尋常的決定,但偏偏皇后耿日芳的病況,卻在此時加重了。

  為了讓耿日芳能夠好好靜養,於是她搬出了東華宮,轉往幽靜的陽信宮暫居。

  「重安,大半夜的是怎麼了?」

  夜半時分,明明該是服侍耿日芳的重安,卻突然通報黃商鈴,說是皇后有要事密商,就這麼把黃商鈴從熟睡中吵醒。

  她有些埋怨地跟著重安來到陽信宮,不知道為什麼耿日芳會在半夜找她來?

  而且,重安甚至還告訴她,說是絕不可帶任何侍女同行。

  「寧妃娘娘,請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重安領著黃商鈴來到耿日芳休憩的寢宮後,突然轉身往她面前跪下,連連叩頭。

  「怎麼回事啊?」黃商鈴一頭霧水地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妃娘娘,實不相瞞,皇后娘娘她……她方才過世了!」重安伏在地上,怎麼也不敢起身。

  「什麼?」黃商鈴一驚,訝道:「你說皇后娘娘死了?怎麼會?你沒找太醫來嗎?」

  「小的不敢啊!因為皇上很疼皇后娘娘,萬一知道小的沒把皇后娘娘照顧好,害得皇后娘娘死了,一定會重罰小的,所以……所以小的只能先請寧妃娘娘前來商量,還望寧妃娘娘救救小的!」重安千磕萬叩的,連聲求救。

  「怎會這麼突然……」黃商鈴搖搖頭,不敢相信。

  「這是千真萬確的,寧妃娘娘,小的剛才確認過了,皇后娘娘她……她死得好慘啊!請寧妃娘娘千萬別靠近屍首,並救救小的吧!」重安哭求著。

  「好……好吧!這事我會盡量幫你說話的,但……但屍首總得處理,不能擺著,這樣對皇后娘娘太不敬了,所以……你先去找太醫來確認吧!」黃商鈴有些顫抖地應聲。

  「是!多謝寧妃娘娘!」重安抹抹臉上的淚痕,連連叩謝之後,連忙起身奔出陽信宮。

  重安走了後,黃商鈴一個人留在寢宮裡,這才覺得有些不舒服。

  真糟,剛才她急著叫重安去找太醫,卻給忘了,因為耿日芳不愛身邊有人跟前跟後,經常都是只留重安服侍,所以陽信宮裡根本沒別人在。

  現在可好,陽信宮裡就剩她一個人,冷清清的帶點陰森不說,還有一具屍首在……

  黃商鈴做了個深呼吸,舉步向前,大著膽子走近幾步,想確定一下耿日芳的死是不是真的。

  床上隔著紗帳,她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顫抖著伸出了手臂,悄悄地掀開一角。

  「啊!」毫無預警地,一張鼻孔和眼角都滲出血水的死白臉孔出現在眼前,教黃商鈴不由得驚叫出聲。

  她倒退了幾步,強忍住作噁的衝動,厭惡地甩開紗帳。

  匆匆退開後,她驚魂未甫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是當她再度抬頭,臉上出現的卻不是故作鎮定的謹慎態度,也沒有半點悲傷或難過的情緒,而是浮現了一抹滿足的微笑。

  「死得好!誰教妳擋了我的路。」

  仗著陽信宮裡誰也不在,就只有她自個兒,她忍不住迸開了放肆的高聲笑音。

  腳步輕快地步至桌旁,她拿了茶壺倒出些水,往自個兒的臉上拍去,打算等等太醫來到時可以裝哭,哀悼一下這位好姊姊的去世。

  只不過,就在她又是笑又是得意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奇異的聲響。

 黃商鈴有些錯愕地回頭,只見剛才還躺在床上的屍體,現在居然以詭異又僵直的動作,從床上爬了起來!

  甚至,那泛出血痕的空洞眼瞳,直勾勾地瞪向了她!

  「呀!啊呀……鬼啊!」黃商鈴這下真是連魂都要被嚇跑了,她半扶著桌緣,整個人幾乎要跌到地上去。

  怎麼會有這種事?耿日芳分明就死了呀!難道她心有不甘,變成鬼魂來糾纏嗎?

