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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 -【愛你愛到牙疼(雷氏兄弟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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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 - 愛你愛到牙疼(雷氏兄弟之一)

四大金剛杵在他家門口干嘛!當門神嗎?
只見他們指著他的鼻子嚴重警告他--
不准泡他們的小妹,也不准讓他們的小妹泡他!
太好笑了吧!他們的小妹是何方人士?他又不認識她,
哦!原來就是被他們這四根大柱子團團包圍住的小女生啊!
開玩笑,他是成熟有魅力的大男人,何必去招惹她這小女娃,
怎知他不去惹麻煩,麻煩卻自動找上門,
只因她一夜未接電話,他便成為誘拐少女的通緝犯,
她家那四個暴力男立刻連夜北上,
見面不發一語,先狠狠海扁他一頓再說,
為了不讓他的俊臉變成怪醫秦博士,他發誓絕對不靠近她這地雷區,
可是不知為什麼,看到她努力地學習獨立,
即使煎魚煎到魚頭死巴著鍋子不放,走路時常「Kiss」磁磚,
他就是不由自主的踏入「禁區」,主動關心她——
嘿,別誤會!他可沒有愛上她……喔!為何他的牙好疼?
他「絕對」沒有愛上她……哎喲!怎麼他的牙愈來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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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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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是不可能的事——但它竟然發生了……

  一大早,陳家偌大的客廳裡,就見六個人圍著一張報紙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在所有人手中傳閱過後,已顯得有些毀損。

  大家面面相觑,不發一語,呈現少有的靜寂,在陳家,“安靜”可是稀有的名詞。

  又過了許久後,終於有人打破沉默。

  “雨濃落榜了。”陳學文不可思議地叫道,他在家中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四歲,生得斯文俊俏。

  “小聲點。”一旁的陳父立刻掩上他的嘴巴,所有人同時往二樓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動靜後才又開始交談。

  “這到底怎麽回事?”陳學煌推了推黑色鏡框,他是陳家老二,也是有名的律師。“小雨的分數進成大中文絕對綽綽有馀,為什麽上面沒她的名字?”

  “一定是報社漏印了,打電話去問就好了,這麽簡單的事。”排行老四的陳學廣心直口快的說,他和陳學文是雙胞胎兄弟,兩人都剛退伍回來。

  “說的好。”長子陳學聖挑眉地看雨濃他一眼,拿起身旁的電話說:“你打。”

  “干嘛要我打,電話就在你旁邊,你為什麽不打?”陳學廣冒火的說。

  “小聲點行不行?”陳父火大地敲上小兒子的腦袋。

  所有人再次望向二樓,沒聽見任何的聲響,這才開始交談。

  “快點打電話問報社是不是漏印了。”陳母緊張的催促。

  “不可能三份報紙都漏印的。”陳學聖搖頭,除了家裡原訂的報紙外,他們方才又去買了兩份,前前後後他們看了不下十幾次,就是不見小妹的名字在所填選的學校裡,他們甚至還查看了南部的所有大學名單,仍然沒瞧見小妹的名字。

  “前天打了語音查榜,小雨的號碼也不在上面,那時候認為出了差錯還情有可原,現在連名字榜都找不到,這只有一種可能。”陳學煌輕推鏡框。“小雨真的是落榜了。”

  “可是這怎麽可能?雨濃的分數明明能上的。”陳學文實在無法理解。

  “對啊!而且志願卡還是我們幫阿妹填的。”陳學廣抓抓頭,想不透出了什麽差錯。

  “會不會你們填錯了?”陳母一臉憂心。

  “不可能。”四個兒子一致搖頭。

  “那為什麽上面沒她的名字?”陳父質問,他惡狠狠地瞪了四個兒子一眼。

  所有人立即向他報以噓聲,要他安靜點。

  “你別大聲嚷嚷。”陳母責備地說。“萬一被女兒聽到怎麽辦?” 

  “這種不可能的事竟然發生了。”陳學文無法置信地搖頭。

  “沒道理出錯的。”陳學煌皺下眉頭。

  “現在怎麽辦?寶寶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的。”陳母憂心仲仲的說。

  “你們可得給我想個辦法。”陳父看了四個兒子一眼。“志願卡可是你們填的,現在竟然出這種差錯,真是氣死我了。” 
  “你別愈說愈大聲。”陳母推了推丈夫的手臂。 

  “會不會是電腦當機?”陳學廣皺下眉頭,惱火的又把報紙拿起來看一次。 

  “不管什麽問題都好,你們快點給我查清楚。”陳父雙手交叉在胸前,魁梧碩壯的身材像山一般,須角的發絲已有些泛白。

  “分數是沒問題,現在就看能不能調出志願卡。”陳學聖拿起話筒,正預備打電話時,二樓突然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一瞬間,大伙兒全動了起來,將觸目所及散落一地的報紙藏起來,陳學聖也早已放下電話,將報紙塞進沙發下,所有人的共同念頭是不能讓雨濃發現她落榜的事實。

  當一切就緒時,雨濃正好下樓走進客廳,她穿了一件淺藍的連身裙,及肩的發垂在背後,當陽光透過落地窗輕洩在她身上時,在她四周映照出淡淡的光暈,讓她整個人顯得朦胧而不切實際,彷佛會隨著光影消失在瞬間。

  “早。”她露出一抹恬靜的笑容,單薄白皙的身子在陽光中更顯輕盈。

  “早。”全家人微笑的回以問候。

  “過來吃早餐。”陳母笑盈盈的說,每天見到女兒快樂的笑容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雨濃是他們家每個人的寶貝,因為她會如此平安健康的站在這裡,是全家人創造的奇跡。

  她出生時就被醫生斷言活不了多久,因為她早產了近十個禮拜,體重不足兩公斤,小小的身軀整個泛紅,手腳非常的纖細,似乎一只戒指就可以套進她的手臂,皮膚宛如透明般,可以清楚地瞧見她身上的動靜脈,小小的身軀整個蜷縮在一起,緊閉雙眼,根本就還沒准備好迎接這個世界。

  當她只能孤獨地躺在保溫箱以活命時,她這個做母親的心都快碎了,她的女兒甚至無法吸奶,只能透過鼻胃管慢慢地喂她,就這樣她一天撐過一天。

  全家人花了好大的心思照顧她,只想要她活下來,而在這過程中,雨濃還曾因為感冒引起的並發症差點死掉,當她全身插滿各式各樣的管子維持生命時,他們真的以為她要離開他們了,可是雨濃撐了過來,連醫生都認定這是個奇跡,這也是為什麽家裡所有的人都對她呵護備至,因為他們有好幾次都差點失去她。

  雨濃走到母親身旁坐下,陳學聖立刻問道:“起床的時候沒咳嗽吧!”

  “沒有,我的身體好的很。”雨濃回答,他們到現在還把她當小孩子看待。

  “快秋天了,以後起床還是多加件衣服。”陳學聖又道,小妹因為早產的關系,呼吸系統一直不是很好,只要一感冒很容易變成支氣管炎。

  “知道了。”雨濃在心裡歎口氣,爭辯這種事是不會有結果的。“今天的報紙呢?”她左右張望,長幾上只有豆漿和燒餅油條。

  所有人互看了一眼,陳母立即道:“別管報紙了,先吃早點。”

  “是啊,是啊!”陳父呵呵地笑了兩聲,有點虛假的感覺。 

  “可是今天放榜,而且我有話跟你們說……”雨濃低頭在長幾下翻找,無意間瞥見了奇怪的東西。 

  其他人再次心照不宣地彼此對望,陳學廣咳了一下說:“今天的報紙沒送來。”

  雨濃抬頭道:“怎麽可能沒送來?”

  “送報生可能請假了。”陳學文正經地點頭。

  “那小哥沙發下的東西是什麽?”雨濃指著對面陳學廣坐墊下露出的一截報紙。

  頓時陳學廣的頭上挨了四拳,他火道:“干嘛打我!!你們沙發下不是也有。”

  雨濃起身阻止。“為什麽要把報紙藏起來?”她無法理解。

  陳學文湊到雙胞胎弟弟的耳邊。“你為什麼不藏好?”

  陳學廣用手肘頂他。“我怎麽知道?”他沒好氣的說。

  陳學煌扶一下鏡框。“小雨,你先坐下,我們有話跟你說。”

  “什麽事?”雨濃坐回母親身邊。

  室內靜寂了幾秒,沒人回答。 

  “到底什麽事?”雨濃看了每個人一眼。“爸?”

  陳父咳了一聲。“寶寶,是這樣子的,你不要太難過,其實還有一線希望,等你大哥打電話問過以後我們才能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傷心。”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雨濃聽得一頭霧水,抓不到重點。“什麽?”她轉向母親。

  陳母也不知該怎麽說。“就是……”

  陳學聖身為家中長子,覺得有必要挺身而出,他懶懶的道:“學廣。”

  “干嘛!!”

  “你露出的馬腳,你說。”

  “為什麽?”他叫。

  “其他人沒意見吧!”陳學聖環顧大伙兒一眼,所有人一致搖頭。 

  “哪有這種事?”他忿忿不平的叫道。 

  “小哥,你說啊!”雨濃點頭。

  陳學廣懊惱地搔搔頭。“就是……”他沖口而出:“你落榜了。”

  雨濃怔住,陳學廣則立刻挨了拳頭。

  “不會說的委婉一點嗎?”陳學聖瞪他一眼。

  “怎麽委婉?”他火大地一拳揮向大哥,坐在兩人中間的陳學煌攔住他的拳頭。

  “干嘛!”陳學煌也瞪他一眼。“要打架等會兒。”

  “雨濃,你沒事吧?”陳父和陳母見女兒不發一語,不由得緊張起來。

  陳學廣立即收回拳頭,傾身對妹妹說道:“還有希望的,你先別難過。” 

  “是啊!”這會兒所有人全圍在雨濃身邊安慰她。

  “不是的,我有考上……” 

  “我們知道你很難相信,連我們也感到很意外。”陳學文拍拍雨濃的肩膀。

  “我真的有……”

  “我現在就打電話去問。”陳學聖截斷小妹的話。

  “不是的……”雨濃咳了幾聲。

  “著涼了嗎?”陳學聖一手拿著話筒,一手覆上小妹的額頭。

  “大哥,我很好。”雨濃拉下他的手,不好意思說是他們的力道太重,拍得她想咳嗽。

  陳學煌從衣架上拿起一件長襯衫披在雨濃身上。“小心,別感冒了。”

  “二哥,現在是夏天耶!”雨濃拉下襯衫,“你們先聽我說好不好?大哥,你別打電話,我真的有考上——”

  “寶寶,我們知道你很難相信,可是報紙上沒你的名字。”陳母說。

  “是啊!我們看了好幾次。”陳父也道。

  “那讓我先看看報紙。”雨濃說。 

  陳學廣抽出沙發下的報紙拿給妹妹。“你別難過。”他還不忘加句安慰的話。

  雨濃攤開報紙找尋,其他人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深怕她支撐不住,所有人都怕她受不了打擊,但是又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明年再考一次也沒關系。”陳父說。

  “是啊!”其他人一致點頭。

  “不用了,爸。”雨濃搖頭,她將報紙遞到他面前,指著報紙。“我的名字在這裡。”

  “陳雨濃”三個字倏地映入陳父眼中,他張大嘴,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其他人立刻也圍了上來。“在哪?”他們盯著報紙,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真的有“陳雨濃”三個字,可是他們方才怎麽會找不到呢?

  而這時一旁的雨濃則難掩緊張的心情,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因為她知道他們會立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有考上就好,有考上就好。”陳父呵呵地笑著,隨即又各敲了四個兒子一拳。“你們怎麽找的?還說沒有。”

  “等一下。”陳學煌搖了搖頭,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不是小雨的名字。”

  “怎麽會不是,你連寶寶的名字都不認得啦!”陳父瞪他一眼。“虧你還戴了眼鏡,是不是度數加深了?”

  “那不是雨濃,只是和小妹同名同姓的人。”陳學聖也道。

  “怎麽可能,哪有這麽巧的事。”陳母搖頭。

  “那真的不是雨濃,因為上面那個陳雨濃考上的是北部大學。”陳學文坐回沙發上。

  陳學廣緊接著道:“阿妹的志願卡上只填了南部大學。”

  這下子陳家二老又再度睜大眼,趕緊又看個明白。“真的是北部的學校。”陳父喃喃道。

  “那是我。”雨濃小聲道。

  “那不是,你忘了志願卡是我們填的。”陳學聖揉揉小妹的頭發。“別難過。”

  雨濃的罪惡感更深了,不行,她再不快點解決這件事,她實在坐立難安,深吸口氣,她直接道:“志願卡我換過了。”

  ≮≯ ≮≯ ≮≯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開口說話。

  雨濃緊張地攏過發絲,小聲道:“我自己也填了一份,我交的是我那一份。”

  “天啊!”陳母喃喃自語。

  “學廣,是不是你跟小雨一起去繳志願卡的?”陳學煌透過鏡片瞄了小弟一眼。

  “我怎麽知道會有這種事?”陳學廣喊冤。

  “不可能發生的事又多了一件。”陳學文支手覆住額頭,誰會想到雨濃竟然換了志願卡。

  陳父緊張的道:“寶寶,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不會是真的要上台北念書吧!”

  雨濃颔首道:“我從來沒有離開家獨自生活過,我想試試看,其實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麽柔弱。”

  “台北很危險的,你一個人我們怎麽放心得下,還有你的身體——”

  “媽。”雨濃握住母親的手。“我身體好的很,我至少有十年沒生過病了。”

  “那是因為有我們照顧你。”陳父大聲道:“我絕對不讓你去台北。”

  “爸——”雨濃急道:“你們不可能一輩子照顧我的。”

  “還有我們。”四個兄長齊聲說。

  “我們會一輩子照顧你的。”陳學聖揉揉小妹的頭頂。

  “是啊!”其他三人紛紛點頭。

  雨濃搖頭。“我不想一輩子在你們呵護中長大,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雨,我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我們會擔心,更何況台北那兒我們連一個親戚也沒有,你叫我們怎麽可能放心。”陳學煌說道。

  “我會每天打電話向你們報平安,而且我住學校宿捨很安全的。” 

  “前天新聞才報導一個女大學生在宿捨裡被潛入的歹徒強暴,這叫什麽安全?”陳學廣搖頭。

  “那只是特例,不能每件事都這麽看的。”

  “小妹,世界上沒有什麽特例,只要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陳學聖也道。

  “更何況這個世上什麽瘋子沒有。”陳學文強調地點點頭。

  雨濃低頭沒有回話,她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他們不可能會答應的。

  “寶寶,你從來沒離開家過,現在卻一下子就要去這麽遠的地方,你要我們怎度放心?”陳母拍拍她的手。

  “你就忘了這件事,明年再考一次好不好?”陳母哄道。

  “不要。”

  “寶寶——”

  “不要。”雨濃握緊拳頭。“你們如果不讓我試,我這輩子就只能是溫室裡的花朵,只能躲在你們的羽翼下永遠長不大,我不要這樣。”

  “雨濃——”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她堅決的看著每一個人。

  “我不會答應的。”陳父吼道。

  所有人都被他的咆哮聲嚇到,因為他從來不曾這麽大聲對女兒說過話。

  “老伴,你干嘛!”陳母責備地拉一下他的手。

  雨濃挺直背脊,抬高下巴,雙拳在膝上緊握著。“我已經決定了。”她又重申一次,臉上是冷靜不可動搖的表情,但眼眶中的淚水卻顯示出她內心的激動。

  她倏地起身。“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話畢,她轉身跑回二樓。

  “阿妹。”陳學廣也起身想要追上去。 

  “別去。”陳學文拉住弟弟。“雨濃不喜歡我們看到她哭。” 

  所有人一聽全歎了口氣,陳母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吧!”她放心不下女兒。

  陳母一上二樓,客廳所有的人開始掏香煙。

  “這下怎麽辦?”陳學廣拿出打火機點燃香煙。

  “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陳學文呼口氣。

  “我絕對不讓寶寶去台北。”陳父大聲嚷襄。“我怎麽可能放心得下。” 

  陳學聖起身走到大門邊,看著門口的庭院,雙手交叉在胸前,香煙斜斜地含在嘴角,吐出一口氣。“可能不答應都不行了。” 

  陳學煌拿下眼鏡,揉揉眉心,他吸口香煙說道:“小雨每次只要決定一件事,總是在最後關頭才告訴我們,因為她知道我們一定會反對。”

  陳學聖轉過身接著說:“我們反對也沒用,因為她不會妥協的。”

  大伙兒又再次歎口氣,雨濃雖然看起來嬌弱,平常也無多大意見,總是他們說“好”,她就“贊成、聽從”,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個性,只要她一旦決定了的事,她就會去達成。

  他們還記得小學時,她的身子比現在更差,可是為了向班上同學證明她不是弱不禁風的大小姐,她答應參加大隊接力賽;當他們知道後,全部嚇壞了,因為她連跑完五十公尺都有問題,更遑論一百公尺,而且是快跑。

  不管他們怎麽反對,她就是不管,每天早上都起來練習,一邊咳嗽一邊跑,在校慶那天,她跑完了一百公尺而且還追過了前面兩個人,可是跑完的刹那,她就暈倒了,嚇壞了所有的人。雨濃的個性就是這樣,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陳學聖走到落地窗旁的鋼琴椅坐下,雙手在琴鍵上滑動了起來,室內立刻充滿樂聲,大伙兒也立刻陷入沉思。

  而這時,雨濃坐在房裡地毯上,雙手抱著膝蓋,低頭輕啜著,她明白家人疼她、呵護她,可是她這樣永遠也長不大,而且她不想讓他們一輩子擔心她,她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只是他們從不給她機會證明。

  “寶寶,我要進去了。”陳母站在房門外敲了幾下。

  雨濃趕緊擦去淚水,陳母推門入內,就見到女兒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她走到她身邊坐下。

  女兒泛紅的雙眼,讓她於心不忍,她歎口氣說:“我們只是希望能一輩子看你平平安安的,所以不希望你離家。”

  “我知道。”雨濃撫弄著地毯。“可是我不希望你們老是擔心我。”

  “傻孩子。”陳母摸摸她的頭發。“不管孩子多大,父母都會擔心,一直到閉了眼睛才會停止。”

  “我知道。”雨濃抬頭看著母親。“可是別的父母會讓小孩出外念書,你們卻不准我去。”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的身體——”

  “媽。”雨濃握住她的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只是比別人白了一點,那也是因為你們不要我出去曬太陽,其他的我和別人一樣健康,這幾年我甚至連感冒都沒有——”

  “噓,這種話不能亂說,老天會懲罰的。”陳母急急搖頭。

  雨濃歎口氣,“我可以跑可以跳,別人可以做的我都可以,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麽不堪一擊,就算身體不好,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你們別老把我當病人看。”

  “可是你有好幾次都差一點……”陳母吸吸鼻子說不下去了。 

  “媽。”雨濃柔聲道:“那些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你答應我去台北念書好不好?” 

  “可是——” 

  “我答應你,只要我有任何不適應我就回來。”雨濃認真的點頭。 

  “可是我捨不得你。”陳母紅了眼眶。“而且我真的放不下心。” 

  “媽——”雨濃歎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也是為什麽她一直到今天放榜才說出她換了志願卡的事,如果早早說出來,對事情也沒任何助益。 

  不過她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怎麽樣,她一定會說服家人的,反正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會努力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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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陣惱人的聲音不停刺激著雷澈的聽覺。

  他張開眼,隨即又眯起雙眼,刺眼的陽光正照在他身上,他抬起手臂擋住光線,認清那惱人的聲音是門鈴聲,而且還不停地在轟炸他的腦袋。

  “別按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沙發上起身,惱火地走向門口。“誰啊?”他火大地開起大門。

  門口站了一大票男人,個個凶狠地瞪著他,像是來尋仇似的,更離譜的是,沒一個他認識的。

  “你們按錯門鈴了。”他正要甩上門時,有個女孩從他們中間擠了出來。

  “你是雷澈先生嗎?”她微笑地向他打聲招呼。

  雷澈看了一眼面前白皙恬靜的女子,她長得相當可愛,笑起來時左臉有個酒窩,一身鵝黃色的連身裙,綁了兩個可愛的辮子,五官清秀,杵在五個大男人面前顯得嬌小纖瘦。

  他挑高眉毛,應了聲:“我是。”他確定他不認識她,而且他們也不是這一棟樓的人,因為這裡每一戶人家他都認識。

  “雷澈,你果然在工作室。”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名高挑漂亮的女子自對門走來,愉快地向他打招呼。

  “姊夫,你怎麽來了?”雷澈訝異地看著席志民,他現在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舅舅。”席茵茵跑到他身邊,摟著他的手臂。“你昨天又趕曲沒睡了。”她見他雙眼有些紅絲,頭發亂糟糟,胡碴也長了出來,不過還是無損他的英俊潇灑。

  雷澈是有名的作曲、編曲家,生得修長英挺,及肩的長發在腦後束起,五官輪廓深刻而分明,尤其是高聳的鼻子常會被認為是混血兒,悠閒懶散的語調與做事態度常會被認為是玩世不恭。

  “我來跟你介紹,這是我小時候同穿一件開裆褲的好朋友陳金泉。”席志民拍拍壯碩魁梧的中年男子,又道:“這是他的兒子和女兒。”

  “我是陳雨濃,你好。”她向他點個頭,仍是一臉笑意。

  “阿妹,不要隨便對人家笑。”陳學廣將雨濃往後拉。

  雷澈挑眉地看著眼前面帶敵意的四位陳雨濃的兄長,方才說話的和另一個人是雙胞胎,外貌斯文俊逸;戴黑框眼鏡的則穿了一襲黑色休閒服,面部線條比較嚴厲;另外一個該是最年長,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給人一絲詭異的感覺,俊美的臉孔卻有雙精明的眼睛;他不懂他們怎麽全虎視耽耽地瞪著他。

  “雷澈,雨濃今年考上北部的大學,而且還和茵茵同一所,所以我就提議要她過來和茵茵一起住,也好有個伴,你和雷浚可要好好照顧她。”席志民笑著說,絲毫沒感受到陳家四兄弟不友善的表情。

  “雷浚是誰?”陳學煌的眼眸閃了一下。

  “他也是我舅舅,就是蓋這棟大樓的人,他和雷澈舅舅是雙胞胎兄弟。”席茵茵搶先回答,這些人好像FBI,真讓人受不了。

  只不過是上來念個書就全家人出動跑來巡視她住的地方,這樣也就算了,方才還去敲了整棟樓的住戶,整整有十五樓耶!像怕什麽犯人窩藏在這兒似的,她在這兒住了一年還不是好好的,真是小題大作。  陳學文和陳學廣聽了席茵茵的話不自覺地道:“雙胞胎?” 

  “怎麽?全世界就你們一對雙胞胎,別人不能有嗎?”席茵茵沒好氣的說。

  “茵茵,別這麽沒禮貌。”席志民念了女兒一句。

  席茵茵咕哝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你是作曲的?”陳學文開口道。

  “有什麽不對嗎?”雷澈倚著門邊懶懶地回答,他今天早上八點才睡,不過睡了兩個钟頭又被吵起來,實在沒什麽心情做社交。

  雨濃對兄長和父親說:“我們上樓去,別打擾人家。”雷澈先生看起來好像睡眠不足,他們實在不該賴在人家門口不走。

  不過她很高興家人終於答應讓她北上求學,這一個月來,光是說服家人就耗掉她不少力氣,到最後又為了安排她的住處起了不少爭執,她覺得學校宿捨就行了,可是父親和兄長老擔心“宿捨強暴”案件會再度發生,因此死都不肯答應。

  至於在外租房子,他們也放心不下,於是為了這個問題又爭論良久,最後是爸爸想起在台北久未聯絡的好友席志民才解決這個問題。

  這棟“雲起大廈”是席伯伯岳父岳母的建築公司所蓋,席茵茵的兩個舅舅在落成之日便住了進來,再加上席茵茵也在一年前考上這附近的大學而搬來這裡,所以父親覺得這樣有所照應,才答應她搬進來和席茵茵一起住。

  只是沒想到他們一來就去敲每一戶人家的大門,美其名是去打聲招呼,但其實是去了解這裡到底住了哪些人?如果以後有什麽問題也可以立刻知道,因為二哥陳學煌對人的臉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她總覺得這樣打擾人家著實不妥。

  “藝術家果然都滿頹廢的。”陳學廣瞄了雷澈一眼,他的襯衫皺成一團,牛仔褲洗得泛白,有些不修邊幅,像個浪人似的。

  雷澈因他的話而扯出一抹笑容。“我不是藝術家。”

  “你沒有我們想像中的老。”陳金泉粗聲粗氣的說。

  “雷澈才三十三歲,還很年輕,你一定是把他想成跟咱們一樣老是吧?”席志民拍拍老友的肩。“他可是很有女人緣的。”他笑著說。

  話畢,陳家所有男士一致皺下眉頭。

  “小妹,你先上樓幫媽媽整理行李,我們有話想和雷先生聊聊。”陳學聖挑眉道。

  雷澈聳高濃眉,他大概明白陳家人對他不友善的原因了。

  “我們一起上去,別打擾人家。”雨濃拉著兄長們的手,想要他們移動,她當然明白他們想和雷先生談什麽,只要有男子出現在她附近,他們就一副想打人的表情。

  “你們要和我舅舅談什麽?你們這些人很煩耶!”席茵茵瞪他們。

  “茵茵,不許沒大沒小。”席志民不悅地說。

  “茵茵,你也先上樓去。”雷澈移動身子退入房內。“有什麽話進來說吧!”如果不讓這些人把話說完,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睡回籠覺。

  陳家人魚貫進入,雨濃勸不住他們,正想也進屋時,卻被陳學廣擋在門外。 

  “阿妹,你還是先上去陪媽媽。”他突然關上房門。

  “小哥。”雨濃敲門。“我也要進去。”

  “你們家實在很令人受不了耶!”席茵茵翻翻白眼。

  “老陳一定拿你當心肝寶貝疼吧!”席志民對雨濃說道。

  “他們太保護我了。”雨濃歎息出聲。

  “那是當然啦!”席志民笑道:“你可是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

  “對不起,給伯伯添麻煩了。”雨濃欠身致歉。

  “哪兒的話。”席志民拍拍她的肩。“茵茵,你可要好好照顧人家。”

  “知道啦!你說幾百次了。”

  “你如果有雨濃一半乖巧,我不知有多高興。”席志民對驕縱的女兒向來莫可奈何。

  “我也很乖巧啊!”席茵茵笑著搖搖父親的手臂。

  席志民只能搖頭。“我可看不出來。”

  “爸——”席茵茵不滿的跺腳。

  雨濃處在這種談話中著實不自在,她開口道:“我先上去幫媽媽整理行李。”

  “我們一起上去好了。”席志民說,也不曉得老陳要和雷澈談多久。

  “實在不懂他們到底要和舅舅說什麽?”席茵茵受不了地搖頭。

  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 ≮≯ ≮≯ 

  雷澈的工作室約有五十坪大小,客廳有兩面全是落地窗,另一面牆是滿滿的CD,中央則是一座平台鋼琴,木質地板上散落各式的樂譜,除了牆邊的一組沙發外,沒有任何的家具,陳設非常的簡單。

  沙發旁是一整組的電腦多媒體設備,還外接了一個鍵盤,在更旁邊則是一組音響,巨大的音箱在牆邊豎立著,除此之外就沒有多馀的東西,連電話都沒有。

  “你的工作室還真是簡單。”陳學文對他整面的CD片吹了聲口哨。

  雷澈從口袋中掏出被壓扁的香煙,卻找不到打火機,他歎口氣在樂譜下不停翻找。

  “拿去。”陳學廣將自己的打火機丟向他。

  雷澈伸手接住。“你們不是有話要說嗎?”他點燃香煙後又將打火機丟回原主。

  “你不許對我女兒動歪腦筋。”陳父開門見山粗聲叫道。

  陳學聖撿起地上的樂譜,仔細看著。

  雷澈吐口煙,挑眉道:“我對小女生沒興趣,這樣你們會不會比較安心?”他坐在沙發上,伸直長腿。

  “那就好,我可不許任何人動寶寶念頭,否則我就不客氣。”陳父對他的回答相當滿意。

  雷澈好笑道:“你們不會對這一棟所有的男的都警告過了吧?”

