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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南儀 -【協奏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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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儀 - 協奏曲

她到底是吃錯什麼藥?!
怎麼人一到外國度假,淑女馬上變浪女,
吃飯、跳舞、沖浪、潛水、日光浴,
樣樣陪他做,連kiss也來,
好在心頭抓得穩,不然就和他嘿咻嘿咻了,
嗚……羞死人啦,看來她得將行李款款,
先溜走再說,這樣繼續發展下去還得了!
無奈冤家總是路窄,越不想碰到越碰得到,
若再相遇只是點個頭、打聲招呼倒也還好,
但他卻成了她急欲爭取的廣告贊助商,
真是糟糕透頂!最慘的還是,
他變得自大又跋扈,說是只要陪他吃頓飯、
外加一個吻,就把三年的廣告全交給她。
厚!明明清楚告訴他,她已經名花有主,
怎會耳朵還這麼背,硬要來招惹她。
老天,這檔不住的愛“妹”攻勢,真令人她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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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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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大平洋上關島

無垠的水面平滑如鏡,晴朗的天空萬裏無雲,倒映著蔚藍的海水和綿延細白的沙灘,幾隻海鷗在蔚藍的水面上飛翔而過,溫暖的景致靜謐而祥和。

夏若曦懶洋洋地躺在海灘椅上,從太陽眼鏡底下眺向海波遠處。三年多來.她難得有機會享受這樣的悠閑時光,龐大的使命和責任感令她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工作上,忙得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月前,她帶領公司員工爭取到一筆百家爭鳴的廣告合釣,大夥兒在開心慶祝之餘,她的特別助理兼好友許情萍近乎強迫地“建議”她應該去渡個假。

“休個長假吧,老闆。你為了這樁合約不眠不休了幾個月,也該是你好好慰勞一下自己的時候了,搞不好你會在這段假期裏遇上一個帥哥,進而來一段終生難忘的艷遇呢。”

沒有給她回答的時間,倩萍當機立斷地幫她做了決定,不但力薦她來拜訪這個位在西太平洋上的渡假島嶼,更神通廣大地幫她排出長達半個月的假期,讓她完全沒有推拒的藉口。

就這樣,她輕裝便服地來到這個位於馬裏安納群島中的渡假天堂——關島。來到這的第三天,她讓自己完全放鬆,在杜夢灣區的沙灘上漫步或做日光浴,或在飯店做SPA和游泳池裏淤泳,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放鬆。

能擁有如此悠閑的時光真好,沒有每天追著工作跑的壓力,也沒有推拒不掉的應酬和必須偽裝的笑臉,或許來渡這個假真是對了

遠方的太陽已經逐漸藩下,黃昏的餘暉漾滿整個天際。夏若曦坐起身,想著該回飯店去吃晚餐。沿著海灘來到杜夢灣區最繁華的聖維克多路上,她跟著來自全球各地的遊客悠閑地逛著,一面瀏覽著商店櫥窗裏琳琅滿目的商品,正看得入神。一個不小心便踩在某個人的腳上。

“對不起。”她連忙以英文道歉。

那相貌黝黑的男人對她露齒一笑,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黃牙。她回以友善的微笑,回過身繼續瀏覽櫥窗內的小飾品。寬邊的白色草帽似乎遮掩不住熾熱的陽光,她拍手調整一下帽檐,正想轉身回飯店去,立刻便瞧見方才那個男人還跟在她身後不遠處,而且不只他一個,他身後還跟了兩個人。

她怔了一下,腦中迅速響起警戒的鐘聲,無論在多麼先進的國家,一個單身女子孤身旅行,往往成為當地歹徒下手的對象。她別開目光,慢慢地隨著街上的人群移動,開始暗暗留意起那三名男子的行動、

或許那些人只是在街上閑晃罷了,並不是在跟蹤她。她力持鎮定地想著,在街角的商店前停了下來,假裝欣賞櫥窗內的擺設,由眼角的餘光,她看見那三個男人仍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停住腳步,那三名男子也跟著停了下來。

她被盯上了!一陣寒意竄上她的背脊。幸好時間還不晚,再加上這兒位處鬧區,諒那些人不敢在大街上輕舉妄動。她環視著四周,衡量著跑回飯店的可能性。這兒離她住的飯店不遠,只需要拐個彎,如果她跑得夠快的話……

決定好之後,她開始快步朝飯店的方向走,待一轉過熱鬧的街道之後,她拔腿就往前沖,她可以聽見那幾名男子的粗聲咒罵,而後是一連串急起直追的腳步聲。

她心裏更慌了,心跳猛烈得幾乎無法呼吸,突地一隻手臂由身後勾住她的腰,令她重重地撞上一堵男性厚實的胸膛。

她尖叫了起來,使盡了力氣想掙脫開.然而那雙有力的男性胳膊有如鐵般緊箍住她,繼之而起的是一個操著純正英文的男性低沉噪音,“別怕,我不是壞人。不要掙紮,只要讓那些人知道你有伴,他們很快就會離開。”

她停上掙紮,幾乎因釋然而癱軟在他懷裏。“你是誰?”她低問。

“只是個陌生人。”

他一手松松地環住她的腰身。“那些傢伙還在觀望。放輕松,我會平安送你回飯店去。”

夏若曦無法開口,只能無言地點頭。她不知道為什麼相信他,或許是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結實有力,也或許是他沉穩冷靜的噪音帶給她其名的安全感。

她漸漸平靜了下來,任他摟著她往飯店的方向走去,待看見飯店門口的人潮和服務人員時,她才真正放鬆了下來。

她感覺他停下腳步並且轉頭往後望,“沒事了,那些人走了。”

她不穩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看他,怔怔地望進一對深幽的眸子裏。她原本預期會見到一張西方人的臉龐,沒想到眼前卻是一張俊朗英挺的東方臉孔。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寬闊的肩膀,肌肉十分結實,牛仔褲下的雙腿強健有力,他的鼻樑挺直,粗獷的輪廓有如雕刻般鮮明,襯得那對灼亮的黑眸更加醒目,十足的陽剛和性格。

他並不是那種斯文型的俊美帥哥。他的眼神太過淩歷,臉型也不夠柔和,但無疑的,只要他一出現,女人的目光就不會離開他。

而此刻,他正微挑著一對英挺的劍眉看他,濃密的黑發被風吹得蓬蓬的,一身輕便的裝扮顯示他必定也是在這兒來度假的遊客之一。

“你也住這個飯店沒錯吧?”

見她點頭,他語氣輕松地接續道:“一個年輕漂亮的單身女郎,很容易成為歹徒覬覦的目標,建議你最好別再單獨逛街。”

她本想告訴他自己是一個人來的,但話到嘴邊又緊急地吞了回去。無論他是否為她解了圍,這個男人對她而言還算是陌生人,她提醒自己別太快放鬆戒心。

“我知道。”她拘謹地道:“謝謝你。”

“不客氣。你一個人來這裏渡假?”

見她眼底亮起警戒,他立刻投降地舉起雙手,“嘿,我沒有惡意,只是認為能在這裏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我只是想表現我的碼頭而已,絕對沒有不良的企圖。”

一朵紅暈浮上臉頰。她注視著他,他臉上的笑容頗為真摯,她實在不該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並沒有這麼想。”她說道,但她的臉紅顯示出完全不同的答案。她輕咳了一聲:“我該走了,再次謝謝你的幫忙。”

“能為美麗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他殷勤地欠了欠身,兩人一起朝電梯方向走去。進了電梯之後,他詢問地轉向她,“你住幾樓?”

見他態度如此自然,她也不好再隱瞞。“二十樓。”

“真巧,我也是。很棒的樓層,可以俯瞰整個美麗的杜夢灣海岸線。”他按了樓層鍵。等電梯門合上之後,他往後一靠,揚著眉毛看她。“為了這一連串的巧合,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共進晚餐?三樓有家餐廳專賣本地家鄉菜,也許你願意試試。”

她還沒回答,他慢條斯理地又道:“當然,如果你懷疑我圖謀不軌而拒絕我,我也並不意外。我得承認我的確別有居心,畢竟能和一位漂亮的小姐共進晚餐,絕對比自己一個人吃飯來得愉快多了。”

夏若曦抿起嘴角,克制著不笑出來。他的神情依然自若,隨意的姿態令她納悶,是否這樣的邀約對他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剛剛才“救”了她,于情於理,似乎不該拒絕這個禮貌的邀請。

“好的,我願意。”她說。

他漂亮的嘴角向上彎起一抹笑意,“那麼,六點半,咱們餐廳門口見?”

她點點頭。

出了電梯之後,他送她到房間門口,微微頷首後才轉身離去。她一直等到他消失在長廊轉角,才進了自己的房間,背靠著門做了個深呼吸、

搞不好你會在這個渡假裏遇上一個帥哥,進而來—段終生難忘的艷遇呢。倩萍的揶榆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

她對自己莞爾一笑,走進浴室開始梳洗。反正只是和她的“救命愚人”吃個飯而已,過了今晚之後,她和這個男人就再無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想這麼多?


六點半整,當夏若曦准時出現在餐廳門口,她一眼便認出那個高大的身影。

他背對著她站在餐廳門口,正在打量櫥窗裏的陳設。聽到聲響,他回過頭來看她,俊挺的臉龐立即露出微笑。

他目光贊賞地掃過她身上飄逸的白色裙裝,然後輕吹了一聲口哨。“美極了。”

“謝謝。”

她勉強按捺略顯急促的心跳,走近他。

就算看出了她仍然帶有戒意,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她比了個手勢,兩人在侍者的帶領下人了座。

“你想吃什麼?”他問她。

”你點吧。”她將菜單交還給侍者,“既然這兒是你推薦的,我沒意見。”

他點點頭,低聲向侍者吩咐了幾句,侍者微笑的離去了。

“你對這兒很熟?”見他一派輕松的模樣,她忍不住問道。

“不盡然。我之所以知道這家餐廳,是因為櫃檯人員向我大力推薦,為了不辜負他的好意,過去兩天我的中餐和晚餐都是在這兒打發的,連這兒的經理都認識我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來,原本還有些戒慎的心情也平緩了些。

她暗暗地打量著他,他顯然剛沐浴過,一頭濃密的俐落短發仍然微濕,弧形優美的下巴刮得幹幹淨淨的。他仍然是一身輕便的襯衫和休用褲打扮,然而即使是這麼隨意的穿著,他看來仍然十足迷人,散發出一股令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你是哪里人?”

由於他一直說英文,而且純正流利得聽不出任何腔調,她感到好奇極了。

“我來自台灣。你呢?”

“真的?我也是。”她脫口而出,頓時湧上他鄉遇故知的親切。“真巧。”

“看來是我們必須自我介紹的時候了。”他微微地笑了,這回出口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他朝她伸出一手,“我姓殷,殷馗。貴姓芳名?”

“夏若曦。”她伸出手和他一握。

“你看起來不像台灣人。”他端詳著她深邃的臉龐和精緻的五官。

“我的母親是中英混血兒,我想我比較像她吧。”她笑容可掬地道:“世界真小,不是嗎,沒想到咱們居然會在離開台灣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遇見。”

“呃,或許也沒那麼巧。”他輕咳了一聲,“事實上,今天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喔?”她蹙起屑,“怎麼說?”

“兩天前我剛到這兒,在飯店櫃檯c  h  e  c  k    i  n時,正好瞧見你從一樓的禮品店裏走出來,兩手提滿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我想你應該有兩打朋友和家人等著你回去當聖誕老人。”

“真的?”她微笑了起來,露出頰邊若隱若現的酒窩。“我沒瞧見你。”

“當然沒有。當時你身邊圍了三位男土.每個都爭著要幫你服務,你不會有空注意到其他人。這兩天我一直在留意那家禮品店,想說或許有機會再見到你,結果不但沒有,還讓那位長得虎背熊腰的黑人女店員大為緊張,大概以為我正在計劃搶劫她的店。”

夏若曦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連尚存的一絲不安也消失無蹤。侍者在此時為他們端上咖啡,她靠向椅背,讓侍者為他們服務。

“今天下午呢?”

侍者離去之後,她用一手撐著下巴瞅著他看,”你怎麼會剛好即時出現、幫我解圍?”

“也算是巧合。正當我幾乎放棄遇見你的念頭,踱到街上去閑逛時,一轉頭便瞧見你就站在一家商店外。我在一旁考慮了老半天,正准備上前去對你來番自我介紹時,正好瞧見那些人。”他以一攤手做為結語。

她笑而不語。侍者正好在此時送上了餐點,暫時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你也是—個人到關島來?”等他們再度獨處時,她問他,“渡假還是工作?”

”渡假。我剛結束在美國三個月的工作,我的老闆建議我休個假,我就來了。”他看了她一眼,“看你的模樣,不像是來出差的。”

‘的確不是。我剛拿到一家化妝品公司的年度廣告合約,我的助理建議我放個假,犒賞一下自己,連這個地點都是她選的。”

“廣告合約?”他拱起一眉,“介不介意告訴我你在哪——行高就?’

“當然不會。我在一家女性雜志杜工作。”

“晤……就是專門介紹女人的衣服和化妝品、怎麼穿著打扮的雜志?”

“這就是你對女性雜志的認知嗎,”見他無辜的表情,她輕笑一聲,思索地接續道:    “雜志社是我母親創辦的,剛開始的確是以這些為主題,但這幾年已經遙漸轉型,不再拘泥於女性市場。我希望能讓它成為一本結合藝朮、生活和流行時尚的雜志,除了女性讀者,連男性也能欣賞它。”

“嗯,野心很大,成果如何?”

“我還在努力當中,慢慢來嘍。”她眨眨眼睛。“你呢?你從事什麼樣的行業?”

“我?”

他寬肩一聳,“我只是個滿身銅臭的市儈商人,成天只想著怎麼打敗對手、賺取利益的那一套。你確定你要聽嗎?我可不想破壞你渡假的心情。”

夏若曦注視著他。不知怎的,她知道他是太過自謙了,他並不像那種唯唯諾諾、只聽從上級指示辦事的勞工階級。

她不知道是什麼給了她這樣的認定,或許是他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自信,也或許是他眉宇之間那抹非比尋常的冷靜,和仿佛時常面對大場面般的鎮定從容。

她本想再往下問,卻又即時制止自己。這些問題已經太過私人,不屬於她應該知道的範圍,反正今晚過後他們就會分道揚鑣,又何必知道這些?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享用著熱騰騰的餐點,一面閑聊著,他問了她幾十問題,包括她在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和難題等等,她也老實地一一回答。

“你—定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聊,”察覺自己幾乎滔滔不絕,她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會?”他瞥了她一眼。“你以為男人都不看女性雜志?”

“當然不是。”她噗哧一笑。“只不過我很難想像你會對女性雜志感興趣,男人不都該看什麼汽車雜志、遠見雜志和商業週刊之類的?”

“那你顯然太不瞭解男人了。很多人只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私底下還滿喜歡看八卦雜志,在人背後遭長論短的,一點都見不得別人好。”

她再度忍俊不住。

一個晚上就這麼過去了。殷馗說得沒錯.這家餐廳的家鄉菜的確做的十分可口,餐廳裏的氣氛也十分輕松而閑適,再加上他的談笑自若,她不自覺卸下了所有的心防,開始和他侃侃而談。

話題轉到她對雜志未來的願景和期許,令她意外的是,殷馗顯然真的對她的工作感興趣,不但十分專注地傾聽,並且精准地點出她的間題,讓她訝異於他縝密的心思。即使只是一句不經意的看法和建議,也能讓她打從心裏由衷折服。

他們交換著彼此的工作心得和趣事,熱烈地討論著對某件時事的看法,兩人都未察覺時光飛逝,直到一位侍者略帶歉意地前來提醒他們。

“這麼晚了?”

她看了一下表,將近晚上十點,餐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居然不知不覺聊了三個多小時,她不記得自己曾和人如此忘情地聊過。

“你剛才太忙了。”他笑著起身.點頭示意侍者結賬。

夏若曦正想婉拒,他已經丟來一個不容辯駁的眼神,“為女士付賬是男士的義務。只要你沒打算繼續當聖誕老人,我想這一餐我還付得起。”

她對他皺起小鼻子,他的回應則是低聲笑了,幫她拿起擱在椅背的披肩,兩人並肩走出餐廳。

“你會在這裏停留多久,”出了餐廳大門,殷馗問她。

“半個月。今天是我到這兒的第三天了,你呢?”

“一樣,也是半個月。命運還真是奇妙,不是嗎?”

她還來不及探究他的意思,他已經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願不願意去沙灘上走走?聽說關島的夜生活多采多姿,既然來了,何不去好好見識見識?”

“我……”

夏若曦遲疑著。她應該要拒絕的,她知道。至少她應該猶豫一下,畢竟她和這個男人才剛認識,然而……老天,她卻根本不想拒絕。“好。”她輕聲說道。

“我也希望你說好,因為如果你拒絕了,我就想不到別的藉口可以拖延說再見的時間了。”他極為紳士地伸出臂彎。

她抿了抿唇,也正經八百地挽住他的手臂.兩人坐進電梯,到了一樓後.穿過飯店大廳朝海灘走去。

雖然時間已近午夜,杜夢灣的沙灘上卻還是人聲鼎沸,三三兩兩的遊客聚集在小酒坊前談笑。一組樂團正演奏著熱情的拉丁音樂。有人已經開始隨著節拍扭動了起來,空氣中充滿著如同慶典般歡樂的氣氛。

他們原本只是站在—旁觀看,但不—會兒便被熱情的遊客拉了下去,大夥兒一起圍著火堆又叫又跳,再加上圍觀的人群吆喝鼓噪,整個沙灘上簡直是呼聲震天、熱鬧非凡。

“你還好吧?”殷馗邊跳邊回頭看她,

“我很好。”

夏若曦透過如雷的音樂聲喊了回去,一面忙著跟上其他人的舞步。“真好玩。我在台灣從來不跳舞的,沒想到跳舞居然這麼有趣。”

“你平常缺乏運動.流些汗對你有好處。”不待她回答,他便拉著她加入另一群扭動的人潮。音樂不知何時已經轉成—支快節奏的播滾舞曲,瑞奇馬汀熱情的歌聲充滿在空氣中,更令所有人陷入一片瘋狂。

等音樂聲終於停下來時.夏若曦差點被絆倒,幸虧殷馗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才沒有跌到沙灘上去。

她抓住他的手臂穩住自己,笑倒在他的肩上。

“我不行了。”她耍賴地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了下來,“我好累,要休息一下。’

“這麼快就認輸啦?”他搖頭嘆道,走到一旁的灑吧去帶了兩瓶礦泉水回來,將一瓶遞給她。

她接過水瓶,斜睨著他。即使經過剛才一番激烈運動,他看來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上揚的嘴角令那俊朗的男性臉龐看來好年輕,呈現出一抹令人驚訝的魅力。

“流些汗會讓你整個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他在她身邊坐下,仰頭喝了一口水。

“運動可以產生恩多芬,會讓人感覺到快樂.我還聽說運動可以克服憂鬱症。”

“說得好像你是健身教練似的。”她從鼻子裏輕哼著,拿起水就咕嚕咕嚕直往下灌,誰知道喝得太急,馬上被嗆的咳了起來。

“嘿,慢慢喝,沒人跟你搶。”他連忙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又嗆又咳,一等氣喘了過來之後,又忍不住咯咯直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的那麼愛笑,她的臉頰因跳舞而暈紅,整個人也因方才一番運動而輕喘著,但她卻感覺好放鬆。她不記得自己曾有過這種感覺,如此愉悅而充滿活力,仿佛整個人都蘇醒過來般的精神奕奕。

“這實在是太瘋狂了。”她笑嘻嘻地對他說。“你知道,除了你的名字之外,我還稱不上認識你,你甚至可能是潛逃出境的槍擊要犯,到這兒來躲避通緝的。”

“我絕對不是。”他向她保証。“至於你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她捶了他一拳,他立刻按住被捶痛的部位齜牙咧嘴,令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他不說話了,只是凝視著她.她的眼睛因愉悅而閃亮,長長的睫毛誘人地扇動著,明滅不定的火光在她發際上閃耀光芒,將那張美麗的臉龐罩上天使般的光暉,美得能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他費力地移開目光站起身,朝她伸出一手。“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噢。”她垂下睫毛,目光調向逐漸平靜下來的沙灘。他說得對,夜已經很深了,月亮早已偏西,人潮也慚慚散去,不知怎的,她竟然感到有些失望。

她順從地讓他拉她起身,兩人朝飯店方向走去。他並沒有松開她的手、她也沒有掙開,就好像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去過戀人岬了嗎?”回到飯店大廳,進入電梯後,她問他。

“沒有那是什麼?”

“你居然不知道戀人岬?”見他疑惑的表情,她笑著接了下去,“戀人岬是關島的著名景點,從那兒可以俯瞰整個美麗的杜夢灣海灘;那兒還有一座情人鐘,傳說只要戀人到那兒去敲響鐘聲,就能保有永久的愛情。”

“是嗎?”他目光閃爍:“看來我的行前功課准備的不夠,可能得勞煩你這個導遊帶我去好好見識見識了”

出了電梯之後,他送她回到房間門口,她掏出鑰匙開門,然後轉過身面對他。走廊上十分安靜,不甚明亮的燈光在他的發際映下一圈金光,他看來更顯高大,寬闊的肩膀幾乎籠罩住她。

沖動之下,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印下一吻。他顯然有些訝異她的舉動,雙手本能地按住她的腰際。

“謝謝你,我今天晚上很愉快。”她朝他嫣然一笑。正想往後退開,他的手仍然環在她的腰上沒有移開。

“你可以回報我。”他低語道。她還來不反反應,他的手已經微一施力,黑色的頭顱朝她俯了過來,嘴唇輕柔地覆上她的。

那是個很輕柔的吻,只是唇和唇的觸碰,卻有如觸電般地讓她身軀微顫,尚未來得及回應,殷馗已經放開了她。

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怔怔地凝視著他。他的跟裏仍有著欲望的火光,深幽的陣子似乎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催眠力,但他卻沒有更進一步。

“明天我可以見到你嗎?”他低聲問道。

她咬住嘴唇,理智和情感在腦海中交戰,但最後仍是情感勝利。

“好”她輕聲回應。

他唇邊又出現那抹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那麼,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

見她點頭,他一手滑過她頸後的發絲,而後像下定決心般地放開了她轉身離開。

有好一會兒,夏若曦就這麼定定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後才調回視線。

安靜地合上門回到房間,她慢慢走回梳妝台前坐下,凝視著自己閃亮的眼眸和暈紅的臉頰。她微啟的雙唇濕潤而紅艷,身軀依舊微微發熱,但她不確定那是因為在沙灘上的一番運動所致,抑或是由於方才那一吻。

她居然吻了他,吻了一個才剛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她是不是太放蕩了?