  不待她思索,只見耿日芳已直挺挺地朝她走近,無神的眼望著她顫抖的面孔,嘴巴一張一闔地吐出了沙啞的聲調。

  「妳……是妳下毒殺我……我要連妳一起帶走……」耿日芳的手伸向黃商鈴,拉長的聲音顯得駭人。

  「不!不是我!救、救命呀!來人呀!」黃商鈴這次真的軟了腿,她滑坐在地上,狼狽地拔尖著嗓音哀叫起來。

  只可惜陽信宮裡除了她以外,根本就沒別人在,重安又已經飛奔去找太醫,一時半刻不會回來,所以她也只能拖著自己幾乎爬不動的身軀,死命地往寢宮外爬去。

  「好姊姊……妳、妳原諒我吧!我是想當皇后,但是……殺妳不是我的意思啊!」黃商鈴嚇得眼淚直掉,發軟的四肢讓她連逃都快要逃不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屍體離她越來越近。

  「妳終究是害死我了……這命我一定要討回來!而且……就算我原諒妳,太子妃也不會放過妳……這兩條命,妳注定要以命抵命……」沙啞的聲音聽來空洞無比,迴盪在陽信宮裡更顯得嚇人。

  「不是的!那不是我啊!好姊姊,我一個小小的官家千金,哪有本事人!妳要認清楚啊!太子妃的死真的不關我的事!」黃商鈴連聲尖叫,末了,她抹著眼淚哭求道:「妳真想找人報仇的話,不管哪條命,都不該找我討啊!」

  「不找妳……我又要找誰……」耿日芳又往前踏近幾步,眼看著就要踩上縮成一團的黃商鈴的裙襬了。

  「我雖然嫁進宮,但只是個掛名妃子而已,怎麼可能命令這麼多人合謀下毒呢?一切……都是皇太后的意思啊!毒是皇太后令人下的!」黃商鈴哭著伏在地上求饒道:「好姊姊……我求求妳,要討命的話找皇太后去,別來找我啊!」

  哀戚的哭泣聲迴盪在陽信宮裡,卻沒能換來幽魂的原諒,倒是爆出了另一個帶著訝異與怒氣的沉聲──

  「妳說什麼?毒是皇太后下的?」

  伴隨著問句,雷亦萊突然自暗處現身,他快步衝上前,在黃商鈴還沒弄清楚情況之前便抓住了她。

  「給朕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皇上!」黃商鈴見到雷亦萊出現,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雷亦萊怎麼會在這裡呀?他不是微服出巡去了嗎?

  「亦萊,你冷靜些。」僵硬的屍首突然停下了腳步,並且轉身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水往喉嚨裡灌去。

  「妳……妳根本沒死?」黃商鈴有些錯愕地停了淚,她愣愣地瞧著耿日芳的「屍體」在桌邊坐下,甚至開始拿衣袖抹臉,就連聲音都不似剛才那麼沙啞,她的腦子突然混亂起來。

  「重安,點個燈吧!」耿日芳轉向門外喊道。

  「是,我這就點燈。」

  該去叫太醫的重安神情自然地重新走進寢宮,然後將燈一點燃,頓時,陽信宮裡重新亮了起來。

  黃商鈴看著他們來來去去,霎時明白了。

  可惡啊!她上當了!

  看來皇上微服出巡、皇后在陽信宮靜養,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計策。

  下毒一事,肯定早就被拆穿了,他們聯手,為的是揪出她的罪狀吧!

  而她居然沒看穿他們的詭計,被這一嚇就全都招認了……

  「朕原本只當妳是為了討皇太后歡心,所以買通宮裡的人共謀,才想套妳的話,逼妳承認,沒想到……」雷亦萊冷眼瞪著癱坐在地上的黃商鈴。

  說實在話,他真沒料到主使人居然會是皇太后!