  “那當然。”陳學廣點頭。

  “我想也是。”雷澈微笑地吸口煙。

  陳學煌推了推眼鏡。“還有,別讓小雨喜歡上你。”

  雷澈對他的話揚起眉毛。

  “雨濃怎麽會喜歡上他?”陳學文訝異的說。

  “以防萬一。”陳學聖將樂譜放在鋼琴上。“寫得不錯。”他直視雷澈。

  雷澈只是挑眉聳肩,他發現陳家人都滿有趣的,老大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卻有著敏銳的觀察力,老二則是冷眼旁觀型,老三個性率直,老四則急切暴躁,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非常疼愛他們的妹妹,這是無庸置疑的。

  “走吧!”陳父往門口走去,既然說完了,也沒道理賴在這兒不走。

  雷澈也起身往房門走,陳學文說道:“你不用送我們。” 

  “我不是送你們,我只是要回去睡覺。”他打個呵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竟被一群“護妹”心切的人吵醒。 

  “果然是墮落的藝術家,竟然在白天睡覺。”陳學廣搖頭。

  “我不是藝術家。”雷澈關上工作室大門,走向對門,這才是他住的地方,畢竟睡覺還是睡在床上比較舒服。

  當初在建這棟大廈的時候,就先預留了二、三樓的四間房子,二樓的兩間歸他,一個當作起居室,一個則當作工作室,三樓則是雷浚和父母住的地方,不過一年前,茵茵搬進這裡念大學,所以雷浚就把房子先讓給她,自己則和雷澈住在二樓。

  “對了,別忘了把我們的話也轉告給你的雙胞胎兄弟。”陳學煌說道。

  “我會告訴他的。”雷澈只覺得好笑,其實他們實在太小心翼翼了,他怎麽可能對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動心。

  陳家兄弟實在是太多心了。

  ≮≯ ≮≯ ≮≯ 

  這是她離家獨立生活的第十天了,雨濃在月歷上劃掉一個數字,滿意地微笑,一切都很順利,她相信過了半年,家人就會真正的放心了,其實她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自己,她比他們認為的更堅強。 

  為了慶祝她北上十天,她決定下廚做菜,從小到大,母親從不許她踏入廚房半步,現在也該是改變的時候了,如果下次回家時,她能煮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雖然沒煮過菜,不過她看過電視上教人做菜的節目,而且她也買了一本家常菜食譜,她想應該不難才是。

  “先來煮魚好了。”雨濃拿出從超級市場買來的吳郭魚。“做個最簡單的。”她翻了翻食譜。“有了,這個只要放蔥和姜就行了。” 

  她又從大塑膠袋裡掏出蔥。“完了,沒有姜。”她皺下眉頭。“算了,蔥放多一點就好了。”

  雨濃忙碌地開始洗魚、切蔥,她打開瓦斯爐熱鍋,再將沙拉油倒進去。“啊!油放大多了,沒關系,用鏟子撈一點出來好了。”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有人來了。”雨濃急急跑出去,沖過客廳,打開房門,喘氣地望向來人。“雷先生。”她向他打聲招呼。

  雷澈站在門口,手裡還拿了一盒禮盒。“這是月餅,我和雷浚都不喜歡吃,所以拿來給你和茵茵。”他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拿鍋鏟干嘛!”

  “我在煎魚。”她尖叫一聲,急忙跑回廚房,鍋子已經熱得冒煙了,她立刻抓起吳郭魚丟人炒菜鍋裡,鍋子立刻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熱油四處竄起,雨濃被濺出的油燙著,她悶哼一聲,本能地向後退,卻撞上走進來的雷澈,鍋鏟從她手上滑落,掉在地上,差點砸到她的腳。

  雷澈扶住她的肩。“你沒事吧?”

  “沒事。”她轉身向他。“我的魚——”她指著仍在吱吱作響的鍋子,不知如何是好。

  “等魚被煎得差不多了,我們再靠近,被油燙著可不是好玩的。”他挑眉地看著熱油不斷自鍋內迸起。

  “可是魚會焦掉,我好像把火開得太大了。”她撿起地上的鍋鏟,覺得被油噴到的地方隱隱作痛。 

  “你沒被燙著吧!”他低頭瞧了她一眼。 

  “沖一下就好了。”她走到流理台沖洗。 

  他跨步到她身邊,她的手臂腫了兩個小水泡。“還好吧?”他抬起她的手臂。“小心一點,別把水泡弄破,會感染的。”

  “我知道。”她吁口氣。“煮菜沒我想得那麽容易。”

  雷澈見鍋子內的油似乎安定許多,立刻靠近將火關小。“怎麽不在外面吃一吃就好?”

  “我沒煮過菜,所以想嘗試一下。”她不好意思地說:“沒想到那麽笨拙。”她踱到瓦斯爐前。

  他笑道:“第一次都是這樣的。”

  “你煮過菜?”她想把魚翻個身,不過好像黏住了。

  “偶爾。”他瞄了魚一眼,說道:“可能黏鍋了。”

  “那怎麽辦?”她用力地將鍋鏟往下戳。“可以了。”她高興地將魚翻轉過來,卻在下一秒皺下眉頭。“好丑。”魚皮七零八落地黏在上頭,還有些焦黑,真是讓人倒足胃口。

  雷澈莞爾道:“能吃就好,好不好看倒在其次,你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嗯,適應得很好。”她對他嫣然而笑。“只是還是會想家。”她又走到流理台沖手臂,被燙傷的地方還是會疼。“前天我回家的時候,媽媽哭了,我覺得很難過,可是我不敢哭,我怕他們會要我搬回去。”她不自覺地歎口氣。

  “獨立有時並不像我們想的那麽容易。”他對她說道,看來她是想家了。他伸手探進襯衫的口袋,掏出一根香煙。“過一陣子你和你家人都會適應的。”他伸手進褲袋裡找打火機。

  “我想也是。”她掠開臉龐的發絲,從米色長裙的口袋裡拿出橡皮筋,將頭發往後束緊,振作起精神。“找不到打火機嗎?”她見他把所有口袋都搜了一遍。

  “每次我要用的時候,它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聳肩又把香煙放回上衣口袋。“我該走了,月餅我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好,謝謝。”她向他點個頭。

  他微笑的說:“不用這麽多禮,放輕松一點。”

  “我知道。”她也回以笑容,其實和他談話她覺得很自在,他的感覺和大哥有點像。

  雷澈走出廚房時,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回身叮咛道:“煮東西的時候小心點兒,免得又被燙著了。”

  “我知道。”雨濃拿起鍋鏟,再次想幫魚換個面,這時電話響了,她急忙放下鏟子——

  “別急,我幫你接就行了。”他擔心她一緊張又出纰漏,他拿起客廳的電話。“喂!”

  對方愣了兩、三秒。“舅舅是你嗎?”

  “是我。”

  “你怎麽在那兒?”茵茵訝異的說。 

  “我拿月餅上來給你們,我正要走,你要和雨濃說話是嗎?”他聽見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很大。

  “不用了,你告訴雨濃我有事不回去吃飯了,改天她再煮給我吃,拜——”

  “等一下——”雷澈話還沒講完,對方已掛了電話。 

  “是茵茵?”雨濃站在廚房門口問道。

  他放下電話。“她說她不回來吃飯了,下次你再煮給她吃。”

  “噢!”她點個頭,感受到雷澈的注視,她急忙道:“沒關系,我不介意,反正那魚怎麽看都很可怕。”

  雷澈正想說話,電話又響了,他不假思索地拿起話筒。“喂!”

  對方愣了兩、三秒。“是你,雷先生,你為什麽在小雨那裡?”陳學煌質問道。

  這時雷澈聽見話筒裡傳來一陣騷動,他歎口氣,這下可麻煩了。“我只是拿月餅上來。”

  “那小雨呢?為什麽不是她接的電話?”陳學煌又問。

  雨濃一聽雷澈的話,立刻明白該是家人打來的,她急忙跑過來,伸手要搶下電話。

  “因為她正在廚房——”

  雷澈見她沖過來頓時止住話語。“小心——”他反射地向前扶住因跑得太急而被拖鞋絆滑的雨濃。

  雨濃整個人撲進他的懷中,雷澈伸手攬住她的腰,承受她的撞擊,出乎意料地,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麽大的沖擊力,他甚至沒有後退半步。

  他愣了一下,低頭詢問:“你沒事吧?”

  雨濃的臉整個貼上他的胸膛,她趕緊抬頭卻覺得有些暈眩,她的臉被撞得好疼,她搖搖頭試著擺脫痛楚。

  “沒事。”話才說完,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很痛嗎?”他嚇了一跳。

  “不是。”她正要解釋時,聽見話筒傳來巨大的喊叫聲,她急忙從地上撿起滑落的話筒,雷澈也同時松開環著她的手。

  “喂,我是雨濃。”她抹去滑落的淚水。

  “寶寶,你沒事吧?”不知何時,電話已被陳父搶走,他在另一端大叫著。

  “我很好。”

  “那剛才為什麽‘憋’一聲?”陳父仍是緊張的。

  “因為剛剛我要跑來接電話的時候,被腳上的拖鞋絆到,差點滑倒,雷先生為了扶我,電話才會掉到地上。”她解釋著。

  雷澈在一旁聽她不斷保證她安然無恙的話語,突然一股燒焦的味道傳來,雨濃也發現了,她睜大眼,雷澈立刻道:“我去就好。”

  他跨步邁向廚房,只見鍋子不斷升起白煙,他趨前關上瓦斯,那條悲慘的魚看來是要進垃圾桶安息了。

  他從廚櫃拿出盤子,將魚盛起,它的底部已經黏在鍋底了,而這時在講電話的雨濃,因惦記著魚,所以匆匆結束電話便跑了進來。“魚怎麽了?”

  雷澈將盤子遞到她眼前,雨濃挫敗地歎口氣。“你覺得貓會不會想吃?”她抱著一線希望。

  他笑出聲。“它可能認不出來這是魚,連魚頭都不在上面。”魚頭還黏在鍋子裡。“別灰心,第一次下廚難免會這樣,我請你出去吃飯好了。反正鍋子也不能用了。”他將炒菜鍋放入流理台內,用水浸泡著。

  “我浪費了一條魚。”雨濃喃喃說道。

  “別太敏感。”他傾身拍拍她的肩。“否則只會徒增傷感罷了。”

  “嗯。”她綻開笑靥。“你和哥哥說一樣的話。”她振作起精神。“我們走吧!我請你。”

  他笑道:“想吃什麽?”

  “路邊攤好嗎?我還沒在路邊吃過東西。”

  “怎麽會?”

  “大哥說不乾淨,可是我同學吃了都沒事。”她說。“大哥是醫生,所以他對我的規定最多。”

  “我可以想見。”他挑眉。“你的身體不好嗎?”

  “我很健康。”她強調地點點頭。“他們只是太保護我了。”她穿上外出的布鞋,打開大門。

  “你幾公斤?”他突然問。

  “我不知道,很久沒量了。”待他也出來後,她鎖上大門,兩人一起走下樓。

  “你很輕。”她撞上他時,他幾乎沒啥感覺。

  “沒有,其實我滿重的。”她再次強調地點頭,她可不希望他也把她當病人看。“方才很抱歉撞了你,因為我擔心你會說出我在下廚的事,所以才急忙沖過來,如果他們知道我在煮東西,一定會反對的。”

  “他們很寵你?”

  她點頭。“他們是最好的父母和兄長。”她頓了一下,揉揉眼睛。

  “怎麽了?”他彎身詢問。 

  “沒有,我只是想家。”她吸吸鼻子。“一個人生活比我想的難多了,我總是想到他們。”

  他歎口氣揉揉她的頭發。“過一陣子會好一點。”

  “嗯,我剛剛還覺得我很堅強呢!看來我還需要努力。”她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做大人還真難。”他方才的舉動讓她想起哥哥們,心情也開朗多了。

  “在學校認識新朋友了嗎?”他發覺她是個很脆弱卻又很堅強的人,她太敏感了,這有時不見得是件好事。

  雨濃颔首道:“同學都很不錯,下個禮拜還有學長姊替我們辦迎新會。”

  “打算去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會去吧!”

  “我還不知道你念什麽科系?”他和雨濃向管理員打聲招呼後便走了出去。 

  “我念的是廣電科系。”

  “你對傳播圈有興趣?”他訝異的揚眉,她不像是對傳播圈有興趣的人。

  “不是,我有興趣的是廣播,因為我很喜歡楚烙,他的聲音很迷人,所以我才填了這個科系。”

  “楚烙。”他挑眉。

  “你認識他嗎?”她一臉期待。

  “認識,我們是大學同學。”他先到便利商店買了打火機。“你想見他嗎?”

  “嗯。”她興奮地點頭。“可以嗎?”

  “不過你得先有個心理准備,他這個人不像在節目中那麽正經,他很喜歡開人家玩笑。”他點燃香煙,舒服地吐口氣。

  “開玩笑?這樣不好嗎?”她專心地看他抽煙的模樣,父親和哥哥雖然也抽煙,但因為顧忌她的身體,所以從來不會在她的面前吸煙。

  “如果是低級的玩笑就很讓人困擾了。”他低頭問道:“想吃什麽?”

  雨濃站在小吃街前,什麽都很想嘗試。“先吃蚵仔煎好不好?”

  “那就走吧!”但他叮咛道:“你從沒吃過路邊攤,所以最好不要一次吃太多,腸胃可能會不適應二

  “知道。”她高興地跟在他身邊,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很有親切感。

  他俯身看了她一眼。“你還真容易滿足。”他微笑地說。

  剛開始他一直以為她是個被家人寵壞的大小姐,沒想到她只是個大孩子,一個敏感纖細的大孩子。

  ≮≯ ≮≯ ≮≯ 

  雖然聽茵茵說過雷澈是個有名的作曲家,但是雨濃從來沒有明確地知覺到這背後的意義,直到這天她們的住處來了一個知名人物。 

  “茵茵,我要到頂樓收棉被,你要不要一起上來?”雨濃站在玄關問道,她習慣在換季蓋棉被之前先拿去曬曬太陽,這樣棉被會有溫暖陽光的味道,現在已曬了一天,也該去收回來。 

  席茵茵坐在沙發上,四周都是零食,她正在看電視而笑得東倒西歪。

  “現在電視正好笑,我懶得上去,你順便把我的一起拿下來好了。”席茵茵說話的同時,眼睛仍盯著螢光幕。“如果拿不動就算了,不過最好還是幫我拿下來。” 

  “好。”雨濃轉身打開大門,卻被嚇了一跳,因為一顆拳頭差點打中她的臉。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正要敲門。”一個胖胖、中等身高的男子說道,他的神色非常緊張。

  他的身後站著一名高挑戴墨鏡的女子,卷曲的波浪發,一件白色蕾絲襯衫,搭配一件黑色開衩長窄裙和黑色高跟鞋,嘴上紅色的口紅和指甲上的蔻丹顯得氣質高雅,艷麗非凡。

  “茵茵在嗎?”男子著急的問。

  “她在裡面。茵茵有人找你。”雨濃朝客廳喊了一聲。

  “誰啊?我正在看電視——”

  茵茵話還沒講完,男子已經沖進去。“茵茵,你舅舅呢?”

  雨濃對美艷女子說道:“裡面請坐。”

  她摘下墨鏡,露出姣好的面孔,她迳自走進屋裡,連正眼都沒有看雨濃一眼。

  她拿下墨鏡的刹那,雨濃突然覺得她好面熟,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這時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從玄關傳出:“他又給我不見了,他明明答應我今天要給我曲子的,唱片都快來不及了,他還給我消失——”

  雨濃關上房門,也因此杜絕了他的聲音,原來他們是在找雷澈,她按下電梯,直通十五樓。

  出了電梯後,雨濃仍在想剛剛那名女子是誰?真的很面熟,她轉向樓梯,打開鐵門走上屋頂,屋頂上除了晾著幾床棉被和水塔外,就是空曠的水泥地。

  雨濃拿下自己的棉被後,正打算也一並收茵茵的棉被時,卻瞥見了袅袅上升的白煙從水塔旁飄來。

  失火了!

  她立刻抱著棉被跑向水塔後。“啊——”她被嚇得倒退一步,有人……

  “嚇著你了。”雷澈露出一抹笑容,他倚著水塔而站,雙手插在口袋裡,嘴上叼根煙,一副輕松惬意的模樣。

  雨濃深吸口氣,試著鎮定。“你怎麽在這兒?”他似乎站在這兒很久了,地上還有個煙灰缸,而且他的頭發被風吹得紊亂。

  “剛剛有人來找你,一個胖胖的先生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你不下去嗎?”她見他沒有移動的意思。

  他微笑。“當然要下去,不過得等他們走了才下去。”

  “可是他們好像有急事……”她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她壓下被風吹起的發絲。

  “答對了。”他彎下身將香煙捻熄在煙灰缸裡。

  “你寫不出曲子嗎?”她問。

  “不是。”他用下巴指向她的身後。“太陽快沉了。”

  雨濃轉身,只見雲層全鑲上橘紅色的邊,由遠至近,由深到淺,全染上炫麗的金黃,這時的太陽火紅卻不刺眼,溫暖而不傷人,像一顆火球將沉於地下,隱沒在天際間。

  “好美!”她覺得眼前就像一副美麗的圖畫,屋頂上的涼風和懷中溫暖的棉被,一切感覺都是那麽怡人。

  雷澈站在雨濃身後,夕陽整個灑在她的身上,在她周圍染起一陣光暈,她的頭發和長裙飄動著,宛如一幅美麗的圖畫。

  雨濃愉悅地轉過身,臉上是燦爛的笑容。“真的好漂亮。” 

  光線在她肌膚上反射出金黃的色澤,像是會穿透她一般,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拉她至一旁。

  “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他總不能說她好像要消失在光線中吧!這太荒謬了。

  “你為什麽要躲著胖先生呢?”

  他因她的話而微笑。“他是唱片制作人——江新義,我還沒時間寫他要的曲子,所以只好先躲起來。”

  “可是你這陣子不是都在忙著寫曲子嗎?”她將發絲掠至耳後。

  “那是幫電影配樂,算是最新的嘗試。”他覺得很有挑戰性才接下的。

  “哪一部電影?”她一臉好奇。

  “名字我忘了,下下個月有試片會,想去嗎?”他隨口問。

  “好。”她興奮地點頭。

  “楚烙也會去。”他微笑地說。 

  “真的?”她簡直快尖叫了,嘴角的笑容愈咧愈大。“認識你真不錯。”

  他揚眉。“聽起來好像有利用的味道。”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著急的否認。

  “我明白,你不用這麽緊張,只是跟你開玩笑。”他好笑地說。“你還真容易上當。”

  “可是你剛才好嚴肅的樣子。”她緊抱著棉被,強調地點點頭。 

  “是嗎?”他仍是一臉笑意,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嚴肅。“棉被重嗎?”

  “不重,我拿得動。”她可不想再有人把她當成弱不禁風的病人。 

  “我幫你下去看看他們走了沒有?”雨濃又道。

  “他們已經走了。” 

  雨濃愕然,雷澈沒有開口,可是……怎麽會有他的聲音……

  她順著雷澈的目光看過去,門口站著……雷澈!雨濃嚇了一跳,不過在下一秒钟,她明白了,站在門邊的應該是雷澈的雙胞胎哥哥雷浚,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及黑色的西裝褲,和雷澈的休閒裝扮完全不一樣。

  “既然他們走了,我也該下去了。”雷澈彎身拿起煙灰缸。

  “雷先生,你好。”雨濃向雷浚打聲招呼,這是她來這裡一個月第一次見到他,聽茵茵說雷浚比較嚴肅,而這和他小時候自閉症有關。

  “你是陳雨濃?”雷浚點個頭。 

  “是。”雨濃也颔首。

  雷澈在一旁笑出聲。“你們干嘛!相親啊!”

  雨濃漲紅臉,雷澈笑看她一眼。“你真好捉弄。”

  雷浚對弟弟說道:“你還是快下去,媽打電話回來要跟你說話。”

  “她還在線上?”雷澈走向門口。

  他們父母每一年都會出國玩好幾個月,現在應該是在北歐吧!

  “她說反正是我們付費。”雷浚已下樓。

  雷澈回頭看了雨濃一眼,她正在拿另一條棉被。“雨濃?”

  “你們先走。”她正在和茵茵的棉被奮斗,拿兩條棉被還真是困難,而且增加不少重量。

  雨濃正欲扯下棉被時,突然出現一只手將棉被拿起,她轉身瞧見雷澈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她身後。

  “走吧!”他把茵茵的棉被披在右肩上,左手則拿著煙灰缸。

  “其實我拿得動的。”她點點頭,抬手要拿他肩上的棉被。

  “笨蛋。”他厲聲道,對她皺下眉頭。“萬一拿不穩摔下樓梯可不是好玩的。”

  她被他少有的嚴厲嚇了一跳。“對不起,我只是想證明我做得到。”她低下頭抱緊棉被。

  他歎口氣。“雨濃。” 

  她沒有答話。

  “我不是責備你,只是有時必須量力而為才不會讓自己受傷,如果你受傷了不是更讓家人擔心?”他凝視她低垂的頭,又道:“了解自己有能力做什麽、沒能力做什麽也是種成長。”

  “你們都不讓我試,又怎麽知道我做不到?”她的眸子透露著些許的不平和感傷。 

  “不是不讓你試,只是若有可能會受傷的,還是小心點,不是嗎?”他說。

  她抬頭望著他,想了一下,才點點頭。“嗯。”

  他露出一抹笑容。“走吧!” 

  “嗯。”她綻開笑靥在他身旁。 

  當他們下樓時,雷浚站在電梯邊,手按著開關等他們,對於他們的姗姗來遲,他倒是沒說什麽。

  雷澈將煙灰缸遞給他。“你先幫我拿回去,我得把棉被拿給茵茵。”他不用猜也知道這條棉被是外甥女的。

  “我想起來了。”雨濃突然道。“剛才那個女的是蘇梅君。”她張大眼,一臉震驚。

  蘇梅君是現在最紅的女演員,她才出道三年,可是就奪得最佳女主角獎,除了電視外,也曾參與電影的演出,在國外也曾拿過坎城影展的最佳女主角,是國內最具實力的女演員之一。

  “你認識她?”她問雷澈。

  “見過幾次。”他含笑道:“想要她的簽名嗎?”

  “嗯。”她興奮道:“三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時電梯的門在三樓開啟,雨濃走出電梯時回頭向雷浚道:“再見,雷先生。”

  雨濃只瞧見他點頭,電梯門已經關上了,她又想起一件事。“你母親不是在電話上嗎?你還是趕快去接電話。”

  “花不了幾秒钟的時間。”他按下門鈴。 

  過了好幾秒,才聽見姗姗來遲的腳步聲。“誰啊?”席茵茵不耐煩的打開大門,一大團棉被已塞在她手上,她仰頭。“舅,你怎麽拿我的棉被?”

  “這聽起來像在對我忏悔嗎?大小姐。”雷澈雙手交叉於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雨濃,你先進去,我有話跟茵茵說。”

  “噢!可是你媽媽的電話——”

  “我一會兒就下去了。”他對雨濃說:“先把棉被拿進去。”

  “噢!”雨濃聽話地進入屋內。

  “順便把我的——”

  “茵茵。”雷澈將她的頭轉過來面向他,待雨濃進入客廳後,他才道:“為什麽自己不上來收棉被?” 

  “啊?”茵茵愣了一下。“我在看電視。”

  他歎口氣。“我就知道,當初你爸是怎麽跟你說的?叫你好好照顧人家,你到底做到了沒?”

  “我有啊!我帶她去逛校園。”茵茵認真的說。

  他敲她的頭。“這叫照顧,如果她剛剛真的拿了兩條棉被會摔下樓梯的你知不知道?”

  “哪有樓梯……啊!你別敲我的頭,我想起來了,就是到頂樓的那一小截樓梯,可是我有跟她說拿不動就別拿嘛!”她嘟囔。

  他雙手交叉於胸前,挑眉道:“你和她住多久了?”

  “一個多月,干嘛問這個?”

  “那你多少了解她的個性,她一直想證明她什麽事都能做,你察覺不出來嗎?”他直視她。

  “我又不是什麽觀察家。”她不平地說。

  “茵茵——”

  “你別教訓人家好不好?”她不滿地說。

  “我不是教訓你,只是你也該長大了,如果你想我行我素,我不反對,但起碼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嘴巴上說要獨立,行為卻像個任性的大小姐。”

  “我哪有?”她不承認。

  他歎氣。“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轉身離去。

  茵茵噘著嘴,不高興地關上門,舅舅把她說得好像任性無理似的,她哪有這樣?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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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雨濃從房裡走出來,見茵茵一臉氣憤,遂道:“是不是我害你被罵了?”她一臉愧疚。

  茵茵將棉被扔在沙發上。“算了,不提也罷。”她整個跳躺到棉被上,拿起遙控器,用力地接來按去。

  雨濃不知如何是好,隨便找個話說:“你晚餐要吃什麽?我出去買。”

  “我吃不下。”

  “噢!”雨濃下意識地扯著長裙。“那……真的很抱歉。”她不安地道。

  “算了啦!”她不在意的說。“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不過心情還真是不好……對了,茵茵突然跳起來。“我們去瘋狂一下,換個心情。”她興奮地提議。 

  “怎麽瘋狂?”

  “我們去PUB聽現場演唱,你來一個月了我都沒帶你四處逛逛,良心過意不去,現在帶你去見識一下,我們換件衣服就走。”

  “可是PUB不是不良場所嗎?”雨濃深覺不妥。

  “不良場所,哪個神經病說的?”茵茵火道。 

  “我二哥說的——”

  “那個帶黑框眼鏡的老古板是不是?”她真想揍他一拳。

  “二哥不是老古板,他是很有名的律師——”

  “拜托你。”她翻翻白眼。“你有戀兄情結是不是?每次都把你那些變態哥哥的話當聖旨。”

  “我哥哥不是變態。”雨濃不悅的皺眉。

  “算了,算我失言。”她慫恿道:“你不是上來尋求獨立的嗎?你這樣整天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裡哪像個大學生。”

  “但是——”

  “我拜托你好不好,做人個性要乾脆,不要拖拖拉拉的,這才是新時代的女性,而且你剛剛害我被罵,至少得陪我出去散心吧!”她故意引出她的愧疚感。

  果不其然,雨濃立刻說:“好吧!”

  “這還差不多。”她笑著說:“我換件衣服我們就走。”

  雖然是說換件衣服,但是雨濃卻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才見茵茵從房裡出來,她穿著一襲惹火的連身紅短裙,長發隨意地绾起,臉上畫著艷麗的妝,帶了一副大耳環和黑色的皮包,雨濃詫異地睜大眼,她變得好漂亮。

  “你怎麽還穿著你的公主裝。”茵茵受不了的說,雨濃的衣服全是一個樣,幾乎都是連身洋裝,好像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女子穿的。

  “有什麽不對嗎?”雨濃低頭看著身上鵝黃色的連身裙,她從小到大都穿這樣,媽媽說她這樣像小美人。

  “算了,走吧!”茵茵率先走出去。

  “要不要和你舅舅說一聲?”她很擔心她們去PUB會不會有危險。

  “干嘛跟舅說,他剛才罵我耶!”她按下電梯到停車場。

  她這麽說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畢竟自己是害她被罵的罪魁禍首。

  出了電梯後,雨濃坐上茵茵的紅色跑車,覺得很新鮮。“你的車子好漂亮。”整個車身是俐落的流線型。

  “那是當然。”愛車被人贊美,茵茵笑的得意洋洋,她發動車子,頑皮道:“走了。”跑車立刻飛奔向前,她的情緒也隨之好轉。

  她按下CD,一陣嘈雜的搖滾樂立刻流洩而出,涼風吹拂兩人,茵茵大聲道:“很棒吧!”

  雨濃笑道:“嗯,可是好吵。”

  “這才正點。”她露齒而笑。

  片刻後,兩人就到了目的地,這時天色全暗了下來,雨濃跟著茵茵進入PUB。

  若要說雨濃對PUB的第一印象,只有兩個字——煙味。

  她一進去就聞到嗆人的煙味,白色的煙霧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擴散彌漫,嘈雜的音樂充斥整個空間,雨濃發現她好像走入另一個世界,每個人的臉孔在這種氣氛下也變得不切實際起來。

  茵茵帶她到橢圓形的吧台坐了下來,吧台旁有個舞池,舞池內是扭動著身軀的男男女女,再過去則有個舞台,上面擺了些樂器。

  “離演唱還有幾個钟頭,我們先吃東西。”茵茵攤開菜單。

  “PUB都像這樣嗎?”雨濃禁不住咳了一下,這裡的煙味實在太濃了。

  “PUB有很多種,這只是其中一種,當然也有比較靜的。”茵茵向酒保點了一杯調酒。“你呢?要不要點個套餐吃?”