拿起梳子,她慢慢地梳理著被海風吹亂的長發,心緒有些紊亂。或許她真是瘋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然而她卻無法抑制想再見到他的沖動,這種情形令她感

到不安。

明天開始,她得和他保持距離,她在心裏提醒自己。她來這兒是為了放鬆心情,並不是想尋求一段短暫的假期戀情。她並不想找樂子,也對一夜情沒有興趣。如果殷馗以為她是那些隨時可以狩獵的女人,那他顯然是大錯特錯了。

明天,她必須讓他確實的明白這一點!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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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無論夏若曦如何下定決心,事情卻不在她所能控制的範圍內。

接下來幾天,她和殷馗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關島,除了最熱鬧的杜夢灣區之外,他們還租了車到首都亞加納去參觀了總督官邸和拉提石頭公園,而後一路南下,到關島南部去體驗純樸的查莫落人村莊生活。

再接下來他們的相處模式是,白天他們一起徜徉在擠滿戲水人潮的沙灘上享受日光浴,或者搭乘渡輪,到位於島嶼南端的渡假勝地——可哥島,去沖浪、潛水和體驗各種刺激的水上活動,盡情享受和煦的陽光和碧海藍天。

到了夜晚,他們一起漫步在聖維克多路繁華的街道上,有時隨意找個餐廳用餐,品嘗專為觀光客開設的各國小吃,或者坐在某個海邊的小酒坊等待日落,享受那份難得的寧靜和安逸的氣氛。

然後他會吻她,在月光閃耀的抄灘上,在滿天繁星的見証下,仿佛他們已經相識了許久許久。每一天,夏若曦都告訴自己這是和殷馗相處的最後一天,畢竟他很可能在台灣已經有老婆、小孩在等著……

然而無論她多麼努力想和他保持距離,卻始終無法拒絕他微笑的眼神。隨著更深的相處,她心裏的矛盾更深,困擾於自己對他的感情竟然發展得如此迅速。

這種假期戀情是不會長久的,她知道。單身在外國旅行,兩個素昧平生的人很容易就會被浪漫的邂逅沖昏了頭。或許殷馗只是想找個伴,為自己平淡的假期找一些樂趣罷了,等回歸正常生活之後,他就會忘了她。

她明白這個事實.然而這卻未讓她心裏的不安退去。隨著假期逐漸接近尾聲,他們都絕口不提這個話題,然而夏若曦卻可以察覺那份壓抑的情緒已經逼近極限。

那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送她回到房門口,他並沒有馬上離開,只是用—手撐在她的門框上,深幽的眼眸凝視著她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嗯?”他沉沉地開口。

“是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她是後天—早的班機,他則會在後天下午離開。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這個假期永遠不要結束。

“回台灣之後,你還願意見我嗎?”他半響之後又問。

她無法面對他的凝視,只能垂下目光,輕輕地搖頭。

“我想我們都該冷靜一下,殷馗。”她吞咽了一口,低聲開口,“就當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邂逅,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好嗎,回到台灣之後,我們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恬,不久之後。你就會忘了我,或許別再見面,對我們反而比較好。”

短暫的寂靜後.他緩緩出聲,“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吻我,當做告別,好嗎?”

她仰頭看他。她可以說服自己,他是個厚臉皮的登徒子,到處對女人獻殷勤的花花公子,她應該要嚴辭拒絕才是,然而他眼中溫柔的神情卻擊潰她的理智,令她尚未出口的話全堵在喉嚨裏。


即使她的理智還在掙紮,她的感情卻已經做出了回應。踮起腳尖,她將嘴唇輕輕地印上他的。一個吻,以為謝意。

毫無預兆的,他的手臂立即環過來圈住她的腰,嘴唇野蠻而需索地蓋上她的。

原本道別的輕吻立刻燃起熊熊烈火。她啟開雙唇,感覺他一手纏進她頸後的發絲固定住她,狂野且不甚溫柔地肆虐她的唇,瞬間奪走她的呼吸。

“我必須放開你,若曦。”他的唇埋在她的頸項裏,噪音粗嗄地道:“如果我現在不放開,我怕我就再也放不開了”

“那就別放開我。”她低語,手臂更加環緊了他,訝異於自己的大膽和主動誘惑。“別放開我,殷馗。”

她聽見他低吟了一聲,仿佛強自壓抑的情感全爆了開來。

他一把抱起她進了房裏,而後用腳踢上房門。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當她再度恢復意識時,她已經仰躺在沁涼的床單上,他結實的用身軀將她壓進柔軟舒適的床鋪,她的手被按壓在枕頭兩旁,嘴唇被他灼熱的吻堵住,鼻尖裏充滿他溫熱的男性氣息。

她輕喘著,感覺他的手正在解開她薄薄的衣衫鈕扣,將它扯離她的身軀,而後探進她腰間柔滑的肌膚,嫻熟地撫摸過她嬌軀的每一寸。他堅硬的胸膛和她相貼,溫熱的嘴唇在她細致的肌膚印下灼燙的熱吻,令她所有的感官為之焚燒。

一等她的手重獲自由,她立刻將手指纏入他頸後濃密的發絲,而後往下撫摸他背部堅硬的肌肉,感受那每一寸結實的起伏曲線。

就在激情即將吞噬理智之際,他的聲音穿過激情的迷霧“這是你想要的嗎,若曦?我不希望你後悔。”

她睜開眼睛,他堅毅的臉龐就在她的上方,臉龐因漲滿的欲望而緊繃著,雙臂肌肉也因強力壓抑而賁起。然而即使要控制自己是如此的難,他仍然顧慮到她的感受,給予她反悔的機會。

理智在瞬間返回。她猛地推開他,踉蹌地起身跳下床。他顯然預料到了她的反應,因為他並未阻止她。

“對不起,殷馗。”她顫抖著,手指緊攢住胸前的被單。“這太快了……我想我們剛才喝了太多酒,以至於有些神智不清。這根本……是不該發生的。”她語無倫次,幾乎說不完所有的話

殷馗沒有回答。他坐在床上,眼神透過幽暗的燈光凝視著她,雙臂環抱在胸前,那張俊美的勝龐半隱在陰影之下,赤裸的身軀雄偉得有如希臘神祗。察覺他—點也沒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她羞怯地別開視線。

半晌之後,他終於動了——他起身抬起丟在床邊的長褲套上,然後走到她身前,將她的衣衫披上她的肩膀:

“我明白,若曦。”他一手纏入她頸後的發絲往後拉,強迫她被動地直視著他。“我們都是成年人,已經到了可以為自己負責的年紀,如果你還沒准備好,我絕不會強迫你。”

“你不明白。”她猝然說道,咬住下唇。天哪,她幾乎和他上了床,如果不是他驚人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他們現在很可能已經在做愛了。

那又如河?心裏有一個更大的聲音反駁她。這段日子以來他們朝夕相處,她從未如此放鬆、快樂,感覺生命如此充實和完整,在他身邊,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她仿佛已經和他相識了半輩子,而不是只有短短半個月。

她輕吸了一口氣.強逼自己出聲。“我現在沒辦法思考,我還要……再想想。別逼我,好嗎?”

他先是默不作聲,而後她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好。我們等你冷靜之後再談。”

他倏然起身,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他。他的長褲仍然松松地掛在腰際,結實勁瘦的身軀映入她的眼簾,令她的臉漲得更紅。他的表情十分乎靜,令她納悶他怎能恢復得如此快速,仿佛方才的火熱激情從未發生過?

莫非是在別的女人身上訓練有素了?這麼一想之後,她察覺心裏居然冒出一絲酸意。

他拿起擱在一旁的襯衫套上,著裝完畢之後,他走回她身前坐了下來,一手輕搭上她的肩膀。

她驚跳了一下,連這麼輕微的觸摸都令她的身軀竄過—陣顫抖。

“我們明天早餐時見?”他靜靜地問。

她只輕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沒有再看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安靜地轉身離開。直到門輕輕地合上,她才緊緊地閉上眼睛,感到全身一陣虛脫。

不行,她不能再讓事情這樣下去了。她睜開眼睛,視而不見地注視著前方,她玩不來這種遊戲,無法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了他,之後再瀟灑的和他說再見,如果她不想放任這段感情失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切就得到此為止。她必須馬上離開!


半個月後    台灣

“你見過若曦了?”寬敞的客廳裏,任川銘詢問著站在後地窗前的男子

“嗯。”殷馗從窗前走了回來,坐進他對面的沙發裏。

任家的管家正為他們沏上一壺香茶.空氣間彌漫著茶葉淡淡的清香。

“那麼,情況如何?”任川銘緊接著又問。

殷馗的反應只是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道:“聰明、美麗,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目前是台灣‘協奏曲’雜志杜的社長兼總編輯,和您查到的資料大同小異。”

“喔?”任川銘微挑起—眉。“這‘協妻曲’是本什麼樣的雜志?”

“結合藝朮、流行時尚和兩性話題的女性雜志,除了中文版之外,它還在北美和英國地區發行英文版,銷量穩定而且風評甚佳,是本相當受歡迎的雜志。我懷疑夏若曦會需要你的金錢資助嗎,因為她本身就是個相當成功的女企業家。”

“我想也是,”任川銘的眉峰疏展了,臉上浮現欣慰的神情。“想不到她年紀輕輕輕就這麼有成就,真不錯。”

“我仍然不懂您為什麼做此安排。”殷馗將雙臂交握在胸前,眉峰傲攏。“如果您對夏若曦有興趣,查到這些資料也該夠了,何必非得要我放下公事……”

“要你到關島去見見她?”任川銘斜睨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渡假休息最能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我需要找個人去瞭解若曦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而你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選,反正你也忙了大半年,趁這機會順便去渡個假,有什麼不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您要我無論如何都得排開手邊的公事,‘務必’到關島走這一趟。嚴格來說,那算是個命令。”

“我聽到抱怨了嗎?”任川銘微笑了起來.饒富興味地看著眼前這個挺拔的年輕人。”怎麼,你的假期過得不愉快。”

殷馗一攤手,不置可否。

據他所知,任川銘雖然是個縱橫商場畢生的企業鉅子,但他逢插作戲一向極有分寸,並不特別熱中於那些應酬性的社交派對,更對那些主動上門的女人興趣缺缺;他有些納悶任川銘這回居然會對年紀小得足以當他女兒的夏若曦感興趣。

當然,夏若曦年輕漂亮,這一點無庸置疑,所以即使年過半百如任川銘,會對她這個標致貌美的小妞兒有意思,也不令人意外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任川銘為何不等夏若曦回台灣之後再親自和她接觸,反而特意做此安排?

“您似乎很重視這個叫夏若曦的女孩。”殷馗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問道:“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當然。”任川銘態度依然十分悠閑。“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即使感到十足震驚,殷馗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漣漪。“喔?”

“你不驚訝?”任川銘顯然對他平淡的反應感到驚奇。

“您會向我解釋的,不是嗎?”他淡淡地答道。

任川銘先是一怔,然後笑了,睿智的眼裏光芒閃爍。“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地方,殷馗。你夠冷靜、沉得住氣,不像公司裏那一堆急躁的毛頭小鬼只會沖動行事,這也是我會決定將公司的營運權交給你的原因。”

”我知道,若非如此,您也不會把這件事交給我去辦了,不是嗎?”

“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我可不記得您教過我這項美德,乾爹。”

“你這小子。”任川銘笑罵。他一直沒問殷馗關於這次的關島之行,可以確定的是,他見過夏若曦,但然後呢,殷馗和若曦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裏有無數個疑問,但殷馗不說,他也不打算問。

“在事情還沒曝光之前,我不希望因為走漏風聲,而給若曦帶來不必要的壓力和困擾。除了你之外,我信不過別人。”任川銘說。

“我明白。”殷馗點頭。

“你知道我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就是宛靈。從小我就把她捧在手掌心裏,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她的母親過世之後,她驕縱的個性更是變本加厲,連我都管不了她。”任川銘停了下來,仿佛陷人了沉思之中。

殷馗保持沉默,等著任川銘告訴他整個故事。

“直到幾個月前,我才知道除了宛靈之外,我還有另外個女兒,就是若曦。”片刻後,任川銘緩緩接續,“我和若曦的母親是在英國認識的。當年我到英國做為期一年的商務考察,而若曦的母親則在一家服裝公司擔任品牌經理。

“她有一半的英國血統,是一個很美、很可愛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事業,從來不把我的財富看在眼裏,和其他那些因為錢而接近我的女人大不相同。

“或許就是那份率真和堅強的特質吸引了我,讓我深深為她著迷。我們認真交往了好一陣子,彼此都喜歡對方的陪伴;她給我的那份溫暖和自在的感覺,是我在其他女人身上所感受不到的,連宛靈的母親亦然。”

“後來呢,您為什麼和她分手?”他半晌後才問。

“不是我和她分手,而是她離開了我。”任川銘苦笑了下。”因為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我並沒有告訴念慧我結婚了,而且還有個女兒。為了我,她放棄她在英國的事業,千里迢迢隨著我回到台灣來從零開始,然而我卻不敢向她坦白這個事實,因為我太瞭解她的個性,我怕失去她。

“就在我決定要和我太太攤牌時,我太大卻早一步發現了念慧的存在,並且偷偷去找她談判。我知道這件事後,簡直氣炸了,急匆匆的想去向念慈當面解釋,卻吃了閉門羹。從那天之後,念慧就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也不肯見我,我原本以為等她氣消了之後就會肯聽我解釋,但她沒有。

“她搬寓了原來的住處,也換了電話號碼,存心不讓我找到她。我到她的辦公室去,她的合夥人告訴我,她回英國去了,要我從此以後別再找她,之後我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和她也就這麼斷了聯絡。”

“既然如此,您怎麼會知道……”

“知道若曦是我的女兒?”任川銘看出了他的疑問。“當年念慧離開之後,我和宛靈的母親有過一番長談,我很感激她願意原諒我和念慧的這一段情緣,所以直到她過世之後,我才開始重新尋找念慈。”

“前兩年,我重新得到念慈的消息,才知道她這些年來都待在英國,而且一直沒有結婚。我和她見了面,彼此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她知道我太太已經過世了,而我是那麼迫切的希望她能諒解我當年的錯誤。”

“她還沒有給我答復,但至少她沒有再排拒我,一直到前幾個月,她才告訴我,我們有個女兒,也就是若曦。”

“您怎能確定夏若曦是你的女兒?”殷馗冷靜地提出疑問。“如您所說的,夏念慈美麗聰慧,事業有成,她回到英國之後不可能沒有機會,嗯?”

“你那凡事必先心存質疑的習慣又出來了,嗯?”任川銘笑了。“是的,我很確定若曦是我的女兒。撇開若曦的出生日期不談,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絕不會要你去做浪費時間的事”

殷馗抿緊薄唇,腦中迅速浮起那張嬌美細致的臉龐。在關島相處的一幕幕閃過腦海,他憶起她柔軟的身軀,誘人的嘴唇是如何在他的誘哄下開啟,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始終在他的腦中盈繞不去,思及此,他的身軀不由得一陣緊繃。

“既然夏念慈已經和您拒絕往來這麼多年,現在又為什麼要讓您知道夏若曦的存在?”他的語調依舊鋒利。“莫非她知道你富可敵國,讓女兒認你這個父親,將來可以得到一筆為數龐大的遺產?”

“或許因為我們都老了吧,已經不適合再像年輕人那般鬥氣了。”任川銘對他隱喻的嘲諷不以為意。“人的想法是會變的,年輕時的倔強和好勝都矗爭一時之氣,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瞭解再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既然老天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我們何不放下無謂的自尊,好好把握時間相處。”

殷馗沒有反駁,只是將目光調向桌上那張八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郎巧笑倩兮,穿著一襲淺灰色的套裝,濃密的長發在腦後梳成—個發髻,薄施脂粉的勝龐神采飛揚且充滿自信,十足是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望向一旁的簡介文字:夏若曦,二十四歲,英國倫敦帝國學院畢業,於兩年多前回到台灣接手“協奏曲”的社長職位……

他沒有注意其他又寫了些什麼,只是凝視著那張照片,思緒不由得回到半個月前離開關島的前一天。

猶記得前一夜他徹夜未眠,滿腦子想的盡是該如何再面對她,而不令她感到尷尬。他想要她,但他要她是心甘情願的降服在他懷裏,而不僅僅是出於欲望和一時沖動。

然而第二天當他去敲她房門時,卻發現她離開了。她的房間裏空蕩蕩的,行李箱和衣物也都消失無蹤。他又急又氣地沖到櫃檯,服務人員告訴他,她天未亮便辦理退房前往機場,而且不曾留下任何訊患給他。

他愣在當插,先是愕然、不敢置信.接著是無以名狀的憤怒。她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她就真的這麼不想再見到他,連一聲再見都吝於對他說?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那股被愚弄的怒意仍在他心裏積壓著,未曾悄散。

“殷馗?”任川銘試探的聲音響起。

他將思緒轉了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緩緩放鬆,強迫自己面無表情。“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我還不知道。”任川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太貿然而嚇壞了她。既然你已經認識若曦,那就製造機會多接近她,探探她的口風。無論如何,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有一天她能接納我這個父親,回到任家來認祖歸宗。”

“宛靈呢?她知道這件事嗎?”任宛靈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妹妹”,但以她驕縱跋扈的個性,他懷疑當她知道自己還有個異母妹妹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還沒告訴她,不過要她接受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這一點也得要你多注意了。”

“我會的。”殷馗點頭應允,然後起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乾爹。”

“不等宛靈回來再走嗎?”任川銘詫異道,“她一直嚷嚷著好久沒瞧見你了,你不留下來和她打聲招呼?”

“不了,明天一早還有會要開呢。”他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外套。“關于夏若曦的事,我會想想該怎麼辦。”

“嗯。”任川銘送他到門口,這才像想到什麼似地問:”對了,你知道若曦有個男朋友,叫什麼……簡嘉甫的?”

“我知道。”他過了半晌才道。或許這就是她那天早上倉卒離開的原因,她是因為差點和他上床而感到有罪惡感?

“我查了一下那個簡嘉甫的身家背景,他是一家日本電器的代理商,也算是個青年才俊。”任川銘沉吟地轉向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若曦?”

“當然得先製造磋面機會了。”他的嘴角傲微上揚,眼裏卻毫無笑意。

他想著,當他再次出現在夏若曦面前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若曦?”

夏若曦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的助理倩萍正好奇地盯著她看。

“什麼?”她掩飾般地—笑。

“你不專心。”倩萍直截了當地批評道:“正確一點來說,從關島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是這樣。看來你是休息過頭了,心都還沒收回來。”

“或許吧。太久沒休長假,一下子回到工作崗位有些不習慣。”她勉強附和道。

“我也想是。”倩萍聳聳肩,沒有再往下問。“下午我會把開會的資料整理好送過來。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是咱們下半年度的重頭戲,你量好多花點心思在上頭。”

“我知道。”她點頭,看著倩萍離開了辦公室。

一等門合上,她用手揉揉兩眼之間疲憊的肌肉,走到窗前去凝望著晴朗的天空。

不曉得殷馗現在在做什麼?她心不在焉地想著。回到台灣這段日子以來,她仍然時常想到他,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會有同樣的錯覺,覺得自己仍然在那座美麗的島上,殷馗會來敲她的房門,用他溫暖的微笑迎接她。

到機場的一路上,她甚至一度沖動得想提著行李回飯店去,和他一起共渡所餘不多的時光,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不止一次,她想著當他知道她提早離開之後的反應,或許他只會稍微感到意外,之後也就作罷了,畢竟他們素昧平生,更何況他們早有默契,等假期結束之後就不再和對方有所牽扯。

就當那是一段短暫而美好的邂逅吧。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天知道,他甚至可能連名字都是假的,她絕不能由著情況發展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而現在,知道他們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座城市裏,卻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相遇,她是該忘了他……

門上響起兩聲輕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由窗前走了回來,“請進。”

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張俊秀的男性臉龐出現在門後、“若曦。”

“嘉甫,”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公司裏沒什麼事,我就來了。”簡嘉甫合上門,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午休時間,你們辦公室的人都走光啦。一起吃午飯?”