  「皇……皇上……請皇上饒命……」黃商鈴看著雷亦萊冷漠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脫罪了。

  儘管心有不甘,但她也明白,再藏著祕密不說,反倒是自找罪受,依雷亦萊如此疼愛、信任耿日芳的情況看來,為了讓她老實招供,說不定還會刑求於她,所以不如合作點,省得多受皮肉之苦。

  「把事實說出來,朕可以考慮饒妳一條命。」雷亦萊在桌旁坐下,冷聲應道。

  「是……」黃商鈴垂下頭,一五一十地陳述道:「最早是皇太后看上我,希望我入宮為后妃,但是當年皇上為了太子妃,無論如何不肯再娶,所以皇太后便讓人毒死了太子妃……」

  雷亦萊聽得臉色一凜,就連耿日芳亦是慘白了臉。

  沒想到太子妃居然是讓皇太后害死的?

  就為了逼雷亦萊娶黃商鈴,竟然不惜犧牲太子妃,而且……這也等於是害慘了雷亦萊呀!

  「說下去!」雷亦萊忍著胸口積鬱的怨氣,捺著脾氣應道。

  要報仇,要先有證據,他現在要做的,是先把來龍去脈都分個清楚!

  「皇太后沒想到……皇上愛太子妃甚深,堅持不肯再納妃,所以只得將此事暫且擱下,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登基,並依慣例讓候選妃子入宮,此時皇太后才重燃希望,讓我一併進了宮裡。」黃商鈴將事情經過老老實實地全都說了出來,就怕有那麼點隱瞞,會讓雷亦萊有藉口判她死罪。

  「後來朕納了明妃,皇太后想必是對此感到不滿了?」將事情串聯起來後,其實真相並不難猜。

  「是……原本皇太后以為,皇上會盡一國之君就要納后的責任,擇一立后,但皇太后也知道,皇上不會輕易忘懷太子妃,要皇上自候選妃子裡挑出皇后,並無可能,所以便將我帶在身邊,想藉皇上向皇太后請安時,拉近我與皇上的關係,卻沒料到會出現明妃……」黃商鈴把頭伏得更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因為後頭的事,雷亦萊與耿日芳應該都很清楚了。

  皇太后要她接近雷亦萊,無論如何都要成為后妃,而在皇上聽了耿日芳的話,願意妥協後,皇太后又更進一步希望她能成為皇后,所以故計重施。

  「原來如此!」雷亦萊憤恨地握拳往桌上睡去,「皇太后是以其身分密令太醫說謊造假,並讓膳房下毒,謊稱已經試毒……」

  皇太后的命令,誰敢不聽從?

  也怪不得他們想破頭都只能把目標對向黃商鈴,因為任誰都不會懷疑到皇太后的身上去啊!

  畢竟,皇太后與這其中牽扯到的利益,表面上看來反倒是最無關聯性的。

  可若是進一步深思的話……

  其實,皇太后這麼做的理由,也許並不難猜──

  ※※※※

  「哀家這可是為你好,皇上。」面對著雷亦萊的質問,皇太后卻依然面不改色。

  即使明白事跡敗露,就連黃商鈴都已招供,但她卻仍是一派輕鬆。

  再怎麼說,她可是皇太后,就算證據都指向她,大家都知道她下毒,害死了她兩個孫子的娘親、兒子的妻子,那又如何?

  她相信雷亦萊不會大逆不道,對她判罪的。

  「哀家認為,你的脾氣太溫善了,像你這樣理政,是無法彰顯皇威的,所以才費盡心思,想在你身邊安插一些信得過的自己人啊!」皇太后從容地續道:「再說,娶商鈴有什麼不好?後宮、官員一家親,都是自家人,才會一心幫著你啊!」

  她為了能夠幫上兒子的忙,處心積慮地用盡各種辦法,現在就差那麼臨門一腳了,偏偏兒子卻出來搗亂。

  唉!真是不懂她的好意,不貼心啊!

  「夠了!母后。」雷亦萊繃緊了眉心,怒道:「當初母后責問兒臣,說是兒臣太寵明妃,會導致外戚干政,可母后這又是在做什麼?這種作法才真是外戚亂政!」

  最可笑的是,在他娶耿日芳之前,皇太后總數落他,說他太嚴肅了,要親善些,可現在居然拿這個當藉口,說他脾氣太好、個性太溫反而不夠格當皇帝?這會不會太矛盾了?