  雨濃看著菜單,天啊!好貴,雞腿餐就要一百八十元,那個雞腿是超大的黃金雞腿嗎?說真的,上來台北最不習慣的便是吃的東西都好貴,就拿自助餐來說,在台南一份青菜才算五塊,台北卻要十塊,而且菜又少。

  “快點,你到底要點什麽?”茵茵不耐煩的說。

  “那雞腿飯好了。”雨濃說,她隨即望向舞池。“你也會跳舞嗎?”

  “那當然。” 

  雨濃又道:“為什麽外國人這麽多?”

  “外國人很喜歡來這種地方,所以有些女生來這兒是專門來認識外國人的,當然,有些比較壞的外國人也是來這兒釣馬子的,這種事都是互相啦!所以一夜情的也很多。”茵茵放下绾起的發,讓它直洩腰際。

  “一夜情,好奇怪。”雨濃無法接受的搖頭。

  “你別這麽清純好不好?”茵茵笑著拍一下她的肩。“這個時代這種事是司空見慣。” 

  雨濃皺下眉頭。“難怪二哥說這是不良場所。”

  “拜托,又不是每個來PUB的人都這樣,而且你二哥說不定也來過,只是他沒告訴你。”

  “二哥不會,他是一板一眼的人。”雨濃強調地點頭。

  茵茵歎口氣。“我真的確定你有戀兄情結,十句有九句離不了你親愛的哥哥們。”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因為他們常告訴我一些事。所以我才會……”

  “那你也別每句話都信,你這樣很容易被騙,人家說什麽你信什麽。”

  “我也有思考啊!”她認真的說。

  茵茵笑道:“算了,我真是敗給你了。”她喝口酒保剛遞來的酒。“你喝過這個嗎?”

  “沒有。”雨濃搖頭。 

  “喝喝看,很好喝的。”她將杯子湊到雨濃面前。

  雨濃用吸管吸了一口,睜大雙眼,點頭道:“真的很好喝,甜甜的。”

  “我推薦的沒錯吧!我這一杯給你。”她又向酒保點了另一杯調酒。

  這時有人坐到茵茵身邊,拍一下她的肩。“你來了。”

  茵茵轉頭,微笑道:“是你,阿輝。”

  雨濃捧著酒杯又吸了一大口,她偏頭瞧了阿輝一眼,他是個中等身材的男子,穿了一件背心和牛仔褲,他的頭發及肩,蓬蓬的,好像獅子,因為他頭發全染成紅棕色。

  “這是鼓手曹建輝,這是陳雨濃。”茵茵為他們兩人互相介紹。“阿輝是這家店的老板。”

  “你好。”雨濃點個頭。

  “她未成年嗎?”曹建輝小聲在茵茵耳邊問,她看起來好小,人又瘦又白。

  茵茵捉弄道:“她才國二,你可別動人家歪腦筋。”

  “我又不是變態叔叔。”曹建輝瞪她一眼,他對雨濃道:“小妹妹,你還是喝果汁好了。”

  “啊?”雨濃睜大眼,她怎麽變成小妹妹了?

  茵茵笑得差點從高椅上摔下。“你什麽時候也說起教來了,你不是最叛逆的嗎?”

  “國家的幼苗還是要保護一下。”他彈個手指,對酒保說:“幫她倒杯柳橙汁。”

  雨濃急忙搖頭。“不用了,這很好喝。”她一口喝光杯裡的酒。 

  “聽叔叔的話沒錯,這個喝酒傷身——”

  “哈——”茵茵的笑聲打斷他的話,她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你……”

  曹建輝瞪她一眼。“你笑什麽?” 

  “你這個酒鬼竟然說喝酒傷身。”她笑到無力。

  雨濃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那個人又大她不到幾歲,怎麽自稱起叔叔來了?

  “她和你什麽關系?”曹建輝小聲問茵茵。

  “她是我爸的朋友的女兒。”茵茵喝一口服務生剛送來的調酒。“你們幾點開始表演?”

  “八點。”曹建輝掏出一根煙。“江大哥今天會來聽娜娜唱歌,他本來說打算約你舅一起來的,可是他剛才去找你舅舅,他不在。”

  茵茵轉一下雙眼,有個壞念頭。“江大哥呢?”

  “在下面。”他指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你去告訴他,舅舅在家,叫他馬上去突襲,可是別說是我說的。”誰叫舅舅方才訓她,她也要小小報復一下。

  “那我立刻去告訴他,畢竟娜娜能不能進演藝圈,和你舅舅是否賞識她的歌喉有很大關系。”他向正在吃快餐的雨濃說道:“小妹妹,我先走了。”

  雨濃抬頭,“再見。”她微笑。

  曹建輝發現她笑起來很有魅力,他也回以笑容,隨即在茵茵耳邊說道:“你可別帶壞人家。”

  “什麽嘛!”茵茵踢他一下,示意他快走。

  “你不吃飯嗎?”雨濃問道。

  “我還不餓,你在這兒沒問題吧!我想四處晃一下。”茵茵走下高腳椅。

  “我沒關系。你可不可以再幫我叫杯剛才的酒,我覺得很好喝。”雨濃吃口飯。

  “沒問題。”茵茵彈一下手指,向服務生交代幾句就到處去逛了O

  雨濃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把套餐吃完,她快撐死了,而且這裡的煙霧開始讓她咳嗽,她想出去外面透透氣,她才剛站定,卻覺得屋子有些搖晃。

  “怎麽回事?”她皺起眉頭。

  “小妹妹,要去哪兒?”一直坐在雨濃身邊的微胖男子問道,他見她搖搖擺擺的。

  雨濃咳了幾聲。“我要出去外面,可是地板好像不平,走起來怪怪的。”

  他笑道:“沒關系,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謝謝。”雨濃微笑,她好像站不穩,可是這裡的煙味實在太濃了,她一定要出去喘口氣。

  “來。”男子攙著她往前走。

  這時曹建輝從後面瞥見一個禿發男子要帶著雨濃離開,他立刻往前走,可是舞池實在太多人了,他一面推開人群一面叫:“等一下。”但是音樂蓋過了他的聲音,他走得更快。

  雨濃愈咳愈厲害,她正慶幸要到大門口時,突然聽到一聲怒吼。

  “你這個變態要帶她去哪兒?她還只是個孩子。”曹建輝扯住中年男子的領口,一臉憤怒。

  “我只是要帶她到外面。”男子揮開他的手。“你這人怎麽回事?”

  下一秒曹建輝擊中他的臉,他往門口摔去,人群開始發出驚呼。

  雨濃被嚇了一跳,她咳嗽著想去扶中年男子,可是人卻站不穩;這時中年男子火大地跳起來,一拳打向曹建輝,兩人開始扭打。

  “住……咳……手……”雨濃叫道。

  人群中有人開始出來制止。“阿輝——”認識的人極力想分開他們。 

  “這是怎麽回事?”

  雨濃聽見熟悉的聲音,一轉頭就瞧見雷澈叼根煙站在門口,眉毛挑得高高的,雙手插在口袋裡。

  她朝他跑去。“雷……”

  整個屋子在她眼前搖晃起來,她往前撲倒,雷澈眼明手快地接住她,松口氣的說:“第二次了。”他抬起她的頭,只見她滿臉紅暈,他皺下眉頭。“你喝酒了。”

  她一邊咳嗽一邊點頭,伸手指著已被分開的曹建輝和中年男子。“他們……咳……誤會……咳……”

  “你怎麽咳得這麽厲害?”他拍拍她的背。

  “煙……”她已經咳得快吐了。

  雷澈立刻熄掉香煙,耳邊仍傳來曹建輝不停罵著“變態中年人”的話。

  “還是先帶她出去透氣。”唱片公司制作人江新義說,她看來被嗆得很厲害。

  雷澈立刻扶著雨濃走到外面。“吸口氣,別說話。”

  雨濃拚命吸氣,但是仍咳個不停,她攙扶他的手臂撐住自己,雷澈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你為什麽會咳成這樣?”

  “一會兒就……咳……好。”她現在已經好一點了。

  他深思的說:“你不會有什麽氣喘之類的病吧?”

  “當然沒有。”她搖頭如波浪鼓。“我只是氣管比較不好而已,這又不是什麽大毛病。”她有些大聲的說,討厭人家把她當病人看待。

  “既然氣管不好就別在這種煙霧彌漫的地方待太久,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我適應一下就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漲紅著臉叫。“每個人都把我當小孩看待。” 

  她的行為很反常,雷澈挑高一邊的眉毛,和她認識到現在,從來沒見她講話這麽大聲。 

  “你喝醉了。”她整個臉紅的像關公。

  她搖頭。“我沒有喝什麽,而且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也知道你是誰。”

  “那好,你現在站穩給我看看。” 

  “這有什麽難。”她松開他的手,直挺挺地站著,對他微笑,但是不到幾秒,她開始搖晃。“地板在動。”

  “是你醉了。”他抓住她。

  雨濃蹙眉,但隨即笑開。“那也沒關系,反正你和茵茵都在,我還沒聽到演唱,我不要回去。”最後幾句她幾乎是用喊的。

  他歎口氣,算了,幸好她醉後頂多只是說話大聲了點。“你現在好多了嗎?我們要進去了。”他很好奇剛剛發生那些事時,茵茵人在何處?

  他才正要進去,大門就被人推開,茵茵跑了出來。

  雷澈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說:“大小姐終於現身了。”

  “舅。”茵茵有不好的預感,每次他這樣叫她時,准沒好事,她故作無辜道:“你怎麽也來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直接道:“你拿酒給雨濃喝?”

  “是她自己要的。”

  雨濃點頭。“是我要的,很好喝。”

  “喝了幾杯?”他又問。

  雨濃靠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卻說道:“三杯。”她愣了一下,“不是,是——”

  “兩杯。”茵茵接她的話。

  “對。”她笑得燦爛。

  “舅,這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要喝的,我又不能阻止她,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茵茵立刻說。

  “對,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雨濃大聲附和。

  “舅,你也聽到了。”茵茵馬上又說。

  “我有責怪你嗎?”他問。

  茵茵松口氣。“我還以為你又要說理了。”

  “我只是納悶裡面打成一團時,你跑哪去了?怎麽不在喝醉的雨濃身邊?該不會湊巧上廁所去了吧?”他揚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會是把她一個人丟在一旁,找人聊天去了吧!”

  “我又不是她的保母。”她說。“這件事根本沒什麽,我剛才問過了,而且誤會也澄清了,阿輝以為那個禿頭要帶雨濃出去,對她意圖不軌,當然啦!阿輝以為雨濃只有十四歲,因此就對那個禿頭更生氣了,所以才揍了他,其實他只是要帶雨濃出來透氣。” 

  “他很好心。”雨濃點頭。

  “這件事我們晚一點再談。”雷澈扶著雨濃的肩,她搖搖晃晃的,實在讓人擔心。

  “我們先進去。”茵茵趕緊說,再談下去,她恐怕就要挨罵了,她首先推門而入,雷澈則扶著雨濃進來。

  “江大哥他們在地下室。”茵茵往前帶路。

  雨濃差點踏到自己的腳,她咯笑著說:“我好像多了一只腳,怎麽走都不對。”

  雷澈笑出聲。“你覺得是多了前腳還是後腳?”

  她認真的思考,良久才道:“前腳,因為我一直絆到自己。”她傻傻地一直笑。

  他們走下樓梯,雨濃差點踏空一格,雷澈索性將她抱起,她的重量讓他訝異。

  “小時候,爸爸常抱我。”雨濃打個酒嗝。“他說我輕飄飄的。”

  的確是輕飄飄的,雷澈問道:“為什麽你爸爸常抱你?”

  “因為我常生病。”她皺下眉頭。“我討厭醫院。” 

  “沒人喜歡醫院。”他三兩步便下了樓梯,直接走向江新義那桌。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她的家人這麽保護她,小時候她的身體一定很差,才會常進醫院。

  他把她安置在他身旁的沙發椅上,雨濃睜大眼看著對面的江新義。“你怎麽也在這兒?”隨即小聲對雷澈說:“你被他找到了。”

  “有人告的密。”雷澈看向外甥女。

  “又不是我。”茵茵極力否認。

  “我是依據第六感找到的。”江新義也道。

  身旁的曹建輝附和:“江大哥的直覺向來很准。”他正揉著瘀青的下巴,方才挨了一拳還真是疼。 

  “我沒說是茵茵。”雷澈挑眉,這些人真是欲蓋彌彰。

  雨濃盯著雷澈的頭,突然道:“你為什麽留長發呢?”她伸手抓住他的頭發。

  他聳肩。“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他輕輕拉下她的小手。 

  “如果舅舅不留長發,會和雷浚舅舅混淆,很難分辨。”茵茵提出解釋。

  雨濃不解。“可是三哥和小哥也是雙胞胎,他們沒有人留長發,我還是分得清楚。”

  “你們家也有雙胞胎。”曹建輝一臉好奇。“這年頭雙胞胎還真普遍。”

  “如果你兩個哥哥穿一模一樣的衣服,你分得出來嗎?”江新義也提出問題,畢竟雙胞胎總是讓人好奇。

  “嗯,很簡單的。”雨濃颔首。

  茵茵不信。“那如果是背面你分得清楚嗎?”正面或許還有面貌上的些微差異,但背面可就一模一樣了。

  “可以。”雨濃又點頭。

  “騙人。”茵茵叫道。

  “我也不相信。”曹建輝說。

  “你怎麽分?”雷澈問,在家中只有母親分得出他和雷浚的不同,但那也只限於正面,如果是背影,也有喊錯名字的時候。

  “我不知道,就是知道。”雨濃理所當然的說。“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啊!怎麽會弄錯?”

  “騙人。”茵茵仍是這句。

  “下次試試雷澈和雷浚好不好?”江新義提議。

  “我贊成。”曹建輝說。

  “少無聊。”雷澈翻翻白眼。 

  “不會啊!我覺得滿有趣的。”曹建輝喝了一大口酒,分辨雙胞胎誰是誰,很富挑戰性。

  “雨濃不可能做到的,她沒見過雷浚舅舅。”茵茵搖頭。

  “我見過了。”雨濃的身體已經歪向雷澈,她坐不正。“眼睛不一樣。”她笑著點頭,臉龐靠在他的肩上。

  “什麽眼睛?眼睛不都一樣。”曹建輝問。

  “我想她是要說眼神。”江新義在一旁補充。

  “對。”雨濃打個嗝。“我的肚子好脹。”

  “我吃太多了。”她打個呵欠。“我想快點變胖。”

  “你是太瘦了。”曹建輝贊成的點頭。“還有小妹妹,隨便跟男人出去是不安全的,尤其在這種地方。”雖然那個禿頭男子是說要帶她出去透氣,但誰知道他真正的意圖,在這種年代,還是小心的好。 

  “拜托你好不好,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唠叨?”茵茵受不了地瞪他一眼。

  “她跟你不一樣,她還是個小孩子,當然要教她一些基本常識。”他又喝口啤酒。

  “你很笨哩!我說她國二你就真信,她已經十八了。”

  她話才說完,曹建輝就被酒嗆到,所有人全笑了,雨濃邊笑邊點頭。“我已經十八歲了。”

  雷澈伸手拿了一瓶啤酒,雨濃見狀說道:“我也要。”她仰頭對他微笑。

  他二話不說,立刻將啤酒湊到她嘴邊。“先喝一小口。”

  雨濃先喝一口,差點沒吐出來,她整個小臉全皺在一起。“好苦。”她捂住嘴。 

  這下子連在咳嗽的曹建輝都笑了,雷澈說道:“不是每一種酒都好喝的。”他拿起桌上的柳橙汁遞給她。“喝一口會好一點。”他不希望她以後亂喝酒。

  雨濃喝了一大口去除口中的澀意。“好脹。”她拍拍肚子。 

  曹建輝一手撐在桌上托著腮。“看不出來你十八歲了。”她長得娃娃臉,嘴巴紅紅小小的,頭發梳成可愛的辮子,笑起來像會發光似的,一副容易知足的表情,她是個會讓人想捧在手心保護的女孩。

  “過幾年我就會比較老了。”雨濃認真的說。

  眾人莞爾一笑,茵茵糾正道:“是比較成熟,哪有女人說老的。”雨濃果然醉了,說話顛三倒四的。

  “我很懷疑你會變得多老,你長得太可愛了。”曹建輝仍注視著她。

  雨濃皺下眉頭,她仰頭問雷澈:“是嗎?”

  雷澈微笑地喝口啤酒,“你不喜歡可愛?”

  “不喜歡。”她拚命搖頭,卻讓整個人更加暈眩,她往後倒。

  雷澈好笑的拉住她。“別搖了,會想吐的。” 

  雨濃抓住他的手穩住自己,正想回話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大作曲家,你也來了。”一名穿著打扮時髦的美艷女子走過來坐上沙發扶手,胳臂搭著他的肩膀,傾身靠向雷澈,隨即問道:“這可愛的小女孩是誰?”她盯著雷澈左手邊的小女生,她正抓著雷澈的手臂。

  “我不是小女生,我十八歲了。”雨濃大聲回答,卻被煙嗆得咳嗽。

  雷澈轉頭對王穎說:“香煙別拿過來,她會咳嗽。” 

  王穎將手上的長煙移開。“這該不會是你的小女朋友吧!”

  其他人一聽全笑成一團,胖胖的江新義說道:“雷澈大她十五歲,怎麽可能?又不是老牛吃嫩草,阿輝還比較有可能。”

  “這我就放心了。”王穎妩媚的對雷澈說:“你可是我們這兒最有價值的單身漢。”

  果然,話才說完,一名面貌姣好的女人也發現雷澈坐在這兒而走向他們。

  雨濃靠著雷澈打呵欠,疲倦地揉揉眼睛,模糊地聽著他們一群人閒聊,她的耳邊都是女人的聲音,全圍繞著雷澈打轉,原來雷大哥這麽受歡迎。

  “小妹妹,坐過去一點。”有個女人想坐到雨濃和雷澈中間。 

  “噢!”雨濃點頭,她放開雷澈的手,卻無力的往前撲,倒在雷澈大腿上,在座的每個人開始發笑。 

  雷澈好笑地抬起她的頭。“怎麽了?”

  “我的頭怎麽變重了。”她大惑不解地搖頭。 

  “別搖了。”他扣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要動來動去,他挑眉地對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說:“你還是坐到對面去。”

  染了一頭金發的女子巧笑倩兮地說道:“那多殺風景,不如我坐你腿上好了。”她一屁股就挨著他的大腿坐下,雙手勾上他的頸項。

  “妖女。”茵茵冷哼一聲,這些女人就會對舅舅投懷送抱,真是一點做女人的尊嚴都沒有。

  雨濃愕然地注視女子大膽的行徑,而且她的衣服好暴露,都快露出整個胸脯了。

  “你穿這樣不冷嗎?而且你為什麽要坐在雷大哥腿上?哥哥說坐在男人腿上很不端莊。”她認真的詢問。

  所有人悶笑著,曹建輝和江新義立刻拿起啤酒遮住自己的臉,金發女子有些難堪。

  “你還是坐到對面,這可不是在演酒家的戲。”雷澈沒想到喝醉酒的雨濃和平時的羞怯模樣迥然不同,她講起話來百無禁忌,實在讓人想笑。

  金發女子只好扭著屁股坐到茵茵的身邊,打開皮包抽出一根長煙。 

  “別在這兒抽煙,雨濃會咳嗽。”雷澈喝口啤酒。

  金發女子冷哼一聲。“怎麽,她是大小姐,這麽尊貴。”

  “我不是大小姐。”雨濃打個酒嗝。“你可以抽煙,沒關系,我不會再咳嗽了。”酒力開始讓她覺得想睡了,她揉揉雙眼。

  “那我就不客氣——”

  “麻煩你到別的地方抽煙。”茵茵打斷她的話。“不好意思,我討厭別人在我旁邊抽煙。”她討厭這個風騷的女人。

  金發女子哼的一聲,憤而走開,茵茵在她背後扮鬼臉,一名棕發女子道:“你還真是不留情面。”

  “我的個性就是這樣。”茵茵聳眉,她才不管別人怎麽想。 

  此時,雨濃的意識已經開始遠離她,她偎在雷澈的身側,雙眼已然合上,她好想睡覺。

  “雷大哥。”

  他低頭。“什麽事?”

  “等一下叫我……起來……聽……歌……”雨濃話才說完,便已沉入夢鄉。

  “終於睡著了。”雷澈吁口氣。

  “怎麽?想吃小女生豆腐。”王穎取笑。

  “我先送雨濃回去,等會兒再過來。”雷澈抱起雨濃,她本能地偎向他,尋求暖意。

  曹建輝開玩笑地說:“你這個大野狼可別把小紅帽吃了。”

  “少胡扯。”雷澈抱著她走出PUB。

  “她到底是誰?”王穎問。

  “我爸朋友的女兒。”茵茵回答。

  “挺可愛的。”王穎抽口煙。“很純真。” 

  “她笨笨呆呆的,什麽事都拿她那些哥哥們的話做准則,有時真是令人想發火。”茵茵喝口酒。

  “不會啊!我覺得她很可愛。”曹建輝回答。

  “你干嘛!被愛神的箭射中了。”茵茵取笑他。“今天晚上老替她說話。”

  “她和我們不一樣。”江新義頗有深意的說。

  “好了啦!干嘛老談雨濃。”茵茵扯開話題,“最近有什麽有趣的事?”

  於是一群人開始閒話家常的東拉西扯,就和往常一樣,笑聲迅速淹沒了他們。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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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窗外灑進的陽光輕洩在雨濃身上,漸漸喚醒了她,雨濃眨眨雙眼,抬手揉揉眼睛,不經意地看了手表一眼,九點了。

  她詫異地又看了一次,真的九點了,天啊!怎麽這麽晚了,她一向六點就會醒的,怎麽今天……她立刻坐起來,慘叫聲,“天啊!” 

  她咬牙,抓緊床單,她的頭要爆炸了,怎麽會這樣?她不停地深呼吸,瞧見身上仍穿著連身裙,對了,她昨天晚上去PUB,然後喝了酒,難道這就是宿醉?可是她才喝兩杯,怎麽可能?不是都要喝好幾瓶才會醉的嗎?

  雨濃像個老妪般,慢慢地下了床,走到浴室,她每走一步,就覺得好像有人拿鐵槌敲她的頭,她實在很想躺著不動,可是她十點有課要上,而且全組的作業在她這兒,她不能不去。

  可怕的是,她身上還有煙味呢!連頭發都有,她嫌惡地皺下眉頭,好臭,她一定要洗個澡。她脫下身上的衣服,盡可能不要牽動到頭的部分,但是洗頭要如何不動到頭呢?這根本不可能。

  當她沐浴後,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房裡,在床沿坐下,看了床頭的鬧钟一眼——九點五十分,怎麽會?

  她大驚失色,趕緊再看手表確定時間,果然是九點五十,完了,她要遲到了,她竟然花了五十分钟沐浴!不過依她剛才像死人一般慢條斯理的速度,會花去這麽多時間,她不應該訝異的。

  她立刻站起來准備上學,卻呻吟出聲,“我要死了。”她按住太陽穴,那裡好像有人在打鼓。

  這時她瞥見鬧钟下壓了一張紙,是雷澈寫的,他說早上醒來若不舒服,可以打電話給他,雨濃只遲疑了三秒就拿起電話,雖然她不喜歡麻煩別人,但她現在實在無計可施,方才她去浴室時,瞧見茵茵的房間空無一人,所以她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喂,雷大哥嗎?”雨濃虛弱的說。“我快死了。”

  雷澈笑出聲。“我馬上上去。”他也剛起床不久,正想打電話給她,沒想到她就打來了。

  “謝謝。”雨濃掛上電話,她走到書桌前,拿起要交的廣播作業,她打算將錄音帶交給老師就回來休息,她今天這個樣子實在沒辦法上課。

  當她蹒跚地走出房間時,雷澈正好開門進來,手裡還拿了一杯飲料和牛皮紙袋。

  她的臉又青又白,頭發濕濕地垂在肩後,仍穿著連身長裙,她看起好像剛從地獄走回來。 

  “把這個喝下去。”雷澈將杯子遞到她面前。 

  “我喝不下去,我想吐。”她有氣無力的說。

  “這是解酒用的,等一會兒你就會舒服多了。”他把杯子移到她唇邊。

  雨濃嘗試性喝了一口棕色飲料,差點沒吐出來。“好難喝。”她整個臉揪在一起,那飲料喝起來好像泥水似的。

  他捏住她的鼻子。“一口氣喝下去,否則你會難過一整天。”他強迫地灌入她的嘴裡。

  雨濃停止呼吸,閉起雙眼,一副要殉難的模樣,但她只喝了三口就推開飲料。“我要吐了。”她開始乾嘔。

  他歎口氣,將剩馀的一半放在桌上。“以後別再喝酒了,你根本沒酒量。”

  “為什麽我會這麽難受,不是要喝一打才會宿醉嗎?”她按住太陽穴。“有人在我的腦袋裡面釘東西。”

  他輕聲笑道:“是一個人敲還是一群人?”

  “我想有兩個。”她痛苦地呻吟。

  “那還好,有一次我喝醉,差不多有一打人在那裡蓋房子,而且還是高樓大廈。” 

  雨濃笑出聲,但隨即閉上嘴巴,連笑都好難受。 

  “你還是回去躺著。”他預備扶她回房間。

  “不行,我要先到學校交作業,這是我們這一組的。”她拿起手中的錄音帶。

  “廣播節目?” 

  “嗯,綜藝節目,我們已經做好了,今天一定要交。”她還在揉著額頭。

  “我送你去學校。”他扶著她走出屋子。

  “謝謝。”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跟著他。

  當她終於坐上他的車後,她覺得自已面如死灰。“我再也不喝酒了。”她氣若游絲地靠著椅背。

  雷澈從車上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她。“頭發擦一擦。”她的發尾仍濕濕地滲出水珠。

  “我不要,剛才洗頭就好難受。”她閉上雙眼。

  “真是沒辦法。”他挑眉地看她一眼,只好自己動手。“你實在叫人擔心。”他攤開毛巾纏住她的發尾,至少這樣能吸乾多馀的水。

  雨濃睜開眼。“謝謝。” 

  “不用謝我,好好照顧自己才是真的。”他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如果想讓家人放心,就必須好好努力。”

  “我知道,幸好昨晚爸爸沒打電話來,如果他們曉得我喝醉了,一定會很生氣。”

  “我想他們有打來,昨晚我送你回來的時候,電話響個不停。”不過他並沒有接電話,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想陳家人不會樂於聽到他的聲音,更何況那時雨濃已醉得不省人事。

  “完了,他們一定很擔心。”雨濃坐直身子,她覺得頭好像沒有方才那麽痛,一定是方才的“泥水”發生作用了。“我得打電話給他們。”

  雷澈在紅燈前停下。“你打算怎麽說?”

  “我不知道。”她蹙起眉頭。“我應該說實話嗎?”她問他。 

  他輕笑道:“我可不能教你說謊。” 

  “那我還是說實話好了,不過不說我喝醉了。”她覺得這樣比較好一點。“好像飄雨了。”車窗上有著一絲一絲的雨水痕跡,她貼著玻璃往外看,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和外面的世界隔開了。

  “小時候我常趴在窗邊往外面瞧,幻想我是古堡裡的公主。” 

  “為什麽?”他開動車子,往左駛去。

  “因為我不能出去。”她落寞地歎口氣。“媽媽說我和別人不一樣,她告訴我每個小孩都是天使的化身,而天使會投胎到人間為父母帶來歡欣,可是我因為不小心從天上摔了下來,翅膀折斷了,所以需要好好休養。”她轉頭告訴他,“小時候我都一直這麽相信,所以我喜歡待在高的地方,想像我是一個天使;你曾經這麽想過嗎?”