她正想說她還有公事待處理,然而筒嘉甫的笑臉卻令她不忍推拒。

“好。”她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太好了。你的助理告訴我,你最近天天加班,我還擔心你連陪我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呢。”筒嘉甫走到她身邊,俯下頭去想吻她,她卻微偏了一下,他的吻落在她的頰上。

“怎麼了?”察覺她的僵硬,簡嘉甫疑惑地看著她。

“對不起,嘉甫。”她避開他詢問的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著散亂的桌面“我開了—個早上的會。有些累了。”

簡嘉甫審視子她半晌。“還在怪我沒陪你—起去渡假的事?”他柔聲問道。“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公司臨時派我出差,我—定會……”

“我瞭解。”她回以輕柔地一笑。

坦白說,她並不真的那麼介意這點。簡嘉甫的工作繁忙,她也是。身為一家著名雜志的發行人,她必須一手統籌所有的細節,包括每一期的主題企劃和話題走向等等,有時一忙起來,兩個人十天半個月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交往這兩年多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向理性而平穩,不像—般戀人總是分分秒秒膩在一起,他們各自在自己的領域上發揮所長,在彼此空閑時相約吃個飯、看場電影就算完。這也成了他們一貫的相處模式。

她想著如果嘉甫和她去了關島,那她還會不會遇見殷馗?她沒有答案。

“你的業務經理告訴我,你目前正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他問、“聽說他們廠半年打算引進瑞士一系列的頂級鑽表,下了上億的預算在平面和電視廣告上,想必很多人都想搶這塊大餅。”

“是啊。”她微笑地道。“日東集團旗下的產業橫跨各領域,珠寶精晶業只是其中一項。我們明年甚至未來幾年的廣告量都靠它了,自然得全力以赴。”

“你會成功的,若曦。”簡嘉甫玩笑地道:“看你這麼努力,害我也不敢偷懶,我可不想輸給你。”

她淡淡一笑,聽著簡嘉甫開始滔滔不絕地敘述他上回到日本出差的種種,心思仍在手上的文件上。

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簡嘉甫停了下來。“若曦?”

“嗯?”

“你願意嫁給我嗎?”

有一晌,夏若曦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待她的腦子能理解那些話時,她感到再驚訝不過。她一直以為嘉甫還想沖刺事業,並不想那麼早成家;更何況她一直忙於工作,也無暇想及結婚的事。

“我嚇到你了?”見她的表情,簡嘉甫搔搔頭。“對不起,我大突然了,但我有這個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交往了這麼久,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看著簡嘉甫從口袋裏掏出戒指套到她手上去,她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嘉甫。”她輕咳了一聲,口氣婉轉地告訴他,“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才剛上軌道,現在雜志還在轉型階段,我不認為現在的我適合結婚。”

“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用現在給我答復,我可以等你慢慢考慮。”

她還想說話,然而簡嘉甫認真的表情又令她將話吞了回去。

垂下眼,她注視著手上那個光彩奪目的戒指,訝異自己心裏居然沒有喜悅之情、她該有的,不是嗎,畢竟一個男人才剛跟她求了婚。

“謝謝你,嘉甫。”她輕聲道。

“傻瓜。”他笑了起來,用力擁抱了她一下。“對了,這個週末晚上我在西華飯店有個飯局,你願意陪我去嗎?”

這個週末?她側著頭想了一下,然後點頭,看著簡嘉甫臉上立即泛起的喜悅,忍不住也跟著微笑了起來。

是的,嘉甫就是她的未來,或許她現在還無法給他肯定的答復,但她的確是喜歡他的。她絕不能讓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男人影響她。

她必須徹底忘了殷馗,將他的影子摒棄在心門之外!地下定了決心。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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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飯局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夏若曦一直靜靜地坐著,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這幾乎是她陪簡嘉甫出席應酬的一貫模式,她總是扮演著陪襯的角色,絕少插手簡嘉甫的公事。

她傾聽著簡嘉甫和兩名日本客戶的談話,一面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盤中的菜肴。餐廳裏的氣氛很好,流洩的琴音優雅而閑適,然而她的思緒卻不在這兒,反而想起在關島的那些天,和另一個男人的晚餐約會。

“就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最後,那兩個男人站了起來。“先預祝咱們合作成功,簡先生。”

“不會令您失望的,田中先生。”簡嘉甫連忙起身,夏若曦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兩位應該是好事近了吧?”另一個日本人笑咪咪地介面,“簡先生和夏小姐郎才女貌,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一聲。”

“一定。”筒嘉甫客套道,兩個日本人微笑地離去了。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兩人重新入了座,簡嘉甫打量著她。

“哪有,是你多想了吧?”她閃避他的目光。“倒是你,工作還順利吧?”

“嗯那兩個日本老頭是龜毛了些,但總算是搞定了。”他聳聳肩膀,“不過他們倒是提醒了我,關於結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怔了下由於最近忙著雜志出刊,再加上和日東集團的代表洽談合約的事,她簡直忙得昏頭轉向,若非簡嘉甫提起,她根本忘了有這麼—回事,

“呃,對不起,嘉甫。”她清了清喉嚨,仔細考慮著該如何措詞。”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看見簡嘉甫的表情,她知道他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

“你為什麼害怕嫁給我,若曦?”他過了半晌才問:“或者,你是害怕結婚,因為你母親的例子,讓你對男人沒有安全感?”

“當然不是!”她立刻否認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的求婚?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過著像你母親那樣的生活……”

“夠了,嘉甫。”她冷靜地打斷他。“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請別把我母親扯進來。”

簡嘉甫還想反駁,見她漠然的表情,又將剩餘的話吞了回去。

“對不起,若曦。我想是我太急躁了一點。”他滿臉歉疚地道。他正想再說些什麼時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調向她身後“咦,那不是殷先生嗎?”

夏若曦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待見到前方那個高大的人影時倏地凍住,血液在一瞬間灌上腦門。

是殷馗,他怎麼會在這裏?!

沒察覺她臉色不對,簡嘉甫徑自起身“我過去打聲招呼。”

“不要,嘉甫。”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簡嘉甫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她。

努力按下那抹驚慌,她強自鎮定地遭:“我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去。”

“可是……”簡嘉甫還想開口,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沒有再堅持。“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幫她拉開椅子,夏若曦低垂著頭站起身,目光卻忍不住往殷馗的方向瞧。

仿佛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殷馗不經意地回過頭來,黑色的眸光對上她的。

她迅速轉身,感覺心跳沉沉地撞擊著,仿佛要躍出胸膛,她暗自祈禱他沒有認出她來,然而她的祈求落空了,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傳進她的耳際——

“簡先生,你也在這兒?”

“殷先生。”沒發現她霎時僵住,簡嘉甫笑容滿面地迎向前去。“真巧,你也來了?”

夏若曦極力按下驚惶,強迫自己轉身面對殷馗。

近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比她記憶中來得更加高大,濃密的黑發修剪成一個俐落的發型,他穿著一襲正式的深藍色西裝,合身地襯托出他的寬肩和結實的臂膀,令他看來更顯出眾和……懾人。

他仍然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不同的只有他臉上的神情,嚴酷、冷峻,剛毅的下巴繃得緊緊的,那對深幽的陣子沒有溫柔和暖意,只有一片平淡和客套的光芒,一點也不同於那個她所熱悉、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男人。

她就這麼定定地瞪視著他,直到簡嘉甫的聲音響起

“若曦?”

她回過神,命令自己擠出一個量自然的笑意。“看來你遇到熟人了。”

“是啊,殷先生是我在商場上的朋友。”簡嘉甫親熱地拉過她,才轉向殷馗開始介紹,“殷先生,這位是我女朋友夏若曦小姐。若曦,這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殷馗先生。”

日東集團?夏若曦相信自己的臉色更白了。

然而殷馗的臉上未曾顯露絲毫情緒,銳利的眸光隱抑閃爍。

“夏小姐,幸會。”他禮貌地朝她伸出手,就好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既然他能裝做若無其事,她也能。夏若曦一咬牙,硬著頭皮和他—握,“殷先生,幸會。”

“若曦是‘協奏曲’的發行人,最近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還請殷先生多多照了。”簡嘉甫趁機幫她做了公關,然後轉向站在殷馗身邊的女郎。“這位小姐是……”

“任宛靈。”不等殷馗幫她介紹,任宛靈已經大方地伸出手“兩位,幸會。”

“任小姐,久仰大名。”簡嘉甫眼睛一亮.笑容立即顯得殷勤。“原來你就是任董事長的千金。我對令尊一直十分景仰,希望有機會能見見他,和他當面討教關於企業管理的事宜。”

“我會轉告家父的。”任宛靈得體地說道,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夏著曦。“我剛剛聽簡先生說,夏小姐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

“是的。”她簡短地回答,慶幸自己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敝公司目的在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平面廣告合約,希望貴公司能審慎考慮。”

“既然這麼巧遇見殷先生,你何不就趁此機會,和殷先生好好聊聊?”筒嘉甫建議道,然後轉向任宛靈。“任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好啊。”任宛靈大方地伸出手,兩人朝著舞池的方向走去。一時間,這個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好一會兒,他們就這麼靜默著,沒有人開口說話。

“好久不見了,若曦。”他事先打破沉靜。”世界真的很小,嗯?沒想到兜了一圈,我們又會在這兒遇見。”

夏若曦垂下目光,發現自己無法直視著他,因為那會讓她想起他們曾經多麼親密。

“我也感到感外。”她的表情平靜無波,不讓他察覺自己內心紊亂的情感。“你沒有告訴我你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

他的回答是微微聳肩,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用眼神示意她也坐下。

她原本不想從命,但幾番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坐回她原來的位子,眼神仍然充滿警戒。

“你不用這麼怕我。”他朝她挑起一眉,好笑地道:“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應該記得一個月前在某個太平洋小島上,咱們似乎沒這麼疏遠。”

他輕柔的語調令她想起他們共渡的那些美好回憶。他爽朗的微笑,結實的身軀環抱住她,還有他溫柔的吻……一絲燥熱襲上她的頰。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強自鎮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廣告的事。”

“那天早上,你為什麼突然離開?”他單刀直入地問。

他犀利的問題令她微微僵直。她不想談那天,不想憶起他們相處的那些日子。

“如果你不想談公事,恕我不奉陪了。”她說完正想起身,他卻更快一步地覆住她的手,她想掙脫,他卻掌握住不放。

“殷馗,你做什麼?”她驚惶地環視四周,害怕有人看見這幕。“這裏是公共場合,你想引起別人注目嗎?放開我!”

“我把話說完自然會放開。如果你不想引起注目,你最好靜靜坐著,保持臉上的微笑。”

她咬了咬牙,然後點頭。

他緩緩地放開她的手往後退開,目光仍然緊盯住她。

“你那天為什麼離開?”他重復問道,低沉的聲音鏗鏘有力。“正確一點來說,你根本是逃走的。為什麼?”

她別開臉去。她怎麼能告訴他,她害怕情況會失去控制。更怕自己舍愈陷愈深,到最後會無法離開。

“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我必須趕回來處理。”她撒謊。

“在三更半夜?”

“對!”

“匆忙到告知我—聲都沒有時間?”

“有這個必要嗎?”她擠出虛假的微笑。“我以為我們都很清楚那只是一段花花軼事,等假期—結束就再無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深思的目光打量著她。她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在他窺探的目光下顯露心跡。

“所以那就是理由,是嗎?”他過了—會兒之後才道:“你—聲不響的逃走,不是為了簡嘉甫,不是因為差點和別的男人上床令你有罪惡感?”

一朵紅暈飛上腔頰。她的表情告訴他,她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可是記憶深刻。

“既然你已經知道嘉甫,就該知道那根本是錯誤的。”她低喃。

“為什麼?你還沒有結婚,我也沒有,兩個未婚男女在起稱得上什麼錯誤?”

“或許在假期時找個玩伴對你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我不是。”她探吸了一口氣,勇氣回來了。她定定地直視著他,“我不是那一型的女人,殷馗。如果你只想找個女人來場短暫的愛情遊戲,你顯然找錯人了。”

有好半晌,殷馗沒有再出聲。她咬住下唇,感覺自己手心汗濕。

“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他最後說道。

“什麼?”

“在假期時找個玩伴。”他慢慢地道,語調頗為玩昧。“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你當時似乎並不討厭我的陪伴。”

她咬住嘴唇。“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難道不能當做我們現在才認識嗎?”

“不能!”

這男人簡直蠻不講理,她氣惱了起來。“那是你的問題。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我,要如何從我手中拿到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

如果目光能殺人,他恐怕早巳經碎屍萬段了。

“‘協奏曲’目前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方才簡先生是這麼說的沒錯吧?”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抹懶洋洋的笑容。“我很期待在我的辦公室見到你,到時我們再詳談。”

“關於這點,我會請公司的業務總監和廣告經理和你接拾。”

“我想見到的人是你,若曦。”他輕柔地打斷了她。“如果你夠誠意,日東集團甚至可以無條件全權贊助‘協奏曲’,包下你們未來幾年的廣告量,但必須由你親自來和我談。”

她瞪著他悠閑的表情,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告訴她,他認定她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這是交換條件嗎?”她挑釁道,聲音冷靜到連她自己都感到滿意。“‘協奏曲’能贏得任何一樁合約,憑借的是實力,而不是走後門。如果貴公司沒有選擇和我們合作,我們也會接受結果,絕不強求。”

意外的,他的反應居然是輕聲笑了,令她為之氣結。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當然,最後的決定權仍然在你。”他故作禮貌地抬起—眉。“禮拜一下午三點,逾時不候。我們達成協議了嗎?”

就在兩人對峙的同時,簡嘉甫和任宛靈已經從舞池裏走了回來。

“若曦。”簡嘉甫迎向她,沒注意到這兩人間的波濤洶湧,“你和殷先生談得怎麼樣了?”

“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一些共識。”夏若曦還沒回答,殷馗已經搶先介面,“你說是嗎,夏小姐?”

她才不會被他眼裏的促狹之意所影響,“今後還請多指教了,殷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再朝任宛靈微微頷首,夏若曦率先轉身離開,簡嘉甫朝他們露出抱歉的檄笑,也隨即跟了上去。

“你和她說了些什麼,”望著那兩個離開的背影,任宛靈側過頭來看他,

殷馗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輕撫著下巴,眸裏閃現深思的笑意。

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是只有爪子的母老虎呢,他桃著眉想:在關島相處的那段日子裏,他從未見過她這麼冷靜的一面,如此淡漠、疏遠,高傲得難以親近,然而卻又如此令他深深著迷。

他想要更瞭解她,想挖掘出她內心深處的火焰,點燃那份他曾經見識過的熱情。

而他會的,他確信。畢竟,他殷馗從不拒絕任何—項挑戰。

在回家的路上,夏若曦一直若有所思地凝望著窗外,聽著簡嘉甫不斷地稱贊著任宛靈的美艷絕倫。

“任宛靈是日東集團董事長任川銘的獨生女,人長得漂亮又熱情大方,社交圈裏仰慕她的單身漢有一蘿筐。我原本以為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一定不好伺候.沒想到她本人居然這麼隨和。”

“是嗎?”她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大的興趣。

“是啊,只要能娶到她,下半輩子都不用奮鬥了,誰不心動?”簡嘉甫依然口沫橫飛。“不過這些年倒沒聽說過她和誰走的比較近,如果外頭的傳言屬實,她和殷馗應該是好事近下……”

聽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她和殷馗是一對?”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你不知道嗎?”見她搖頭,筒嘉甫聳聳肩膀。“殷馗目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也是任川銘認的幹兒子。謠傳說任川銘將來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如此一來,殷馗等於白白得到日東集團這個嫁妝了。”

“喔?”她怔了怔,訝異自己心裏居然湧起一絲古怪的情緒。那是嫉妒嗎?當然不是。殷馗將來和誰結婚關她什麼事?

“誰都知道任川銘十分器重殷馗,前幾年就把自己打下來的整片江山都放手給他去經營了。雖說殷馗接手之後的確讓日東集團處於不敗之地。但誰知道背後靠的是不是任川銘的人脈?”

夏若曦微傲蹙眉,發現自己不喜歡簡嘉甫的語氣。那似科有點……酸溜溜?

“對了,你剛才和殷馗聊了些什麼,”仿佛這才想到似的,簡嘉甫側頭看了她一眼“我瞧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開心,你之前和他見過面?”

“當然沒有”她否認道。“除了公事,我還能和他談什麼?”

“我想也是。”筒嘉甫再度聳肩。“那你和他談得怎麼樣了?我還特意幫你製造這個機會呢,結果如何?”

“謝謝你。”她勉強笑了一下。事實上,她懷疑筒嘉甫是想幫自己製造認識任宛靈的機會。“這件事情得慢慢來。我會和公司的業務小組多做討論,結果得到時才知道”

“這倒是。”簡嘉甫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夏若曦暗自松了一口氣,身軀卻沒有因此而放鬆。她的心思卻仍停留在方才和殷馗見面的那一幕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他的聲音在她耳際回響

他的確是!她咬咬唇。

她從未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然而命運卻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矛盾……然而不知怎的,再次見到他的喜悅卻遠蓋過其他情緒。而她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思感到惱怒。

這是公事!她在心裏提醒自己。既然將來不可避免的得和他碰面,那她就必須拋棄其他雜念,公事公辦!

如果她夠堅定,或者事情不會那麼難辦到。

“沒想到夏若曦居然這麼年輕。”坐在辦公室的沙潑上,任宛靈正在發表她的高見。“我知道她在社交圈裏還挺活躍的,有不少名媛淑女都是‘協奏曲’的忠實讀者,只不過—直沒見過她。我原本還以為她是個三,四十歲的老處女呢。”

“你似手對夏若曦很不以為然。”殷馗往後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胸前。“怎麼,她哪里得罪你了嗎?”

“我只是看不慣她驕傲的樣子。”任宛靈撇撇嘴。“只不過是個小雜志的發行人嘛,有什麼好神氣的?那些人就愛盲目跟流行,管他雜志裏頭寫了些什麼,也要買一本來附庸風雅一番。一個二十幾歲的小鬼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她的年齡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用她的智慧所帶領的團隊為雜志做出了什麼樣的成果,成果會反應在銷售量上,能獲得大眾的回響就是成功,這和經營一個企業沒什麼兩樣”

“那又怎樣?我聽說她母親是‘協奏曲’的大股東,可想而知又是一個有後臺的人。她能當上雜志社社長,還不是靠地母親在背後撐腰?”

殷馗對她的評語不作評論,注意力又回到手工的卷宗去。

見他不說話,任宛靈從沙潑上起身走到他身邊,臀部挨著他的辦公桌沿。

“說真的,你對那個夏若曦有沒有興趣?”她從刷得又濃又長的睫毛底下瞧著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

“怎麼,不能問?”她柳眉一插。“我瞧見了那天晚上你看她的神情。這幾年來,你身邊一直不乏主動投懷送抱的花蝴蝶。那個夏若曦長得挺漂亮的,別告訴我你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的雜志正在爭取我們的廣告合約,我和她談的是公事。”他淡淡地回答

“是嗎?”任宛靈拉長了聲音,眼珠滴溜溜地在他臉上轉了—圈。“不過話說回來,她那個男朋友還挺不錯的,叫什麼……簡嘉甫是吧?家世背景是還不差,外表也夠體面、再加上一張嘴巴能言善道,也難怪夏若曦會看上他。

殷馗微蹙起眉,抬起頭來盯著她。“你想做什麼?”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去搶夏若曦的男朋友?”她咯咯嬌笑道,伸出一手輕輕刮撓他的勝頰。“別把我想得那麼邪惡,我對男人的眼光可是挑得很,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根本不夠格讓我多看一眼哩。‘哥哥’。”她故意加重了那兩個字。

殷馗沒有回答,也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他瞭解任宛靈的個性,身為豪門千金兼獨生女的她,從小就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在她的世界裏。任何人見下她都該卑躬屈膝,都該對她俯首稱臣。男人對她而言,只是繞在指頭上玩玩的調劑晶罷了,根本無足輕重。

“殷馗’”見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任宛靈有些不悅。

“嗯?”他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你應該知道,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將來他的事業都會是我的吧?”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一絲勝利的火光閃進了她眼裏。

“你想說什麼?”他不動聲色地道。

“意思是,雖然你是他的幹兒子,但不管你對日東集團有多賣命,將來的職位多高,你仍然都算是個外人。”她狡黠地一笑,纖纖玉指在他的胸前遊移。“不過女婿可就不一樣了。將來只要誰娶到我,那麼我爸爸的事業都會歸他,針對這一點,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好一點嗎?”

殷馗握住她在他胸膛撫弄的手,目光直視著她。“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待,宛靈。”他溫和地道。

她僵了一下。只一剎那,嫵媚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哥哥,殷馗。”她俯近他的唇畔,柔聲說道:“我並不反對你逢場作戲,只要求你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如果你想更鞏固你在日東集團的地位,將來順理成章的繼承我爸爸的事業,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知道。”他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道。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她頓時心花怒放。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個火辣的熱吻,走回沙發前去拿起皮包。“那就這樣嘍。不吵你辦公,我先走啦。”

再朝他拋去一記飛吻,她輕快地拉開門出去了、

直到辦公室的門合上許久,殷馗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對面大樓的玻璃榷幕。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來,他傾身拿起電話。“什麼事?”

“殷總,夏若曦小姐到了。”

她果然來了。他揚了揚眉。“請她進來。”他吩咐道。

幾秒鐘之後門開了,他的祕書領著夏若曦出現在門口。

“你來了。”祕書離開之後,他將高大的身子往辦公桌沿一靠,朝她挑起濃眉,“要不要喝些什麼?茶?咖啡?”  