  「什麼外戚亂政?哀家是你的親生娘親,血脈相連的母子,哀家會害你嗎?」皇太后不贊同地瞧著雷亦萊,怒斥道:「就算你現在是皇上,哀家也不許你拿這種態度來對哀家說話!」

  「母后這話真是提醒朕了。」雷亦萊眉頭一緊,語氣也跟著冷冽起來,「確實,就像母后說的,朕過去真是脾氣太溫和,所以才會在太子妃死後,沒盡力追查,盡是消沉了事,建宮護子,可現在朕明白了……」

  「你能明白事理最好,哀家就盼著你長大些,否則要哀家怎麼放心啊?」皇太后依然沉浸在自我的決策當中,對於雷亦萊的轉變,幾乎是充耳不聞。

  在她看來,兒子就是兒子,不會變的,而她,一輩子都該把兒子牢牢地掌握在手心裡,才不會有所偏頗。

  「日芳曾告訴過朕,若是朕想要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就要夠狠心,才能立榜樣、遠小人,朕現在懂了,所謂的狠心,並不是指朕得變成暴君,而是要在適當的時機做出最好的判斷,哪怕這個命令下去,得在自己的心口狠狠劃上一刀。」雷亦萊的聲調益發陰冷,只因為他明白了,過去,他到底犯下了什麼錯。

  他確實待人太親切,一次又一次地輕饒,放縱小人,讓他們肆無忌憚,可其實他根本不該退讓,他該做的是前進,卻不是後退!

  而且,如果有人擋了他的正道,那麼他該做的,絕不是繞路而行,他應該要開疆破土,開創明途,如此才能教百官伏首追隨,令子民為他折服!

  「這回,朕不會再輕饒了,母后……不,太后,為了朕的江山,朕不再依情執法,因此對於妳所犯下的罪行,朕決定革去妳太后的身分,送妳至深山尼寺清修,終生不得離寺!」

  厲聲落定,雷亦萊瞪視著這個曾經讓自己喚上一聲母后的女人,為了這整片江山,為了他自己的家,更為了他所愛,他想呵護一輩子的人……

  從此,他再也不會放縱任何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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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好苦……」

  秋高氣爽的好天氣,耿日芳卻窩在床上喝著苦藥。

  一張秀氣臉蛋皺得像包子,就連眉心都糾結起來了。

  「這是排毒用的湯藥,要命就好好喝下去。」雷亦萊在旁盯著,半口都不想她剩下。

  先前皇太后派人下毒陷害她,體內餘毒未清,讓他相當擔心,所以在將皇太后判刑,送往深山尼寺,並將黃商鈴流放邊境後,便重新換了太醫,為她細細診治,在清除體內殘留毒性之餘,也順道為她補身。