  “沒有,我是一個缺乏想像力的人。”他微笑。

  “我不覺得。其實音樂就是充滿想像的東西,這是大哥說的,大哥如果不學醫,一定會是個音樂家。”她再次歎氣。

  雷澈深思地瞧了雨濃一眼。“我想你大哥並不會因此覺得遺憾,有時候興趣不一定要發展成職業,但是仍可以盡情地沉醉在其中。” 

  “如果是你,你會因為某些事或某些人犧牲某些你很喜歡的東西嗎?例如:作曲。”她問。

  他搖頭。“有許多事情是不需要放棄而能並存的,犧牲這兩個字太嚴重了,充滿大多的憤慨;如果是不得已而割捨某些事情,也並不一定會因此而陷入絕望或不快樂,每件事都是一體兩面,單看你怎麽去看待,就像你大哥沒有成為音樂家就不一定代表他現在有多懊悔,人有時盲目地去追求某些目標,只是因為它仍未被實現,而不是他真的想要,如果他仍念念不忘,總有一天他會去完成的。” 

  他想陳學聖之所以沒有走上音樂的路而去學醫,一定是為了體弱多病的妹妹,雨濃深深明白這點,因此而覺得虧欠他。

  雷澈在校門口停下車。“你在車上等我,我把錄音帶送過去。”

  “不用了,我的頭疼已經好多了。”雨濃拉開毛巾就要下車。

  他扣住她的手腕。“現在在下雨,你的頭發還沒乾,小心感冒,不要跟我爭辯,你在哪棟教室上課?” 

  “可是——” 

  “雨濃,這並不麻煩,快點。”他不悅地皺下眉頭。

  她見他生氣了,只好把錄音帶給他。“謝謝。”她向他指出他們在哪間大樓上課。

  雷澈離開後,雨絲愈下愈大,雨濃在車上尋找有無雨傘,可是卻都沒有發現,於是她拿了鑰匙下車,打開後車廂。

  “還是沒有。”她壓下車廂蓋,豆大的雨珠不停落下,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立刻走到警衛室。 

  “伯伯,不知道你有沒有雨傘,我等一下就還你。”

  “我這裡愛心傘很多,盡管拿沒關系。”老伯抽了一把綠傘給她。“小心,別感冒了。”

  “謝謝。”她露出笑容,隨即跑進學校,往教室快步走去,遠遠地瞧見雷澈正走出大樓,她撐著傘跑向他,雨也愈下愈急。

  雷澈訝異地瞧見她向他跑來,雨濃喘著氣在他面前停下,雨傘高高地舉起,將兩人圈在雨傘下,她綻出一抹愉悅的笑容。“好在你還沒淋濕。”他的頭發只是微微濕透,衣服也只沾了些水珠。

  “我不是叫你在車上等我。”他接過傘。

  “雨愈下愈大,我擔心你走回來時變成落湯雞,台北的酸雨可是很嚴重的,小心變成禿頭。”她俏皮地回答。

  他笑著搖頭。“真拿你沒辦法,怎麽會有傘?”

  “我向警衛伯伯借的。”

  他一邊走一邊問道:“頭還疼嗎?”

  “好多了,雖然那個東西很難喝,可是滿有效的。”她聽著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說道:“媽媽說我是在雨天出生的,所以取名為雨濃,後來我發現我遇到雨天的機率很大喔!雖然台南真的很少下雨。” 

  “你喜歡雨天?”他低頭看著她。

  “嗯。”她笑望著他。“有雨的聲音比較不會寂寞。”她好玩地踏著積水。“這是我第一次跷課,有一點罪惡感,不過也有些興奮。你以前跷過課嗎?”

  “當然。” 

  “那你都是為了什麽跷課?”

  他輕咳一聲,看了她一眼。“睡遲了。”

  “為什麽?”她又問。

  “因為作曲作的太晚,這是大部分原因。”他立刻換個話題。“等會兒我先送你回去。” 

  “你呢?”

  “我要去唱片公司一趟。”昨晚他趕出了一首曲子得拿去公司。 

  “噢!”雨濃低下頭,沒有說什麽。

  他瞄了她一眼。“想去嗎?”

  她猝然抬頭。“我可以去嗎?”她的雙眼充滿期待,滿懷著希望。

  “如果你想去的話。”

  “我想去,真的。”她激動地抓著他的手臂,感激地注視他。“謝謝。”如果她一個人在家,她會覺得好寂寞。

  “那就一起去吧!”他微笑地說。

  雨濃回以燦爛的笑靥,他真好。

  ≮≯ ≮≯ ≮≯ 

  一到唱片公司,雨濃便好奇地東張西望,但她沒想到大家對她也很好奇,問了一些好奇怪的問題。

  “雷澈,怎麽不介紹一下,這可愛的小女生是誰?該不會是你的新歡吧!沒想到你挑這麽幼齒的!”

  “小妹妹,可別被大情聖給騙了。”

  “你讀幾年級,妹妹?”

  雷澈挑眉地看了周遭“有為”的青年一眼。“別擋路。”這些人就像蒼蠅一樣在耳邊不停嗡嗡直叫,真讓人受不了。

  “介紹一下嘛!”其中一個人喊道。

  雷澈從口袋裡掏出香煙,立刻有人拿打火機幫他點火,大家都曉得他三天丟一支打火機的。 

  “還不走開。”雷澈瞪他們一眼。“你們是來工作,還是來打屁的?小心被老板瞧見。”

  雨濃見雷澈沒有介紹她的意思,只好自己說:“我是陳雨濃,你們好。”她向他們點個頭。

  立刻有人開始報上自己的名字。“我也姓陳,真巧,我叫陳功,名字不錯吧!要不要跟我去喝咖啡?”他留著“江口洋介”式的發型,瘦瘦高高的。 

  雨濃被他的大膽嚇一跳,他們都還不認識,他就要請她喝咖啡? 

  “小心她的家人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雷澈又道:“她有四個哥哥,家裡是開武道館,你最好先去訂一副盔甲再來追她。” 

  所有人哄堂大笑,雨濃也笑個不停。雷澈輕搭著她的肩,通過狹長的走道,進入錄音室。

  “雷澈,你怎麽來了?”江新義一臉訝異。

  雨濃瞧見錄音室裡有個漂亮的女生正在唱歌,她穿著緊身皮衣皮褲,削著俐落的短發,臉上的表情冷冷的,可以說是面無表情,但她的聲音好有磁性,聽了好舒服,尤其是她的低音,在午夜時定能觸及人的心靈。

  “我把曲子譜好了。”雷澈將牛皮紙袋遞給江新義。“一首是蘇梅君的,一首是娜娜的。” 

  娜娜,這名字好耳熟,雨濃思索著,對了,昨天晚上在PUB要演唱的人,可是她怎麽沒印象聽她唱過歌?

  “謝天謝地,你終於寫好了。”江新義松口氣,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雨濃。“你也來啦!今天早上還好吧?” 

  “好難受,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雨濃微笑地回答。

  江新義呵笑著說:“以後還是少喝酒的好。”

  “我已經不敢喝了。”雨濃說,她新奇地瞧著錄音室各個不同的音軌。“她唱歌真好聽。”

  “這可是我發覺的。”江新義一副驕傲的模樣。

  “昨晚我有聽她的歌嗎?為什麽我記不起來?”雨濃問。

  “她還沒開始唱歌,你就睡著了,是雷澈送你回去的。”江新義一邊說,一面動手調了幾個音軌。

  雨濃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小聲問雷澈:“我喝醉時沒有做出奇怪的事吧?”她的臉微微泛紅,不曉得她的睡相是不是很可怕?

  “譬如?”雷澈笑問,他將香煙捻熄在煙灰缸裡。

  雨濃漲紅臉。“有些人喝醉時會大聲講話,喋喋不休,我希望我沒做出這麽失禮的事。”

  “你喝醉的時候很有趣。”江新義插了句話,想到昨晚的情形不由得笑出聲。

  “怎樣有趣?”她該不會跳脫衣舞吧?雨濃更緊張了。

  “別這麽憂心,你只是說話比平常直接而已。”雷澈拍拍她的肩。

  這又是什麽意思?難道她說“黃色笑話”?可是這不可能,因為她根本不會說黃色笑話。

  “嗨!你們也來了。”曹建輝推開錄音室的門,他手上提了一袋飲料。

  雨濃記得他,他好像叫阿輝,因為他紅棕色的頭發實在太明顯了。 

  “你好。”雨濃有禮地點頭。

  “不用這麽客氣,見第二次面就不該生疏了。”曹建輝笑著拿罐飲料給她,各丟了罐啤酒給雷澈和江新義。

  “坐下吧!”雷澈拉著雨濃坐在靠牆的沙發上。

  雨濃看著手上的果汁和他手上的啤酒。“早上喝酒不是不好嗎?”她小聲問雷澈,江新義和曹建輝則正在討論娜娜的歌聲和雷澈作的曲。

  “這給你。”雨濃將柳橙汁給他。“我不渴。”

  “不用了,我並沒有打算要喝啤酒。”他把啤酒放到長幾上。“你在學校應該交到新朋友了吧!有空可以和他們出去玩。”

  “我有。”她點頭。“她們都很照顧我,大家都對我很好。”

  雷澈颔首,那就好,他還擔心她不適應。

  “只是我有時不知道如何跟人相處。”她將微濕的頭發掠至肩後。 

  以前高中的時候,她並沒能交到什麽好朋友,放學時哥哥都會來接她,而老師因為哥哥他們的叮咛都特別照顧她,只是這樣的情形讓同學覺得她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而她也不知該怎麽解釋,自然而然她也就沒有特別好的朋友。

  “不過,我會好好努力的。”她給自己打氣。“對了,我聽茵茵說你有很多CD,真的嗎?”見他點頭後,她又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因為我們做廣播作業需要一些音樂,我只借幾片就好。”

  “只要你拿得動,借幾片都沒關系。”他無所謂地聳肩。

  “謝謝。”雨濃高興地不知該如何表達。“你真好。”她一迳地直笑。

  他莞爾道:“這時候的好人已經不多了,小心被騙。”她實在單純的可以。

  “沒錯,說不定雷澈借你CD是別有企圖。”曹建輝走過來,坐在另一面牆的沙發上,灌口啤酒。

  “怎麽會?”雨濃搖頭,她見娜娜也走出錄音間,正在和江新義說話。“怎麽不錄了?”

  “等一下是蘇梅君錄音的時間,她應該快來了,如果見到我們還霸占這裡,她可是會板起晚娘面孔。”曹建輝又喝口啤酒。

  “蘇梅君要來?”雨濃興奮地張大眼。“完了,我忘記帶紙來,我要請她簽名。”

  “不要緊,這裡多的是紙筆。”雷澈說。

  “不過她會不會幫你簽名就不曉得了,她那個人可是大牌得很。”曹建輝捏扁啤酒罐,丟到垃圾桶內。

  雨濃還沒回話,就瞧見有人開門進來,正是蘇梅君,她今天又比昨天更美艷了,她穿著一襲緊身的黑色短裙,足蹬三寸高跟鞋,臉上掛了一副大大的太陽眼鏡,長發高高的绾起,露出優美的頸項,手腕還帶了金鏈子,手上則拿著絨皮的小包包。

  “她好漂亮。”雨濃贊歎。

  “不漂亮怎麽可能走這行。”曹建輝理所當然的說,美女見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特殊之處。

  蘇梅君拿下太陽眼鏡,走向他們。“終於見到你了,雷澈。”

  “有事嗎?”雷澈聳眉。 

  “見到女士不是該起身嗎?”她交叉雙手於胸前。

  雨濃立刻就站起來。“你好。”她有些緊張。

  曹建輝笑出聲。“雨濃,你坐著就好。”

  蘇梅君轉向雨濃。“這個小妹是誰?” 

  “我不是小妹,我叫陳雨濃,昨天我們見過面。”她解釋,近看蘇梅君更漂亮,她從來沒有這麽近看過明星。 

  蘇梅君只是聳聳肩膀,她一天見的人太多了,怎麽可能對她有印象。

  雷澈拉一下雨濃的手,示意她坐下就好,不用直挺挺地站著。

  雨濃坐下,小聲地問雷澈:“哪裡有紙?”

  雷澈指著牆角的箱子。“那裡有她的海報。”

  蘇梅君的唱片宣傳海報早就印好放在那裡了,那些都是要送給唱片行的。

  雨濃趕緊起身到箱子前拿了一張海報,緊張地沖回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啊……”她撞上長幾的一角,整個人往前撲。

  雷澈伸手接個正著,雨濃跌在他身上,曹建輝則哈哈大笑。

  雨濃狼狽而慌張地爬起,瞥見雷澈帶笑的眸子。“小心點,已經第三次了。”他微笑地說,她愈緊張就愈容易出錯。

  “對不起。”她急忙將掉落地的海報撿起。

  “什麽事這麽好笑?”正在和娜娜說話的江新義偏頭問道。

  “沒什麽,只是雨濃栽個筋斗。”曹建輝笑著回答。

  江新義和娜娜走了過來。“小心點,可別摔傷了。”江新義說,隨即轉向蘇梅君。“該你錄了,最後一首曲子已經寫好了。”

  雨濃小聲地說:“可不可以請你幫我簽名?”她把海報遞到她面前。

  “如果有筆的話。”

  雨濃立刻拿起茶幾上的簽字筆。“謝謝。”她好高興。

  一等她寫完,雨濃立刻又向她道謝,興奮地拿著海報,蘇梅君對江新義說道:“快點錄吧!我等會兒還要趕回攝影棚拍戲。”

  雨濃坐回雷澈身邊,看著大明星進入錄音室。“她人滿好的。”她不覺得蘇梅君有耍大牌的樣,她很親切地幫她簽名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是雷澈帶來的,她當然得做個人情。”曹建輝說。 

  “是嗎?”雨濃望著雷澈。

  “說得現實的話就是這樣。”雷澈看了手表一眼,昨天寫曲熬夜,想回去睡個回籠覺。

  “噢!”這種人情世故還真是復雜,雨濃不知還能說什麽。 

  “阿輝,我要走了,你走不走?”娜娜冷淡地說。 

  “我去上個廁所就走。”曹建輝起身走出錄音室。 

  “我們也該走了。”雷澈對雨濃說道:“我去和阿義說幾句話。”

  “好。”雨濃點頭,見他起身走向江新義,她禮貌地向娜娜點個頭。“你好。”

  娜娜冷冷地瞄她一眼,沒有回話。

  雨濃見她一臉漠然,覺得有些可怕,她似乎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於是可怕的沉默杵在兩人中間;當雷澈招手,示意該走了時,她大大地松口氣。

  她拿著海報,在經過娜娜的身邊時,仍禮貌地向她說聲再見。

  “討厭。”

  雨濃愣住,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討人厭的家伙。”娜娜冷冷地瞪她。 

  雨濃覺得好像被人甩了一巴掌,為什麽會這樣?

  ≮≯ ≮≯ ≮≯ 

  “怎麽了?垂頭喪氣的?”

  雷澈啟動車子,見她不停地歎氣,不曉得出了什麽事?

  “我是不是很惹人厭?”雨濃難過地說。 

  “當然不會,為什麽這麽問?”他駛出地下停車場。

  “我第一次被人家說討厭這種話。”她歎息出聲。“真是不好受上 

  “誰討厭你?”他摸不著頭緒地問。 

  “娜娜。”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我昨晚喝醉的時候惹怒了她?”

  “你昨晚沒見到她。” 

  “那她為什麽討厭我?”她更無法理解了。“我長得很可怕嗎?”她摸摸自己的臉。 

  他笑出聲。“你很可愛,不可怕,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曉得,可是好難。”她又歎口氣。

  “別垂頭喪氣的,打起精神來。”

  雨濃深吸口氣,振作精神。“嗯。”她笑著點頭,他的話總能振奮她的精神。

  “有人討厭你嗎?”她問。 

  “我想有吧!”他聳聳肩。

  “誰?”

  “這我就不曉得了。”

  “我想不會有人討厭你,你很好、很好。”她拚命點頭。 

  他看了她一眼,揚眉道:“我哪裡好?”

  “都好,我是說真的,你不要笑。”她紅了雙頰。

  “沒有人會那麽好的。”他咧嘴而笑。

  “當然,我並不是說你十全十美,但至少你很照顧我。”她微笑。“雖然爸爸和哥哥都說男人很壞,但我覺得你是好人。” 

  “你哥哥說的沒錯,你這麽相信人,很容易被騙的。” 

  她搖頭。“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上台北之前,媽媽曾去找過算命師,她是想問我適不適合上台北,會不會有什麽不測?”

  “結果不好嗎?”

  “相反,結果很好,可是爸爸和哥哥卻更生氣了。”

  “他們原本是想若算得不好,就可以阻止你來了,對嗎?”他猜測。

  “嗯,但是他們生氣的不是這個,算命說我往北大吉,而且紅鸾星動,會有喜事傳出,爸爸和哥哥一聽,臉色更難看了,所以才會告誡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叫我不要和任何男人有所接觸。”

  “他們不想你這麽早嫁人,他們捨不得你。”他說。

  “我知道,所以他們說那些話我可以理解,但這並不表示他們說的是真的。”

  “但也不表示他們說的是假的,相信人性本善是一回事,但完全沒有警戒心就太天真了。”他慎重地說。 

  “我並不是一點警戒心都沒有,至少我曉得什麽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經十八歲了。”她不喜歡老被當成孩子。

  “十八歲還太年輕了。”他搖頭。

  “難道你十八歲的時候也這樣想嗎?”她蹙起眉頭。

  雷澈摸摸下巴,想了一下。“天啊!好久以前的事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點老了。 

  “你十八歲的時候是怎麽樣的人?”她好奇地問。

  他挑高眉毛,認真思考。“應該和現在差不多吧!”

  她微笑。“也像現在一樣喜歡挑眉毛嗎?”她好玩地伸手摸摸他的濃眉。

  他故意將眉揚的更高。“我想是吧!”

  雨濃笑出聲,和他談話好愉快,時間也過得特別快,當他們開回大樓時,雨濃才發現已不知不覺過了半個钟頭,兩人先到附近的小攤吃中飯,才一起走回住處。

  當兩人笑著走上二樓時,雨濃瞥見雷澈大門前一抹熟悉的背影。 

  她驚喜道:“小哥——”

  陳學廣立刻回頭。“阿妹。”他丟下手中的香煙,雨濃正好沖上前撞進他的懷裡。

  “你怎麽來了?”雨濃仰頭直笑。 

  雷澈站在一旁,確信了一件事,雨濃果然能由背影分辨誰是誰。 

  陳學廣拉開笑意盎然的妹妹,一臉怒氣地揚起拳頭揍向雷澈。

  事情來得突然,雷澈的下巴結實地挨了一拳,他往後倒退一步。

  雨濃愕然。 

  陳學廣不斷進攻,雷澈開始反擊,雨濃則跑向前。“住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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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別過來。”雷澈喝道,他右手一個旋轉,手肘撞向陳學廣的鼻梁。

  “別打了。”雨濃氣憤地丟出手中的海報,擊中他們兩個的頭。

  這時樓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雨濃一轉頭就瞧見陳學文跑過來,她松口氣,迎向前。“二哥,快阻止他們。”

  “別過來。”陳學文將她推到一旁,他沖上前,握拳揮向雷澈。

  雷澈機靈地閃過,他早有心理准備陳家兄弟對他向來沒好感,可是雨濃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聯合打人。 

  “住手——”她從來沒這麽生氣過,她不假思索地奔向前,卻踩到海報,“啊——”她尖叫一聲,滑倒在地,整個人往後摔倒。

  三個人同時住手。“雨濃——”

  “阿妹——”

  不同的叫喚聲也同時響起,三人立刻跑到她身邊。“沒事吧?”陳學文扶起妹妹,雨濃半坐著喘氣,雖然愚蠢地滑了一跤,但至少目的達到了,他們終於停止厮殺。

  “有沒有撞到頭?”雷澈問。

  “我去叫救護車。”陳學廣馬上道。

  “不用。”雨濃抓住小哥的手。“我很好,真的。”哪有人跌了一跤就叫救護車的。“我什麽事都沒有。”她再次重申。

  陳學文扶她站起來。“真的沒事嗎?” 

  “沒有,我用手掌撐住了,沒撞到頭。”她話才說完,陳學廣立刻檢查她的雙手。

  “擦傷了。”他緊張地審視她的手掌。

  “這沒關系。”雨濃說。 

  “這怎麽行,細菌感染怎麽辦?我們送你去醫院消毒。”陳學文說。

  “不用了,我很好,真的,你們別緊張。”她在心底歎口氣,他們又開始大驚小怪了。

  雷澈挑高一邊眉毛,說道:“我家有醫藥箱,可以消毒。”他實在佩服他們把她保護得如此徹底,連擦破皮都要送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陳學文和陳學廣看了敵人一眼,顯得躊躇,他們怎麽可以進賊窩,但是妹妹的傷又不能不管。

  “我們還是送你去醫院。”陳學廣說。

  “不用,我隨便擦藥就好。”她以眼神向雷澈求救,她可不想上醫院。

  雷澈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進來吧!”他率先走進去。

  “走吧!”雨濃往前走。

  雙胞胎兄弟互看一眼,扶著妹妹進去,他們打算直搗賊窟,非把裡面砸一砸不可。

  進門之後是處玄關,雷澈脫下布鞋往客廳走去,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陳學文和陳學廣則扶著妹妹在長沙發上坐下,雷澈把箱子放在長幾上,自己在另一張沙發椅坐下,他伸手掏出香煙。

  “阿妹聞到煙味會咳嗽。”陳學廣惡聲惡氣的說。

  “不會,沒關系。”雨濃搖頭表示不介意,她沒那麽虛弱。 

  “那我就不客氣了。”雷澈挑眉,拿起幾上的打火機,點燃香煙。

  陳學廣伸手就要揍他,雨濃按住他的手。“別這樣,這是人家的家裡。”

  陳學文拿出藥水替妹妹消毒。“是他家又怎麽樣?”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雨濃皺眉。“為什麽這麽沒禮貌?”

  “你昨晚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我們打了整晚的電話都沒人接,家裡很擔心,如果不是媽媽阻止,我們昨晚就上來了。”陳學廣抹去方才被擊中鼻梁而流出的血。

  “我在睡覺沒聽到電話聲。”雨濃說。“大哥、二哥沒上來吧?”

  “沒有,他們有工作,不過他們說如果中午以前還找不到你就要上來台北。”陳學文蓋上藥水瓶。“爸也會來。”

  “天啊!”雨濃歎口氣。

  “剛剛我們去學校找你,老師說有個高高的男的來替你請假,說你不舒服,所以我們就猜那個男的一定是他。”陳學廣指著雷澈。

  雷澈叼著煙吐口氣。“所以你們一個在二樓等,一個在三樓等。”

  “你昨晚對雨濃怎麽了?她為什麽會不舒服?”陳學文質問。 

  雨濃立刻解釋:“是這樣子的——”

  “她昨晚是不是睡你這兒?”陳學廣沖上前扯住雷澈的領子。

  “別這樣。”雨濃擋在兩人中間,小哥的脾氣是全家最火爆的,再這樣下去又要打起來了。

  “雨濃,過來。”陳學文抓住她的手。

  “不要——”

  “你有種就別躲在女人背後。”陳學廣怒道。

  “這句話聽起來滿嚴重的。”雷澈自沙發起身,嘴巴仍咬著香煙。

  雨濃轉身推推雷澈的胸膛,示意他後退。“對不起,我馬上就解釋清楚。”

  “他們恐怕想先揍我一頓。”雷澈挑眉。

  她搖頭,對哥哥們說道:“昨晚我喝醉了——”

  “你竟然灌她酒。”陳學廣揚起拳頭。

  “不是,不是。”雨濃張開手臂,背靠著雷澈,將他護在身後,阻止哥哥沖上前。“我自己喝醉的,雷大哥送我回來,所以我沒聽到電話聲。”

  “那他對你做了什麽就沒人知道了。”陳學文也站了起來。

  “他沒有對我做什麽,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全。”雨濃拚命點頭。

  “沒有男人是安全的,除非他死了。”陳學文說道。

  “這句話聽起來也沒錯。”雷澈微笑,捻熄香煙。

  “你看他承認了。”陳學廣吼道。“阿妹,讓開。”

  “不要。”她搖頭。

  “你孬種。”陳學廣叫道。

  雷澈眯起雙眼,他的雙手搭在雨濃肩上將她移開。

  “不——”雨濃抓住他。

  “雨濃。”陳學文一把拉過妹妹。

  下一秒,陳學廣已揮出右拳,雷澈輕松閃過,並揮拳擊向對方的肚子,陳學廣悶哼一聲,立刻回敬他一拳,接著雷澈直拳將他打向沙發,他絆到茶幾,直往後退,陳學文立刻上前,靈敏地旋身踢向雷澈,這時陳學廣穩住自己,一拳擊中雷澈的下巴。

  雷澈退後一步,順勢扣住陳學文的手腕,將他往後摔去,陳學文撞上書櫃,陳學廣踢向雷澈的肚子,他側身閃過,拳頭打向陳學廣的臉,這時陳學文從地上跳起,再次加入戰斗。

  雨濃叫道:“夠了。”她繞過被撞得歪斜的茶幾,快步闖入他們裡面,想把他們分開,但她還來不及開口,就結實地挨了一拳,她慘叫一聲,跌在地上。

  所有人全愣住,“你打中她了!”陳學廣對雷澈喊。

  “是你們。”雷澈瞪他一眼,蹲在雨濃面前。“沒事吧?打中哪兒了?”

  “是你打的。”陳學文也對雷澈喊,他們兄弟槍口一致對外。

  雨濃說不出話來,疼得掉淚,這下雙胞胎緊張了。“雨濃,哪兒疼?”他們兩人蹲在她面前,大驚失色。

  “下巴。”她吸吸鼻子。“好痛。”她落淚。

  雷澈抱起她,陳學廣立刻叫道:“你干嘛抱阿妹,放她下來!”

  雷澈厲聲道:“還不把沙發扶起來讓她坐著。”

  “快點。”陳學文對弟弟說,兩人合力把長沙發弄回原位,如果被爸和哥哥他們曉得雨濃挨了一拳,他們兩個就不用活命了。

  雷澈將她放在沙發上。“很疼嗎?”他蹲在她面前,抬高她的下巴,檢查是否脫臼了。

  “瘀青了。”陳學文彎身看著妹妹白淨的下巴上呈現一片青紫。

  “去冰箱拿些冰塊來。”雷澈吩咐。

  陳學廣迅速沖到廚房,雨濃抹去淚水。“我沒事。”她覺得下巴好像有火在燒一樣,她仰頭對三哥說:“你們別再打架,雷大哥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他一直很照顧我。”

  “誰曉得他是不是技著羊皮的狼。”陳學文搖頭。

  “他才不是——” 

  “別說了。”雷澈點一下她的鼻子,和陳家兄弟澄清是浪費口舌。

  “冰塊來了。”陳學廣跑回客廳,將包著冰塊的毛巾敷在妹妹的下巴上。“好點了嗎?”

  “嗯。”雨濃點頭,他們三個也好不到哪兒去,各有各的瘀青和黑眼圈,“小哥,你的鼻子。”

  “不礙事。”陳學廣拭去鼻血。

  雷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掏出香煙,在盆栽中拿出打火機點上。

  “你都這樣亂放打火機嗎?”陳學文匪夷所思地叫,竟然有人將打火機放在盆栽裡。

  雷澈聳肩。“不行嗎?”他又把打火機放回盆子裡。

  “你為什麽不放在口袋裡?”陳學廣在電視機上抽出面紙,塞進鼻子裡,這人下手還真狠,看不出他還有兩下子。

  “不習慣。”他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麽好討論的。

  “你們不回去嗎?”雨濃問,她起身將毛巾敷在三哥的黑眼圈上。

  “你用就好。”陳學文揉揉妹妹的頭。

  “你們以後別再這樣亂打人。”她皺眉。

  “只要他離你遠一點。”陳學廣說。 

  雨濃歎口氣,實在是拿他們沒辦法。 

  “我們上去,別待在這兒。”陳學廣搭著妹妹的肩就要離去。 

  “等一下。”雨濃轉身跑到雷澈面前,將毛巾敷在他泛青的下巴上。“對不起,給你添麻煩。”

  “不礙事。”他伸手按住毛巾。“上去吧!否則可能又要打一次了。”他瞧見那對雙胞胎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真的很抱歉。”她又說一次,絞緊雙手。 

  “沒關系。”他咧嘴而笑。 

  “那……再見。”她向他點個頭,才離開。 

  雷澈還可以聽見那對雙胞胎咕哝著:為什麽要向他道歉?他吐出一口煙,伸個懶腰,該去睡個回籠覺了。

  就在他上床前,他突然想起雨濃問他的一句話——

  有人討厭你嗎?