“不用了。”她沒有微笑,絲毫不浪費時間便切入正題“協奏曲’這幾年來的銷售量和口碑一直十分穩定,如果貴公司選擇和我們合作,您的商品一定能獲得最大的廣告效果。”

殷馗沒有接過她手上的文件匣,反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她想掙開,但他握得牢緊。

“你—定要這麼遙不可及嗎,若曦?”他柔和地道:“我以為你至少還不討厭我。”

討厭,她的心扭攪了起來。她也希望自己能討厭他,那麼或許她就不會如此輕易被他所影響。

“我來這兒是因為公事所需。”她平穩呼吸,不被他輕柔的嗓音所迷惑。“請你放開我,殷先生。”

他沒有立即從命,雙眼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龐。

“哪里不對了,若曦?”他靜靜地問:“怎麼,後悔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低喃。“那整件事都不該發生,我連吻你都不應該。”

“為什麼?你也想要我,我知道。”

她咽了口氣,無法直視他。那對黑亮的眸子有著誘惑般的魔力,每回只要—對上他的眼睛,她就會無法思考。

“別這樣,殷馗。”她輕嘆——聲,秀眉微蹙。“我們只保持公事上的來往,好嗎?我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我不該……不該……”

“不該再想要別的男人?”他幫她說完。“我懷疑你真的是受西方教育的嗎?若曦。你的保守和道德觀令我大開眼界。”

“我受的教育告訴我,必須對未來的另一半忠誠。”

“你已經認定簡嘉甫是你未來的另一半?”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談公事,那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想轉身離開,他的手卻仍握住不放。

“還有事?”她沒有浪費力氣掙紮。

她冷淡的表情令他眉峰蹙攏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凝視著那長長的睫毛、那細致的眉眼,一直到那紅潤緊抿的小嘴兒。他想撫摸她,想將手埋進她腦後綰起的長發,吻得她無法呼吸,但他不想再嚇跑她。

“我說過,日東集團可以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最大贊助廠商。”片刻後,他徐徐地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她想掙開他的手,他卻加重了力道。

“你何不聽我把說完再做決定?”

她瞪視著他。他的眼睛緊緊地捕捉住她的,氣氛有好一會兒的沉悶。

“你想要什麼?”她終於道,眼神充滿戒備。

“我要你陪我一個晚上。”

見她臉色一變,他微笑了起來,眼中卻毫無幽默的神色。

“你放心,我只要求一頓晚餐,一個晚上,到午夜十二點為止。你可以把它當成灰姑娘的約會,之後這樁合約就是你的。我殷馗做任何事都可以不擇手段,唯獨女人,我絕不強迫!”

他誘惑挪榆的語調令她微微臉紅,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若他真是個霸王硬上弓的登徒子,那他早在關島時就會那樣做了,絕不會等到現在。

“想來你比較擅於用誘惑替代逼迫?”她嘲弄道。

他並沒有回答,只是拱起濃眉,跟底浮現笑意。

“我憑什麼信任你?”決心不被他所影響,她用舌尖潤了潤唇,謹慎地問道:“只要一個晚上,無接觸?”

“別重復我說過的話,我不喜歡人家懷疑我。”他用手指輕摩著她的掌心,給了她一個令人炫目的微笑。“只要幾個小時就可得到日東集團的贊助,對你絕對是個劃算的交易。除非你不敢接受挑戰?”

他是在激她,她知道。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該斷然拒絕,因為他根本不值得信任。然而她卻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好。”不服輸地,她點頭,看見他眼裏閃過的一絲光芒那是什麼?勝利嗎?

“那麼,這個週末下午五點,准備好,我去接你。”

她再度點頭,看著他轉身走回他的辦公桌前去,悠哉的表情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納悶著自己是否落入了他所布下的陷阱

不管怎麼說,她才是這樁交易的贏家,她告訴自己。她只要將這個約會當成另一個例行性的應酬,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日東集團的合作,何樂而不為?

然而不知怎的,她卻感受不到絲毫勝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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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實在不該答應這個荒謬的約會的。坐在梳妝台前,夏若曦蹬著鏡子,第一百遍在心裏痛罵自己。天知道她是發什麼神經,居然相信只要—頓晚餐,就可以獲得一個大財團的無條件贊助。

更瘋狂的是,她居然連續幾天忐忑不安,考慮著她該穿什麼衣服赴約。盛裝打扮?還是隨意就好?殷馗只叫她准備好,卻沒告訴她要去哪里。如果他以為她會為了他而特別精心打扮,那他顯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幾番考量之後,她換上一襲淡黃色的長裙,薄紗的布料只到她的小腿長度,服貼地順著她柔美的曲線而下,在下擺呈現不規則的波浪。攬鏡自照,她知道自己看來清新而飄逸,鵝黃的色澤襯出她白皙的肌膚更加吹彈可破。

這只是個例行的應酬,她嚴肅地提醒自己。拿起梳子,她將一頭長發梳理好垂在肩後。

當電鈴聲響起時,她的心一躍到了喉嚨口。她深吸了口氣好穩定自己,帶著些微的警戒前去開門。

“嗨。”殷馗斜倚著她的門框,看起來精神奕奕。“准備好了嗎?”

她飛快地瞄了他一眼,他穿著簡單的藍襯衫和黑色長褲,沒有打領帶,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英俊得足以奪走任伺女人的呼吸。

“好了。”她走回客廳去拎起皮包,在心裏暗罵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就算殷馗看出了她的緊張,他也聰明的不多做評論。

上了他的車之後,夏若曦的態度仍有些拘謹,“我們要去哪里?”

“當然是吃飯嘍。”他神情自若地說,將車開上馬路。“放輕松,我不會吃了你。”

放輕松,他一定在說笑。這不是件簡單的事,任何事只要和殷馗沾上邊都不會簡單。如果她不小心防衛,她的理智會再度淪陷,她一定要記住這—點。

“你剛剛才離開公司?”她假裝漠不關心地問。掌管一個如此龐大的企業是沒有週末假日可言的,她知道這—點

“是啊。我開了一整天的會,直到剛剛才脫身。我想我大概從早餐過後就沒吃東西,快餓死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來。原本有些緊繃的情緒也放鬆了。如果她也可以像他這麼泰然自若就好了,那麼,或許這樁“應酬”就不會如想像中般困難。

半個小時候,他們已經置身在一家飯店頂樓的餐廳內。侍者帶領他們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從整面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瞧見遠方的夕陽正緩緩落下海面,將整片遼闊的天空抹上淺淺的金紅色,美得令人為之屏息。

“喜歡這兒嗎?”

她聞聲回過頭,殷馗正詢問地看著地。

“噢,這兒好棒。”她由衷地道。“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家餐廳。”

他斜睨了她—眼。輕聲對著侍者交代了幾句。見他一副熟稔的模樣,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常來這裏?”

幾乎在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由那些侍者恭敬的表情看來,這兒顯然是日東集團的旗下產業之一;他不只對這兒很熟,而是擁有這個地方。

“不常,幾乎都是為了公事。”他老實地答道,又露出那個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希望今晚是例外。”

她聽出了他的意思,抿抿紅唇。一會兒之後,侍者端上一瓶上好的紅酒,並為他們斟滿酒杯。

“真奇妙。”侍者離開之後,她輕聲開口,“我從沒想過會再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這麼快。”他低語。

“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相信命運之神的安排吧。”他一甩頭,向她舉杯。“敬今晚,也敬我們的……重逢。”

她回以淺笑,酒杯相磋發出輕微的“鏘”一聲。她輕啜著杯中冰涼的酒液,那芳香的液體顧著她的喉間而下,也溫暖了她的身體。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悠閑地用餐。殷馗問了她一些公事,包括雜志下期的主題和未來的企劃走向等。幾分鐘之後,她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為他幽默的言語而發笑。

他們似乎極有默契,言談絕不觸及他們這樁“交易”。

餐廳的氣氛恬適,悠揚的音樂飄揚在空氣中,每個餐桌上都有一盞小小的燭光,裝點著餐桌中央一朵嬌艷欲滴的粉紅色玫瑰,感覺既憂雅又浪漫。

夏若曦一面用餐,一面暗暗地觀察著殷馗。他仍然一派輕松自若,似乎真的只打算和她共度一頓晚餐時光,而沒有其他意圖,這令她在稍微松了一口氣之餘,也隱隱感到困擾困擾什麼?她也不知道。

“談談你吧,殷馗。”等侍者撤下餐盤之後,她說道。

他揚揚眉毛、“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只是好奇,比如——你為什麼會為任川銘工作?”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匆匆地接了下去,“當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他微笑了起來.眼睛閃閃發光,似乎為她的局促感到有趣。

“我不介意回答你的問題,若曦。我希望你能多瞭解我。”他轉動著酒杯,似乎正在思索如何開口。“我為任川銘工作沒有什麼特殊理由,因為我的父母都是日東集團的員工。”

“我五歲那年,他們被調派至日東集團紐約分部工作,所以我是在美國長大的。我十二歲那年,他們在高速公路發生車禍身亡,之後任川銘便把我帶進他家裏,並且收養了我。”

噢,她輕怔了一下。“我很抱歉,”她吶吶地道。

“沒關系,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的。”他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恐哀樂。“我真正進入日東集團是在我念大學那一年。那時我每年暑假都在日東集團的工廠裏實習,瞭解整個生產線和企業運作的流程。”

“研究所畢業之後,我在任川銘身邊擔任他的祕書。看著他如何冷靜處理每一樁企業危機,學習如何和競爭對手談判周旋。對我而言,他不止是個恩人,更是個嚴格的老師、慈祥的父親。”

夏若曦靜靜地傾聽著他醇厚的嗓音,敘述任川銘如何將他帶進了任家,並且將他如同親生兒子般帶大,對他的栽培和器重遠超過任何人。她凝視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臟,那剛毅的下巴顯示出他是個冷靜且意志堅決的人。

她可以想見他在董事會上掌控大局,因他靈活的商業手腕而贏得所有人的敬重。她突然間有種奇怪而強烈的直覺,知道他之所以能成為日東集團總經理,與他和任川銘的這一層關系毫無關聯,反而是他的能力、旺盛的企圖心和領導才華為他贏得那個位置。

“你很尊敬他。”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他—定很信任你,才會把整個日東集團都交給你經營。”

“是的。我對他的印象遠比親生父母來得鮮明,他送我進最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教導我所有做人處事的道理。他這麼看重我,我自然得全力以赴.否則豈不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

他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她纖細的平指。看著他寬厚的大掌和自己白皙的小手相映,她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掙開。她應該的,不是嗎?

有好一會兒,他們沒有再說話。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墨黑的天際綴上點點繁星,霓虹燈火將整個城市裝點得明亮非凡。

“說完我,該換你了。”他半側過頭來看她。“你的父母呢,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人?”

有好一會兒,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就在他以為她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時,她才緩緩開了口——

“我的母親是‘協奏曲’的創辦人,她一直待在英國,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至於我父親,我從來沒見過他。”

“你母親沒和你提過他?”

“沒有。從我八歲之後,我也沒有再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用手指輕劃著杯緣。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他,話就本能地脫口而出。“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和母親相依為命,那個男人是誰,對我而言並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她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搖頭。“知道又如何?這麼多年來沒有他,我和我母親也過得很好。”

“也許他是因為不得已的理由而離開,並非無情的拋棄了你們。”殷馗輕搓著下巴,片刻後才再度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的父親出現了,你會怎麼做?”

地秀眉微顰,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她遲疑道。“在成長過程中,我想像過無數次他的樣子,我想我母親—定非常愛他,才會一直沒有再結婚。我甚至想他是不是不在了,否則他為何不曾試圖找過我們?”

殷馗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她。那沉鷙的目光令她陡地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來吧,我們去跳舞。”他突然說道,傾身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拉她起身朝舞池裏走去,她順從地將手交到他手中,兩人隨著音樂移動。

“你和簡嘉甫交往多久了?”他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會看上他,他根本配不上你。”

“這不關你的事,殷先生。”她回嘴。

“怎麼會不幹我的事?我想先知道我有多少敵手,分析我目前的優劣勢,想辦法將對手一一擊敗。”

她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是說真的!以他出色的條件,多的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天知道他是否將每一個女人拐到這兒來,告訴她相同的話。

“別浪費你的時間了,殷先生。”她故作輕松地道:“我有簡嘉甫,你難道忘了嗎?”  

“無所謂,我一向喜歡面對競爭。”

她早該知道他是不好打發的登徒子。“你……”她找不出話來罵他。

“豬玀?混賬東西?”他熱心的提供。

這個男人簡直是個無賴!她抿起嘴巴,卻無法掩飾那抹一直要浮上來的微笑。

“嘉甫前陣子已經向我求婚了。”她沖口而出、

殷馗略感意外地靜默丁一下。“那你怎麼說?”

“我還沒有給他答復。”

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如釋重負?

“但我會的。”仿佛要証明自己的心意似的,她強調地又道:“我和嘉甫對未來都有共識,現在是沖刺事業的時期,將來我會嫁給他的。”

“未來的事很難說,別這麼快下定論。”他咧嘴—笑,表情又回復為原來的自在從容。

她注視著他。如果她夠理智的話,她就應該甩掉他的手立刻離開,阻斷他想更進一步的嘗試,然而她卻沒有。

“那你呢?”潤潤嘴唇,她試探性地問:“我聽說你和那位任宛靈小姐是一對。看來任董事長不只想培養你成為他的接班人,還打算讓你成為他的女婿呢。”

他微微聳肩,大手撫摸著她肩後的發絲。“我無法制止別人的想法,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該怎麼做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咬住嘴唇,感覺心中略過一陣輕微的失望。他有一張只有在他願意時才會顯露出內心情感的臉,那對探幽的黑眸一貫莫測高深,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別說話。”她還想開口,他的手臂環緊了她,溫柔的呢喃飄進她的耳際。“假裝我們還在那個小島上,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其餘都不重要。”

她沒有再反駁,只是柔順地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這麼偎著他的感覺好舒服,他那麼高大、強壯和溫暖,令她覺得好安心;想永遠就這麼待在他的懷抱裏。從沒有男人給過地這樣的感覺……

—定是剛才那杯酒的關系。她在心裏說服自己,過了今夜之後,他們或許不會再有機會這麼親密,既然如此,放縱下又何妨?

一舞完畢之後,他們回到座位上。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直很少交談,仿佛一開口就會打破這份魔咒。

—直到他們離開餐廳往回程的路上,兩個人仍然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當中。

當殷馗送夏若曦回到住處時,時間已近午夜。

“交易完成了,嗯?”終于殷馗先打破沉靜。

夏若曦吞咽了一下,點點頭。“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輕聲遭,拉關門車門下車。

他也跟著她下了車,繞過車門走到她身邊。

她不由得仰起頭看他,“還有事?”

“有”他低沉的嗓音劃破沉靜。“我還有另一個要求”

他的眼神令她的心怦怦狂跳:“我以為你只有一個要求。”她低喃

“我說謊。”他柔聲道,一手纏進她頸後的發絲。

“我說過我不想和你有所牽扯,殷馗。”她將手撐在他胸前,理智搖搖欲墜。

“來不及了。早在我們遇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牽扯上了。”他低啞地道。

沒有等她回應,他的唇俯壓了下來,輕柔地封緘住她的,他先是輕輕地啄著她的唇,而後蘊含力量地施壓,挑逗地撩撥著她,嫻熟地誘哄出她的回應。

她想避開他逗弄的唇.卻發現自己像被催眠了般無法移動。即使她告訴自己不要回吻、不該回吻他,然而她卻無法克制。她的嘴唇輕顫著啟開,感覺他的舌尖探了進來,纏弄著她柔軟的舌,令她的呼吸開始喘急。

他不止是在吻她,而是在和她的唇做愛。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吻竟能引起這麼多的感覺,這麼大的歡愉,仿佛能攫取她的所有、佔有她的靈魂。

就在她幾乎無法呼吸時,他才離開她的唇,將臉埋在她的頸項裏平穩呼吸。當他再度抬起頭時,那時眸子深幽有如夜星。

“我會遵守承諾。”他的聲音仍因未熄的激情而粗啞。

“一個晚上加一個吻,換來這麼劃算的代價,很值得,是嗎?”

她微微僵住,理智在剎那間返回。他以為她的回應是因為想得到日東集團的贊助?

“是的。”她不帶情感地回道。天知道,她剛才一秒鐘也沒想起這件事。

“那麼,你成功了。”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溫柔的、留戀的一吻之後才退開身子。“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直到車子消失在她的視線,夏若曦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公寓裏。她沒有開燈,慢慢地褪下身上的衣物換上睡衣,飄飄然地躺上床睡覺。

她的確是做夢了,但夢中出現的不是簡嘉甫,而是另一個有著惡魔般微笑,謎樣的男人。

晚上,任家大宅裏燈火通明。

星期五晚上一向是殷馗和任川銘的例行聚會。在這天,殷馗會將一整個禮拜來的工作進度向任川銘報告,另外也將遇到的問題和任川銘做一番探討,然後擬定下一個禮拜的工作計劃。

通常任宛靈並沒有興趣參與這個聚會,但今晚卻有些不同。

整個晚上,她一直很有耐心地坐在—旁聽他們商討公事,偶爾插話個一兩句,等他們的公事告—段落,任宛靈立刻偎向任川銘身邊。

“爸,你不覺得你給殷馗的工作量太重了嗎?害他都沒時間陪我。”她嬌嗔地道。“就連上回他去關島的事也沒告訴我,還故意趁我到澳洲的時候偷偷跑去,這算什麼嘛?”

“我派他去關島是為了公事。”任川銘睨了她一眼。“對了,你今晚怎麼會在家?沒和朋友出去逛街、看電影?”

“當然是為了殷馗嘍。”她的目光瞥向殷馗,聲音有些酸溜溜“你這個幹兒子難得回來一趟,我當然得恭迎聖駕了。平常我想見他還得親自到他的辦公室去,他可不會為了見我而特地回這兒來。”

“你也知道我工作忙。”殷馗說。

“忙是個爛藉口如果你真的有心,總會找得到時間陪我的。”她不以為然地哼道,然後昂起下顎。“下回你再出差,叫你的祕書訂兩人份的機票,我要和你一起去。”

”別胡鬧,宛靈。”任川銘皺起眉毛。“殷馗有他的事要辦,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你到處溜達。你都幾歲了還這麼小孩子氣?”

“我才不管。什麼事情會比我重要?這件事情我說了算。”見任川銘還想訓話,任宛靈徑自起身。“我出去啦!”

沒等兩個男人回答,她拎起皮包出了書房。

“唉,都二十七歲了還像個孩子。”任川銘搖搖頭,目光瞥向殷馗。“你知道宛靈的母親過世的早,我因為工作的關系也不常有時間陪她,也難怪她會怕寂寞。她大概只是說說而已,別理她。”

殷馗不置可否地聳肩,看來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不過宛靈倒是提醒了我一點。”任川銘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道:“她從小就眼光高,又心高氣傲,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如果你們能結婚,耶我自然是樂見其成。”  

“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呢?我一直沒問過你對宛靈的想法。你想娶她嗎?”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乾爹。”他一會兒後才回答。

“現在不想,什麼時候才想?你也不小了,是該早點定下來,除非你除了宛靈之外,心裏有更好的對象,你有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您這麼關心起我結婚的事來了?”殷馗先是揚眉,而後笑了。“我才剛接掌您的事業,您吩咐的事我都還沒辦成,哪有心思談這個?”

“你回來台灣都三年多了。日東集團有目前的成績也令我非常滿意,這根本不是理由。”任川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罷,乾爹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催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謝謝乾爹。”

任川銘擺擺手,驀地像想到什麼似地問:“對了,你最近有見到若曦嗎?”

“有。”

“那情形如何?”任川銘迫不及待地接著問:“你有告訴她我的事嗎?她願不願意見我?”

“您太急了,乾爹。”他往後靠向椅背,深思地沉吟道:    “這件事得慢慢來。畢竟她這些年來一直習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如果您突然出現,恐怕她會無法接受,您要多點耐心  。”

任川銘靜了下來,表情看來有些失望。

“我知道。這兩天我和念慧通過電話,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任川銘苦笑著,—晌後才囑咐道:“找個機會,把若曦帶回來這裏一趟。就算她不認我,至少讓我見見她,嗯?”

“我會的。”

再拍拍他的肩膀,任川銘轉身離開了書房。殷馗注視著虛掩的房門,心思不由得回到前些天和夏若曦相處的那個晚上。

她的唇是如此甜美,擁著她的感覺美好得令他幾乎沉溺其中。他不記得曾有女人這麼影響過他.—直以來,女人對他而言有如探囊取物,從來不值得他多花心思,因為永遠會有更多女人在後面等著他。

是什麼令夏若曦如此不同?他想要她,但她吸引他的不僅僅是由於欲望的驅使,還有其他一些更深沉,無以名狀的東西,而他打算弄清楚那是什麼。

他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花園裏昏暗的燈光,想著她。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親出現了,你會怎麼做?

夏若曦坐在辦公室裏,翻閱著手上的檔匣,然而她的心思卻不在那上頭。她轉動著手中的筆,耳中回響著殷馗的問話:也許他是因為不得已的理由而離開,並非無情的拋棄了你們……

在上班時間分心絕不是個好習慣。在以前,她一向極少讓其他事情幹擾公事,然而最近這個習慣似乎愈來愈難保持了。她搖搖頭,試著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公事上。

門上響起兩聲輕扣,倩萍走了進來。“若曦,這是咱們和日東集團簽定的合約,你過目一下。”

她伸手接過,快速且仔細地瀏覽過一遍。殷馗的確很守信用,第二天便派人來和她洽談合作事宜,很快便和她簽定了她極力爭取的廣告合約,並且在未來三年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贊助廠商。

她十分驚訝於他的慷慨,但也隱隱感到不安。像殷馗這樣的男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她很清楚這一點。他的目的會是什麼?她已經明白的拒絕了他的追求,然而她也知道他絕不是個輕易打退堂鼓的男人。

“對了,你記得晚上的應酬吧?”情萍提醒她。“咱們曾經專訪過愛馬仕的台灣區總經理。基於禮貌,這場時尚派對你無論如何得去露個臉。”

“我知道。”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簡嘉甫前兩天便說好要陪她一起出席,都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還不見人影。“你先走吧,嘉甫待會兒會來接我。”

情萍點頭,還想說些什麼,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朝倩萍做了個手勢,伸手接起,“喂?”

“若曦,是我。”是簡嘉甫的聲音。

“嘉甫?”她又瞄了了一下表。“你到了嗎?”