  「對啊!要命就要喝,喝完了,我分甜餅給妳。」大小皇子在一旁鼓勵著,還不時拿著點心在耿日芳眼前晃動。

  對他們來說,那些陰謀都是太過複雜的事情,但他們知道,這個待他們極好的新娘親,曾經一度像從前的娘親一樣,差點兒就去鬼門關報到。

  所以知道耿日芳的病情能夠有起色,他們幾乎天天都守在她床邊,有模有樣地學雷亦萊一樣,哄著她吃藥。

  「好好好,我喝完了,我一滴不剩的喝完了。」耿日芳無奈地一口氣灌        下,噁心的味道差點讓她又把藥吐出來。

  「這個分給妳。」小皇子親暱地將甜餅塞到她的手裡。

  「要多吃才會健康。」大皇子又開始教訓。

  「你們倆都出去外頭玩吧!」雷亦萊瞧兩個兒子纏耿日芳纏得死緊,知道他們是怕再度失去娘親,所以僅是出聲輕哄,「她不會有事的,讓她先休息。」

  「嗯──」皇子們拉長了尾音,聽得出有些不情願。

  雷亦萊半哄半推地叫了重安帶來威威,送兩個兒子離開房裡,這才鬆了口氣,回到床邊坐下。

  「怎麼啦?兒子纏我,你一臉哀怨、不滿什麼啊?」耿日芳納悶道。

  「他們是擔心妳也一病不起,我是擔心妳的時間都給他們搶光了。」雷亦萊坐上床,一把摟過耿日芳,往她的頰上吻去。

  「晚上的時間還不都是你的。」耿日芳笑嘻嘻地點上雷亦萊的唇,「怎麼?我喝了苦藥就不敢親我的嘴?」

  「日芳……」他跟她說正經的,她倒玩得比兒子們還兇。

  「好啦!我懂你們父子三個人,就怕我出事嘛!所以我每回都有把藥喝完,保證日後健健康康不生病嘛!」耿日芳賴上雷亦萊的胸膛,閉上眼享受著這份甜膩,又道:「不過,想想這些日子我遇上的事,還真是精采到能拿去茶館當成說書的題材了。」

  真要比較起來,說書人的老故事都沒她的精采呢!

  「妳別想。」雷亦萊輕掐她的頰,想打消她的異想天開。

  「我只是覺得,沒人知道你對太子妃那麼癡情,很可惜嘛!」耿日芳吐吐舌頭,輕聲笑道。

  「這事用不著拿出去宣揚。」雷亦萊只覺得哭笑不得,「再說,朕也對妳很用心,這事妳都沒記著?」

  「我記得很清楚啊!所以才更覺得,一定要有人記著你也很愛太子妃,這樣我才不會過意不去。」耿日芳堅持道。

  「妳不必感到歉疚,朕都說過了……」

  「我知道,你愛她,也愛我,這是不同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很想把你對我的感情好好記下來嘛!」耿日芳窩在雷亦萊胸前打滾著,末了,她終於忍不住吐出撒嬌的要求,「不然,你讓我寫下來好了,這樣等我老了,還能拿出來好好回味一下。」

  「好,妳高興就好。」只要她別拿出去四處亂說,真讓京城大城小巷的說書人都把他們的事當話題聊就好。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要準備紙筆。這開頭呢!就先介紹一下你這個皇帝……」耿日芳說著,精神全都來了,要不是賴在雷亦萊的胸口挺舒服,她大概會翻身下床去找紙筆。

  「不把妳自己的事也記一下?妳入宮前那番氣魄十足,嚷著要當上皇后的說詞呢?」雷亦萊低聲笑問。

  「那當然要記著,所以開頭就這樣寫好了……嗯……從前從前,有一個聰明的鄉下小姑娘……」耿日芳得意洋洋地開始想像起來。

  「聰明的鄉下小姑娘?」雷亦萊忍不住低頭往她陶醉的表情瞟了一眼。

  「不對嗎?後來的主意都是我替你出的呢!我這樣不算聰明嗎?」耿日芳不服氣地駁道。

  「好好好,聰明的小姑娘,後來呢?」

  「後來這小姑娘遇上了皇帝,這個皇帝很癡情,一直忘不掉死去的妃子……」

  「嗯!這倒是實話,接著呢?」

  「後來聰明的小姑娘為了讓皇帝重新振作起來,就想了很多聰明的主意……」

  雙臂緩緩地在雷亦萊的腰間竄動,耿日芳一邊述說著自己的故事,一邊抱緊了雷亦萊,接著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輕輕烙上了一吻……

  「最後,這個聰明的小姑娘成功地奪得了皇帝的寵愛,從此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跟這個癡情的皇帝,再也不分開。」

  柔聲輕訴,耿日芳的吻不斷地落在雷亦萊的胸膛上,隔著衣衫,感受著他益發使勁的緊擁力道,在他的臂彎裡,徹底地嚐到被愛的滋味。

  「這個結尾不錯。」沉聲帶著低笑柔音,雷亦萊跟著低頭往她的額上吻去,帶著暖意的回應,像暖透的秋日陽光,浸入了空氣之中,緩緩迴盪。

  從此,他們再也不分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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