  他微笑,現在他可以回答了,陳家的男人都很討厭他。 

  ≮≯ ≮≯ ≮≯ 

  自從發生了打架事件後,雨濃就對雷澈滿懷愧疚,經常到他那兒看看是不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她還私底下研究了許多食譜,做了好多東西給他吃,雖然一開始做的都不是很好,但她已經慢慢在進步當中。

  有時他在作曲,她就在一旁靜靜地找她需要的CD,以錄制廣播作業,她發現她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不管有沒有說話聊天,她都覺得很高興。

  偶爾,她也會遇到雷浚,和他說一些話,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她並不覺得冷淡,因為她明白他只是不太能夠確切地表達他的情緒,雷澈說是因為他小時候有表達情感上的障礙才會這樣,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雨濃拉拉身上的褲子,覺得很不適應,她走出房間,茵茵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零食仍是散了一地。

  “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嗎?”雨濃又問一次。

  “我對國片沒興趣,為了避免我睡著,我還是在家看電視的好。”她轉頭看了雨濃一眼。“不錯嘛!”

  “可是我覺得有點奇怪。”

  “拜托,有什麽好奇怪的,這年頭誰沒穿過牛仔褲,你實在是怪胎一個。”她咬了口鱿魚絲,她實在受夠了雨濃飄逸的連身長裙,原本打算把短裙借她的,可是她不敢穿,所以她就拿出牛仔褲要她穿上,改變是要慢慢來的,她寧可看雨濃穿長褲也不要她穿那一千零一件的公主裝。

  “可是太長了。”茵茵比她高半個頭,所以牛仔褲都長到地板了。

  “拜托你別這麽土好不好?不要摺褲管。”她跳起來制止她。“有點品味行不行。”

  “可是——”

  “別可是了,快去找舅舅。”茵茵推她出門。

  “你真的不去嗎?我們老師說要支持國片,而且這片子還是雷大哥配的樂。”雨濃穿上布鞋。

  “國片有你們支持就夠了,至於音樂我會聽原聲帶。”她拉開大門。“好了,別羅唆了,快走吧!”

  “那我走了,再見。”

  “拜——”茵茵甩上大門。

  雨濃走下樓,聽見二樓傳來關門的聲音,她立刻跑下樓。“雷大哥。”

  “我正要上去找你。”雷澈穿了件長袖襯衫、西裝外套和黑色牛仔褲,嘴上仍是叼了根煙,及肩的發在腦後扎成一束。

  她微笑地說:“走吧!”她按下電梯,當兩人進電梯時,雷澈把香煙捻熄。

  “為什麽你那麽喜歡抽煙?”雨濃按了地下一樓。“抽煙不是會得肺癌嗎?” 

  “這是機率問題。”他開玩笑的說。

  “是不是作詞作曲的都喜歡抽煙,這樣才有靈感?”

  “也不盡然,看個人吧!有時候只是一種習慣。”

  “我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習慣。”她認真地想了一下,兩人走出電梯。

  雷澈走了幾步,回頭道:“怎麽了?”她沒有跟上來,而是在那裡拉褲子。

  “我只是不習慣穿牛仔褲。”而且茵茵的褲子比較寬松,她總覺得好像要掉下來一樣。

  “你沒穿過牛仔褲?”他詫異地揚眉。

  “沒有,很奇怪嗎?”她問。

  “是有一點。”他伸出手。“走吧!”她走起路來有些不適應,他可不希望她又跌倒。

  雨濃握著他的手,面帶笑容,他的手好大,將她的手整個包在手掌中,好溫暖。

  “你的手怎麽這麽冰?”他低頭問。 

  “冬天就會這樣,而且台北比台南冷多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去買圍巾和手套呢!”現在已經十二月中旬,天氣愈來愈冷,她很不能適應,像現在她已經穿了一件套頭毛衣和外套,但仍覺得有些冷。

  “等會兒我就帶你去買。”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懷疑北風一吹,是不是就能把她吹倒了,所以最好還是多穿一點,增加重量。

  “你不怕冷嗎?”她問,他甚至沒穿毛衣。

  “以前在美國念書時,那才叫冷,尤其是融雪的時候,比較起來,台灣的冬天就不算什麽了。”他聳肩。

  兩人坐進車內,雷澈將車子開出大樓,一進車內,雨濃就覺得溫暖多了。

  “你有堆過雪人嗎?”她興奮的問。

  “沒有。” 

  “為什麽不堆呢?這樣不是很可惜,我很想看雪、堆雪呢!你卻放過了這個機會。”她惋惜的說。

  他莞爾道:“堆雪可不像電視上演得那麽詩情畫意。”

  “可是我還是想堆。”她認真的說。

  “可以上合歡山賞雪,不過它的下雪量可能無法讓你堆雪人,放假的時候可以叫你爸媽帶你去,或是和同學一塊兒去。”

  “嗯。”她愉快地點頭。

  大約二十分钟,兩人抵達試片會場,雨濃一離開車內,就覺得冷風飕飕,她打個冷顫。

  “很冷嗎?”雷澈見她整個人快縮成一只龍蝦,他搭上她的肩,將她圍在身側。“走吧!”

  “嗯。”她仰頭綻出笑容。“好暖。”

  雷澈圈著她往前走。“來過西門町嗎?”

  “來過,上次和同學來這兒看過電影。”她揉揉鼻子,想打噴嚏。

  他們走進騎樓,雨濃左右張望著,看看附近都開了哪些商店。

  “想吃東西嗎?”他低頭見她的小腦袋轉來轉去。

  “不是,我只是隨便看看。”

  兩人轉個彎走進樓內,上了二樓,跨入試片室,立刻有人自座位上起身向雷澈打招呼,這裡就像個小型電影院,座位一層一層拾階而上,螢幕也比較小一點。

  雨濃向每個前來打招呼的人點頭,他們和雷澈好像都很熟稔,不過她現在是一點也不會訝異,雷澈似乎走到哪兒,都有人認識他,她已經很習慣了。

  突然有人勾住雷澈的脖子,雨濃嚇了一跳,回頭瞧見全身穿西裝戴墨鏡的男人。

  “別鬧了。”雷澈以手肘撞向後面的人,扳開他的手。

  男子搭上他的肩。“你撞得還真不輕,等會兒我內傷了,聽眾可會心疼死。”他一說完,就惹來一陣讪笑聲。

  雨濃睜大眼,他的聲音好熟…… 

  “楚烙,你也來了。”有人笑道。 

  雨濃瞠目結舌地瞪著眼前的人,他就是楚烙。

  “這位可愛的小女生是誰?”他拉下墨鏡,伸手摸摸她的頭。“你不是得了戀童癖吧!”他拍拍雷澈的肩。

  雨濃漲紅臉,怎麽會這樣?她覺得有點好笑又很詭異,楚烙怎麽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和她想像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和雷澈一般高,但臉型稍長,下巴附近有道疤,鼻梁好像有斷過的模樣,雖是單眼皮,但眼睛看起來不會很小,只是眸子盡是惡作劇的表情。

  雷澈瞄了楚烙一眼。“這個小女生可是你的聽眾,不過我想未來可能就不是了,因為你剛才已經把形象破壞殆盡。”

  “我的聽眾。”楚烙大驚小怪地喊了一聲,他彎身湊近她的臉。

  雨濃嚇得倒退一步,雷澈拉起他。“你干嘛!”

  “她是我見過最可愛的聽眾。”楚烙宣稱。

  有人大笑道:“你每次也這麽說。”

  “這次是真的,小妹妹幾歲了?”楚烙又摸一下她的頭。

  “十八。”

  “十八?”他大吃一驚,轉向雷澈。“真的還假的?”

  “真的。”雷澈攬著雨濃,找個中間的位置坐下,楚烙緊跟在後,坐在雨濃身邊。

  “要不要我的簽名照?”楚烙問。 

  雨濃詫異地笑出聲,有人自己提出的嗎?只見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相片。“你喜歡哪一張?每張我都很帥,這張好了,我覺得這張不錯。”他自作主張地決定了。

  雨濃瞧了一眼照片,他穿著一身黑西裝、戴著墨鏡,手中還拿了一把……“槍,怎麽會有槍?”她杏眼圓睜。

  “現在照相館裡什麽都有,我還有拿弓箭的照片,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他要開始簽名了。

  “陳雨濃。”她轉頭瞧見雷澈又好笑又無奈的表情,她撐起身子,湊近他的耳邊問:“他真的是楚烙嗎?”

  “如假包換。”雷澈微笑回答,揉揉她的發。

  “我聽到了,你們在說我的壞話。”楚烙說。

  “沒有。”雨濃搖頭否認。

  “好了,給你,要好好保存。”他將簽名照塞進她的手中。

  這時試片室又陸續走進來許多人,大伙兒開始寒暄地說了幾句話,大家好像都互相認識,她還見了許多知名的影評人和電影的幕後工作人員,還有記者。

  “蘇梅君。”雨濃小聲地叫了一句。

  “她也是這部片的演員之一。”雷澈解釋,他低頭問道:“還冷嗎?”

  “不會。”她望著他甜笑。 

  蘇梅君走向他們在楚烙身邊坐下。“你怎麽也來了?”

  “不行嗎?”他嘻皮笑臉的說。“還有,你是不是坐錯位置了?你應該坐在阿澈旁邊吧!”

  “你管我。”蘇梅君瞪他一眼。

  雨濃偏頭向蘇梅君打聲招呼。“你好。”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的不安,因為上次她滑倒時踏皺了蘇梅君的海報,一道折痕還劃過蘇梅君的臉,她真的覺得很愧疚。

  蘇梅君揚起秀氣的眉毛。“你是上次和雷澈在一起的小妹。”

  “我不是小妹。”雨濃又解釋一遍。

  “她是阿澈的新戀人。”楚烙促狹道。 

  雨濃漲紅臉,雷澈挑眉。“你又在胡扯了。” 

  “她沒否認。”楚烙捉弄地靠近的臉。 

  雨濃急急往後仰,雷澈抓起他的頭發。“你在干嘛!”他瞪了好友一眼,這家伙就愛瞎扯胡鬧。 

  楚烙拉開他的手。“別弄亂我的頭發。”他支手托腮,瞧見雨濃勾著雷澈的手臂,“很多人喜歡阿澈的喔!”

  雨濃茫然地注視他,不曉得他說這個要做什麽,楚烙繼續道:“如果你再大個五歲或十歲就好了,男人才會有追你的勇氣,是不是,阿澈?”他捉弄的說。

  “你再胡扯,你節目的片頭音樂我可能就做不出來了。”雷澈挑高眉毛,楚烙最近想換一個新的片頭音樂,所以請他幫忙。

  “我立刻閉上嘴。”楚烙舉起手作宣誓狀。

  這時燈光整個暗了下來,現場一片安靜,雨濃在想楚烙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實在令人費解。

  ≮≯ ≮≯ ≮≯ 

  當燈光亮起的刹那,仍聽得見現場一片笑聲,雨濃眨眨雙眼,臉上是快樂的笑容。

  “茵茵應該來的,這部片很有趣,沒有她認為的沉悶。”這部片是出社會諷刺劇,但拍得很诙諧,很能捉住觀眾的心,同時也提出一些值得深思的問題。“你配的樂也很棒。”雨濃對雷澈點點頭。

  他笑道:“謝啦!”他揉揉她的頭頂。 

  “我是說真的。”

  “我相信。”楚烙馬上附和。

  “蘇小姐也演得很好。”雨濃又說。

  “馬馬虎虎啦!”蘇梅君從椅上起身。

  “喂!要不要去喝一杯?”有人朝他們喊。

  “去不去?”楚烙問雷澈。 

  “不去。”雷澈起身,順手掏出口袋裡的香煙。“走吧!”這裡不能抽煙。

  雨濃跟在他身後,雷澈想到什麽似的突然止住步伐,雨濃撞上他的背。

  “小心點。”在她身後的楚烙扶住她的肩。

  雷澈轉身見她壓著鼻子。“沒事吧?”

  “沒事。”她揉揉鼻頭。“怎麽突然不走了?”

  “打火機。”雷澈對楚烙說。

  “你的習慣很差耶!”楚烙瞪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遞給他。“老是不帶打火機。”

  雷澈點煙後又還給他,聳聳肩,“反正其他人會帶。”他伸出手對雨濃說:“走吧!小心摔跤。” 

  “嗯。”雨濃握住他的手,笑得燦爛。

  楚烙摸摸下巴,一臉深思,他回頭對蘇梅君說:“完了,你的魅力不及一個小女孩。”

  “神經病。”蘇梅君瞪他。“你到底走不走?別礙在這兒,人都走光了。”

  “你不覺他們兩個值得深思嗎?”楚烙又道。

  “你有毛病是不是?再不走我要踢人了。”蘇梅君火道。

  “別發火。”楚烙只得往前走,還一邊咕哝:“失戀的女人比較不可理喻。”

  “你說什麽?”

  “沒什麽。”楚烙立刻回答。

  當他們兩人走到一樓的大門口時,雷徹和雨濃站在騎樓等待。“怎麽回事?這麽慢。”雷澈問。

  “沒事,我們去阿輝的PUB怎麼樣?好久沒見到他們了。”楚烙低頭問雨濃:“去不去?”

  “好啊!”雨濃點頭。 

  “你去那裡會咳嗽。”雷澈搖頭。

  “我現在已經不會了,我不是病人。”她強調地加重語氣。

  他凝視她一臉堅決的表情,咬著煙歎口氣。“那就走吧!”他握著她的手往前走。“不過有一些規定你得遵守,第一、不能喝酒,第二、不舒服要說,第三、如果我說該回去了就得回去。” 

  “嗯。”雨濃立刻點頭。

  “你去不去?”楚烙問蘇梅君。

  “沒理由不去。”蘇梅君迳自往前走。

  “聽起來好像有點無奈。”楚烙聳肩。

  “你在說什麽?”蘇梅君回頭瞪他。

  “沒什麽,沒什麽。”他趕緊擺手、愈是漂亮的女人愈惹不得,她們通常有極強的自尊心和不容許被忽視,習慣被男人捧在手心裡。 

  不過不是每個男人都吃這套的,至少,他和雷澈都不是這種人,在這個圈子裹,什麽美女沒見過,他們早就免疫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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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到PUB,雨濃的手上立刻就被塞了一杯新鮮的柳橙汁,雷澈還幫她點了一份客餐。 

  “你只能喝這個。”雷澈坐在她身邊,伸直長腿。

  “為什麽她不能喝酒?”坐在雷澈對面的楚烙問道。

  “我很容易就喝醉。”雨濃吸口柳橙汁,隨即打個冷顫,她將杯子放回桌上,准備等冰塊全化了她再喝,在十二月喝冰的柳橙汁實在有些吃不消。

  雨濃轉頭看著蘇梅君仍在吧台那兒替人簽名,她一進PUB就被許多人圍住,一時之間恐怕也脫不了身。

  “阿輝跟娜娜呢?”楚烙問。“好久沒見到他們兩個了。”

  “應該在員工室吧!”雷澈回答。

  雨濃一邊吃飯一邊聽他們聊天,兩人有時會因為談到大學的事而哈哈大笑,她也會跟著微笑。

  “雷大哥大學時和現在一樣嗎?”雨濃發問。 

  “當然不一樣。”楚烙回答。

  “是嗎?可是雷大哥說差不多。”她大口吃飯。

  “他以前暴躁多了,現在脾氣收斂不少,不過有一點至今沒變。”楚烙說。

  “什麽?”雨濃好奇地說。

  雷澈挑眉,有預感他說的一定是最沒啥建設性的話。 

  “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萬人迷。”楚烙笑咪咪的說。

  “那是你吧!”雷澈瞪他一眼,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來告訴你他的風流韻事——” 

  雷澈踹上他的腿打斷他的話。“閉嘴行不行?”

  “我想聽。”雨濃點頭,他的事她都想知道。

  楚烙哈哈大笑。“是她要聽的,不關我的事。”他示意雨濃附耳過來。

  雨濃傾過身子,卻被雷澈抓回來。“別聽他胡扯,有九成九都是他杜撰的。”

  “可是我很好奇。”她抬手幫他把散落的頭發塞回耳後。

  “這種事沒什麽好聽的。”他拭去她嘴邊的飯粒。

  楚烙托腮注視他們兩人。“這下麻煩了。”他重重歎口氣。

  “你說什麽?”雨濃轉向他。 

  “沒事。”他扯出一抹笑容。“你在大學裡有沒有人追你?”

  “沒有。”雨濃繼續埋首吃她的雞腿飯。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楚烙追問。

  雨濃抬頭,困惑地看著他,雷澈將雙手交叉於胸前,“你問這個干嘛!”楚烙什麽時候開始管起別人的私事了,他對雨濃未免也太好奇了吧!

  “有沒有?”楚烙又問了一次。

  “你今天怎麽回事?”雷澈皺下眉頭。

  楚烙起身,示意雷澈到一旁,雷澈直起身子,雨濃想跟著他。

  “你坐著把東西吃完,我就在旁邊。”他要弄清楚楚烙在搞什麽鬼。

  “噢!”雨濃又坐回原位,看著他們兩人走到轉彎處的盆栽後,大約離她五公尺左右,不曉得他們在說些什麽。

  “他們人呢?”這時蘇梅君回到坐位上,幫人簽名還真累。

  “在那裡,不知道在說什麽。”雨濃指向他們的位置,雷澈一直皺著眉頭,不曉得怎麽了。

  蘇梅君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雷澈,開口道:“你很喜歡他?”

  雨濃轉頭。“啊?”

  她打開皮包,拿出長而細的香煙,點燃後,慢慢吐出一口氣。“我說你很喜歡雷澈,對嗎?”

  雨濃杏眼圓睜,說不出話來,她喜歡雷大哥?一抹紅暈悄悄爬上她的雙頰,她突然覺得很熱,連忙喝了一大口柳橙汁。

  “承認了。”蘇梅君微笑。“你實在太嫩了,什麽心事都寫在臉上。”

  雨濃搖頭。“我不知道。”她的臉愈來愈紅,她真的喜歡雷大哥?

  “你的眼睛老跟著他打轉。”她又吸口煙。“不過你最好別愈陷愈深,他不會對你這種小女孩動情的。”

  “為什麽?”雨濃直覺地反問。

  “很簡單,你們的差距太大了,而雷澈是個以理性著稱的人,他不可能喜歡上你,你太小了。”蘇梅君喝口服務生送來的調酒。

  “我不小,我十八歲了。”雨濃立刻說。 

  “等你二十八的時候再說這句話吧!”她不置可否。“在你這種年紀是很容易迷戀上年長的男人的,所以你最好趁早收回你的愛慕,否則恐怕會造成雷澈的困擾。”

  雨濃沉默地吃著飯,沒有回話,因為她不知要說什麽。她會造成雷澈的困擾嗎?她抬頭望向盆栽後面的雷澈,他仍皺著眉頭,不曉得他們在說什麽?雷大哥很少蹙眉頭的,是不是發生了嚴重的事?

  .“她又在看你了。”楚烙對好友說。“我就說她喜歡你,你還不信。”

  雷澈偏頭望向雨濃,她的小臉上立刻綻出笑容,他轉回頭,揉揉眉心。

  “你是怎麼回事,你向來不是這麼遲鈍的人。”楚烙不解地搖頭。“你的態度會讓她愈陷愈深。”

  雷澈掏出煙,楚烙幫他點火。“你看起來有些煩躁。”楚烙也拿出一根香煙點燃。“你該不會也喜歡上她了吧!”

  雷澈咬著香煙,瞪他一眼。“你在鬼扯什麽,我只當她是妹妹,她還是個孩子。”

  “你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你自己?”楚烙交抱雙臂於胸前。“你最好趕緊跟她說清楚。”

  “我知道。”雷澈深深吸口煙。

  “如果你不曉得該怎麽說,我可以暗示她——”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雷澈打斷他的話,轉身走回座位。

  雨濃望著他打結的眉宇。“發生什麽事了?”她關心地問。

  “沒什麽。”雷澈俯視她天真的臉龐,大大的眸子反射出他一直沒發覺的愛慕,他別開頭吸口煙。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煩躁。”雨濃憂心地蹙起眉心。

  “阿澈有話對你說。”楚烙在一旁插嘴。

  雷澈在桌下踹他一腳,楚烙叫一聲,瞪他一眼,他可是在幫他耶!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

  “怎麽了?”雨濃偏頭看著他。“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好差。”

  楚烙馬上轉頭對蘇梅君說:“我請你喝一杯怎麽樣?”他使個眼色。

  蘇梅君揚眉,頓了三秒才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既然你請客,那我就不客氣。”

  “我們到吧台去。”楚烙立刻起身。

  兩人走後,雨濃又問一次:“你們剛才在談什麽?” 

  雷澈按熄香煙。“楚烙只是好奇你是誰,他以為你是茵茵的同學。”他轉頭面對她。“我跟他說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妹妹。”

  用餐的湯匙從她手中滑落,“當”地一聲撞擊在地面上,雨濃震了一下。“對……對不起。”她慌張地彎身到桌下撿湯匙。

  我跟他說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妹妹…… 

  雨濃的心彷佛被針刺了一下,濕熱的霧氣湧上她的雙眸,她深吸口氣,顫抖地撿起湯匙,猛一抬頭想起身卻撞上桌子。

  巨大的碰撞聲讓雷澈嚇了一大跳,他緊張地拉起雨濃。“沒事吧!”豆大的淚珠自她眼中滴落,“很疼是嗎?”他揉揉她的頭。

  “怎麽回事?”

  曹建輝站在桌子前面,俯下身看他們兩個在做什麽?他和娜娜剛從員工室出來,預備上台唱歌,正巧瞧見雷澈坐在這兒,所以過來打聲招呼。

  雷澈頭也不抬的說:“她撞到桌子了,有點腫起來,拿一些冰塊過來。”

  “我去拿。”曹建輝立刻說。“娜娜,你先上台唱,我等會就上去。”

  一旁的娜娜冷冷地看了雨濃一眼,甩頭走向舞台,又是這討人厭的家伙。

  “等一下會好一點。”雷澈揉揉她的頭,聽見她仍在哭。

  雨濃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哭泣,她的頭一點都不疼,痛的是她的心,看來她真的喜歡上他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難過,可是他為什麽只把她當妹妹?她不要當他的妹妹。 

  她傷心地抓緊他的襯衫,抽噎著想克制自己,她抹去淚水,但仍依戀地緊靠著他,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和衣服上洗衣精的味道。

  “冰塊。”曹建輝拿著包了冰塊的毛巾過來,遞給雷澈。“雨濃沒事吧?”他俯身問。

  雨濃抬起帶淚的小臉,哽咽地搖搖頭。“謝謝。”她離開雷澈的懷抱,向曹建輝點頭致謝。

  “不客氣。”曹建輝微笑。“以後小心點,可別又撞疼了。我得上台了,等會兒再過來。”

  雨濃點頭,雷澈將毛巾敷在她腫起的包上。“好點了嗎?”他蹙結眉宇。

  “嗯。”她低垂螓首,吸吸鼻子。

  她就像個被人拋棄的孤兒,雷澈想到她才聽完他說的話,整個人彷佛被抽空了一般,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他覺得他像個劊子手。

  雨濃鼓足勇氣抬起頭,明亮帶著氲氣的眸子凝視著他,她眨眨雙眼,微啟朱唇。“我……”她舔一下唇,不知該怎麽說。“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

  “你們在干嘛?”楚烙低下頭,湊近他們兩個。

  雨濃被他嚇了一跳,反射地往後仰,雷澈的手背打上楚烙的額頭。“你干嘛!”他瞪他一眼。

  楚烙無辜地摸摸額頭。“火氣還真大。”他從吧台回來就瞧見他們四眼相望,才湊過來瞧瞧。“雨濃頭上的毛巾怎麽回事?”他詫異地盯著雨濃的頭頂。

  “她撞到桌子,這是冰塊。”雷澈沒好氣地回答。

  “蘇小姐呢?”雨濃問。

  “她又被人纏住了,大明星就有這點麻煩。”楚烙走回位子坐下。“你的頭不要緊吧?”

  “不要緊。”雨濃點頭,但楚烙饒富興致地盯著她和雷澈,讓她覺得很尴尬,她對雷澈說:“沒關系,已經不疼了。”

  雷澈拿開毛巾,低頭審視她的腫包。“回去的時候記得揉一揉,瘀血才會散。”

  “嗯。”她信賴地凝視他。

  雷澈回避地轉開頭,雨濃難過地低下頭,轉身繼續吃飯,雷澈扣住她的手。“湯匙髒了。”他提醒。

  “我去洗一洗。”雨濃立刻起身。

  “不用了,叫服務生換一支給你。”雷徹說。

  “沒關系。”雨濃勉強地扯出一抹笑意,越過雷澈跨出桌子,朝化妝室走去。

  “你說了沒?”楚烙問。

  “說了。”他煩躁地拿出香煙。

  楚烙將打火機遞給他。“你看起來火氣不小,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我說過她只是個妹妹。”他火大地又重復一次。 

  “那你干嘛一副暴躁的樣子。”楚烙問。

  “因為我牙疼。”他點燃香煙,喝了一大口調酒。

  “牙疼?”楚烙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嚷。“你不是沒半顆蛀牙嗎?哈!總算老天有眼,在你三十三歲的時候賞你一顆大蛀牙。”

  “你有完沒完。”他吸口煙,今天晚上真的是糟透了。

  楚烙交叉雙臂,若有所思地盯著好友半晌,隨即露出一抹詭谲的笑容。“我剛剛發現了一件事,你有沒有興趣知道?”

  “沒有。”雷澈皺著眉頭,雨濃楚楚可憐望著他的模樣在他腦中徘徊不去,而這讓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可是我想告訴你。”楚烙咧開一抹大大的笑容。“你的苦難日子來了,沒想到你也有這麽一天,果然是老天有眼,我實在太高興了,今天我請客,不要客氣,盡量喝。”他猖狂地哈哈大笑。

  雷澈瞪他一眼,應該讓他的聽眾見識他這副瘋子樣,看誰還想聽他的節目。雷澈按一下臉頰,該死,牙齒愈來愈疼了。

  而他從沒想到,這疼痛在接下來的兩周內,愈演愈烈,最後還差點釀成大災難,因為他所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 ≮≯ ≮≯ 

  接下來的幾天,雨濃明顯感覺出雷澈在躲她,每次她去工作室找他時,他的態度冷淡許多,有時還會說他正巧要出門,對於這樣的情形她真的好難過,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即使沒有說話也好,但是他現在卻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她。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站在雷澈的門口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她深吸口氣,給自己勇氣和信心,伸手按了門鈴。

  過了一分钟,才見大門開啟,雷澈頭發紊亂,襯衫的扣子沒扣好,滿臉胡碴子,看來才剛起床。

  “對不起,把你吵醒。”雨濃望著他。

  雷澈見她手上端了一大碗粥,明白她又煮東西來給他吃了,這幾天她做了各式各樣的食物,雖說是為了練習煮菜,但他明白她是以此為理由來找他的。

  “進來吧!”他讓出空間。 

  雨濃露出笑容,快樂全寫在臉上。“你的牙疼好點了嗎?”雖然他去看過牙醫,但醫生說他根本沒蛀牙,可卻也查不出他疼痛的原因,倒像成了一個懸案似的。

  “還是老樣子。”他瞄一眼手表,十二點了。“你今天沒課嗎?” 

  “下午才有,我做了一些粥給你,你吃吃看。”她微笑地說。“我照著食譜做的,現在我的技術已經愈來愈好了。”她瞧見地上散落一地的樂譜,彎身幫他收拾。

  雷澈靠著牆壁,說道:“以後你不用再特地煮東西,我會出去吃。”

  雨濃收起樂譜,直起身子。“反正不麻煩。”

  “我說不用了。”他看見她的眸子閃過一絲痛楚,他從襯衫中掏出香煙,該死,他的牙又疼了。 

  “你不喜歡我煮的東西嗎?”雨濃顫抖地將樂譜放在鋼琴上。 

  “不是。”他開始找打火機。

  “那為什麽?”雨濃無意識地按著琴鍵。

  “你會彈琴。”他訝異地挑眉,他從來不曉得。

  雨濃馬上收回手。“大哥教我的,不過我彈的不好,所以不敢在你面前彈。”

  “為什麽?”他挑眉。

  “我怕你會笑我。”她腼腆地說。“你的琴彈的很好、很好。”

  他走到琴椅前坐下,示意她坐在旁邊。“彈琴不是都要講究技術的,有時娛樂便只是娛樂,這裡又不是演奏廳。”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滑動起來。“彈過嗎?”

  “嗯。”她笑著加入他,這曲子是四手聯彈的“鵝媽媽組曲”。“我常和大哥一塊兒彈奏。”

  兩人愉快地在鋼琴上滑動,飛舞的樂聲傾洩在房內,雨濃的笑聲也洋溢在空氣中,她跟著他的節奏愈彈愈快,他露出笑容,雨濃凝望著他,小臉盡是燦爛的笑意。 

  當樂聲劃上完美的句點時,雨濃微喘著氣。“我好久沒彈了。”她笑意盎然地說。

  “你彈的很好。”他微笑。

  “謝謝。”她高興地紅了雙頰。“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你最近好奇怪。”

  這句話拉回了他的理智,他到底在干嘛!他明明要和她保持距離的,結果竟然還和她一塊兒彈琴。

  他起身離開鋼琴,雨濃立刻察覺出異樣的氣氛又回來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麽?”