“呃。對不起,若曦。”筒嘉甫輕咳了一聲。“我臨時下班前被一個客戶絆住,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出席派對了,我很抱歉。”

她愣了—下,“沒關系,那你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溫和地道。

“OK.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吃飯。”

“好”地放下電話,迎上倩萍疑問的目光“他說臨下班前被客戶絆住了,恐怕趕不過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陪你去吧”倩萍聳聳肩膀,半開玩笑地道:”小心啊,通常男人有了新歡都是用加班當藉口,你最好事注意這一點。

夏若曦的回應只是淡淡一笑。之前嘉甫也曾有過臨時取消約會的情形,她並不是很在意這點。她煩惱的反而是接下來如何面對殷馗,如何只把他當成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客戶,而不是—個深深困擾她的男人?

她輕嘆一聲,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找不到答案。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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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聽說你決定和‘協奏曲’簽約,成為他們最大的贊助廠商。有沒有這回事?”任宛靈高高地挑著眉毛,對著站在檔案櫃前的殷馗問道。

”我不知道你會對公司的業務感興趣。”他沒有多大的反應。

“我是沒興趣,不過你會選擇和夏若曦合作,這就令我感到好奇了。”任宛靈目光精明地審視著他的表情。“比‘協奏曲’更大、廣告效果更好的雜志比比皆是,為什麼你單單選擇了和她合作?”

“‘協奏曲’的讀者群集中在二十歲以上的上班族,都會新貴和名流人士,和咱們的廣告訴求不謀而合。我做的是最實際商業考量,如此而已。”

“是這樣嗎?”任宛靈瞇起眼睛。“不是因為你是對夏若曦有興趣?”

“就算是,我也不認為需要向你交代!”

“你……”他冷淡的回應令任宛靈七竅生煙。從未有男人敢這麼不把她放在眼裏,一向只有她對男人頤指氣使的份,沒有人敢對她如此不耐煩。

換作其他男人,她早就甩頭離去了,反正等著巴結她的男人多的是,她才不吃這一套。但殷馗不同,他不會為她做任何改變,或許根本不會為任何女人改變,她早該清楚他的個性。

“別這樣,殷馗。”她不由得放柔了語調。“你也知道我是嫉妒嘛。你把太多時間放在公事上了,連陪我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我不喜歡這樣。”

“我是你父親雇用的員工,你父親把日東集團交給我,不是讓我在上班時間做私人的事。”

“難道就不能為了我破例嗎?”她走到他身邊,一手軟軟地攀住他的脖子,在他唇邊低語,“我說過不介意你逢場作戲。如果你看上了那個夏若曦,我也不反對你和她玩玩……”她吻上他的唇。

殷馗沒有動,也沒有反應。任宛靈惱怒地扯開唇怒視著他,“殷馗,你……”

“你走吧,我還有公事要辦。”他平靜地說完便不再理她,徑自走回他的辦公桌前去。

聽出了他正在下逐客令,任宛靈再也壓抑不住怒氣。

“你好大膽,殷馗。你不怕我會讓你在日東集團混不下去?”她尖聲道。

“如果我在日東集團混不下去,那也是我的能力不夠,怨不得任何人。”他對她的威脅不為所動。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日東集團的企圖。別人不瞭解,我可是清楚得很”她怒極反笑,睥睨著他:“你也想得到它,不是嗎?如果我們結婚,將來整個日東集團都會是你的;如果你想得到它.你娶的人就必須是我!”

“你說對了,我的確想得到日東集團。”他冷靜回視她、“但是沒有娶你,我仍然會讓日東集團成為我的。”

任宛靈握緊拳頭,被拒絕的難堪比羞辱更甚。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作對了。”她聲音嘲諷地遭:“那個夏若曦還真有能耐,居然能讓你這麼慎重其事,不惜花大錢討好她?看來我是低估她了,我早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可真懂得見風轉舵釣大魚啊?”

“夠了,宛靈。”他打斷了她,臉上開始顯現怒氣。“我說過你是我的妹妹,永遠都是,別讓我覺得你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你說我無理取鬧?”她跳了起來,盛怒地狂喊,“那個夏若曦有哪一點比得上我,有哪一個女人比得上我?你寧可花時間在她身上,卻始終不肯多看我一眼?”

殷馗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如果你不離開的話,恕我不再奉陪了。”

他說完便拿起外套離開辦公室,沒理任宛靈氣得臉色發白。

“你以為我希罕嗎,殷馗?想娶我的男人多的是!”她對著他的背影尖叫。“等著瞧,既然你敢這樣對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謝謝你,傑諾先生、查理先生。”殷馗站起身。

“你大客氣了,殷先生。”傑諾先生笑咪咪地握住他的手,用力上下搖動。“我們很榮幸能和貴公司展開合作,也希望咱們未來合作愉快。下個月在洛杉磯的開幕酒會請務必光臨,讓敝公司好好招待你。”

“一定。”

再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之後,那兩個高大的美國人笑容滿面的離去了,

殷馗重新坐了下來,他的主任祕書徐伯仁正坐在他的對面,—面收拾著桌上剛簽約的文件,眼睛還瞄著那兩個美國人的背影。

“如果讓爭奪這樁合約的對手知道,我們這麼容易就和羅曼集團達成合作共識,他們可要嘔死了。”徐伯仁打趣道。

“做生意原本就是各憑本事,羅曼集團只是選擇了最有利的合作對象。”

“這是當然。”徐伯仁挑挑眉毛,往後靠向椅背;“對了,你看過這—期的‘協奏曲’了沒?”

“還沒。有什麼特別的?”

“既然咱們現在是‘協奏曲’的贊助廠商,我勸你最好看—看。我老婆可是它的忠實讀者哩。”徐伯仁笑容滿面地道:“老實說,‘協奏曲’的讀者群雖然以女性為主,但我覺得它也挺適合男人看的,可以更瞭解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麼、以及想要什麼。”

“有必要嗎?”

“你是指有必要看,還是有必要知道女人想要什麼?”

殷馗不置可否,心思仍然專注在手上的文件。

見他不打算多作回應,徐伯仁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協奏曲’的形象良好。以—般粉領族為主要讀者群,提供十歲以上的女性所有美容和時尚新知,這是它成功的原因。”徐伯仁客觀地分析道:“不過除了擁有一流的編輯和時尚專欄之外,還得歸功于夏若曦的個人魅力,畢竟有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形象代言人,也為這本雜志加分不少。”

“嗯”這倒無庸置疑。

“如果我還沒結婚,我也想追求這麼漂亮的小妞可惜啊,聽說夏若曦已經名花有主了,你知道這回事嗎?”

“那又如何,只要她還雲英未嫁,任何男人都有權利追求她。”他一點也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話是沒錯,不過傳言這位夏小姐是冰山美入,她眼裏只有她的現任男友,對其他男人追求都不屑—顧。”

殷馗微蹙起眉,沒吭聲。

徐伯仁還想發表高論,眼角不經意地一瞥,然後略帶訝異地揚起眉,“咦,那不是任小姐嗎?”

殷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待看見任宛靈身邊的男伴時蹙攏眉峰。是簡嘉甫!

“任小姐身邊那個男的有點眼熱。”徐伯仁皺著眉毛,詢問地望向他。“你認得他嗎,殷總?”

“當然,插聲電器的總經理簡嘉甫。”殷馗面無表情,目光仍然緊盯住任宛靈的方向。

“簡嘉甫?”徐伯仁的眉毛更皺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不就是夏若嗜的男朋友?’

殷馗站起身.還沒來得及舉步.前方的任宛靈已經看見了他。

“啊,是殷總和徐主任。”任宛靈挽著簡嘉甫的手走了過來。“你們也在這兒。”

“殷先生。”簡嘉甫的表情看來有點尷尬。

“簡先生,真是巧合。”殷馗皮笑肉不笑地道,目光警告的停在任宛靈臉上。他的眼神告訴她,他完全明白她在搞什麼把戲。

任宛靈故作沒看到的把頭轉開,更加親呢地偎近簡嘉甫的臂彎中,美艷的臉上泛起燦爛的微笑。“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課公事了。嘉甫,咱們走吧。’

沒等他們回答,任宛靈挽著簡嘉甫的手走遠了。

“任小姐怎麼會和簡嘉甫在一起?”看著那兩個人的背影,徐伯仁忍不住疑惑道。

殷馗沒有回答,目光仍然緊盯住他們離開的方向。是的,這也是他急欲知道的答案!

“我知道了,沒關系,你忙吧。”

夏若曦放下電話,在文件上簽好名後遞回給站在辦公桌前的倩萍。

“是簡先生?”倩萍接過檔匣,一面問道;“怎麼?他又要加班?”

“嗯。”

“你不覺得他最近太忙了嗎,若曦?”倩萍忍不住直言。“哪有那麼巧,每次和你約好一起吃飯,總會臨時出狀況?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做生意難免會遇到突發狀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夏若曦笑笑,伸手翻開另一份檔案資料閱讀、一會兒之後,情萍仍然沒有離開。

她奇怪地抬起頭來看她的助理“還有事嗎?”

“是……”倩萍欲言又止,末了才像下定丁決心般地開口道:“若曦,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是關于簡先生的事。”

“嘉甫?”她不解地道:“他怎麼了嗎?”

“他……”見她疑惑的神情,倩萍遲疑著,似乎正在謹慎斟酌用詞。“前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去一家法國餐廳吃飯,湊巧看見筒先生和日東集團的千金任宛靈也在那兒.你知道這件事嗎?”

夏若曦微怔了一下“或許那是為了公事。”她恢復鎮定

“由那天晚上他們親熱的動作看來,可一點也不像是在談公事。”

見她怔忡的表情,倩萍語重心長地勸告道:“或許是我多事,但他最近經常告訴你要加班,卻被撞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覺得很可疑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想你該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有好半響,夏若曦只是靜靜地坐著,連倩萍離開了都渾然未覺。

她開始細想起最近簡嘉甫的不尋常之處。

半個多月來,筒嘉甫時常以加班為由,取消他們的約會,即使有時見了面,他也總是來去匆匆、神色閃爍,甚至藉故離開到別處去接手機。

她一直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畢竟她能理解公司總會有許多沒來由的突發事件,她並不以為意。但如果真像情萍所說的,那只是簡嘉甫的藉口呢?

只要能娶她,下半輩子都不用奮鬥了。簡嘉甫的話在她腦中響起。

如果嘉甫真的和任宛靈在一起,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因為他想腳踏兩條船?抑或他對任宛靈還沒有把握,所以不想輕易放棄任何一方?

她反復思索這些問題,直到門上響起兩聲輕扣才回過神。“請進。”

門開了,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門口。

“殷馗?”她驚訝極了,甚至沒發覺自己站了起來。意識到那抹流竄過全身的喜悅,她警覺地將上揚的嘴角拉回原位。

“怎麼,不歡迎我?”他合上門走進來,在她的辦公桌前站定。

她突然覺得無法呼吸,仿佛全部的空氣都被他給吸走了。

“當然不是。只是……有點意外。”她胡亂地收拾好散亂的文件,藉以掩飾她的緊張“有事嗎?”

“我正好到這附近,就順道上來拜訪你。”他露出一個極富魅力的微笑“有空嗎?願不願意陪一個飢腸轆轆的男人吃個有點晚的午餐?除非你拿到日東集團的合約之後就翻臉不認人,那我也只好認了。”

她抿起紅唇。他的話裏有陷阱,她知道。話說回來,他是那種並不接受拒絕的男人,她早該知道這—點。

“好。”在她能思考之前,那個字已經沖口而出。見他臉上迅速揚起的笑意,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輕易了,仿佛這個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同于上次,這回殷馗沒有帶她到高級餐廳去用餐,反而繞到一家頗富盛名的中餐館去打包了兩份餐點。

“回來台灣之後,深深覺得台灣真是個美食之城,有時到外國出差,發現自己最想念的還是家鄉的味道”等待的空檔,他玩笑似地問她:“你吃得慣台灣小吃吧?”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每天都吃什麼過活?漢堡、牛排嗎?”她對他皺皺鼻子。

他微笑了起來,寵溺地揉揉她的發絲,那動作是如此自然,仿佛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你要去哪里?”車子重新開上馬路之後,夏著曦忍不住疑惑道。

殷馗沒有回答,只是朝她拋來壞壞的一眼,令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打算將她載到什麼地方去賣掉。

四十分鐘後,車子已經奔馳在濱海公路上。當車子在河堤邊停下來時,夏若曦簡直驚訝極了,無論她先前猜想過無數次,也沒想到殷值居然會帶著她到海邊來。

“哇,海。”她深吸了一口微涼的梅風,忍不住興奮的大叫。

黃昏時分,沙灘上聚集了三三兩兩弄潮的人群,有人在放風箏,還有奔跑追逐寄居蟹的孩童,整個海灘上充滿了歡聲笑語。

迎著海風,夏若曦瞇起眼凝視低垂在海面亡的夕陽,感覺和煦的陽光照耀在臉上,覺得心情好平和,仿佛所有的壓力都被釋放了。

“這兒沒有椅子,小姐只好將就點嘍。”他隨意地在河堤上坐了下來,一點也不在意昂貴的亞曼尼西裝沾上塵土。“因陋就簡,不介意吧?”

他挪愉的目光在她身上的粉藍色套裝打量,似乎在賭她敢不敢席地而坐。

“當然不會。”她不服氣地昂起下巴,脫掉高跟鞋在他身邊坐下。只穿著短裙的腿有點涼意,她的絲襪也有被租糙的地面勾破的危機,但她卻從未感到如此自在,仿佛在他面前光著腳丫子,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很意外我會帶你到這兒來?”他問。

“有一點。”她老實地回答,微笑令她頰生梨渦,“不過我一直很喜歡海,只要來到海邊,就覺得心情好開朗,再大的煩惱都可以暫時拋開。”

“我也是。”他調轉視線,望著天邊的餘暉。“我最近一次讓自己真正放鬆、去欣賞夕陽西下的美景,是在幾個月前的那次旅行。直到那時我才驀然察覺,原來除了工作之外,人生還有更美好的事物值得我去欣賞、去把握。”

是她敏感,還是他真的話中有話?她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但理智卻制止她往下探究他真正的意思。

有好一會兒,他們不再交談,開始享用著帶來的餐點。看著沙灘上熱鬧的活動,直到夕陽完全落下,金色和紫紅的彩霞映滿整個天際。

“你父母親是什麼樣的人,殷馗?”用餐完畢之後,她將頭擱在屈起的膝蓋上,瞅著他問。

“我對他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他一攤手,神情平淡地答道:“我只記得他們都是對工作很狂熱的人,投注在工作上的時間比在我身上還多,我算是被保姆帶大的”

噢!她咬咬嘴唇,不知怎的,她覺得他似乎刻意輕描淡寫。

“但他們應該是愛你的。”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梭巡的目光看著他清亮的眸子。“他們工作那麼努力,不也是為了你。”

“或許吧”他微聳寬肩。“顯然他們的‘努力’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好處。他們將所有的時間都投注在工作上,甚至連唯一的兒子都無暇多看一眼,我所受的教育和人生歷程、甚至做人處事的道理都不是來自於他們的教導,而是另一個和我毫尤血緣關系的人。很怪異,是不是?”

她望著他緊繃的側臉,注意到那壓抑的唇角線條和幹澀的語氣在那一剎那間,她陡然能明白是什麼樣的力量塑造了現在的殷馗。因為突然間頓失雙親,讓他很早便明白今後再無依估,一切只能靠自己。

這就解釋了很多疑問。青年時期的殷馗雖然得到任川銘的器重,但一定會有許多人質疑他的能力,甚至認定他是靠任川銘的力量而發跡。那是多麼沉重的壓力啊?而他卻選擇冷靜地承接這一切,做他認為必須做的事。

她終於明白他的情緒始終十分內斂的原因。多年的訓練和商場闖蕩,讓他學會喜怒不形於色,將所有的感情都隱藏起來,以冷酷作為他的防衛盾牌。他靠自己的雙手証明他有今天的地位絕非僥幸,或者是靠任何人的庇佑。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他不著痕跡地道:“你見過任川銘嗎?”

她微側著頭想了一下。“算有吧。幾個月前我在某個酒會上見過他,之後陸陸續續有過幾次碰面的機會,但是並沒有交談。”

“那你對他印象如何?”

“我只遠遠的瞧見他,感覺他是個很有權勢、非常精明的生意人。畢竟能打造出日東集團這麼龐大的企業體,他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見他不說話,她回過頭來看他。“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對他的看法罷了。”他柔和地道,嘴角微往上彎。“有一天,我想帶你去見見他。”

夏若曦輕顫了一下,她知道任川銘對殷馗的重要性。他的表情看來十分認真,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你經常帶剛認識的女人去見你的乾爹嗎?”她故作輕松地問。

“唔,我可以假設這句問話裏有吃醋的成分嗎?”

他笑著握住她揮過來的拳頭,作勢要咬她。她扭動著想抽回手,他的手臂卻由身後環了過來,將她整個纖巧的身子圈在他的懷抱裏。

“別動,若曦。我想抱著你。”他低語,她身上的幽香飄進他的鼻端,混合著玫瑰和梔子花的味道,一如她的優雅和美麗。

她沒有再掙動,只是柔順地偎著他,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和屬於他的男性氣息。當他的嘴唇在她頰邊輕輕拂過時,她感覺自己的心狂跳了起來。

“你今天和簡嘉甫沒有約?”他摩掌著她的手臂。

這個名字令她一震。她掙動著想離開他,他卻沒有松開懷抱。“你不必因為和我在一起而有罪惡感,若曦、你難道沒聽說他最近和任宛靈走得很近的事?”

她微微一僵。已經是第二次有人這麼告訴她了。“或許嘉甫是為了公事”

“什麼公事,任宛靈並沒有在日東集團擁有任何職位。她也從不插手她父親的事業”他平靜地指出事實。“任何男人和任宛靈在—起,都不可能是為了公事,若曦。”

她靜了下來。“你想說什麼?”

“要你明白一個事實。”他扳過她的肩膀,俯下頭來看她的眼睛。“聽著,若曦,我並不想批評任何人,但男人會追求任宛靈是理所當然的。她的父親富可敵國,能娶到她就等於得到日東集團這個嫁妝,不會有男人會放棄這個可以一步登天的機會,簡嘉甫亦然。”

“我相信嘉甫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辯白軟弱無力。

“或許,但任宛靈一向能得到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包括男人。如果簡嘉甫能獲得任宛靈的青睞,你想他會笨到不懂得把握嗎?”

有好半晌,夏若曦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再反駁。

殷馗緊盯著她的表情.在心裏喃喃咒罵:該死的,簡嘉甫這傢伙有了夏若曦還去招惹別的女人,他到底把若曦當成什麼了?

“我寧願相信嘉甫不是那樣的人,我信得過他,但還是謝謝你的警告。”她終於說道,輕輕掙開他的手。“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有好一會兒,她以為他沒有聽到她的話,但他卻突然起身。

“走吧。”他簡單地道,隨即率先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在回程的一路上,車內的氣氛緊窒而沉悶,沒有人試圖打破沉靜。直到車子的震動將她拉回神來,夏若曦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她的住處外。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低語道。

殷馗沒有回答,徑自拉開車門下車,隨著她—起走進電梯。她沒有問他還有什麼事,只是凝視著樓層芻往上攀升,兩人之間仍然一片靜默。

出了電梯,她掏出鑰匙,開了門,意識到殷馗仍然站在她身後。她回過頭去看他,他的臉半隱在陰影之下,那對眼睛黑黝黝的,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的的發光。

“我令你感到困擾嗎,若曦?”他嗓音低沉地出聲。

她張開了嘴巴又閉上。是的,他的確令她感到困擾。每回只要他用這種眼神凝視她,總會令她的心亂成一團。

她垂下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在想,如果我還不令你討厭的話,你會允許我和簡嘉甫公平競爭。”

她驚跳了一下,抬起頭瞪視著他。

“為什麼?”她費力地移開目光,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你為什麼想追求我,殷馗?”

“原因還不夠明顯嗎?”他抬手輕撫她頰邊的發絲。“因為你吸引我,在關島的時候,我一直在計劃回台灣之後該怎麼繼續追求你,結果你卻一聲不響偷偷溜走。當櫃檯人員告訴我你已經結賬離開時,我差點沒把整間飯店給拆了”

她想把臉轉開,他卻用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如願。

“你當時為什麼離開,若曦?”他審視她的表情。“我要聽實話。”

她怎能告訴他,因為他太霸氣、太令人不容輕忽,她害怕自己會陷得太深,到頭來卻發現他只想要一段短暫的羅曼史罷了。等有一天他厭倦了,他會離開,那時她的心也會跟著死五

“你一定要追根究底嗎?”她掙紮地呢喃。“我們只做朋友,難道不好?”

“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相信那也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你夠誠實的話。”

“我……”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傾過身封住她的嘴唇。那個吻輕柔而細膩,不似上回的狂風暴雨,卻依然深沉濃烈地令她渾身虛軟。

當他離開她的唇時,她才發現自己竟輕輕發著抖。

“晚安,若曦。”他柔聲道,然後安靜地轉身離開。

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中,她才慢慢地合上門,將背靠在門板上,顫抖地輕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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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若曦那個男朋友啊,實在太好騙了。我隨便跟他勾勾小指頭,他居然就上勾了,真是個蠢蛋!”宛靈輕佻地道,在客廳裏來回走動。

殷馗端著酒杯斜倚在吧台邊,注視著任宛靈在他的沙發上坐下。只見她慢條斯理地啜著杯中的酒,似乎頗為她的作為感到得意。

“別這麼做,宛靈。”他平靜地說道:“如果你對我不滿,盡管沖著我來,別去招惹其他人。”

“笑話,誰說我是為了你?”

任宛靈瞥了他一眼,輕哼著,“我是因為無聊,想找個傢伙來解解悶,湊巧簡嘉甫是個現成的人選罷了,我只不過給了他一點甜頭,他就被我謎得昏頭轉向的,你說男人是不是很*?”

“如果你覺得無聊,你可以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搞慈善、做公益.即使是做個樣子都好。”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眾所皆知簡嘉甫是夏若曦的男朋友,你去勾引他,不怕引起流言蜚語?”

“那又如何?人家會說是我的魅力大過那個夏若曦,才會讓她的男人往外發展。”任宛靈嫵媚地揚眉,交疊起雙修長的美腿。

“不過說真的,我對筒嘉甫沒什麼興趣,只是玩玩罷了。等你厭倦了夏若曦,我也會隨時甩了簡嘉甫。  ”

“沒有必要、”他聳聳肩膀,表情仍然輕松自若。“我打算追求夏若曦,而且我跟你保証,我對她的興趣不會只維持一、兩個月。”

任宛靈垮下臉來。“你是什麼意思?”

“你聽到了”

他悠閑地輕啜著杯中的酒。“所以,我鼓勵你去勾引簡嘉甫,趁著夏若曦芳心寂寞的時候趁虛而入,也許我的勝算會更大”

任宛靈怒火沖天正想發作,驀地,她腦中一閃.眸中開始出現懷疑。

“你會對一個女人這麼感興趣,這可真是少有的事。”她深思道,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這幾年你身邊一向不缺女人圍繞。我倒從沒見過你主動去追求哪個女人,而且還敢為了她和我作對。莫非這其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祕密?”

“你想太多了,宛靈。”他似笑非笑地道:“只因為在我眼中,她的魅力遠大於你,所以你不服氣?”

“你……”任宛靈再也沒有好風度了。她握緊拳頭,下巴一昂,“好,你盡管去追求她!我告訴你,只要你對夏若曦感興趣的一天,我就會想辦法整她,讓她在社交圈內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他臉色一變,表情瞬間轉為陰沉“你去勾引簡嘉甫還不夠,還想整垮她才高興?這麼做對你沒有好處。”

“我就是要這麼做,讓你知道和我作對的下場。你等著瞧吧!”任宛靈狠狠地撂下一句,隨即怒氣沖沖地起身離開,將門甩得震天價響。

直到她離開後許久,殷馗仍然坐在客廳裏。面對著一室寂靜。


咖啡店裏,夏若曦正和她的時尚顧問雪麗討論著今年秋各的服裝流行走向,擬定下一季的企劃主題。

“對了若曦,你和嘉甫最近怎麼樣了?”談完了公事,雪麗問她。

夏若曦停了一下,才繼續手上的動作。“很好啊。為什麼問?”

“是嗎?”雪麗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將話咽回去“沒事就好。”

“怎麼了?”她語調輕快地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有什麼不對嗎?”

“你都沒聽見傳聞嗎?”雪麗沖口而出,像是再也憋不住了。“最近社交圈裏傳得沸沸揚揚,聽說簡嘉甫和任宛靈正打得火熱,你不知道這回事?”

夏若曦怔住。她知道,這個“謠言”早巳在整個辦公室蔓延開來,已經有好幾個人好心的“提醒”過她,但她仍在抗拒,不願意面對這個問題。

“是嗎?”她淡淡地回道。

“告訴你啊,這男人是寵不得的,只要你稍一放鬆就會做怪。”見她不說話,雪麗義正辭嚴地告誡道:“再說對方是日東集團的千金,美麗多金又嬌媚動人,你最好把嘉甫盯緊—點,免得他往外發展。”

“我知道。”她勉強說道.突然覺得再也坐不住。“對不起,我去—下化妝室”再朝雪麗微微頷首,她起身離開。

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

站在化妝室的鏡子前,夏若曦面對著鏡中的自己,腦中再度浮起殷馗告訴過她的話:男人會追求任宛靈是理所當然……不會有男人笨到會放棄這個—步登天的機會……

或許她該正視這個問題,她想著。也許她該找個機會和嘉甫好好的訣談,就算那是真的,她也要聽簡嘉甫親口告訴她。

出了化妝室,她用手順著垂在肩上的發絲,正想回到原來的座位,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影正越過她,朝角落的卡座走去。

她先是蹙眉,而後微微愣住——是簡嘉甫。

她驚訝地停下腳步。今天下午嘉甫才告訴她,晚上得去機場接待來自日本的客戶。他怎麼會在這裏?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想著該不該上前去打招呼或許嘉甫正在和客戶談生意,如果她前去打擾,會不會太莽撞了?正在考慮的當兒.—陣女性的嬌笑聲響起,而後,她看見雙纖纖玉手挽住簡嘉甫的手臂。

她震懾住,一時間無法動彈。是任宛靈!

只見簡嘉甫低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惹得任宛靈又咯咯輕笑了起來,一彎手便勾住匍嘉甫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旁若無人似的熱吻。

有好一會兒,夏若曦就這麼定定地站著,沉默地注視著那—幕,直到簡嘉甫抬起頭來看見了她,瞬時臉色大變。

“若曦?”他隨即站了起來,尷尬地漲紅了臉“你怎麼會……”

“噢,是夏小姐啊。”任宛靈攏攏長發,表情依舊從容自若,一旁的筒嘉甫則是手足無措地站著,表情有些狼狽。

“看來你們有話要聊,那我就先走—步嘍。”任宛靈優雅地起身,臨行前還不忘親昵地用手指抹掉他唇邊的口紅印“再打電話結我,See  you。”

有好半晌,這個僻靜的角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沉默了許久許久。

簡嘉甫率先打破沉靜,“若曦,我……”

“我不知道任小姐是你的客戶之一。”夏若曦裝出輕快的語氣。

簡嘉甫的臉由紅轉白。他用手抹了抹臉,不敢看她。

“你明知道她不是!”最後.他終於說道。

夏若曦靜靜地站著,等著他向她解釋。幾乎令人窒息的幾分鐘之後,他才像是下定決心般地抬起頭來,聲調不穩地開口,“我們分手吧,若曦。”

她沒有馬上回答,仍然注視著他。

“為什麼,嘉甫?”她沙啞地低語,“如果你和任宛靈兩情廂悅,你可以早點向我坦誠.而不是讓我在這種情況下目睹一切。”

“我也不想這樣。我抗拒過,但是……我沒有辦法。”簡嘉甫伸手耙過頭發,有些心浮氣躁地道:“你不瞭解宛靈的個性,她大膽而熱情,和她在一起讓我覺得火辣刺激、生氣蓬勃,而這是我們在一起所沒有過的體驗。”

“她前幾天已經明白的告訴我,除非我和你分手,否則她不打算和我更進一步。我一直在思索著該怎麼告訴你,才不會令你受到傷害,既然被你看見……我想也該是我們把話說清楚的時候了”

所以.就是這樣了。她神色木然地想著熱情、火肆、刺激……這些就是形成愛情的元素嗎,因為有了這些她所沒有的特質,讓她成為被舍棄的—方?

“我明白了”她輕聲說道

“原諒我,若曦”

他啞著聲音,表情充滿懇求。“我愛的是你,但我不能不為我的將來做打算。別怪我!”

她搖搖頭,不再看他“過兩天,我會把戒指寄還給你。也……祝福你。”

她想舉步離開,他卻拉住她的手。

“你不會有事吧?若曦?”他遲疑地道,注視著她的臉。

她瞪著簡嘉甫猶疑的表情,突然覺得可笑極了。他居然以為她會為了他去自殺?他未免將自己估得太高,也將她夏若曦想得太軟弱了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掙開他的手,安靜地轉身高去,沒有再回頭。  

“你說什麼?”任川銘表情愕然、“你再說—次!”

“我說,夏若曦和簡嘉甫分手了。”任宛靈將外套交給站在門口的管家,在任川銘身邊坐了下來。“是簡嘉甫剛才親口告訴我的,他居然以為這樣就能討好我.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她說著,一臉得意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殷馗。

“恭喜你。”他淡談地回道,俊朗的臉上毫無表情“你証明瞭自己的魅力大過夏若曦,一定十分引以為傲。”

“那是當然。”她依然笑容滿面。“也謝謝你的誇獎。”

“你做了什麼?”任川銘皺起眉頭,然後明白了。“是你故意去招惹簡嘉甫,害他跟若曦分手,是不是?”

“才不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就姑且陪他玩玩。”她無所謂地一攤手。“他以為跟夏若曦分手之後,我就會答應嫁給他。哈,又是一個沒大腦的蠢蛋!”

“這麼說來,你早就計劃好了?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任川銘一拍扶手,表情震怒。“你怎麼能這麼做?我是怎麼教你的,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居然去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

“幹嘛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罵我啊,爸?”任宛靈不高興地搶白。“搞清楚,簡嘉甫和夏若曦又還沒結婚,這哪算是什麼勾引?再說是那個簡嘉甫剃頭擔子一頭熱,他厚著臉皮硬要纏著我,怎麼能全怪我?”

“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怎麼能這麼對若曦?”任川銘又急又氣地沖口而出,    “你知不知道若曦是你的……”

“乾爹!”殷馗向他使了個眼色,任川銘及時閉上嘴巴。

“那是她活該倒楣,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任宛靈目光輕蔑地道:“這只是小意思,我告訴你,接下來才更有得瞧呢。”

“你做了什麼?”殷馗沉聲道,目光緊盯住她,心中閃現不好的預感。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任宛靈櫻擺手,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意。“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接下來就有好戲看嘍。那個夏若曦啊……可能會在社交圈紅上好一陣子哩。”

“你還幹了什麼好事?”看著女兒徑自起身,任川銘不滿地拍著桌子“坐下,宛靈,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我累死了,要先去睡了。晚安啦,爸。”再斜睨了殷馗一眼,任宛靈自顧自地轉身上樓去了,沒理任川銘在身後的叫喚。

“怎麼會這樣?”看著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任川銘痛心地道;“我任某人教出來的女兒,居然這麼任性妄為,都怪我太寵她……    ”

“宛靈只是在和我賭氣。”殷馗沉穩地安撫道:“你別擔心,乾爹。不論宛靈做了什麼,我都會處理。”

“我只希望她不會做出令若曦太過難堪的事來。”任川銘長嘆一聲,轉向他,“去看看那孩子,殷旭。若曦現在心裏一定很不好受,你要幫我多勸勸她。”

“我知道”殷馗點頭,想著任宛靈說過的:接下來就有好戲看嘍……

或許接下來,夏若曦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面對的勇氣他想著

夏若曦一早進了公司,便隱隱發覺情況不對,所有的員工似乎全在竊竊私語,一見到她卻又馬上噤了聲

她雖感納悶,卻仍微笑地向迎面而來的職員點頭打招呼。才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倩萍和兩位資深經理便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

“早安。”看著眼前幾個人嚴肅的表情,她揚起眉。“怎麼了?”

”呃……若曦。”倩萍的神情相當謹慎:“有件事,我想應該讓你知道。”她將手上的雜志放到她桌上去。

夏若曦不解地接了過來,而後微微一怔。只見雜志上頭鬥大的標窟寫著:

知名女性雜志“協奏曲”社長夏若曦被甩,男友琵琶別抱,戀上日東集團千全小姐?

她霎時感到身軀僵硬,有好—會兒無法動彈。那是一家專門挖掘影視明星或名流隱私的八卦週刊,她之前從來不感興趣,卻沒想過自己居然有成為主角的—天。

她先是緩緩平穩呼吸,才開始動手翻閱雜志的內容。週刊以超過八頁的篇幅報導關于夏若曦和簡嘉甫、任宛靈之間的“三角關系”,還特別介紹任宛靈顯赫的身家背景。除此之外,還有幾張簡嘉甫和任宛靈狀似親昵的照片。

另外,報導內容還暗指夏若曦和日東集團某高級主管“交情匪淺”,所以能順利得到日東集團的全權贊助。她的“男友”簡嘉甫便是因為難以忍受這一點,才會轉而向任宛靈尋求安慰,進而獲得她的青瞇。

整篇報導的內容荒誕不經、極盡誇大之能事,將她形容成一個喜於周旋在眾男人之間、腳踏多條船的交際花。而簡嘉甫和任宛靈的相戀.反而顯得理所當然。

“若曦……”情萍擔心地看著她的反應,卻不知從何安慰。

“這篇文章根本是鬼扯一通,胡說八道!”她的資深經理義憤填膺地開口。“這已經構成毀謗的條件,我們一定要聯絡律師准備提出告訴。”

“不用了,犯不著為這種小事浪費時間。”夏若曦合上雜志,訝異自己心裏居然十分平靜。“人都是喜歡看八卦的,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大家情緒如何?我希望他們不會被這篇報導所影響。”

“早上有—些電話進來,都是要求接受訪問的,但都被我擋掉了。”另—位元經理小心翼翼地介面,“若曦.你要不要休幾天假?這節骨眼,你還是避—避的好。”

“有必要嗎?我又不是明星,對他們沒有任何新聞價值。”她笑笑,開始翻閱桌上的行事歷,“倩萍,我今天有哪些行程?”

儲萍正想說話,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夏若曦伸手接起,用眼神示意眾人離開。“喂?”

“若曦,是我”是簡嘉甫的聲音“你……看到報導了嗎?”

“看到了。”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居然會有狗仔隊跟著……”

簡嘉甫的聲音裏有著探深的歉意,令她無法苛責。

“沒關系,嘉甫,我不介意”她柔聲道

“你怎麼能不介意,那篇報導亂寫—通,受害最深的是你啊。”簡嘉甫心急地道:“他們把你寫成那樣,不只對你造成傷害,對‘協奏曲’的形象更是一大損傷,你想過了嗎?”

她怔了一下,她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我會處理”

她很快便恢復鎮定。“倒是你,現在你最該擔心的應該是任小姐才是。我想她也沒料到會被拘仔隊跟蹤偷拍,你要好好的安慰她。”

“可是……”簡嘉甫還想說話,終究是住了口。“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他誠懇地道。

“好。”

放下電話,她的手仍然擱在話筒上,開始思索著簡嘉甫的話。

他說的沒錯,“協舞曲”一向形象良好,現在它的發行人卻成了八卦週刊的新聞人物,而且還被影射成私生活不檢點的花蝴蝶,這不僅打擊到員工土氣,對雜志的形象更是一大傷害。

她用手環抱住自己,從未有一刻感覺到如此無助。如果此刻殷馗在她身邊,或許她就能感覺堅強一些。她凝視著電話,下意識地等著它響起。他也看到了這篇報導嗎?他會怎麼想?

沖動的,她拿起電話想打給他,至少能聽聽他的聲音也好,他一定會告訴她該怎麼辦……

然而只按了三個號碼,她又硬生生地克制住沖動。

殷馗沒有義務該安慰她。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首先該保護的也是任川銘的女兒任宛靈,而不是她。

放下電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穩定自己。她是個成功的粉領族,她的事業需要靠不斷的努力來維持,所有的困境都是她該面對的挑戰。公司有好幾十個人得聽命她的決定做事,她絕不能被這小小的挫折所擊敗。

甩甩頭,她重新想將心思放到公事上去,桌上的電話再度響起。

“若曦,門口來了一堆記者,都說要采訪你,怎麼辦?”是情萍的聲音。

記者?她徽抽了口氣。第一次,她開始感到心慌了起來。

“告訴他們,我休假當中,不在公司裏。”她當機立斷下了決定。

掛了電話,她緊緊閉上眼睛。看來短時間內,她是休想耳根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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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果夏若曦以為這緋聞很快就會過去,那她顯然是太天真了。

連著幾天.公司的電話響個不停,除了一些推拒不了的應酬之外,她根本不敢出門,害怕看見公司和住處樓下那堆躲藏的記者和攝影機。

然而無論她多麼低調行事,卻仍然躲不了—些名義上為“關心”,實際上卻在等著看好戲的人們。似乎每個人都在掂她的能耐,等著看她如何化解這場危機,即使有些真心關懷的眼神,卻也對她的處境愛其能助。

在疲於奔命的情況之下,她決定休假幾天。等這樁風波過了再做打算。幾天以來,她只用電話和公司保持聯系,其餘的邀約一概拒絕。幸好她住的大樓警衛森嚴,狗仔隊還不至於堂而皇之的進入,這起碼令她稍稍松了一口氣。

她踱到窗口又折了回來。幾天的隱居生活悶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但她明白這是必經的過渡時期,唯有靠堅強的意志力,她才能撐過這一波低潮。

然而盡管她一再地鼓勵自己,為自己加油打氣,那抹孤寂感仍然排山倒誨而來,令她無所適從。

大門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她反射性地驚跳了一下,帶著滿心警戒前去接起。“喂?”

“夏小姐,有位殷馗先生在這兒等著,你要讓他上去嗎?”是警衛先生溫和的聲音

殷馗,她怔了怔,還來不及回話,殷馗醇厚的噪音傳來“嘿,小妞,總不會連我都不願意見吧?”

聽到他的聲音,她不自禁地漾開微笑,幾天以來第一個真正的笑。  

幾分鐘後,門鐘聲響了,殷馗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

“你的公司說你正在休假。”他走進來,順手帶上房門。

“嗯。”

她裝出開朗的微笑,轉身走回沙發前坐下.抓起一個大抱枕擋在胸前,仿佛那是她的防衛盾牌。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    目光細細地端詳著她。  她的長發柔順地披瀉在肩上,精巧的五官脂粉未施,一件寬大的白色家居服套住她纖巧的身軀,看來完全不像平常那位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反而像個細致的、脆弱的瓷器,一碰即碎。

“你還好嗎?”他柔聲道:“你打算躲在這兒多久?這並不能解決問題。”

“我不是躲。我只是想讓耳根子清靜些。”她搖搖頭“倒是你,這些天忙壞了吧?希望這件事沒給日東集團帶來太大的麻煩。”

“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別人擔心?”看著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龐,他心中交雜著心疼和怒氣。“你沒有想過你白已?”

“我只是無名小卒,那些人很快就會失去興趣。相反的,任小姐的困擾會比我來得大,不是嗎?”

“任宛靈有日東集團幫她擋著,這根本不是問題,再說那篇報導對你的傷害遠遠大過於她。這樁醜聞很可能毀了你。毀了‘協奏曲’,你知道嗎?”

“我絕不會讓‘協奏曲’垮掉。”

“你不該拿它做賭注。若曦。”

她瑟縮了一下,咬緊嘴唇。是的,她知道.但她又能怎麼辦?

她以為自己不會哭泣,然而淚水卻順著眼角滾落頰邊,似乎這些天來的壓力、克制和委屈全在一剎那間釋放了,終於能痛快的宣洩。

殷馗低呤了—聲,伸出雙臂來擁住她,感覺她的淚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想到她的眼淚是為了簡嘉甫而流,他感到心裏劃過一陣嫉妒的情緒。

該死的王八蛋!他在心裏喃喃咒罵。為了追求富可敵國的名門千金,他不但連論及婚嫁的女朋友都可以拋棄,還丟下她獨自承受這一切蜚短流長,簡直是個天殺的混球。

“如果那個傢伙會讓你為他掉眼淚,那他根本不值得你愛。”

他粗聲說道,隨後而出的是一連串不甚文雅的粗話,那篇精彩的詛咒令她止住淚水,唇角往上揚起一絲微笑她居然還能笑,真叫她自己驚異。

“我和嘉甫……結束了。”她輕聲道。

他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別以為我會說很遺憾。”他靜靜地道:“我不會。”

她仰起臉注視著他幽暗的眸子。這就是殷馗!他不會說些好活來哄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很好;他只是提供了他的臂彎,靜靜地陪在她身邊,給予她支持和依靠。

“我不是為了他”她咬住唇,微蹙著雙眉“我只是想……—直以來,我似乎總是被放棄的一方,先是我的父親,現在又是嘉甫……我很擔心接下來,甚至連‘協妻曲’也無法保有”

他瞭解,他摟緊她。他知道那份無所依估的孤寂感。他們是同類的人,生來就沒有受到任何庇佑,得靠自己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一點。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發處。低聲問道

“我不知道。”

她疲倦地搖頭“人都是喜歡看八卦的,或許過—陣子大家就會逐漸淡忘這件事……”

“但是你呢?不管經過多久,仍會有人在背後對你指指點點,認為你是個被未婚夫拋棄的可憐女人。你真的能將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嗎?”他毫不留情地點出她最懼怕的事。

見她無助的表情,他不由得放柔了聲音。“你不必—個人把什麼事情都扛下來,若曦。你還有我,嗯?”

她感到神經束梢—緊。不太確定他的言下之意,或她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你有什麼好建議嗎?”她低問道

“有。”他半晌後才道,微瞇起眼睛”我們結婚。”

有—會兒,她只是茫然地注視著他,仿佛不懂他的意思。待瞭解他說的話之後時,她的眼睛修地睜大。

“你不是說真的。”她低喃

“我是說真的!”

他握緊她的手,低沉的噪音鏗鏘有力。“—旦對外宣佈我們正在交往,所有人就會知道你並不是被男友拋棄,而是你接受了我的追求。這不但可以扭轉目前的情勢,還有利於‘協奏曲’將來的發展,不是嗎?”

她的指甲掐入掌心,但她幾乎毫無所覺。是的,她毫不懷疑這個事實!以殷馗的身價和條件,一旦他對外放出消息,那這樁“醜聞”根本不再是問題。他的確有能耐運用媒體來扭轉乾坤,將阻力化為助力。

“你要我和你合演一出戲給所有人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

“不,不是戲。”他仍然在微笑,慵懶的眼珠半掩在睫毛後。“你可能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的名聲有多糟,我總得讓那些人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女人絕非庸姿俗粉,而是氣質出眾的知性美人。”

她先是蹙起眉,不甚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此刻紊亂的思緒令她無法探究他真正的含意。他說的應該是對外放出他們將要結婚的假消息,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他們再找個理由和平分手,到時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們是否真的結了婚。

“你是個好人,殷馗。”她半嚴肅、半認真地道。

“我不是。”

他吻吻她的唇畔。“只有這個方法,我才能名正言順的得到你。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快了,別急,等你考慮好再告訴我答案,嗯?”