  “沒有。”他在沙發下找到打火機,點燃香煙。“雨濃。”他頓了一下,揉揉眉心。

  “什麽?”她望著他,眸子裡是滿滿的情意。

  他的牙齒又開始疼了,他吸口煙,轉開目光。“你可以多參加學校的活動,不用整天和我在一起,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

  “不會。”她搖頭。

  “我是說你該多和同樣年紀的人在一起。”他吐出一口氣。

  “為什麽?”她不懂。

  “我大你十五歲。”

  “我知道。”她點頭。

  他煩躁的抽口煙。“在我眼中,你就像個小妹妹。”

  雨濃怔住,眸子黯淡下來,雷澈按熄香煙。“我想你也把我當作大哥哥一樣。”

  “不是。”雨濃吐出這句話。“我沒有這樣想過。”她直視他,熱切地點頭。

  他又掏出一根香煙。“雨濃。”他點火。“在你這種年紀,很多事情是看不清的,等你再長大一點,你會明白你現在的感情並不是你認為的愛情。”他吸口煙。

  “我知道你們都把我當成小孩——”

  “你本來就是個孩子。”他打斷她的話。 

  “我不是。”她握緊拳頭。“我……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哥哥看。”她的眼中呈現出對他的情感。

  “雨濃——”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她激動地站直身子。“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感,更何況我已經有四個哥哥了,我不需要再多一個兄長。”她感覺淚水湧上她的眼。

  “雨濃——” 

  她一口氣喊出來:“我也不要當你的妹妹。”她沖出他的工作室,淚水滑落她蒼白的小臉。

  雷澈跨出步伐,想追上她,但理智制止了他,他猛地吸口煙。“該死。”他罵出聲。

  他的牙齒愈來愈疼了。

  ≮≯ ≮≯ ≮≯ 

  雨濃趴在床上哭腫了雙眼,為什麽連他都不相信她真的喜歡他,難道她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嗎?

  她抽張面紙擤鼻涕,瞥見床頭的小禮盒,她伸手拿起,淚水滴落在寫著“聖誕快樂”的包裝紙上,這是她前幾天和同學逛街時在精品店買的禮物,原本想在明天的聖誕夜送給雷澈,如今看來他說不定不會接受。雨濃歎口氣,年紀真的有這麽重要嗎?如果她年長個五歲或十歲,雷澈就會喜歡她了嗎?

  她看著小禮物,一面顫抖地吸吸鼻子,突然下定決心,將禮物丟進垃圾桶,而後又覺得不妥,便將禮物埋在最深處,而且快速地綁好垃圾袋,走出臥房將它丟在廚房的大垃圾桶裡,覆上蓋子,轉身坐在垃圾桶上,偏頭望向窗外,看著晴朗的天空。

  “我要忘了你。”她說。“或許等我二十八歲的時候我會再回來看你。”說著說著她就笑了,但淚水卻也滑了下來。“討厭。”她抹去淚水。“討厭。”她哭得更大聲,淚水愈抹愈多。

  她起身掀起垃圾蓋,解開塑膠帶,這時電鈴聲響了,她一邊哭一邊伸手到底部找出她的禮物,當她拿出來時,這才破涕為笑,她舉起手臂拭乾淚水,鈴聲仍持續著。

  她走出廚房,跑向玄關。“來了。”她拉開門,一看見來人,淚水又滑了下來。

  雷澈站在門外,手裡拿著碗,瞧見她哭腫了雙眼,她幽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小臉上掛著淚水,他不自覺地又伸手到上衣的口袋裡掏煙,感覺胸口被扯了一下,該死,千萬不要,他在心裡掙扎。

  他到處在口袋裡找打火機,雨濃拆開包裝紙和小紙盒,從裡頭拿出打火機遞到他面前。

  “送你的聖誕禮物。”她抽噎地說,她打開打火機的蓋子替他點火,“希望你長命百歲。”她把禮物塞到他手中。

  雷澈低頭,是個打火機的鑰匙圈,金色方型的打火機上還刻了字,正面是——少抽一根煙、快樂似神仙。他露出笑容,翻到背面,刻著四個大字——長命百歲。

  “你可以掛在腰上,就不會弄丟了。”她擦去淚水。“你喜歡嗎?”

  雷澈俯視她含著水氣的雙眼,她充滿期待地望著他,他沙啞的說:“雨濃——”卻再也接不下話,當她像個極需贊美的小孩瞅著他時,他怎麽拒絕。

  雨濃見他皺下眉頭,一股濕氣凝在眼眶。“你不要……”她克制著不讓淚水決堤。“對不起。”她想關上門,雷澈及時抵住門板。

  “你的碗。”他將大碗遞給她。

  雨濃伸手接過碗,再次想把門關上,雷澈卻不肯。“我沒有說我不要。”

  她猝地抬起頭,雷澈撫去她的淚。“我很喜歡。”他粗嘎地說。“別哭。”他克制著不拉她入懷。

  雨濃因他的話而破涕為笑,她快速地抹乾眼淚。“你真的喜歡嗎?”她渴望再聽到一次。

  “我很喜歡。”他重復地說,她又用那種會淹死人的柔情盯著他,而他的牙抽痛著。“我沒有准備禮物送你。”

  她搖頭。“沒關系,我不需要什麽。” 

  他想他該走了,但他的腳好像生根似的,動也不動。“明天晚上你會去參加學校辦的聖誕晚會?”他拿下嘴上的香煙。

  “我還沒決定,你呢?”她問。 

  “我和雷浚會到阿輝的PUB。”那是他們每年的習慣。 

  “噢!”雨濃低下頭,有點落寞。

  “你該去上課了。”他瞥見指針已經一點十分了。

  “嗯,再見。”她向他點個頭,就要關上門。 

  而他再次抵住門,雨濃不解地望著他,三秒後,才聽見他說:“如果你想去的話,就一塊兒去。”

  雨濃的臉蛋整個亮了起來。“嗯、嗯。”她只能點頭,說不出話來,笑容占據了她的小臉,她的心像是長了一對翅膀,飛向萬裡無雲的晴空。

  ≮≯ ≮≯ ≮≯ 

  “你到底在干嘛!”

  楚烙勾著雷澈的肩膀到角落說話,雷澈摸不著頭緒。“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你為什麽帶雨濃來?”楚烙問。

  “這是什麽問題?”他瞪他。“今天是聖誕夜,我帶她來有什麽不對?”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要讓她對你死心嗎?那還跟她在一起。你看她的目光又跟著你打轉了,我打賭過了今晚,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你。”楚烙回瞪他。

  雷澈沒有說話,楚烙又道:“你明知道這樣她會愈陷愈深,你到底在搞什麽?”他頓了一下,眼尖地瞥見雷澈腰帶上多了一件東西。“這什麽?”

  “會噴火的東西,俗稱打火機。”雷澈沒好氣的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你為什麽突然帶起打火機了,你被聖誕老人的麋鹿撞壞腦袋了嗎?”楚烙不可置信的說。

  “這是聖誕禮物。”

  “聖誕老公公送的。”楚烙大吃一驚。

  雷澈挑高眉。“沒錯!因為他的鹿撞壞我的腦袋,所以他送給我當作賠償的禮物。”

  楚烙大笑。“天呀!記得提醒我今天晚上在窗邊掛襪子。”他伸手拿下雷澈的打火機鑰匙圈,當他瞧見上面刻的字時,差點沒笑到得內傷。“這個聖誕老人還真有意思,我不用想也知道這位聖誕老人是誰。”他把打火機還他。

  雷澈掛回腰際,楚烙不贊同地大搖其頭。“你怎麽可以收她的禮物,你到底怎麽回事?神經搭錯線嗎?難怪你會神經性牙疼——”

  雷澈扯住他的領子,惡狠狠地道:“我已經夠煩了,你別再鬼扯行不行。”

  楚烙露出笑容。“你的表情讓我想到大學的時候,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凶惡的表情。”

  “你想要我打爛你的臉嗎?”雷澈火道。

  他立刻舉起雙手。“投降。”他微笑。 

  雷澈放開他,鐵灰著臉走開,楚烙慢條斯理地拉好皺了的襯衫,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看樣子他快爆發了。

  雨濃坐在吧台,視線卻一直緊盯著雷澈,不曉得他們在談什麽? 

  “你喜歡雷澈。”

  “啊?”雨濃別過頭,看著坐在身邊的雷浚。“你說什麽?”

  “你喜歡雷澈。”雷浚重復道。

  一朵嫣紅染上雨濃的雙頰,她低頭喝口熱茶,她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他最近脾氣不好。”雷浚喝口酒。

  “為什麽?”雨濃問,看著雷浚讓她很有親切感,因為這會讓她想到雷澈。

  “他的牙疼。”

  “我知道,可是檢查不出原因,他好像很痛苦。”雨濃皺著眉。“他應該再去檢查一次,可是他卻說不會有用的,他怎麽知道?難不成他要這樣忍耐下去。”雨濃不自覺的又向雷澈望去。

  “是你讓他牙疼的。”

  “我?”雨濃睜大眼,不懂他在說什麽?

  “你讓他承受很大的壓力。”

  雨濃怔住,隨即沉默下來,她的雙手捧著茶杯,感受溫暖的熱度由掌心傳來,她盯著袅袅上升的熱氣,落寞地歎口氣。

  她明白她造成雷澈的困擾,她就像個任性的小孩一樣纏住他,讓他為難,如果是一個成熟的大人會怎麽做呢?告訴他!雖然我們做不成戀人,但還是希望能繼續當朋友,或是兩人從此之後形同陌路,假裝不認識彼此;她又歎口氣,不管哪種方法都讓她難受。

  “怎麽了?”

  雨濃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抬頭,曹建輝帶著笑容。“在歎什麽氣?小孩子可是不行一直歎氣的,好運會飛走。”他右腿一跨坐在雨濃右手邊,整個人有些喘,他剛打完鼓,汗流浃背的。

  因為是聖誕夜,所以PUB今晚不營業,只招待熟識的朋友,這是每年的習慣,雖然不營業,但朋友全聚在一起還是滿多人的,剛剛敵不過眾人的鼓噪,上台打了五分钟的鼓,差點沒累垮他。

  “怎麽不和茵茵一樣,到舞池跳舞?”曹建輝灌了一整杯冰水。 

  “我不會跳。”雨濃說,茵茵只是先到這兒來瘋狂一下,等會兒還要去參加學校的聖誕舞會,再晚一點還要到朋友家狂歡,茵茵告訴她,今晚像趕場似的。

  “很簡單的,你就隨便扭一扭,動動身體就行了。”曹建輝下了高腳椅。“來,我教你。”他抓她的手臂。

  “不用了,我真的不會。”雨濃急忙推辭,她不敢想像自已扭來扭去的模樣,一定丑死了,可能跟猩猩差不多。“我在這兒和雷大哥說話就好,他也沒跳舞。”

  曹建輝笑出聲。“你要雷浚跳舞是不可能的,他外號叫‘雕像’,雕像怎麽會跳舞?”

  “我也是雕像。”雨濃點頭如搗蒜。

  曹建輝不顧她的反對,拉她下高腳椅。“很簡單的。”

  雷浚本想叫阿輝不要勉強她,卻察覺更適合的人正走來。

  “我不行。”雨濃搖頭,瞧見雷澈走向他們,她如獲救星般地松了口氣。

  雷澈走過來,臉上的表情仍因為楚烙的話而鐵青著,他皺眉地看著曹建輝在拉雨濃。“怎麽回事?”

  “我要帶她去跳舞。”曹建輝抓著雨濃的手腕。

  “我不會。”雨濃搖頭,小臉滿是焦急。

  “就是不會才要學。”曹建輝笑道。

  “可是……”

  “她不想就不要勉強她。”雷澈不悅地拉開曹建輝的手。

  曹建輝詫異道:“你火氣怎麽這麽大,牙齒又痛了?”他看起來殺氣騰騰地。

  “這裡有誰不知道我牙疼?”他的臉色愈來愈差,不用想也知道是楚烙那個廣播電台宣傳的。

  “我想打掃的老伯可能還不知道。”曹建輝開玩笑。“你等一下最好別吃蛋糕。”他轉向雨濃。“你真的不跳嗎?很好玩的。”

  “不用了,謝謝。”雨濃不好意思地說,似乎糟蹋了人家一番好意。

  “嗨,你們這些帥哥全杵在這兒做什麽?”

  王穎塗著蔻丹的鮮紅手指搭在雷澈肩上,慵懶地靠著他,左手拿著高腳杯,一襲露背開衩的連身窄裙,襯托出她高挑姣好的身材。

  雨濃覺得她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兒見過,卻又想不起來,而她親昵地倚著雷澈的模樣讓雨濃心中掠過一抹惆怅,如果她是這裡的其中一位高挑美女,雷澈是不是就會喜歡她呢?她們看起來都是那麽美艷世故,不像她是個毫不起眼的小豆芽。

  “這小女生好眼熟。”王穎勾人似的眼眸眨了眨。“我想起來了,你是上次喝醉酒的小妹妹。”她微笑著。

  “我不是小妹妹。”雨濃咕哝道,這句話她不知說了幾次了,可是每個人仍認定她只是個小妹妹。

  她受傷的表情讓雷澈的牙又隱隱作痛,雷浚瞄了弟弟一眼,手掌壓向右臉,雙胞胎就是這點壞處,所謂的有“痛”同當,如果雷澈再不把事情解決,他就要出面干涉了,雖然他的牙齒只是輕微抽痛,但是感覺如芒在背,非常的不舒服。

  “今晚可是聖誕夜,至少得跳支舞吧!”王穎將酒杯放在吧台上,右手勾著雷澈的手臂。“阿輝,換個音樂,放首慢的吧!”

  “遵命,大小姐。”曹建輝走到唱盤邊。

  “跳支舞吧!”王穎笑著滑進雷澈的臂彎。

  雨濃直愣愣地望著雷澈,他避開她的眼神,擁著王穎進舞池,雨濃低下頭,雷澈的牙齒則愈來愈疼了。

  “我們也去跳支舞。”雷浚下了高腳椅,搭著雨濃的肩。

  雨濃詫異地抬頭。“我不會。”

  “我也不會。”雷浚帶她進舞池。“最高原則就是別踩到對方的腳就行了。”

  雨濃被他的話逗笑。“那我想我們只能站著不動。”

  雷浚一手攙著她的背,一手握高她的右手。“打起精神來。”她一副被人拋棄的模樣。

  雨濃點頭。“謝謝。”她明白他是想振奮她的精神。

  “現在我來說明一下,我跨左腳,你就退右腳。”雷浚一邊講解,一邊做動作,雨濃則專心地盯著他的腳,深怕不小心踏到他。

  這時旁邊過來一對舞者,楚烙擁著茵茵滑過來。“阿浚,別告訴我是聖誕老人教你跳舞的。”他大驚小怪地嚷著。

  “舅,你什麽時候學會的?”茵茵也叫。  雷浚聳肩。“我本來就會,只是不跳罷了。” 

  “你還真會裝。”楚烙松開茵茵,對雷浚說:“換一下舞伴。”他使個眼色。

  雷浚放開雨濃,楚烙立刻插了進來,雨濃不解地抬頭,楚烙露出迷死人的微笑。“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和我跳舞得在一年前就先預約,這次特別優待你。”他攬近雨濃。

  雨濃笑出聲,他真的很愛開玩笑。

  “喂!別把頭低下來,不看我的臉是一大損失。”楚烙托起她的下巴。

  “我怕踩到你的腳。”她解釋。

  “能被你踏到是我的榮幸。”楚烙誇張的說。“不過跟你跳舞還真累,我的脖子好像快抽筋了。”她實在太矮了,害他得一直彎著背,不過當他瞥見雷澈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時,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雨濃。”楚烙叫喚一聲。

  “啊?”

  “請看我的臉,目光不要亂飄。”他扣住她的小臉,她一直在追隨雷澈的身影,都沒在聽他說話,真是太侮辱人了。

  “噢!”雨濃不好意思地漲紅臉。 

  她臉紅了,雷澈繃著一張臉,楚烙這家伙到底對她說了什麽,還有他為什麽碰她的臉?

  “雷澈,和我跳舞有這麽痛苦嗎?”王穎用指甲刮一下他的臉。“你到底在看哪裡?”

  “沒有。”雷澈扯出笑容。

  “雨濃,別動。”楚烙突然道。

  “怎麽了?”雨濃見他一副嚴肅的模樣被嚇了一跳。

  “你的睫毛上有東西。”

  雨濃立刻抬手要抹眼睛,他制止她。“我來就行了。”他俯身湊近她的臉——

  這是他的極限了,雷澈一個跨步拉起楚烙的頭發。“你在干嘛!”他咬牙地扯住他的領口,右手握拳。

  “別弄亂我的發型。”楚烙立刻道。

  雨濃急忙道:“楚大哥只是——”

  “不用解釋。”楚烙摸摸雨濃的頭。“你干嘛那麽激動?”楚烙嘻皮笑臉地看著雷澈。

  這家伙!雷澈眯起雙眼,他是故意的,雷澈放開他,伸手拉著雨濃穿越舞池和人群,推開PUB的門走出去。

  楚烙再次拉拉領口,室內仍是一片靜寂,曹建輝走了過來。“怎麽回事?雷澈最近是吃錯什麽藥,還是他的牙齒已經不行了?”

  “他竟然拋下我這個大美人。”王穎搖頭,臉上是受到侮辱的表情。

  茵茵不解地問雷浚。“舅,怎麽回事?”

  “只是神經緊繃。”雷浚回到吧台坐下來,啜口酒。

  “很快就會沒事了。”楚烙說,他感覺得出雷澈緊繃的弦要斷了。

  而他,將會是弄斷那條弦的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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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濃站在寒冷的屋外,搓搓雙手,這幾天寒流來襲,所以溫度降到十度左右,讓她非常不能適應。

  雷澈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伸手拿根煙點燃,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楚大哥只是想幫我把睫毛上的髒東西拿掉。”雨濃打破沉默,雷澈不發一語的模樣好可怕,也讓她不安。

  雷澈俯視她的臉蛋,根本沒有東西在她的睫毛上,楚烙果然是想惹火他。

  雨濃舉手抹抹眼睛,想把楚烙所說的髒東西清掉。“還有嗎?”

  他搖頭,雨濃緊張的問:“你怎麽了?怎麽都不說話?”

  “回去吧!”雷澈吸口煙。 

  她聽話地想進PUB,他扣住她的肩。“我是說我送你回去。”

  她愣住。“為什麽?”

  “不為什麽。”

  “那你呢?你送我回去後還要來這兒嗎?”

  他點頭,雨濃搖頭。“我不懂,為什麽?我想和你一塊在這兒過聖誕節。”她大大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

  雷澈別過臉,避開她的眼神,深吸口煙,該死,他實在沒有辦法招架。“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為什麽?”

  他沒有回話,雨濃的臉上是受傷的表情。“我不懂。”他為什麽突然這樣?

  雷澈踏熄煙蒂。“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他的話給她重重一擊,他還是把她當小孩看待,她麻木地轉開身子,雷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們怎麽還不進來?”茵茵推開門。

  雷澈的手放了下來。“我正要送雨濃回去,她不舒服。”

  “不舒服?”茵茵快步走到雨濃身邊,轉過她的身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她張大嘴,雨濃的臉白的像張紙。“我送她回去好了,我正要趕去參加學校的舞會,反正順路。”她今晚可是大忙人,得趕好幾場。

  雷澈本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開口,只是點頭讓茵茵送雨濃回去。

  茵茵扶著雨濃坐進紅色跑車,“咻”地一聲,駛入街道。“你怎麽回事?失魂落魄的。” 

  雨濃搖頭,茫然地注視霓虹閃爍的街道,任冷風吹拂她的臉頰。 

  “你不會是生病了吧?”茵茵瞄她一眼。“喂!你啞巴了啊!”

  雨濃轉頭看她一眼,卻發現身上仍按著雷澈的西裝外套,忘了還給他,她不自覺地歎氣。

  “喂!”茵茵大喊。“你耳聾啦!” 

  雨濃愣愣地抬起頭。“什麽?” 

  “我真的是敗給你了。”茵茵受不了地搖頭。“你的三魂七魄飛走了是不是?你到底怎麽回事?有心事就說出來。”

  “沒有啊!”她搖頭。

  “快說,不然我要罵人了。”

  雨濃訝異地張大眼,只得道:“真的沒什麽。” 

  “快說。”茵茵叫道。 

  “我只是……”她落寞地抓著外套的袖子,歎口氣。“他不喜歡我。”

  “誰?你談戀愛了,我怎麽不知道?”茵茵大吃一驚。

  雨濃紅了雙頰。“沒有,只是單戀,他只把我當作妹妹。”她又歎氣。

  “你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她拍她一下。“他死會了?”

  “沒有,不過很多女生喜歡他。”雨濃穿起外套,有他的味道在上面,她把雙手放在口袋裡,感覺好溫暖。

  “那你就加把勁——”

  “可是他說只把我當作妹妹一樣。”她難過地說。

  “既然他這麽不識抬舉,那你就放棄他,天涯何處無芳草,拜托,別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樣子行不行?”茵茵受不了的說。“這樣好了,我明天回來幫你想個法子,包准你手到擒來。”她在紅燈前停了下來,傾身到後座拿出一個袋子。“這香槟送你,很貴的;原本是要帶去朋友那兒的,不過送你一瓶也沒關系。”她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於心不忍。

  “可是我喝酒會醉的。”雨濃搖頭。

  “又不是要你一次喝光,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無聊,還是你跟我一起去參加舞會怎麽樣?”

  雨濃不感興趣地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茵茵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只好道:“算了,你要靜就去靜吧!”不然她這模樣到舞會去,包准讓人討厭,哪有人在玩樂的時候還苦著一張臉的。

  而此時,雷澈的香煙一根接著一根抽,酒也一杯接著一杯喝。

  “你如果想醉的話,乾脆一瓶一瓶的喝算了。”楚烙坐在他身邊。“你也太殘忍了吧!就這樣把她趕回去,那當初就別帶她來嘛!”

  “滾開。”雷澈火道,這家伙一直在他耳邊念,他已經夠煩了,他還在唠叨。

  “你這句話還真無情。”楚烙露出一抹笑容。“滋味不好受吧!想拒絕又放不開,真是可憐。”

  “你說夠了沒?”他按熄香煙。

  “接受一個小自己十五歲的小女生是很困難沒錯,尤其你又這麽理性外加死腦筋,只是,接受了又有什麽關系?既然你喜歡她,而她又喜歡你,兩個人在一起不好嗎?” 

  “我說過幾百次了,她只是個妹妹。”雷澈又掏出香煙。

  “你真的是死鴨子嘴硬——”

  “我的打火機呢?”雷澈打斷他的話。

  “你不是放在桌上。”楚烙聳肩,原本雷澈把打火機系在腰上,但是他不停地抽煙,所以乾脆把它放在吧台上比較方便。

  雷澈望著空蕩蕩的桌面一眼,沒有打火機。“你把它藏到哪去了?”他質問楚烙。

  “關我什麽事?”

  “拿出來!”他鐵青著臉。

  “我說我沒拿。”楚烙一臉無辜。“你干嘛這麽緊張!反正你丟打火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再買一個就好了。”

  “拿出來。”雷澈咬牙。

  一旁的雷浚也開口了。“丟了就算了。”

  雷澈充耳不聞。“拿出來!”他第三次重復。

  楚烙微笑,雷澈揮拳擊向他的臉,楚烙閃過第一拳,但挨了第二拳。

  雷澈終於爆發了。

  場面迅速失控。

  曹建輝立即趕上前阻止,雷浚擋住他。“讓他們打一架,所有損失雷澈會賠償。”

  “到底怎麽回事?”曹建輝不解。 

  “雷澈繃得太緊了。”他簡短的回答。 

  所有人在他們四周圍成一個半圓,驚訝地看著兩人對彼此揮拳。

  “喂!誰快去阻止他們。”有女人叫道。

  雷浚對所有在場熟識的男士搖頭。“等一下。”

  “還說你當她是妹妹。”楚烙叫嚷,伸手擋住雷澈的攻擊。“你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雷澈沉下臉,一拳揮中他的下巴,甚至可以聽到指關節用力撞擊的聲音,楚烙往後退了數步。“你這個老頑固。”他還以顏色,揮拳揍向雷澈的肚子。

  雷澈彎身,手肘捶上他的鼻梁,血立刻流出,有女人開始尖叫,楚烙打向他的下巴,兩人你來我往的揍著對方,曹建輝搖頭,老天!這兩個人還真是血腥,不過打架技術還真不是蓋的。

  “快阻止他們啊!”有人喊道。“會出人命的。”

  雷浚說道:“架開他們。”

  在場男士立刻上前分開兩人。“別打了,有什麽事好好說。” 

  楚烙抹去鼻血,真是的,鼻梁差點又斷了,這年頭好人難當。“阿輝,幫我開瓶酒。”他想好好喝一杯。

  雷澈這時已冷靜多了,他一手攏過散亂的頭發,深吸口氣,老天!他竟然失去控制,他揉揉眉心,他就像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眾人一陣關心地詢問,楚烙笑著回答:沒什麽。動動筋骨,五分钟後,兩人才又得以坐回吧台前。

  “你的。”雷浚自西裝口袋拿出打火機鑰匙圈,放在吧台上。

  雷澈瞪著他。“你——”

  “是我叫他藏的。”楚烙將衛生紙塞到鼻孔內。“我的左眼是不是瘀青了?”他連眨眼都疼。

  “我應該連你的右眼一塊打腫。”雷澈將打火機系回腰上,喝了一大口酒,他的嘴角好像破了。

  “幸好我是廣播主持人,否則我這樣子怎麽見人,我的下巴好像快碎了,你下手還真狠。”楚烙猛飲一大口酒,指關節仍因揮拳而疼痛,太久沒打架了。

  “這下你不能否認喜歡上她了吧!”楚烙舉起酒杯。“來,慶祝一下,在三十三歲的時候,終於談戀愛了,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麽一天。”

  “你別再念了行不行?”雷澈揉揉太陽穴。

  “我可是在幫你認清自己,為了逼你承認,我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吧!”他小心地碰一下瘀青的左眼,不由得瑟縮一下。

  “如果你真的想放棄這段感情,那就到楚烙那兒去住吧!”雷浚開口道。

  雷澈沒有應聲,支手托著右臉,他的牙又開始痛了。

  ≮≯ ≮≯ ≮≯ 

  雷浚和雷澈回到到家時已將近子夜,雷澈在客廳中踱步抽煙,不知走了多久,他在思考他到底該怎麽做?

  突然,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起,有人用力拍打著門。“舅,開門啊!舅——”

  “唰!”一聲,上鎖的門應聲而開。“什麽事?”雷澈站在門口。“這麽晚了你還不睡。”他皺眉。 

  茵茵喊道:“雨濃不見了——”

  “什麽?”雷澈心一驚,猛地抓住她的肩。

  “我剛回來,開門的時候發現燈火通明,就覺得很奇怪,因為每次只要我晚回來,雨濃只會替我留玄關的燈,所以我就走進她的房間,可是——”

  雷澈等不及她講完已奔上樓,茵茵在身後跟著,雷澈沖進雨濃的臥室,床上沒人,他一間一間地找,連廁所廚房都搜過一遍。

  “我都找過了,就是沒半個人。”茵茵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連床下都翻過了。

  雷澈猛吸口煙,命令自己鎮定。“你幾點送她回來的?”

  “八點。”

  “有看見她進來大廈嗎?”