她偎著他的肩窩,覺得這些天來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下來不知怎的,在他身邊,她總覺得好安心,仿佛天塌下來都有他幫她頂著,再大的困境都可以渡過。

“殷馗?”她柔聲輕喚、

“什麼?”

”找個時間,我想去見見你的乾爹,好嗎?”

殷馗有好半晌沒說話。

她仰起臉看他,好奇著他為什麼突然沉默了下來。

“怎麼想到要見他?”他問。

“你說過要帶我去見他,不是嗎?”她沒說出她想見任川銘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她想認識這個扶養殷馗長大、對他如此重要的貴人,或許那能令她更貼近殷馗的真實面。

“姑娘都這麼吩咐了,小生豈敢不從?”他逗她

她綻開微笑,頰邊的酒窩柔和而醉人。他先是注視了她半響,然後俯下頭,嘴唇輕輕地刷過她的。

那是一個很溫柔,充滿愛憐和甜蜜的吻。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手指抓緊他的衣袖,感覺他的呼吸加重,胸膛沉重地起伏。

殷馗從喉嚨發出低吼,而後就將她攔腰抱起。

她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感覺被環在一個安全的繭中。他的懷抱很舒服、很溫暖,很安全也很安適,她輕輕嘆息,從未感覺如此安祥和滿足。

當她的背觸及柔軟的墊褥時,她的手仍然環住他的頸項

“別走,殷馗。”她低浯。“留下來陪我,好嗎?”

他先是停了一下,然後拉下她環住他脖子的手。

她幾乎要因他的拒絕而落淚,然而他只是掀開她的被單滑至她身邊躺下,再次將她擁入懷裏。

她更深地沉入他的懷抱裏,感覺他身軀結實的重量、他熱辣辣的嘴唇在她的頸間吸吮,而後漫遊至她的鎖骨而至胸前,大手輕柔地撫摸她的背。當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肩胛時,他深吸了口氣,拍起頭來注視著她。“怎麼了?”察覺他停下動作,她的眼睛帶著三分迷惘,七分困擾地凝望著他。

她的眼神迷蒙,芳美的唇微微啟開,天知道他得花費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再度吻她的沖動。

“我要你,別懷疑這一點。”他粗啞地說,大手緊抱她的身軀讓她去感覺自己被喚起的欲望。    “但不是現在,不是在你這麼脆弱無助的時候。我要你是清醒且心甘情願地躺在我懷裏,而不是短暫的尋求安慰,我不希望見到你再次逃走。”

她粉臉一紅,知道他指的是他們在關島的最後一夜。他心真壞,到現在還不時用那件事來提醒她。

“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什麼都別去想。”他吻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際喃喃低語。“睡吧,寶貝。”

她慢慢放鬆了下來,雙手仍然環抱著他強壯的身軀,安心地沉入深探的睡眠之中。殷馗的手懶懶地撫摸著她的背脊,笑容在泛開的一秒後凝結,而後慢慢消失,濃黑的眉也逐漸蹙起。

他就這麼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天花板,始終未曾合眼。

任家客廳裏,殷馗坐在任川銘對面,—旁的任宛靈則是愕然地張大了口。

“你說什麼?你要娶夏若曦?!”任宛靈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道:“你發什麼神經?我不答應,絕不答應!”

“我不認為這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宛靈。”殷馗的反應十分冷淡。

“你為什麼要娶她?這根本沒有道理。”任宛靈揮舞著雙手,忿忿不懣地嚷著,“發生了這種事,你應該和她劃清界線寸是。畢竟以你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該和這種私生活不檢點的花蝴蝶牽扯在一起。”

“那全拜你之賜,不是嗎?”殷馗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絲毫不為所動。    “那蠢新聞是你向媒體發布的吧?你事先聯絡了狗仔隊要他們跟拍,然後設計整個事件,對不對?”

仟宛靈張開的嘴巴頓時閉上。

一直不語的任川銘轉向她,不悅地皺起眉毛。“殷馗說的是真的嗎,宛靈?這一切全是你搞的鬼?”

“那又怎樣?就算我不說.這件事過沒兩天照樣會傳得人盡皆知,到時她會被說的更難聽。”任宛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只不過是個妖艷的交際花嘛,也值得你這麼為她抱不平?搞不好狗仔隊報導的都是實情哩,只有你還把她當寶。”

“你說夠了沒有?”

任川銘沉聲喝道:“虧你還是個大家閨秀,怎麼—張嘴巴這麼刻薄,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任宛靈還想說活,見到任川銘的表情又不甘不願地閉上嘴巴。雖然父親對她一向極為疼愛,但發起脾氣來也不是鬧著玩的。她最好還是適可而止。

“在和你算這筆賬之前。我倒要先問問你。你和那個簡嘉甫是怎麼回事?”任川銘威嚴地問道,聲若宏鐘。“如果你和那個簡嘉甫是認真的,就把他帶回來讓我看看。”

“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認真的。”她滿不在乎地聳肩。

“而你的玩玩卻害慘了夏若曦,你知道嗎?”任川銘忍不住又吼了起來,再也沒有好耐性了。“你知不知道你傷害的人是誰?若曝是你的妹妹,你知不知道?”

有如投下一顆炸彈,空間一下子沉人死寂。任宛靈瞪視著父親,滿臉驚愕,“你說什麼?”

“我說,夏若曦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任川銘深吸了口氣,半晌後才徐緩地說道:“二十五年前,我和若曦的母親有過一段情,這件事當時你母親也知道。但一直到幾個月前,我才知道若曦的存在。”

任宛靈久久無法動彈,聽著任川銘開始敘述著當年發生的一切,但那些話似乎無法一下子全進入她的腦中。

一等她從震驚中回神,她立刻跳了起來。“你說謊!我絕不會承認這件事,我絕不承認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女是我的妹妹。”她盛怒地狂喊。

“你……”

任川銘怒極了,不假思索地朝她的臉揮去—掌“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若曦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一定要毀了她,才甘心嗎?”

任宛靈捂住熱辣的臉頰,滿臉不敢置信。“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我早就該打你,才不會讓你一錯再錯。”任川銘痛心地怒斥。“再怎麼說,若曦都是你的親妹妹,你就算不能接受她,最起碼也不該這樣對她!”

“那你呢,你又怎麼能這樣對我和媽?我不會原諒你,更不會承認那個私生女,永遠都不會”她尖聲喊完,隨即頭也不回地朝外奔去。

直到大門被重重甩上,任川銘才頹然坐下來,用一手蒙住臉。

有好—會兒,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四周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給宛靈一點時間,乾爹。”終了,殷馗打破沉靜。“您這麼突然告訴她,別說是宛靈,恐怕連若曦也會是相同的反應。  ”

任川銘抬起頭來,目光在那張俊美的男性臉龐上梭巡。

“你為什麼想娶若曦,殷馗?”片刻後,他才慢慢地問道:“為了保護她的名聲?還是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殷馗靜默了半晌“都是!”他簡短地回答。

他的坦白令任川銘的眉峰舒緩了些。

“你知道,無論外頭的人怎麼說,你能坐上日東集團總經理的位置。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這一點我很清楚。”任川銘慢慢地沉向椅背。表情沉著地道:“相同的,如果能力不夠,誰都無法在日東集團享有特權,任伺—個員工亦然。  ”

殷馗再度默然了許久,才道:“我明白”

“那就好。”見他不吭聲,任川銘轉移話題。“對了,若曦最近還好嗎?”

“差強人意。我正在和律師草擬控告八卦雜志杜的事,應該很快就能幫若曦討回公道。”

“很好。”任川銘滿意地點頭“還有,那個簡嘉甫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他已經和若曦交往了那麼久,怎麼又會來招惹宛靈?”

殷馗沉默了半響.才將任宛靈為了和他賭氣、故意去勾引簡嘉甫的事,簡要敘述了一遍。

任川惦靜靜地聽著,末了才輕嘆了—口氣,“看來.這個簡嘉甫也和一般男人沒什麼兩樣。”他搖搖頭。“若曦愛他嗎?”

“我不知道。”

想到若曦可能仍然愛著簡嘉甫,他忍不住蹙眉,心中略過一絲不快的情緒。

他在嫉妒,他知道,這種感覺是陌生的.但他卻該死的明白那代表什麼。

任川銘看著他糾結的眉峰.眸中閃現有趣的笑意。他很瞭解殷馗的個性,他一向出乎尋常的冷靜、克制,從不輕易顯露情緒在臉上,但只要提到若曦,他似乎總是很難帶上他無情的面具。

“那就這樣了。”沒去探究任川銘頗有深意的眼神,殷馗站了起來。“過幾天等這件風波平緩了些,我會帶若曦來見您。”

“若曦願意見我了,”

“嗯。”

看著任川銘臉上又驚又喜的表情,殷馗忍不住納悶著,一旦夏若曦知道這整件事情的始末,知道他一開始接近她的目的,那她還會不會對他和顏悅色?

“聽說最近整個社交圈裏熱鬧得很,談的全是咱們集團幹金愛上—個身家條件差她一截的帥小子。”

結束了一個冗長的會議,殷馗和徐伯仁正從會議室裏走出來。

徐伯仁打趣地說:“現代人是不是都太閑了,怎麼那麼愛看名人的八卦?”

“如果不是因為任宛靈的身份,恐怕這件事也不會被渲染得這麼大”殷馗漠然地回應。

“這倒是    ”徐伯仁同意道:    “不過也因為任小姐的身份,整篇報導對她的措辭還不至於太過囂張,但夏若曦可就不同了。  因為這件事的影響,    ‘協奏曲’目前面臨空前的危機,即使夏若曦本人低調以對,恐怕短期內也無法制止流言的傳播。”

他知道!進了辦公室,殷馗的眉峰仍舊沒有疏展。“‘協奏曲’目前情況如何?”

“如果你是指銷售量,這還需要時間觀察。不過已經聽說有廣告商打算撤回廣告合約了。我們的律師團已經要求八卦雜志杜公開道歉,否則便要對他們採取法律行動。無論結果如何,對夏小姐的傷害已經造成,恐怕不是—時間就能平復的”

“嗯”

殷馗深思地輕撫著下巴,沉聲吩咐,”不論用任何方法穩住‘協奏曲’的員工士氣    日東集團仍然會全力贊助‘協奏曲’的營運.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我知道。”

殷馗還想再說話,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他傾身按下通話鍵。“喂?”

“殷總,有位簡嘉甫先生要見您,但他並沒有預約,您要不要見他?”

簡嘉甫?他和徐伯仁對看了一眼。

“讓他進來。”他簡單地道,按掉通話鍵。

“引起這件風波的男主角出現了。他還真有種,居然敢上日東集團來。”徐伯仁咧嘴一笑。    ”他來找你幹什麼?”

“我也想知道。”殷馗微微扯動唇角。

門在這時開了,簡嘉甫出現在門後。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徐伯仁識趣地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殷先生。”一等門合上,簡矗甫才出聲道

“簡先生。”殷馗斜靠著辦公桌沿,連客套話都懶得說“有何貴幹?”

“我知道你時間寶貴,我話說完就走。”簡嘉甫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直視著他。”“知道這些天給你們帶來了一些困擾,先說聲抱歉。”

“你應該去向事件的兩位女主角道歉。”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她們受到的困擾顯然遠大於你,因為三流雜志將整個事件形容成兩個女人的戰爭,而你則是個夾在中間享受齊人之福,令人艷羨的風流唐寅。”

“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簡嘉甫爭辯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跟蹤我。”

“早在你疏遠夏若曦,開始巴結任宛靈時,你就該預料可能會有這後果。”殷馗的指責毫不留情,目光淡漠而銳利。  “如果今天任宛靈沒有億萬的身家背景,你也不會和其他男人一樣,對她卑躬屈膝、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是不是?”

“我承認這是我追求宛靈的最大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簡嘉甫甩甩頭,粗聲說道:    “我聽說你正在追求若曦。”

殷馗揚起一道濃眉,顯然沒料到他突然改變話題。

“怎麼,你離開她去追求另一個富家千金,卻又不准別人追求她?”他不動聲色地道

“你為什麼想追求她?”

簡嘉甫直截了當地問:“同樣在商場上,我很清楚你的商業手腕,你—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會想追求若曦一定有什麼陰謀……”

“你追求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別的男人追求地就是別有目的?”

他譏誚的語氣令簡嘉甫漲紅了臉。

“你太自以為是了,殷馗。”他惱怒地道:“讓我提醒你,即使你是任川銘的幹兒子,你還是無法和他將來的女媚相比。等我娶了宛靈之後.我不會讓一個足以威脅我的人,再待在日東集團。”

殷馗微瞇起眼,兩個大男人沉默對峙,串間裏彌漫著一  觸即發的火藥味。  他看著簡嘉甫得意的目光,那是——-挑釁?

“那也得要你有能耐讓任宛靈嫁給你。”殷馗微微笑了,眼中卻毫無笑意“任宛靈只不過在你眼前掛了—塊芳香撲鼻的烤肉,而你立刻就聞香撲了上去,甚至沒考慮過它有沒有毒,嗯?”

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簡嘉甫的臉紅得像塊豬肝“殷馗,你……”

“我並不介意告訴你,我想要日東集團,而且我也會得到它,不論用任何方法。如果你有本事讓我離開日東集團,我絕無第二句話。”他冷靜地介面:“比起那些毫無作為便想在日東集團撈得一職半位的人而言,我的作法光明多了。”

設看聞嘉甫的反應,他轉身走回辦公桌前,簡嘉甫的聲音再度響起——

“殷馗。”

他半側過頭去,嘲弄地拱起眉毛。“還有問題嗎,簡先生?”

“你對若曦是認真的嗎?”

他微微一愣,但表情役有顯露絲毫情緒。“這並不幹你的事,簡先生。”

“怎麼會不幹我的事?”筒嘉甫沖口而出,“我愛她!”

“愛?”

殷馗冷笑一聲,聲音嘲諷刺耳。“那你把任宛靈當成什麼了,簡嘉甫?你有什麼資格談愛?”

“那你呢?以你這些年來的獵艷名聲,你又比我高明到哪里去?”

“我和女人的關系一向是你情我願、好聚好散。或許我的求愛花招並不比你高明,但如果我愛上一個女人,我根本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沒有再看他一眼,殷馗徑自低頭去翻閱手上的文件匣。“如果你話說完了,請便。”

聽出了他在下逐客令,簡嘉甫沉默地站立了片刻,最後才粗聲說道:“聽著,殷馗。如果你對若曦不是認真的,那就離她遠一點!她對感情和婚姻都有著不安全感.再加上這陣子的事……我不想再見到她受傷害。”

他說完隨即掉頭離去,    留下殷馗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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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無論夏若曦幫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之後,整樁緋聞察依舊餘波蕩漾。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在幾個推拒不了的應酬裏,她仍會接到某些關切或同情的詢問,或者聽到背後傳來的竊竊私語。但這些都不是她真正關心的。她心系的還是雜志杜的經營狀況,和它是否因這樁緋聞案而受到無法彌補的影響。

慶幸的是,在日東集團的強力悍衛之下,再加上巧妙地利用媒體推波助瀾,“協奏曲”不但未如預期的銷量慘跌,反而因這樁新聞而聲名大嗓,到達了從未有過的高峰。

更令她意外的是,刊登這樁緋聞事件的雜志社居然派了人來表示歉意,表達了願意和解的誠心,並且決定在報紙上刊登啟事,正式向她道歉。

她不知道是什麼導至整個情況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但卻也隱隱察覺日東集團的影響力有多麼龐大,若不是日東集團從中斡旋,恐怕事情也不會如此圓滿結束。

午後時分,她正在和她的美朮編輯開會;會議室門開了,情萍捧著一大束花走了進來。“若曦,你的花。”

夏若曦接過那一大束粉嫩的玫瑰,聽著背後幾十女人發出贊嘆的聲音。她拿起花上的卡片,上頭是一個蒼勁豪邁的字跡:

給我的天使    殷馗

她咬住嘴唇,克制不住那抹一直要浮上來的微笑。連續幾個禮拜,一大束美麗的花朵每天准時送到她手上,將她的住處和辦公室裝點得有如一個花團錦簇的溫室。

這個浪漫的舉動不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更讓整個辦公室的女人陷入瘋狂,所有的目光全是艷羨和嫉妒

不可否認的,這樣公然和熱情的追求雖然令她有些困擾,但她的心裏卻是滿滿的喜悅。這麼熱烈的追求她並非未曾有過,但從未有—次像這樣,只要一想起送花的人是誰,總能令她的心裏一陣溫暖,嘴角泛起甜蜜的笑意。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時刻.她捧著花束,下了電梯,一眼便瞧見殷馗站在大廈門口,

聽到聲響,殷馗回過頭來,朝她露出微笑。“嗨,我的天使今天好嗎?”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俯身輕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呆愣過後,她面紅耳赤地推開他。“你一定要這麼引入注目嗎?”她尷尬地看著身邊來往的行人“別再那樣做了。”

“哪樣?別再送你花、別在大庭廣眾大吻你、還是別再稱呼你為我的天使?”

她想板起臉.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對一張笑臉發脾氣。

上了車.他們來到一間溫馨的小店用餐,兩人絮絮地交換著工作心得。這段日子他們時常在—起,隨著更深的相處,她一天比一天更瞭解他,崇拜且尊敬他在工作上的成就,雖然他從不多說什麼,但她卻能體會他為了工作所付出的心力。

除此之外,他還跟她聊起小時候,聊起那並不常陪伴他的父母親。雖然僅存的記憶並不真確,但從他眼底的笑意,她可以想見他的童年必定有段快樂時光。

“對了,公司沒事了吧?”用餐過程中,他問她。

“嗯。”她點頭。“八卦雜志杜前兩天派了代表來,表示願意在報紙上公開道歉。”  

“那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麼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認為這件事過了也就算了,沒有必要再被渲染一次。”她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美眸瞅著他看。“是不是你和他們說了些什麼?”

“嘿,別把我想得那麼邪惡。”他的表情很無辜。“或許他們只是不想和日東集團為敵,畢竟事件的主角關系到任川銘的女兒,他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登報道歉和解,總比和日東集團打官司好吧?”

這倒是,她咬咬唇,漫不經心地撥弄盤中的菜。

殷馗深思地打量著她的表情。“怎麼,還在想簡嘉甫的事?”他粗聲問。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忍不住眉毛糾結。“我說過那個傢伙根本不值得你愛!”

她顯然有些訝異他會這麼說。“不。”她微側著頭,一會兒後才道:“我想我對他的感覺,從來不是愛。”

“那你們當初為什麼會在一起?”

“這是逼供嗎,殷先生?”見他橫眉豎眼的模樣,她笑出頰上的梨禍。“從小我就跟著母親生活,身邊的男性友人也僅止于朋友或工作夥伴。回來台灣之後,嘉甫一直像個大哥哥般照顧我,幫了我不少忙,我們自然而然就走得很近。”

“你把他說的像你的保姆。”

“或許吧。”她吐吐舌頭。“嘉甫的野心很大,—心想闖出  —番事業,他會去追求任宛靈,我並不意外。如果他們真的能有結果,我也會祝福他們。”

“別忙著想別人,偶爾也得想想我。”他的眉峰疏展了。知道簡嘉甫在她心目中份量並不重之後,他頓時覺得心中積抑已久的鬱悶減輕了不少。他刮刮她的面頰。“記得回台灣之後,咱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嗎?”

“我和嘉甫遇見你那天?”

“嗯。我記得你當時的模樣,高傲、冷漠,可是好美,我當時站在那裏,想著是該沖向前去把你摟進懷裏好好吻個夠,還是把你按在膝上狠狠打一頓屁股,質問你那時候為什麼逃走。”

“我記得那天你的表情自然得很,好像從來沒見過我”她輕哼著。

“如果你有多看我—眼,會發現其實我沒那麼鎮靜,我一直在想著你會不會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淨,或者根本不想理我。”

她微笑了起來,看著他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黜黑、修長而漂亮,一雙充滿自信的大手,她突然領悟到這雙手所掌握的權力,和他強壯的身軀所蘊含的力量,她相信只要他想,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日東集團對你非常重要嗎,殷馗?”她悄悄地看他。

”當然。到目前為止,它是我唯一能掌控的東西,如果不是任川銘給了我機會,恐怕現在的我,仍會是—無所有。”

雖然他說的無關痛癢般自然,但夏若曦瞭解從一無所有到擁有—切,那必定是段十分艱辛的過程,而他卻克服了所有的困難。

“對了,有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他摩挲著她柔嫩的掌心,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前兩天簡嘉甫來找過我。”

“真的?”她有些意外。”他找你做什麼?”

“他來告訴我,”對日東集團而言永遠是個外人,要我盡早認清這一點。”

“你可以娶任宛靈,不是嗎?”她想裝成若無其事,卻發現心裏冒出一絲酸意。

“嘖嘖,好濃的醋味。”他低聲笑丁:“如果我要娶她,你想我會等到現在嗎?”

“我怎麼知道?搞不好你另有打算哩。”她嘟著嘴巴說。

他愛憐地笑了,手臂環過來摟住她的腰,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她正想換個舒服的坐姿時,手肘猛地碰撞上椅子的扶手。

“小心。”幾乎在她發出輕叫的同時,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護住她。“撞痛了沒有?”他著急地問著,細心地拉起她的衣袖,審視著那道微紅的肌膚。

她凝望著他專注的神情.看著他輕柔地按摩著她被撞麻的部位,一面心疼和不舍地在上頭呵著氣,仿佛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一陣暖意緩緩流過她的心田。

她愛他!

有如每一個呼吸般真實,她知道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毋需更多的事實來佐証,她早就明白了這個事實——或者,早在半年多前,她在關島遇見他時,就愛上他了,否則她為何心慌得急於逃離他?