  “有啊!她還跟我揮手。”茵茵癱坐在沙發上。“她會不會又出去,然後被人綁走了——”

  “別胡說。”雷澈大喝一聲。

  “把監視器的帶子調出來看。”雷浚站在門口,他正要入睡就聽見門鈴聲,所以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雷澈二話不說,立刻跑下樓到警衛室調出帶子,進出大廈都有監視器錄影,如果雨濃有外出,帶子上會有紀錄的,雷澈瞄一下手表,現在一點整,得拿出五小時的錄影帶。

  雷浚和茵茵隨後而來。“她到底跑到哪去了?”茵茵焦急地咬著手指頭。“如果她遇到壞人——”

  “茵茵——”雷澈再次喝道。

  “別亂想。”雷浚拍拍茵茵的肩。

  “可是她從來沒這麽晚還在外面,早知道我就硬拖她去舞會,如果她真的出事,我會自責死的。”茵茵已快哭了。

  “別再說這些。”雷浚搖頭,他瞄一眼正在快轉帶子的弟弟,他恐怕才是擔心受怕又自責的人,畢竟是他叫雨濃回來的。

  雷澈來回地踱步,香煙一根接著一根,他的內心正承受著煎熬,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愈發焦躁、惶恐。 

  “舅,你別走來走去的,看得人家好煩。”茵茵啃著指甲。

  雷澈吸口煙,揉著眉心,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我喜歡待在高的地方,想像我是一個天使……

  雨濃的話突然閃進他的腦海,高的地方……

  “我出去一下,你們繼續在這兒看帶子。”

  “你去哪——”茵茵話還沒說完,雷澈已經不見蹤影了。“怎麽回事嘛!”她咕哝。

  他進了電梯,直接上頂樓,如果她沒有離開大樓的話,那她應該在上面,他神經緊繃地揉著眉心,就是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所以他才帶她去PUB的,結果他又……趕她回來,他深吸口煙,電梯門開啟,他立刻跑上頂樓,希望她在。

  “雨濃。”他大叫,當他繞過水塔時,手上的煙不自覺滑落指尖,他差點癱在地上……終於找到她了。

  雨濃靠在圍牆上,仰頭望著星星,他走近她。“雨濃。”

  她回頭,風吹起她的發絲。“雷大哥。”她臉上的笑容令星星都為之失色,她跑向他。

  雷澈接住快滑倒的她,緊緊地箍著她,雨濃自他懷中仰起小臉。“我正在等你呢!”她甜甜地笑,突然地打個嗝。“你好溫暖。”她抱著他,又打個嗝。

  雷澈聞到酒味,瞧見地上擺了一瓶香槟和兩只杯子,她喝醉了。“你和誰在一起?”他低頭問。

  她搖頭。“我一個人啊!你怎麽變成三個了?”她大惑不解。

  “別搖。”他扣住她的下巴。“為什麽有兩個杯子?”

  “一個是我的,一個是你的呀!”她笑。“我喝完我的,又喝你的,很好喝。”她又打嗝。“然後,我就看星星,一直看,一直看,然後你就跑出來了。” 

  他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激動地環緊她,雨濃將臉埋在他胸口。“我本來在樓下等你,可是我愈等……愈難過……我也想和你跳舞,很想,很想,可是……你不喜歡我。”她難過地低喃。

  雷澈歎口氣,攔腰抱起她,雨濃圈著他的頸項,小巧的鼻子倚在他頸側。“我不想當你的妹妹,我喜歡你啊!真的喜歡……”她不停地念著。

  “我知道。”他抱緊她,走下樓。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呢?”她抬頭。“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抱她走進電梯。“如果我變得成熟,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她望著他,驚訝地瞧見他嘴角的傷口,她抬手觸摸他。“你受傷了。”

  雷澈俯視她因喝酒而潮紅的雙頰,但她的雙手卻是冷冰冰的,不知道她在上面待了多久?她只穿著連身長裙和他的外套,他擔心她恐怕已經受了風寒。

  他俯身與她額頭對額頭的碰觸,雨濃眨眨眼,愣愣地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他的鼻息吹拂在她臉上,她彷佛聽見她的心跳聲正快速地撞擊她的胸口,她的小手撫上他的臉,他的胡碴刺痛她的指尖。 

  “雷大哥。”她低語。

  “你發燒了。”他微微抬起頭,感覺到她額頭傳來的溫度,他抱她出電梯,走進屋內,將她安置在床上。

  雨濃摟著他的脖子不放。“你要去哪?”她睜大眼。“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我就在這兒。”他拉下她的手,坐在床沿,握著她冰冷的柔荑,他另一手拿起床頭的電話撥到警衛室。

  “是我,我找到她了。”雷澈對雷浚說道:“我們在三樓。”話畢,他就掛上電話。

  雨濃握著他的手,頻頻打呵欠,雷澈替她脫下外套、鞋子,蓋上棉被。

  “我想了好久。”雨濃閉上雙眼。“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讓你牙疼……對不起……”最後幾句話宛如呓語,她已沉沉睡去。

  他撫著她的額頭。“不是困擾,是掙扎。”他歎口氣。“你還這麽小,我該拿你怎麽辦?”

  茵茵沖進來。“她到底跑哪兒去了?”她見到雨濃躺在床上,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雷浚走進來問道:“在哪兒發現的?”

  “頂樓,她喝醉了。”

  “喝醉?是我送她的香槟嗎?”茵茵急忙又道:“我有告訴她別整瓶喝完。”

  “沒人怪你,你也先去睡吧!”雷澈說。

  茵茵這才發現到自己真的累慘了,今天跳了一整晚的舞,回到家都快累垮了,結果又發現雨濃不見,讓她神經緊繃,既然沒事,那她要去休息了。

  “晚安。”茵茵打個大呵欠,走出房間。

  雷浚瞄了一眼弟弟和雨濃交握的雙手。“你不走嗎?”

  “我留在這兒,她吹了一整晚的風,有點發燒,我擔心她突然發高燒,你也先去睡吧!”雷澈揉揉眉心。

  “你記不記得奶奶重病的時候,我的牙齒開始疼?”雷浚坐在他身旁。“因為我知道她可能要離開我了。”

  “我記得,十歲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牙痛,而且還是因為你我才會痛的。”雷澈微笑,雙胞胎有時就是這點麻煩,就像他現在牙齒痛得厲害,雷浚也會有感覺。

  雷浚因為有自閉症,所以母親將他送給奶奶照顧,她是個非常和藹、非常有愛心的人,而且非常疼愛雷浚。

  “奶奶快死的時候,把我叫到床邊,她對我說:‘你的牙齒捨不得奶奶,所以才會疼,那種酸酸痛痛的感覺,是捨不得,因為喜歡才會捨不得。’”雷浚頓了一下,因為他對人最基本的喜怒哀樂一直無法掌控,必須學習,所以奶奶總是在教他。

  “她最後對我說:‘感情是在心裡,不是在腦中。’”雷浚注視著晚他十分钟出生的弟弟。“如果喜歡,就別再用腦子想了。”他拍拍他的肩,起身走出去,帶上房門。

  雷澈仰頭歎氣。“活到這個年紀,有很多事情已經習慣用腦子想了。”他梳攏過發際,不自覺地又歎口氣,低頭注視她可愛天真的睡容,在在提醒他,她還只是個孩子。

  “你真的是給我出了個難題。”他撫著她的額際。“我擔心的是你根本沒有認清自己的情感,在你這種年紀,迷戀是很常見的。”

  至於他,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年紀小他這麽多的女生,這真的是一大沖擊,雖然明白年齡未必是兩人之間的距離,畢竟兩人的心靈能否相通、了解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要做到並非那麽容易啊!

  她雖然看似柔弱,但其實卻很堅強,一直努力地想讓家人放心,不想成為負擔,所以北上求學,想證明她也可以好好照顧自己。

  她很敏感,所以善解人意,雖然她常待在他的工作室,但是她從來不會打擾他,只有用餐時間到的時候,她才會提醒他該吃飯了;有時他甚至忘了她就在一旁。她常帶著笑容,但很害羞,可是她注視他時卻很大膽,每當她全心全意地望著他時,眸子裡是滿滿的情感,她的眼神讓他害怕,他根本無法正視她。

  雨濃其實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人,她在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是全力以赴,所以她也很固執;而對他的情感是不知不覺,一點一滴形成的,所以他根本無法阻止她對他的迷戀,任憑她對他的愛戀漸深。

  因為,他自己也深陷其中,而這也是他無法放開她的原因。

  ≮≯ ≮≯ ≮≯ 

  當雨濃醒過來時,覺得頭好痛,她呻吟一聲,眨眨眼,想起身。

  “別動。”雷澈坐在床沿,按住她,阻止她起來。“你發燒了。”

  “發燒?”雨濃咳了一聲,這一動,她的頭快爆了。“好疼。” 

  雷澈伸手到她背後扶起她半靠著床頭,雨濃咬緊牙關,她的頭好痛,雷澈拿起床櫃旁的解酒藥。“喝下去。”她的臉青白一片。

  昨晚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呓語不斷,他探了她的溫度,果真發了高燒,他拿出冰袋敷在她額上,替她拭汗降溫,忙了一整夜,總算退了溫度。

  “可不可以不喝?”雨濃瞧見又是上次的“泥水”,她實在很想吐。

  “不行。”雷澈強行將杯子移到她口前。“告訴過你別再喝酒,你偏不聽。”

  雨濃見他生氣,只好道:“對不起。”昨晚她等了他好久,他都沒回來,她愈想愈沮喪,才會到屋頂上喝香槟。

  “喝下去。”他捏住她的鼻子,雨濃閉上眼,仰頭灌下可怕又難喝的解酒藥,她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

  吞了兩口,她已經快吐了,她轉開頭,小臉皺在一起,他歎口氣,摸摸她柔順的長發。“你這次喝了一整瓶,所以一定得全部喝完才行。”

  “可是好難喝。”她張開眼,卻被他嚇了一跳。“你的臉怎麽了?”她現在才注意到他的眼下一片瘀青、嘴角擦傷,下巴也是青紫一塊。

  “是不是我哥哥他們來了?”雨濃左右張望,隨即痛苦地抱著頭。 

  “快點把剩下的喝完。”他抬起她的下巴。

  “可是……”

  “你喝完我才回答問題。”他打斷她的話。

  雨濃掙扎了一下,終於道:“好吧!”她再次如上斷頭台般地閉上雙眼,准備從容就義。

  雷澈因她的樣子而微笑,她的五官又全縮在一起了,他將剩下的液體倒進她的口中,雨濃的肩膀向上拱起,腳趾不自覺地往內縮,全身蜷成一團,她一口氣吞下,良久才慢慢放松自己。

  她睜開雙眼,氣若游絲的說:“這到底是什麽調的?”她緩緩地靠在床板。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撫上她的額頭,雖仍有些發熱,但應該是無礙了。

  “是不是哥哥他們又打你了?”她摸著他泛青的下巴。“我去跟他們說——”

  “你哥哥他們沒上來。”

  “那你為什麽會受傷?”她大惑不解。

  “沒什麽,只是小小的打了一架。”雷澈叮咛:“你今天最好別出去,再吹到冷風,恐怕會更嚴重。”

  “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雨濃覺得很抱歉,她似乎老是要他照顧。“你一整晚都在這兒嗎?”

  他颔首,如果不是他昨晚有先見之明留了下來,她今天可能就要送醫急救了。

  雨濃嫣紅雙頰,他昨晚一直在這兒陪她。“謝謝。”她實在想不出別的話來道謝。

  “你好好休息。”他起身。

  “你要回去了?”她仰頭,臉蛋是濃濃的不捨。

  雷澈因她的眼神而在心中歎口氣,他根本躲不開她,她的眼神如影隨形,糾纏著他,他重新坐下來。“雨濃。”他明白這次是躲不過了,他必須做出決定,結束兩人之間的痛苦。

  “嗯。”她望著他。

  “你的眼神讓我無處躲藏,你知道嗎?”他伸手撫著她的臉頰。“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別說話,聽我講完。”他頓一下,才道:“對於一個三十三歲的老男人來講,你真的好小,而且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麽好,我只是一個生活無聊的作曲人——”

  “我還是喜歡你。”她急切地說。

  “雨濃——”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就是喜歡你。”她低下頭。“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對你死心,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個小妹妹,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想到你。昨晚我想了好久,我很抱歉帶給你困擾,我不知道會這樣……”她的聲音已有明顯的哭意。“如果……如果你真的感到厭煩,我會搬出去。” 

  雷澈托起她的下巴。“我沒有要你搬走。”她大大的眼眸染了一片水氣。 

  “我一直在對自己說謊,或許是因為太理性的關系,要真正面對自己的感情並不容易;我的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接受’,但是我的理智要我‘放手’。”他歎口氣。

  雨濃因他的話而忐忑不安,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嗎?

  “我——”

  他的手指輕壓住她的唇,制止她開口,下定決心道:“想跟我在一起嗎?”

  雨濃睜大眼,說不出話來,淚水頓時奪眶而出,落在他的手上。

  “嚇到你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憐惜地抹去她不斷落下的淚。

  雨濃哭泣地問:“你說什麽?”她纖細的雙肩顫動著。 

  “想跟我在一起嗎?”他溫柔地問。

  她的淚珠不停湧出,她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不停地點頭。

  他擁她入懷,摟緊她纖細的背,下颚擱在她頭頂上,連日來的精神緊繃,全在這時纡解開來。

  雨濃環著他的腰,哭濕了他的衣裳,他真的喜歡她,真的喜歡。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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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當雨濃再次醒來時,已是晚餐時刻,她微笑地睜開雙眼,伸伸懶腰,在床上坐起,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她轉頭環顧房間一眼,雷大哥呢?她推開棉被,赤足踏在地板上,卻虛弱得差點癱在地上,她聽見客廳傳來笑聲和電視機的聲音,於是蹒跚地走到門邊,打開房門。

  “茵茵。”她叫了一聲。

  茵茵躺在沙發上哈哈大笑,看樣子電視節目似乎滿好笑的。雨濃走近她,又喚了聲:“茵茵。”

  她轉頭,立刻跳起。“你醒了,快坐下。”她拉雨濃坐在沙發上。“干嘛跑出來,叫我一聲就好了。”

  “雷大哥呢?”雨濃問。“我明明記得他在房裡。”

  “舅回去睡覺了,他照顧你一整夜,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所以我就把他趕回去了。你肚子餓了吧!廚房有稀飯,我幫你端過來。”

  雨濃正要開口,茵茵已經跑進廚房,裝了一大碗稀飯和一些醬瓜出來。

  “喏!快吃。”茵茵將碗塞在她手上,繼續看電視。

  “謝謝。”雨濃扒了口稀飯,心裡則是忐忑不安地惦記一件事。

  雷澈說要和她在一起到底是真的,還是她在作夢? 

  “雨濃。”茵茵叫了一聲,見她沒反應,左手在她面前晃著。“雨濃。”

  “啊?”她這才抬頭。“什麽事?”

  “你昨晚怎麽回事?跑到屋頂上干嘛?還喝悶酒。”茵茵問。“你把我嚇一跳,我還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她點頭致歉。

  茵茵瞄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用這樣啊!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你要幫你想辦法。”

  “什麽?”雨濃搞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就是你那個單戀,你還忘的真快。”她拿起遙控器,隨手切換頻道。“先告訴我他是怎麽樣的人,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不用了——”

  “快點,我是好意要幫你耶!”她可是難得這麽古道熱腸。 

  雨濃紅了雙頰,這叫她怎麽說?

  “拜托,別害躁行不行,這裡又沒有別人。算了,我問你比較快,他是不是你班上的同學?”她吃口鱿魚絲。

  “不是。” 

  “那是學長?”

  雨濃仍是搖頭。

  “不是我們學校的?”她揚眉。 

  “不是,你也認識的。”雨濃的雙頰愈發躁紅。 

  “誰啊?”茵茵托腮直想。“你直說行不行?”她眼睛一亮。“難道是阿輝?”

  “不是。”雨濃詫異地直搖頭,小聲道:“他……他……” 

  茵茵瞪她一眼。“別他他他的好不好,老天!不會是楚大哥吧!”她想起昨晚楚烙還跟她跳舞。“他已經這麽老了,而且還神經兮兮的——”

  “不是。”雨濃急忙搖頭。“是……雷大哥……”她嗫嚅的說。 

  “誰?你講大聲點行不行?” 

  雨濃連耳朵都紅了,她鼓足勇氣。“雷大哥。”

  鱿魚絲卡住她的喉嚨,茵茵扼住脖子直咳嗽,雨濃被她嚇壞了,急忙拿起桌上的水遞給她,茵茵不停咳嗽,她站起身,拍拍胸口。

  “天啊!”她喝口水。“你喜歡舅舅?”她尖叫。

  雨濃點頭,這下子連脖子都呈現一片粉紅。

  “拜托你,舅舅已經三十三歲了耶!”她要暈倒了。

  “我知道,那沒有關系。”她酡紅著臉說。 

  “你有戀父情結是不是?”茵茵受不了的說。

  “沒有。” 

  “那就是戀兄情結。”她下結論。“你那些變態哥哥影響你太深了。”她又喝口水,這刺激實在太大了。

  “不是,我就是喜歡他。”雨濃肯定的點頭。

  茵茵歎口氣,坐下來。“你聽我說,舅舅他……我們很難跟他溝通,他……你也知道……雖然這不是他的錯,只是……天呀!我到底在講什麽?”她拍拍額頭。

  “反正你別再單戀舅舅了。”茵茵下了最後一個結論。

  “為什麽?”雨濃不解。

  “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她實在無法接受,更何況雨濃還比她小。“而且我不懂你為什麽會喜歡舅舅,不過,我應該早一點看出來的,難怪昨晚他會為你破例。”

  “破例?”雨濃更聽不懂,難道昨晚還有發生什麽事嗎?

  “就是跳舞,我從來不知道舅舅會跳舞,他昨晚竟然跟你下舞池。”

  “我沒有和雷大哥跳舞。”雨濃搖頭。

  氣氛在空中凝結了兩三秒,茵茵瞪著雨濃,手中的杯子滑落地板,“锵”一聲,碎成片片。

  “你喜歡的是雷澈舅舅!”茵茵再次尖叫,她要暈倒了。

  ≮≯ ≮≯ ≮≯ 

  雨濃站在雷澈的門前,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她好想見他,問他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她的心一直靜不下來,她好怕那只是南柯一夢。

  可是雷澈需要睡眠,他昨晚照顧她一整夜,她實在不應再打擾他。

  就這樣,她在門口交戰了十分钟之久,終於她決定晚一點再來好了,她不能像個任性的小孩一樣不停叨擾他,她轉身准備離去。

  突然“咔”一聲,門被打開,雨濃迅速轉頭。“你怎麽站在這兒?為什麽不按鈴?”雷浚穿著一件毛衣和西裝褲,正准備出門。 

  “沒有——”

  “你來找雷澈?”她臉上升起的紅暈已給了他答案,他微笑道:“進來吧!”

  “不用,我待會兒再來,他可能還在睡。”她顯得有些慌張。 

  “他也差不多該起來了,你進去吧!我去買晚餐回來,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我還是等會兒再來——” 

  “誰在外面?”裡頭傳來雷澈的聲音。

  雨濃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得好快,她該跟他說什麽?她絞緊雙手,心好像快跳出來了。

  “我就說他該起床了,進去吧!”雷浚走出大門,推她入內,順手關上門,他們兩個應該沒問題了。

  雨濃站在玄關,望著正在客廳擦頭發的雷澈,他似乎剛洗完澡,胡子也刮乾淨了,只是臉上的瘀青仍在,這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她還問過他和誰打架,這麽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是告訴你今天別亂跑。”雷澈挑高眉毛。

  雨濃回過神。“我……因為……”

  “怎麽回事?又發燒了嗎?”雷澈走到她面前,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溫溫的,應該沒事才對。

  “我……”雨濃說不出話來。“我……” 

  “怎麽了?”雷澈彎身貼近她的臉。“哪裹不舒服?”

  “不是。”她盯著他的下巴,深吸口氣。“我剛剛醒來,沒有看見你……然後我以為我在作夢……就是你說的話……”她拉扯著裙子。“……我是不是很傻……我……”

  “雨濃,看著我。”他托起她的臉,終於明白她不安的原因。“那不是夢。”

  雨濃眨眨眼,感覺一股熱氣又沖向她的眼眶,她努力不讓淚水掉出來。“我……”

  雷澈摸摸她的頭頂。“進來吧!別站在這兒。”他攬著她的肩往屋內走。

  “對不起,我就像個傻瓜。”雨濃將頭發梳往耳後。“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她絞緊雙手。 

  “沒關系,要不要喝點東西?”他問。

  “不用了。”

  雷澈感覺得出她仍是不安、緊張的,他傾身問:“要不要跟我跳舞?”他記得她喝醉時說過的話。

  雨濃瞪大眼,不知該說什麽。他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邀她跳舞?

  雷澈打開音響,柔和的樂聲傾洩而出,雨濃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放輕松。”雷澈將她攬在身前。

  “我會踩到你的腳。”雨濃緊張的說。

  “沒關系。”他微笑。“又不是踏到就碎了。別看地上,放松就好,跟我跳舞有這麽可怕嗎?”

  “當然不是。”雨濃急急地搖頭。

  “那就放松。”他帶她轉了個圓圈,聽見她驚呼一聲,他微笑。“有這麽可怕嗎?”

  “不是。”她喘氣。“只是被嚇了一跳。”她隨即露出笑容,仰望著他。

  他又帶著她轉了幾圈,雨濃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雖然她偶爾會踏到他的腳,但是兩人都玩得很開心,最後雨濃喘吁吁地靠在他懷裡,貼著他的腳步移動,柔柔地偎著他,嘴角帶著甜甜的笑容。

  雷澈的雙手環在她身後,將她圈在臂彎中,心情是這幾天來最愉快也最平靜的。

  “你的牙齒還疼嗎?”雨濃抬首仰望著他。

  “已經好了。”當他決定和她在一起時,就已經不痛了。

  “那就好。”她淺笑,眸子綻出閃亮的光彩。  她的眼神已不會再讓他想躲避,他抬手撫著她柔嫩的臉龐,一朵紅暈浮上她的雙頰,她害羞地移開目光,直盯著他的下巴。

  “我……我會讓自己變得成熟的。”她鼓足勇氣說。

  他挑眉。“為什麽?”

  “茵茵說你喜歡高挑成熟的女人。”她有些結巴的說。“雖然我已經長不高了,不過我會讓自己變得……更成熟的。”

  他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別聽茵茵胡扯,如果我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就不可能喜歡你了;你就是你,不需要像別人,我會掙扎是因為你的年紀而不是你的外在或是性情。”

  “為什麽年齡那麽重要呢?”她不懂。 

  “十八歲畢竟太年輕了,有很多事情在以後回想起來,你會覺得當時做的是錯誤的決定,我不希望你後悔。”他歎口氣。“更何況一個老男人顧慮的總是比較多。”他撫著她光滑的臉蛋。

  “你才不老,為什麽老要這麽說?”她搖頭踮起腳尖,抓著他的襯衫,認真地注視他。“而且我才不會後悔呢!十八歲已經很大了,古代的女人十二、三歲的時候就結婚了。”

  他因她的話而微笑。“現在可不是古代。”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雨濃的臉蛋臊熱起來。“我打算給你一年的時間反悔,別說話,聽我把話講完。”他的手指輕按住她的雙唇。“說不定過沒幾天,你就發覺你把我想得太好,而且對我只是迷戀,若真是如此,我會放你走。”

  雨濃拉開他的手。“我才不會這樣,聽起來好無情,不過我會證明我是認真的。”她定定地凝視他。

  “怎麽證明呢?”他微笑地拂過她的發際。

  “就是……”她頓了一下。“我還沒想到。”她不好意思地說。

  他咧嘴而笑,雨濃漲紅臉。“我是說真的。”她一臉羞澀的說。

  “我知道。”他攬著她,微笑地撫著她的發。

  兩人輕輕隨著音樂擺動,雨濃偎在他胸前,幸福地閉上雙眼,幻想兩人在柔和的月光下翩然起舞,她不自覺地環緊他,嘴角浮起醉人的笑容。

  “你身體不要緊吧!有什麽不舒服的嗎?”他問。

  “沒有,我很好。”她仰頭對他說道:“經過這次發燒後,我發現我很健康,哥哥他們都太擔心了上

  他挑高一邊眉毛。“你發燒很健康?”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因為以前我發燒還並發了肺炎,結果這次都沒有任何並發症,表示我健康多了。”她高興的說。

  他糾結著眉毛說:“有人這樣判定身體健康的嗎?如果我昨晚不在你身邊,說不定等我們發現你生病的時候已經很嚴重了。”

  “所以我才要謝謝你照顧我啊!”她微笑的說。

  他搖頭。“我想你把順序搞混了,事情可不是這樣判定的,我們先來談喝酒這件事——”

  “我很抱歉,真的。”她搶先說,他看來好像生氣了。

  “我不是為你喝酒這件事生氣,而是地點,你在頂樓上喝醉,如果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怎麽辦?”

  “不會的,上面有護欄——”

  “雨濃。”他沉聲道。

  她被他的嚴厲嚇了一跳。“我……”

  “有人連曬棉被都會從陽台上摔下來,更何況你已經醉了。我不會限制你去做任何事,除非它危害到生命安全,而這是我絕對不會允許的。”他皺著眉把話說完。

  雨濃低下頭。“對不起,那時候我好想看星星,我覺得好孤單。”她落寞地說。

  他歎口氣。“沒關系,過去就算了。”畢竟他也有錯,他不該趕她回去的,都是楚烙那家伙在挑釁。

  這時門鈴忽然響了起來,雷澈輕拉開雨濃。“等會兒。”他跨步走到大門口,打開門。 

  “舅,雨濃是不是在你這兒?”茵茵站在門口。

  雨濃聽到聲音走了過來。“什麽事?”

  “你哥打電話給你。”茵茵說。

  “噢!好。”雨濃走下玄關穿上拖鞋。“我等一下再來。”她笑著對雷澈說。

  他點個頭。“快去吧!”

  雨濃愉快地轉身跑出去,雷澈見茵茵還杵在門口,揚眉道:“還有事?”

  茵茵瞄了一眼已跑上樓的雨濃,大驚小怪的說:“舅,你一定要想個辦法。”

  “什麽事?”

  “雨濃剛剛在樓上跟我說她喜歡你,害我打破了水杯。”她抱怨地交叉雙臂。“你快點開導她。” 

  “開導她什麽?”

  “還有什麽,當然就是叫她別喜歡你嘛!” 

  雷澈挑眉。“喜歡我有這麽糟嗎?”

  “不是啦!這個時候你還開玩笑,你總不希望她愈陷愈深吧!她那個人腦筋又死又呆的,剛才不管我怎麽說,她就是聽不懂,只會在那裡講:‘我還是喜歡他’,我都快發火了;你去跟她說你不喜歡她,只把她當妹妹,她就會死心了。”

  “我說過了,沒有用。”雷澈聳肩。

  茵茵蹙起眉頭。“那怎麽辦?啊!有了,就說你是同性戀,不喜歡女的,怎麽樣?”

  雷澈瞪她一眼。“少胡扯,行不行?”

  “哎呀!沒關系啦!反正這個圈子多的是同性戀。”也不知為什麽,傳播圈裡同性戀比其他圈子的都還要多。“可是你花名在外,誰會相信?”她自言自語的說。

  雷澈敲她的頭。“誰花名在外,不要每次在那裡亂嚼舌根。”

  “這又不是我說的。”她喊冤。“我聽來的嘛!反正不管了啦!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雨濃死心。”

  “這恐怕不可能。”雷浚突然出現在茵茵背後。

  茵茵被嚇了一跳,轉身瞪他。“舅,別嚇人好不好,你們兩個聲音一樣,臉色一樣,很可怕你知不知道?”

  “頭發不一樣。”雷浚正經的說,他手上提著剛買回來的便當。 

  茵茵現在可沒這種幽默感,她問道:“為什麽讓雨濃死心不可能?”

  “因為他們在一起了。”雷浚說。 

  茵茵張大嘴,大叫一聲:“騙人!”

  雷浚推開茵茵走進屋裡。“你們慢慢聊,我肚子餓了。”他要先吃飯,這才是正經事。

  “我也要吃飯了。”雷澈轉身就要進屋,他已經將近一天沒進食,快餓垮了。

  “等一下。”茵茵抓住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雷澈點頭。

  “為什麽?你們……”她第一次說不出話來。

  “我要吃飯了。”雷澈拉開她的手,走進客廳,伸手接過雷浚遞來的便當。“你怎麽知道的?”雷澈挑眉問道,大哥如何曉得他已決定要和雨濃在一起? 

  “因為我的牙已經一天沒疼了。”雷浚理所當然的說,他的牙會不疼一定是因為雷澈已做了正確的決定。

  雷浚瞥了一眼仍站在門口,處於愕然狀態的外甥女。“我想這件事一定會有很多人被嚇到。”

  雷澈聳肩,不以為意,別人的態度可不關他的事,雖然事前他掙扎了很久,但一旦下定決心,他可是不會受到外界影響的。

  而在樓上聽電話的雨濃卻還未下定決心告訴家人她和雷澈之間的關系,因為她知道他們一定會反對的,而且說不定立刻坐夜車趕上來,她擔心打架事件會再次重演,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所以她打算過一陣子再說,因為她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

  ≮≯ ≮≯ ≮≯ 

  原本以為兩人成為情侶後,會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但是雨濃發現事實並沒有她想的那麽美好,因為接連幾天雷澈下午都得進錄音室,一直待到凌晨三、四點,所以兩人根本沒有時間聚在一起,她已經四天沒見到他了,感覺像是一輩子那麽久,她很想他。

  她開門進去他的工作室,想找幾片古典音樂CD,等會兒她得到學校MIX帶子。

  她站在偌大的房子中央,早晨的陽光在屋子裡灑著一片金黃,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鋼琴前坐下,雙手下意識地在琴鍵上滑動,想到上次和雷澈一起彈奏的畫面,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愉快地沉浸在音樂中,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當她感覺到身旁有人坐下來時,她驚訝地停下樂曲,轉頭注視著對方。

  “嗨!”雷澈微笑,他背對著鋼琴,坐在她身邊,伸手拂過她的臉蛋。

  詫異的表情閃過雨濃的臉上,但隨即被喜悅的笑容取代,她不假思索地撲進他的胸膛。“嗨!”她含笑的抱著他。

  “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了。”他撫著她的發絲,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睡覺嗎?”他最近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工作,雨濃抬手拂過他散落的頭發。 

  “我剛剛才從公司回來。”因為他這些天都忙著制作娜娜的三首新歌,所以很少在這兒,方才回來時,在門口聽見隱約傳來的鋼琴聲,曉得一定是她在裡面,因為只有她有工作室的鑰匙,那是他在聖誕節後第二天送給她的禮物。

  “最近在忙什麽?”他問。

  “要交幾份帶子,你看起來好像很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她瞧見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這麽想把我趕回床上。”他挑眉。 

  “不是。”她急急地搖頭。“我很高興看到你,只是你好像很累了。”

  “和你說些話不會占用到多少時間的。”他微笑。“等我忙完了,要不要去陽明山上看星星?”

  雨濃點頭如搗蒜。“好。”她的眼睛閃亮著動人的光彩,他對她真的很好。“謝謝。”

  “跟我在一起不用這麽多禮。”他偏頭笑笑地盯著她。 

  “我知道,我只是很高興。”她的臉因他靠近而泛紅,和他在一起她還是會害羞。

  “你還想去哪裡嗎?”他問。

  雨濃搖頭,但後來又想到什麽似的笑逐顏開。“我想去合歡山。”

  “想看雪?”他撫著她嫣紅的臉蛋。

  “嗯。”她仰望著他。

  他凝視她的雙眸,它們正一瞬也不瞬地回望著他,純真的明眸閃爍著對他的情意,他靠近她,輕吻她的鼻尖,每當她深情款款地瞅著他時,他心底潛藏的柔情、愛戀便會湧洩而出,他擁著她,細吻過她似水般的肌膚,緩緩印上她嬌艷的朱唇。

  雨濃的呼吸開始不順,心髒猛烈地跳動著,她眨眨雙眼,小手圈著他的脖子,顫抖地偎向他,慢慢地閉上雙眼,只覺得全身漸漸燥熱起來。

  雷澈輕啟她的雙唇,溫柔地吻她,感受她甜美的氣息,他的呼吸沉重,雙臂不自覺地縮緊,漸吻漸深,纏綿於她的唇舌之間,渾然忘我。

  沉浸在熱情中的兩人絲毫沒有察覺大門已然開啟,茵茵原本要踏入工作室的右腳僵在半空中,一臉錯愕,半晌才回神過來,轉身走回三樓。

  她實在不敢相信,舅舅和雨濃…… 

  雖然她早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但是她一直以為舅舅不可能是認真的,更何況這幾天也不見他們兩個人相處在一塊,但是方才那一幕……她歎口氣,看來舅舅是認真的,否則他也不會吻雨濃。

  只是她還是很難接受,畢竟雨濃比她小,她從沒想過未來的舅媽會是個小女生,這實在是……她不知該怎麽說,反正就是很奇怪。

  她走回屋裡,癱在沙發上,無意中瞥見未掛好的電話筒,這才想起她方才下樓是為了叫雨濃聽電話的,她拿起話筒。

  “喂!你還在嗎?”她說道。

  “小雨呢?”陳學煌推一下眼鏡。 

  “她不在。”茵茵說,她實在是很受不了雨濃的哥哥們,每天晚上打電話就算了,現在連一大早也來查勤,煩不煩呀!

  而且他們每個人叫雨濃的方式都不同,有小妹、小雨、雨濃、阿妹,真的是很變態,受不了。

  “你不是說她在樓下找CD嗎?”陳學煌又道。 

  “你很煩耶!她現在沒空接電話。”她可不想跟這種人講什麽禮貌。

  “為什麽?”他追問,他今早打來,其實是要告訴雨濃,他今天因為有些事要到台北,所以會順道去看她,叫她別亂跑,沒想到茵茵竟說她“沒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反正她就是沒空。”她火大的說。

  “為什麽?”

  “你很煩耶!她跟我舅在接吻,沒空接你電話。”她砰一聲掛上電話,挑高眉毛。“再見。”這才露出笑容,她早就想這麽做了。

  真是痛快。

  ≮≯ ≮≯ ≮≯ 

  雷澈勉強自己與雨濃分開,沙啞地呻吟一聲,他們最好停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雨濃輕顛地眨眨雙眼,仍顯得意亂情迷,不知道他為什麽不吻她了?她靠向他主動貼上他的唇,滿足地歎息。

  “雨濃。”他沙啞地喚了一聲,無法抗拒地親吻她微腫的紅唇;當他驚覺自己又開始沉淪時,急忙拉開她。

  雨濃困惑地睜開眼,不懂他為什麽又停下來了?她再次偎向他。

  “我們得停下來。”他喘氣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不敢盯著她嬌紅的唇瓣,試著平復體內的欲望。 

  “為什麽?你不喜歡吻我嗎?”她難過的問。

  “不是。”他擁著她,下颚在她頭頂輕輕磨蹭。“再這樣下去,你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嗎?”

  雨濃搖頭,她的腦袋瓜還沒恢復運轉,仍處於被他親吻時的渾噩狀態。

  “我會帶你上床。”他親一下她的頭頂。“而這裡甚至連床都沒有。”

  雨濃因他直言不諱的言語而漲紅臉,這下子腦袋清醒了。“我沒想到,我……”

  “我明白,所以才停下來上。”他撫著她柔軟的發絲,輕吻她的太陽穴。

  雨濃紅著臉,小臉埋在他的頸項,兩人靜靜擁抱好一會兒,雷澈才開口道:“你該去上課了。” 

  她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戀戀地瞅著他,她還想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你晚上還要去公司?”

  “我中午就得過去。”他只是回來休息一下而已。

  “這麽快。”她訝異的說。 

  “今天忙完應該就告一段落,沒我的事了。”

  “那我中午帶吃的回來給你。”她說。

  “沒關系,不用特地回來。”他不想她東奔西跑的。 

  “反正我下午七、八堂才有課。”她想和他一起吃飯、聊聊天。

  雷澈看穿她的心思,溫柔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也好,我們已經很久沒一塊兒吃飯了。”他微笑,隨即又想起一件事而歎口氣。“不過今天是不可能了,我差點忘了楚烙中午要來拿帶子。”他的片頭音樂已經完成了。

  “我要幫他買便當嗎?”雨濃問,她的雙手繞到他頸後,解開他束著的橡皮筋,他的頭發好紊亂,她想幫他重新綁好。 

  “不用了,他說不定吃過了。”雷澈轉過身子,背對著她,好讓她方便梳理。

  “你的頭發過肩了。”雨濃將他的頭發全塞到後面。“你要繼續留嗎?”

  “太長也很麻煩,我過幾天可能會去剪掉。”他會留發是因為懶得每個月上理發店理發,但超過一定長度就覺得累贅了。

  雨濃幫他綁好頭發,雷澈轉回身子,輕啄她的唇。“你該去上課了。”

  “好。”雨濃紅了雙頰。

  雷澈起身朝她伸出手,雨濃甜笑地將手放在他寬大的掌心中,與他交纏,暖意自掌心滲入,她的笑容更形甜蜜,每次他握著她的手她就覺得安心。

  “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他低頭詢問。

  “沒什麽,只是喜歡和你牽著手。”她羞澀地低著頭。

  雷澈的心掠過一絲激蕩,她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這麽直接而率直,他沙啞的說:“我也喜歡牽著你。”他握緊她。

  雨濃抬頭,雙頰酡紅,漆黑的眸子含著氲氣,他無法自己地傾身刷過她的唇。“別這樣看我,否則我們別想出去了。”他拂過她的嘴角,眼中有著對她的情欲。

  她紅霞滿布,眨了眨雙眼,雷澈清清喉嚨。“走吧!”他覺得自己快像頭大野狼了。

  “嗯。”雨濃害羞地低下頭。

  當雷澈瞧見開啟的大門時,不由得皺下眉頭,他明明記得進來時有順手關上門,為什麽現在卻是開啟的,難道剛剛有人來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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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雨濃走進便利商店,想買瓶鮮奶和垃圾袋回去,她把鮮奶拿去微波後,就站在架子前挑選垃圾袋,隨意瀏覽架上的東西,順便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缺日常用品而忘記買了。

  牙刷、牙膏、毛巾、衛生紙……她瞄了一眼,這些都還有,驗孕紙……雨濃睜大眼,她從來沒注意到便利商店有這種東西,她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一番,沒人,便好奇地拿起盒子看了一下,如果真的懷孕的話,試紙的顏色會變,真是神奇,她將盒子放回原處。

  “你已經用得到了嗎?”

  雨濃差點尖叫,她嚇得倒退一步,手上的便當差點掉在地上。

  “楚……大哥……”雨濃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楚烙笑道:“你膽子真小。”他正要去找雷澈,碰巧經過便利商店時瞄到她在裡頭,所以進來瞧瞧。“你懷孕了嗎?”

  雨濃漲紅臉。“沒有,不是……”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手足無措,一定是她方才拿商品時被他看見了,真是尴尬。

  “我也是這麽想,你們才交往沒幾天,哪這麽快。”他拿起架上的另一只盒子。“現階段用這個就行了。”他把東西湊到她面前。

  保險套!雨濃瞠目結舌。“不是,你誤會了……”

  楚烙捉弄道:“這個避孕效果可是高達百分之九十八以上,事先防范總比事後悔恨來得好。”

  “不是,我們沒有。”她拚命搖頭,臉上好像有火在燒似的。

  楚烙笑道:“阿澈怎麽沒有餓狼撲羊呢?”他摸摸下巴。“沒想到他變成清純少年了。”隨即大笑出聲。

  雨濃立即道:“我去結帳。”她隨便抓個垃圾袋,馬上遠離是非之地,真是尴尬,身後還不斷傳來他的笑聲。

  結帳後,她站在便利商店外等楚烙,沒一會兒他也出來了,他今天仍是穿著黑色西裝,一到外頭,他就把太陽眼鏡給戴上。

  “你為什麽總是戴著墨鏡呢?”雨濃問,她不覺得冬天的陽光會有那麽刺眼。

  “你不覺得我戴起來比較帥嗎?”楚烙正經的說。

  雨濃忍住笑,沒有說什麽,楚大哥還真像個小孩子。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有青光眼,所以不能見日。”楚烙又道。

  “真的嗎?”雨濃大吃一驚。 

  “騙你的。”楚烙哈哈大笑。“你真好騙。” 

  雨濃真是哭笑不得,難怪茵茵老是說他神經兮兮、瘋瘋癫癫的。

  “對了,等會兒你把這個紅包袋拿給阿澈,就說是我謝謝他幫我做片頭音樂。”楚烙將紅包塞進雨濃手上的塑膠袋內。

  “為什麽你不自己拿給他?”雨濃不解。 

  “這是男人的矜持。”楚烙正經的回答。“我們是老朋友了,還拿禮謝他,很奇怪,所以最好還是由第三者轉交。”

  “噢!”雨濃似懂非懂的說。 

  他再次哈哈大笑。“老天!你真的很好騙。”

  雨濃已經不知該說什麽了,他十句話裡有九句是假的,她都分不清楚哪句是真的了。

  楚烙仍在一旁自得其樂地笑著。

  雨濃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他真的是廣播節目裡那位知名主持人嗎?她愈來愈懷疑了。

  ≮≯ ≮≯ ≮≯ 

  惱人的電鈴聲不停地刺激著雷澈昏睡的腦袋,他睡眼惺忪地撐起身子,瞥一眼床台的鬧钟,十二點半,他起身抓起襯衫穿上,門鈴聲仍不停地持續著。

  “怎麽回事?”雨濃有鑰匙,會開門進來才對,他赤腳走出房門,越過客廳,伸手打開大門。

  只見陳家四兄弟和陳氏夫婦全都站在門口,雷澈頓時有種時光倒流的不真實感,記得上次他們也是惡狠狠地站在他面前。

  “發生什麽事了嗎?”雷澈挑高眉毛。

  陳學廣不由分說,立刻揚起拳頭揍向雷澈,雷澈沒有防備,下巴結實地挨了一拳,他倒退幾步,這下腦袋裡的瞌睡蟲全跑光了。

  “你們打招呼的方式都是這樣嗎?”雷澈穩住自己,等待下一個進攻,果不其然,陳家兄弟一起上前。

  “你們別這樣。”陳母訓道。

  陳父拉住想上前阻止的妻子。“先揍他一頓再說,我們可是警告過他不准動寶寶的歪腦筋的。”

  雷澈一聽,便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了,他還不及細想,立刻就伸手擋下一拳。

  “你竟然親阿妹。”陳學廣旋身踢向他。“你好大的膽子。”他怒氣沖沖地吼道。

  雷澈側身閃過,手肘頂向他的腹部,對付陳家四兄弟,他可沒把握能贏,而且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想殺人的模樣,而不用猜,他也知道他們想殺的是誰。

  當雨濃和楚烙要進大廈時,雨濃瞧見兩輛熟悉的轎車和家裡的車子好像,她下意識地瞥向車牌號碼,心頭一震,一模一樣,她的心頭立刻起了不好的預感,他們怎麽會在這時候上台北? 

  她不安地跑了起來,楚烙訝異道:“你跑那麽快干嘛?想見阿澈也不用這麽急吧!”

  雨濃沒有費神解釋,她沖向二樓,楚烙大搖其頭。“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雨濃奔上二樓時就瞧見雷澈的大門敞開,裡頭傳來撞擊聲,果然出事了,她沖進屋裡,正好目睹二哥的拳頭擊中雷澈的眼下。

  “住手——”她大叫出聲。

  “寶寶。”陳父抓住女兒。“別過去。”

  “爸,叫哥哥住手。”雨濃著急道。

  “這怎麽行,不打死他我就不姓‘陳’。”陳父生氣的說。

  雨濃轉向母親。“媽——”

  “我也勸不動。”陳母莫可奈何。

  這時楚烙正巧悠閒地走進來,一瞧見這等光景,詫異道:“怎麽回事?”雷澈怎麽和人打起來了?

  “快阻止他們。”雨濃拚命想掙脫父親的箝制。

  “你又是誰?”陳父問道,怎麽又多出個男的?

  “我是楚烙,請問老伯你是?”

  “我是雨濃的父親。”他大聲道。“你也在追我們家寶寶嗎?”

  “當然沒有……”

  雨濃趁父親的注意力轉移時,掙開束縛,跑向雷澈。“別打了。”

  陳父一見寶貝女兒闖入戰區,立即喊道:“還不住手。”如果寶寶被打中可就不得了了。

  雨濃撲進雷澈的懷裡,雙手的袋子全落在地上。“你沒事吧?”她仰頭擔心地問,他的下巴、嘴角、眼下都瘀青了。

  “沒事。”他喘口氣,抱一下她。 

  “小雨,過來。”陳學煌拿出口袋的眼鏡戴上,他的左眼瘀青一塊,嘴角也破了。

  “不要。”雨濃轉身背靠著雷澈的胸膛,雙手張開想保護他。“你們為什麽老是隨便打人?”

  “我們可沒有冤枉他,這家伙是不是親了你?”陳學文不知哪兒被打中而抽痛著臉頰。

  雨濃無法控制臉上的紅暈擴散,他們怎麽知道的?而她昭然若揭的反應令四兄弟更火大。

  “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陳學廣罵道,他的右眼腫了起來,瘀青一塊。

  “小哥,你別亂說。”雨濃不悅地皺下眉頭。 

  “寶寶,你別被這個人騙了。”陳父說道。 

  “他沒有騙我。”雨濃搖頭。“我喜歡他。”她認真的說。 

  “他大你十五歲。”陳學聖開口,右手撫著瘀青的下巴。 

  “我知道。”雨濃點頭。

  “你知道?”陳學廣叫。“你知不知道你四十五歲的時候他都已經六十了,這差距是很可怕的。” 

  “不會啊!他八十的時候,我就六十五了。”雨濃說,這樣感覺起來就一樣老了。

  “那他怎麽照顧你?”陳母憂心仲仲地接口。

  “我會照顧他呀!”雨濃理所當然地說。

  “老天!”陳學廣拍拍額頭。 

  楚烙笑道:“這樣聽起來好像滿有趣的,以後雷澈老得走不動坐在輪椅上時,你就可以在後面推他。”

  “你閉嘴行不行?”雷澈賞他一個白眼,事情已經夠混亂了,他還要來軋一腳。“帶子放在玄關,你拿了就可以走了。”

  “可是我想留下來。”楚烙嘻皮笑臉的說,這種場面不留下來欣賞,怎麽對得起自己。

  陳學聖盯著雷澈說道:“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什麽?”

  雷澈挑高眉毛。“記得,不可以喜歡上雨濃。”

  “還有,也不能讓小雨喜歡上你。”陳學煌補充,這句話當初還是他說的。

  “原來還有這個內幕。”楚烙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我只能說,事情超出了控制。”雷澈說,當初他也掙扎過,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沒有辦法。 

  雨濃鼓足勇氣說道:“是我纏著雷大哥,也是我親他的,你們別怪他。”她滿臉通紅地說完。

  “天呀!我要坐下來。”陳父揉揉額頭。

  陳家兄弟立刻扶起歪倒在地的沙發,雷澈捏捏雨濃的肩膀,俯身在她耳畔道:“你在胡扯什麽?”

  “我沒有胡扯,本來就是我纏著你。”她說。

  “如果我記得沒錯,是我吻你的。”他微笑地親一下她的耳垂,瞧見她的紅暈加深了。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麽?”陳父叫道。 

  “沒有。”雨濃立刻道。

  陳學廣瞧見地上散落的便當和物品,順手撿起,塑膠袋裡的鮮奶已經倒出來了,裡頭有個紅包袋浸在裡頭,他伸手拿出紅包袋。

  “這是什麽?”陳學廣順手倒在掌心,臉色立即驟變。“你這個渾蛋。”他將東西丟在地上,揮拳就要揍人。“阿妹讓開。”他伸手抓住妹妹。

  “怎麽回事?”陳學文瞥一眼被丟在地上的盒子,臉色也變了。“保險套!”

  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炸在眾人之間,陳母覺得自己要暈倒了。“老天!”

  “你這個禽獸。”陳學煌撩起袖子。 

  “不是,你們誤會了。”雨濃急道。“那是楚大哥要送給雷大哥的上 

  楚烙一聽,大大不妙。“我先走了。”

  “楚烙。”雷澈喝道,他就會給他惹麻煩。

  陳學文拉開妹妹,陳學廣立刻揍人,雷澈偏頭躲過。“我沒動雨濃。”他擋下他的拳。

  雨濃叫道:“放開我,你們真的誤會了。” 

  楚烙清清嗓子。“那只是惡作劇,好玩而已。”他本來只是想捉弄雨濃,因為只要想到雷澈拿出來時竟是保險套他就覺得好笑,他們兩人的表情一定都值回票價,誰曉得雨濃的家人會上來台北。

  “聽到沒?”雷澈將陳學廣架在牆上。“別打了。”

  陳學文這才放開妹妹,雨濃深吸口氣。“你們別鬧了行不行?”她看了家人一眼,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上來揍人,還把人家的客廳弄得一團亂,真的是太過分了。

  “我們是擔心你被騙,寶寶。”陳母說道,他們今天一早聽到雨濃跟雷澈接吻,全亂了方寸,他們根本放心不下呀!

  “你們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說?”雨濃搖頭。“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也會保護我一輩子,可是我不想你們老是擔心我,這樣我怎麽長大呢?”

  這時楚烙拿起玄關的帶子,悄悄退了出去,現在是屬於家人時間,他還是別在場的好,他有時也是很識趣的。

  “你們為了我,動不動就丟下工作跑上來,我覺得壓力好大。”雨濃歎口氣。“我不要你們這樣。” 

  雷澈攬著她的肩,抱抱她,明白她一直不想造成家人的負擔,他們的過度關心和呵護讓她無法喘息,所以她不斷地想證明她可以過得很好,但是她不知該怎麽表達才不會傷了家人的心,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愛她,怕失去她。 

  “我們擔心你,小妹。”陳學聖揉揉她的頭頂。“更何況你現在談感情還太早了。” 

  “是啊!是啊!”陳父不停地點頭。 

  雨濃搖頭。“我就是喜歡雷大哥。”她抓著他的襯衫,靠在他身側。 

  雷澈低頭對她說道:“你先上樓,我有話跟你家人談。”

  雨濃訝異地搖頭。“不要,我要留在這兒。” 

  “小雨,你上去。”陳學煌也說。

  “是啊!你上去。”其他人一致贊成,他們也有話要私下跟雷澈談。

  “不要。”她堅決地搖頭,如果他們又打起來怎麽辦? 

  “雨濃——”雷澈皺下眉頭。

  “不要。”她又說。“不要,不要。”她抓緊他的衣服,絕不妥協。 

  所有人全歎了口氣,雨濃固執起來像頭牛似的,雷澈聳高眉。“算了。”他抱緊她,環視所有的人一眼,宣布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我不答應。”陳父吼道。

  雷澈直視著他。“不管您答不答應,我都會照顧她的。”

  “你憑什麽說這種話?”陳學廣沖口道。“我們自會照顧阿妹。”

  “我只是在告訴你們我的想法,而不是懇求認同。”雷澈直言不諱的說。

  “你這家伙還真狂妄。”陳學聖交叉雙臂於胸前,如果不是因為事關小妹,他想他會欣賞這個人。 

  “如果能讓你們好過一點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給雨濃一年的時間去認清對我的感情,她若想離開,我會放手,除了這個原因外,我是不會放棄她的。”雷澈斬釘截鐵的說。

  他的話讓陳氏夫婦和陳家兄弟訝異,對他的印象稍微有了扭轉,沒想到他還算是個君子。

  “你們不用擔心她會被我騙了,或是只是對我一時的迷戀,她有一年的時間想清楚。”

  “你的話說得很漂亮,但是如果你不肯放手呢?”陳學煌問,基於律師的天性,什麽事情都得先問清楚才行。

  “如果雨濃真的想離開我,方法多的是,她可以搬出去,或者就插大回中南部,你們甚至可以架回她,遠離我的騷擾。”雷澈聳肩。

  “我才不會離開你。”雨濃不懂他為何老要這麽說?對她真沒信心。

  “我們怎麽曉得你會不會玩弄雨濃?”陳學文想起方才看見的保險套。

  雷澈揚眉。“我只能跟你說我不會,你相不相信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還是不答應你們來往。”陳父喊道。

  “老伴。”陳母握著他的手。

  四兄弟倒是沒再說什麽,畢竟他們不想雨濃和雷澈交往的最主要原因是擔心她被騙,受到傷害,雖然他們也不願意雨濃交男朋友,但是他們也明白雨濃終究會嫁人的,只要她能找到好男人真心照顧她,他們還能反對什麽?就算他們很願意照顧她一輩子,但並不是每件事都能如他們所願。

  而父母親反對的原因和他們自是不同,他們是捨不得,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反正我就是不贊成。”陳父起身,怒氣沖沖地走出大門,陳母則尾隨在後。

  “爸、媽。”雨濃叫道。 

  “去陪陪他們吧!”雷澈揉揉她的發絲,他能理解他們的感受。

  雨濃點個頭跑了出去,屋內的人立刻伸手掏香煙,雷澈走到沙發坐下,伸直長腿,累死人了,最近好像老是在打架,他咬著香煙,吐出一口氣。

  “你什麽時候買打火機了?”陳學廣看向他的腰際。

  “雨濃送的。”他下意識地摸一下打火機。

  他們四兄弟也全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如果你對不起小妹,我們會殺了你。”陳學聖說。

  “我知道。”雷澈仰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雨濃是個好女孩。”

  “這我們知道。”陳學煌摘下眼鏡,放松地閉上眼睛。“她一直不想成為我們的麻煩,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我們根本不在意。”

  陳學文和陳學廣同時將雙腳伸長在茶幾上。“她才六個月的時候就分得清楚我們誰是誰。”陳學文說。

  “我們常圍在病床旁說故事給她聽,好幾次我們都差點失去她。”陳學廣吐出口煙。

  他們四人同時看向雷澈。“如果你負了她,我們會宰了你。”四人異口同聲的說。

  “我知道。”雷澈微笑。

  “只是有一點我很難想像。”陳學廣說。

  “什麽?”雷澈問。

  “如果你真的娶了雨濃,那你就是我們的妹夫。”陳學廣頓了一下。“可是你的年紀比我們四兄弟都大。”

  雷澈歎口氣。“我寧願不要想到這個問題。”

  四兄弟卻全都笑了,陳學聖笑道:“想到這個問題,我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其他三人也一致點頭,笑容是快意的,換個角度想,有時真的讓人愉快多了。

  ≮≯ ≮≯ ≮≯ 

  雨濃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吃著便當,心情有些低落,當她第三次歎氣時,雷澈放下便當,問道:“怎麽了?”從她家人走後,她就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她抬頭望著他。“爸爸在生我的氣。” 

  “他不是生氣,只是心情有些復雜罷了。”他撫著她腦後的發絲。 

  雨濃將便當放在茶幾上,面對著他說道:“我知道爸爸一時很難以接受我交男朋友,他很疼我,所以捨不得,可是我又不是要嫁人了,方才我留他在這兒多待一會兒,晚點再回去,他硬是不肯,氣沖沖地就說要回去,為什麽會這樣?”

  “給他一點時間,雨濃,任何一個做父親的在知道自己的女兒有了男朋友後,心情一定都是復雜而微妙的,更何況你爸爸又特別疼你,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女兒總有一天會嫁人的感覺。”雷澈說。

  雨濃歎口氣。“我不喜歡看見爸爸落寞的表情。”她尋求安慰地靠在他胸前。

  雷澈抱著她,說道:“親情永遠是親情,不會斷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嗯。”雨濃點頭,靜靜地偎在他胸口間,好一會兒才道:“你不是該去公司了,我耽誤你太多時間了。”她離開他的懷抱。

  他挑眉。“你又不是什麽無聊的親戚朋友,干嘛說這種話,更何況我已經打過電話說我會晚點到。”他抵著她的額頭,親她一下。

  “我只是怕妨礙到你工作時間。”她紅著臉,舉手撫著他眼尾的瘀腫,她已經盡可能料理他的傷口,但看起來還是傷痕累累。

  “再打幾次,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散了。”他開玩笑地說。

  “哥哥他們每次都這麽沖動,而且你才不是老骨頭。”她圈著他的頸項,撥弄著他有些散亂的發。“等你八十歲坐在輪椅上的時候那才老。”她微笑。

  “你一定要說得這麽悲慘嗎?”他真該揍扁楚烙那家伙,專門來搞破壞的,竟然還要送他保險套,如果解釋得稍微慢一點的話,准會出人命的。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們的年齡差距。”

  雷澈僵住。“你覺得我太老了?”

  雨濃睜大眼。“才不是,我只是擔心你會先離開我。你一定要答應我活得好久、好久。”她抱緊他。“我不要去想失去你我該怎麽辦,我只要你活著,等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還能手牽手一塊兒散步,答應我好不好?”她仰頭看著他。 

  他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擁在懷中,粗嘎的說:“手牽手可比坐在輪椅上好多了。”

  他深情地親吻她的額頭、眉宇、小巧的鼻子,而後覆上她紅嫩的唇,她的話讓他只想好好擁她入懷,呵護著她。

  有時常想他已經不是個適合談戀愛的中年人,但是她每每讓他有愈陷愈深的感覺,或許,與她白首偕老,畢竟不是個奢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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