“你為什麼瞪著我?”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噢。”察覺自己正盯著他著,她抽回手,藉以掩飾自己的臉紅。“沒什麼。”

他才不信真的“沒什麼”,但她不想說,他也不打算追問,

“對了,你考慮過結婚的事了嗎?”

她一時間無法適應他突然改變話題。對了,他是說關於他們合演一出戲的事……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殷馗。”她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道:“你為‘協奏曲’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件事再過不久大家就會淡忘,我想我們不用……”

“我說過我是認真的,若曦”他嗓音低沉地打斷了她。

她疑視著那雙熾熱的眸子,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心開始跳得飛快。

他是說真的!他真的在跟她求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迎視他,提聚所有的勇氣問:“你根本沒有必要娶我”

“你不想嫁給我?”

”當然不是廠她脫口而出,察覺自己落人他的陷阱,她整張臉漲得通紅

他笑著擁住氣鼓鼓的她“那麼,你要我拿著鑽戒和紅玫瑰,當眾下跪?”

她仰望進那對帶笑的黝黑深潭,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她心愛的男人想要娶她,她應該要感到高興的。事實上,高興尚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更正確的形容詞是欣喜若狂,但是……

“你明知道不是那樣。”垂下眼,她低聲說道:“只是……我不認為你真的想結婚。”

“喔?”他驚異地揚著眉毛。“怎麼說?”

“因為……你似乎很習慣單身生恬,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不用煩惱該如何討女人歡心、付出任何保証和承諾……”她的聲音哽住,無法說完所有的話。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結婚,也沒想過要抱獨身主義”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過去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遇見讓我為她深沉著迷,想不顧一切擁有她、和她共度餘生的女人,直到遇見了你,我想也該是時候了。”

那你愛我嗎?她幾乎沖口而出。只要一句話……只要他說出她最渴望聽到的那三個字,那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點頭,但他沒有。

她沉默得太久了,殷馗俯下頭來端詳她的臉龐。

“是不是我逼得太急了?”他放柔了聲音“沒關系,我說過會給你時間,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

她正想說話,他已經揚手招來侍者結賬,她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送她回到住處之後,夏若曦開門進到屋裏。殷馗仍然站在門口,卻似乎沒有跟著她進履的打算。

“要進來坐坐嗎?”她問。

“不了。”他一甩頭,聲音不在他預期中的沙啞。“你累了一天,應該早點休息。如果進去了.我可不敢保証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她臉紅了起來。

“我以為你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她挑戰性地看著他。

下一秒鐘,她已經撞進了一堵結實的胸膛,嘴唇被他灼熱的吻堵住。她昏眩地抓著他的肩膀保持平衡,感覺他的吻變得徐緩而溫柔,她可以聽到他如擂鼓般的心音,感覺他的身軀因熾熱的欲望而緊繃。

“我該走了。”他呻吟地扯開唇,壯士斷腕般地放開了她,咕噥著道:“別再考驗我的自製力了,女人,否則我可不管這會兒是不是在家門口。”

他往後退開,朝她微笑、“晚安。”

“晚安’她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裏,才帶著那抹夢幻般的笑意進門


“我不管,我絕不會承認夏若曦是我妹妹。”殷馗的客廳裏,任宛靈的聲音毫無轉寰餘地“誰知道她媽去哪里懷了個私生女,硬賴在我爸身上,我不承認,絕不承認”

“注意你的用詞,宛靈。我不喜歡聽見任何人侮辱她”坐在她的對面,殷馗眼神漠然地盯著她。“放過若曦吧,宛靈,也放過簡嘉甫,別讓他以為你真的對他有意思,最後才發現你從頭到尾都在愚弄他。”

“那是他自己蠢,他以為娶了我就可以得到整個日東集團。簡直是做夢!”她轉向他,眼神灼灼逼人。”至幹你,你根本早就知道夏若曦是我爸在外頭的私生女,是不是?”

他靜默半晌,才簡短地答道:“對”

“我就知道。”任宛靈勝利地一揚眉。“他那時突然派你去關島,我就覺得事有蹊蹺,之後你就對夏若曦百般討好,還讓日東集團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贊助廠商。你跟夏若曦非親非故,幹嘛對她那麼慷慨……”

她停了下來,腦中驀然一閃。

“我懂了,這同時也是你要娶夏若曦的原田,是不是?”真相在她腦中閃現,她的表情因這猝然的醒悟而興奮了起來。“你想娶她,就是因為你知道我爸會認這個女兒.只要娶了她,一樣能鞏固你在日東集團的地位,我說對了嗎?”

殷馗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切。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你之所以追求她,只是在為你的未來鋪路,讓你在日東集團的地位更名正言順,不會再有人批評你只是一個外人,是不是?”她向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質問道:“回答我,殷馗。”

“沒錯!”終於.殷馗慢慢地開口,“這就是我的目的!如果我必須娶任川銘的女兒,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那麼夏若曦就是我的選擇。”

任宛靈臉色一變,頓時完全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一旦任川銘承認了夏若曦的身份,那麼不管殷馗娶的是哪一個,—樣都能讓他在日東集團的地位更加穩固。

“你早知道一切.卻和我爸聯合起來欺騙我?”任宛靈尖著聲音嚷叫,“為什麼?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她?你寧可娶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女,也不願意娶我?”

“夠了,宛靈。”他沉聲道:“若曦是你的妹妹,你不該這樣說她。”

“你們根本沒有資格教我該怎麼做!”她直瞪著他的臉,咬著牙道:“好,你要我承認她是我妹抹,那我就如你所願。我這就去和她把話說清楚,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沒等他回答,任宛靈已經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西餐廳裏,夏若曦面對著坐在跟前的任宛靈。

今天下午,她意外地接到任宛靈的電話,邀請她見個面,她雖然不甚明白任宛靈的用意,卻禮貌地並未回絕。

然而從進門到現在十分鐘,任宛靈一直不曾開口,只是略帶深思地打量著她,令她暗自納悶,她究竟有何目的。

“我之所以約你碰面,是想把話和你說清楚。”任宛靈率先開口。“首先,別以為我會為這宗緋聞風波向你道歉,我不會!”

“我並沒有期望這個,任小姐。”夏若曦淡淡地微笑。

任宛靈似乎有些訝然于她的平靜,但她沒有多作評論。夏若曦正想向她問明來意.另—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宛靈”簡嘉甫在任宛靈身邊坐下,待見到夏若曦也在場之後,他面露尷尬之色。“若曦,你也在”

“嘉甫。”夏若曦也同感驚訝。任宛靈找他們兩個來幹什麼?

“舊情人相見,想必你們有很多話要說了?”任宛靈諷刺地道:“別擔心,我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我之所以找你們出來,是想把話說清楚,從今以後,我希望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誤會”

“宛靈,你在說些什麼?”簡嘉甫皺起眉毛。

“首先是你,筒嘉甫。”任宛靈昂起下巴,睥睨著他。“坦白告訴你,我對你根本沒興趣!我會和你在一起只是為了報復殷馗罷了,因為他對我一向愛理不理,所以我想找個人來氣氣他、讓他吃醋,而你是個現成的人選。”

簡嘉甫瞬時臉色—變

“他明知道我爸爸將來的企業都是我的,只要娶了我,他就永遠會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但他卻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他從沒正眼瞧過我,卻突然間對夏若曦感到興趣,還為了她不惜和我翻臉,這口氣我無論如何都咽不下。”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讓我以為你愛上了我,好讓我和若曦分手?”簡嘉甫咬著牙進出話,“這麼說,這樁緋聞案也是你刻意製造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你追求我,不也是為了想一步登天,巴望著將來能得到日東集團?”

沒理筒嘉甫一臉呆愕,任宛靈徑自轉向夏若曦,姿態依舊高傲。“至於你,你知道殷馗為什麼追求你嗎?”

“我認為這不關你的事,任小姐!”她表情鎮定。

“我只是不想見你再繼續笨下去,成為殷馗利用的—顆棋子。”任宛靈撇摘嘴角,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老實告訴你吧,你是任川銘的私生女,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猛然一震,表情愕然,一旁的簡嘉甫也驚得呆了。

“不可能!”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我也這麼認為。”任宛靈冷哼一聲。“你母親只是我爸爸年輕時風流的對象而己,天知道她發什麼瘋,居然想把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女,賴到我爸爸頭上。可笑的是,我爸居然還挺認真的想認你,還事先振殷馗去調查了你的底細。”

夏若曦臉色蒼白,試圖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你是說,殷馗也知道這件事?”

“他當然知道。半年多前,你就在關島認識他了,是不是?我不管他跟你謅了什麼理由,那一切都是他早就計劃好的,絕對不是什麼巧合。”

任宛靈斜睨著她,慢條斯理地接著道:“你知道殷馗為什麼向你求婚?告訴你,他是為了你將來的嫁妝和遺產。他一直在盤算如何更鞏固他的地位,繼而得到整個日東集團,娶了你之後,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夏若曦愣愣地坐著,幾乎沒有聽到任宛靈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她是任川銘的女兒?!她和任宛靈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太多的震撼突然間紛湧而上,她根本無法思考。

多諷刺,簡嘉甫因為她沒有雄厚的身家背景而放棄了她,而殷馗卻為了她平空多出來的父親,和將來可能得到的龐大遺產而打算娶她

他們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騙局。

這個認知令她的心劃過一陣酸楚,仿佛被撕裂般疼痛難耐。

“我母親從來不曾和我提過這件事。”她沙啞地出聲。“你放心,我對日東集團沒有興趣,更不會和你爭財產。”

“如果真是這樣,你母親又何必要求我爸讓你認祖歸宗?你最好問問你母親腦子裏在打什麼主意。”

見夏若曦臉上全無血色,簡嘉甫伸出手護住她,轉向任宛靈怒道:“別再說了,宛靈。”

“你沒資格這麼叫我,簡嘉甫。”任宛靈站了起來,輕蔑地由上往下俯視他。“對你而言,我是任小姐!從今以後,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聽清楚了嗎?”

不再看他們一眼,任宛靈徑自轉身離開。

直到任宛靈的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簡嘉甫才回過頭來。“若曦,你還好吧?”他關懷地問著。

“我沒事。”夏若曦輕聲道,神情飄忽地起身。“我要走了。  ”

簡嘉甫跟著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搖擺頭,沒有再看簡嘉甫的反應,她安靜地往門口走去。

她需要時間好好思考、整理這一團亂。

殷馗和夏若曦共進晚餐後,殷馗就直接驅車送她回家。

送夏若曦回到住處之後,殷馗並沒有馬上離開。她一整個晚上反常的靜默,細致的臉龐有著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怎麼了?”他低聲問道,撫過她肩上的發絲。他知道任宛靈去找過她,但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不管若曦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都不該是如此平靜的反應,平靜得令他心驚膽顫。

夏若曦沒有說話,只是由門口退開,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殷馗合上門走了進來,注視著她纖秀的背影,納悶著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任川銘是我的父親,是嗎?”她並不想這麼直接的,但話卻已脫口而出。

一陣窒人的沉默之後,殷馗才開口說話,“任宛靈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我一開始就說了,你會比較容易接受嗎?”

她瞪視著前方,無法反駁。她想起他曾多次的試探,他不止一次問過她對任川銘的看法,當時她就該察覺出一些蛛絲馬跡的,但她卻忽略了。

她沒有聽見殷馗走動的聲音,直到她感覺他身上的熱力傳至她的背脊,才知道他已經來到她身後,他的手輕輕地環住她的腰身,結實的身軀貼靠著她。一整天的紊亂思緒令她煩燥不安,此刻他沮柔的懷抱正是她所歡迎的。

“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若曦。”他的下顎輕輕地摩擦她的頭頂,溫柔地道:“相信我,你的父親也不好受。他一直到幾個月前才知道你的存在,之後就一直在考慮該怎麼告訴你,才能令你接受他、諒解他……”

“這也是你向我求婚的原因?因為我是任川銘的女兒?”

她可以感覺他僵了一下,擱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她回過頭來看他,他的眸光幽暗,沒有回答,但在她眼中這形同默認。

“告訴我,你在多久以前開始調查我?”她直視著他,冷靜地問道:“你知道我會在那段期間去關島渡假,所以你查出我住的飯店和行程,刻意製造各種巧合好接近我?”

“對。”他過了半響才回答。“但我一開始不知道你和任川銘的關系,只單純認為你是他新看上的獵物。我得先明白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摸清你的底細,瞭解你是否又是另一個想從他身上撈到好處的女人。”

“所以當你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之後,你決定改變計劃,因為娶我可以讓你更名正言順得到日東集團?”

她看見他抽緊薄唇,拳頭在身側捏緊,似乎正在極力壓抑怒氣。

“你是這麼想的嗎?”他咬著牙根,喉結上下滾動。“我們在關島那段日子,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你都認為是虛情假意,在你心目中,我的評價就只是這樣?”

“如果你從—開始就欺騙我,我懷疑我還能相信什麼”她聲音幹澀地道:“那幾個壞人呢?那也是你安排的嗎?”

他瞪視著她,半晌後才從牙縫裏進出話.“不是!我根本沒料到會有那些人。我原本還在想著該怎麼接近你,那些人反而給了我一個好藉口。”

“你說謊!”她激烈地低喊.猛地轉身退開。

原來這就是真相!原來他這幾個月來的殷勤追求、細心體貼全是假裝?她是如此信任他、依賴他……和愛他。然而這從頭到尾只是他精心設下的陷阱罷了,為了誘她往下跳,讓她愛上他,進而心甘情願答應嫁給他。

是的,她的確是愛上他了,被他的溫柔和微笑迷得昏頭轉向。噢,他一定很得意吧?

“你之所以想娶我,全是為了日東集團?”她重復地問,近乎自言自語。

“如果你已經這麼認定,那又何必在乎我的答案’”他面無表情地道,冷漠的臉龐罩上寒霜。

淚意陡地泛上眼眶.但她極力忍住。“那麼,我可以現在給你答復。”她別開頭去,硬聲道:”我不打算認任何人當父親,更不打算嫁給你,整個日東集團都與我無關。現在,請你離開!”

她想轉身,他卻更快一步地擋住她的去路,大手攫獲住她的手臂。她掙動著,卻根本推不開他強硬如鋼鐵般的鉗握。

“你太不知好歹了,夏若曦。”他冷冷地說道,臉龐因壓抑而繃緊。“你可以不嫁給我,但是認任川銘這個父親對你只有好處,想想日東集團可以為你的事業帶來多大的利益,沒有人會笨到拒絕成為日東集團將來的受益人。”

“如果我不呢?”

“那麼,‘協奏曲’的命運會比上回的醜聞糟上百倍,日東集團會撤回所有的贊助合約,想想外頭的傳言會怎麼繪聲繪影。”他眼神淩厲.手指鉗握得更緊。“相信我,我絕對有能耐毀掉你母親創辦的事業,你可以和我賭!”

她的氣息霎時梗住。“你在威脅我?”

“我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記得嗎?”

她臉上血色盡退。“你是個卑鄙的惡棍,殷馗。”

“很遺憾你現在才發現。”他露出一個毫不幽默的微笑“我勸你好好考慮,夏若曦。至少你還有個父親願意認你,讓你有個健全圓滿的家庭,有些人卻根本著求不到這樣的幸運!”

她瞪視著他,怒氣令她看不見他眼底那抹苦澀和嘲諷。他的表情陰沉森寒,原本溫柔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疏離和冷漠。

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投入他懷裏,告訴他,只要他在她身邊,她該死的才不在乎這些,然而她不能。

殷馗不愛她!他從一開始就對她撒謊,讓她跌入他設下的情網而不自知。她已經交付了她的心,絕不能連自尊也賠了進去,那會讓她更看不起自己。

“要我認他,可以!”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等我回到任家之後,我要你滾離我的視線,從今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她倨傲地挺直背脊,冷冷地注視著他。“你做得到嗎?”

殷馗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睛,賁起的臂膀肌肉顯示他正在盛怒之中。他幾乎想狠狠地搖撼她,又仿佛想將她碎屍萬段。

夏若曦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她死也不會讓他看出她的顫抖。

“很好。”最後,他由喉間硬擠出話。“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就如你所願吧。”

再嘲弄地朝她欠了欠身,他渾身僵硬地甩頭離去。

直到門砰然合上的聲音傳來,她才像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似的癱滑至地上,任淚水無聲無息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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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置身在寬敞的客廳裏,夏若曦坐在舒適的沙發上,目光下意識地環視四周,由天花板上柔和的水晶吊燈、上好的桃花心木打造而成的全套傢俱,一直到落地窗外整個規劃完整的庭園造景。

這兒的裝潢氣派而不繁復,佈置實用而不奢華,卻無一不顯示出主人高雅出眾的品味,和財力雄厚的身家背景。

多麼不可思議!她迷惑地想著。二十幾年來,她從未曾想過自己會有和父親相認的一天,而現在,她居然離他如此之近。

客廳的另一邊傳來聲響。夏若曦回過神來,目光朝向聲音來源。

是任川銘!即使她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她仍能立刻認出那偉岸的身形。

“若曦。”任川銘在她對面坐下,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喜和愉悅。

“任董事長。”她傲傲頷首,努力平穩有些忐忑的心情。管家在此時端了兩杯茶到他們面前,稍微平緩了她的緊張。

她可以感覺任川銘對她的稱謂有些失望,但他的表情並未顯現出來。

“我聽說了雜志社前陣子引起的風波。”他溫和地道:“這件事是宛靈的錯。如果她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代她向你說聲抱歉”

“沒關系。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回以淺笑。開始仔細地打量起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呼風喚雨的男人。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大約六十歲左右,頎長的身材保養得宜,有著一對精明銳利、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穿著一襲灰色的家居服,即使兩鬢已有些斑白,卻更添一股中年男子的魅力,可以想見年輕時必定是個風度翻翩的美男子。

她想她有些瞭解她的母親當年會愛上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殷馗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我是你的……”任川銘頓了下,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居然也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我知道”她簡潔地回答,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但我仍然希望由您親口向我証實。”

任川銘注視著她,眼中流露出贊賞的情緒。這女孩兒有著他少見的膽識和乾脆俐落的行事作風,真不愧是他任川銘的女兒。

他輕咳了一聲,然後開始敘述他當年和夏念慈的一段情緣,夏若曦靜靜地傾聽著,時而秀眉深鎖,時而陷入沉思。

當他說完之後,兩人之間有了好一會兒的靜默。

“原來如此。”她若有所悟地道。見他不解的表情,她淡淡地解釋,“我從小一直跟著母親在英國生活、受教育。但從我十三歲之後,她每年暑假都會送我回來台灣學中文。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了”

“我知道這件事令你一時難以接受。”任川銘停了停,才柔聲接道:”當年你母親離開了我,我一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直到這兩年我和她重新取得聯絡……我希望時間還不太晚,你會願意讓我好好補償你和你母親。”

“我不知道。”她咬住下唇,有些遲疑。“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母親從未和我提過你的身份。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接受這件事。”

“當然。”任川銘可以理解。“這事兒原本該是我親自去找你、向你解釋的,但是這個圈子消息傳得快,我怕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所以才會先要殷馗去幫我多瞭解你,若不是他,恐怕你今天也不會肯來見我了。”

聽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刺痛了一下。她不想談他,還不能,他在她心口烙下的傷口還太新,只要一思及他,仍然令她的胸口一陣抽痛。

“你有一個很出色的幹兒子。”她低語。

“是的。”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自誇的成分。“從他十二歲那年開始,我就把他帶在身邊。我器重他,他也尊敬我,不只因為我是他的乾爹,還因為我們對彼此絕對的信任。”

“我很少要求他做什麼,但他卻一直很上進,很努力,並且盡全力達到我所有的要求。就算我有兒子,也不見得能比他出色。”

“這也是你要他娶任小姐的原因?”

“如果他能和宛靈結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這是我的私心,我從來不干涉他的私事,畢竟感情無法勉強,我還是希望他能娶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

見她默不作聲,任川銘微揚起眉。“怎麼,你和他吵架了?是不是你們發生了什麼誤會’’

“不是誤會。”她澀然地答道:“他顯然認為娶了我,將來就能更順利地得到日東集團.因為他知道我是你的……”她沒有說完,但任川銘知道她的意思

“是這樣嗎?”任川銘靠向椅背,沉吟地說:”那根本沒有必要。讓我告訴你,殷馗能在日東集團有今天的成績,憑的是他自己的能力,和任何人無關。如果他需要靠裙帶關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早就會娶宛靈了,不是嗎?”

見她愣住,任川銘徐徐地介面,“坦白說,他身邊—直不乏女人圍繞,但他對逢場作戲一向很有分。對他而言,似乎沒有比工作更值得他狂熱的事。”

“直到認識你之後,他似乎有了新的領悟,性情也柔和多了,不再老像個拼命三郎似的。我一直很好奇什麼樣的女孩能夠讓他動心,繼而定下來不再飄泊,見到你,我想我總算知道原因了。”

夏若曦別開頭去,默不作聲。

“過去就算發生再大的事,他一向是氣定神閑冷靜面對,但最近這陣子他卻有些消沉。”任川銘睨著她。“我猜這和你有關。”

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頰上投下一圈陰影。“他追求我,完全是為了他自己的野心。”

“這是他親口告訴你的?或者是你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就定了他的罪?”

夏若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將雙手交握在膝上。

自從那天晚上的爭執過後,她便不曾再見過殷馗。他的花依然每天准時送到她的辦公室,卡片上仍然稱呼她是他的天使。但他卻沒有再出現過,就仿佛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

她瞭解他是為了她著想,畢竟一個如此熱情的追求者突然間不再送花,必然會引起其他不必要的揣測。他必定是顧慮到這一點,才打算用循序漸退的方法,不讓他們的“戀情”結束得太過突然。

他連這點都考慮到了。她對自己苦笑著。沒見到他的這段日子裏,她仿佛失去了生恬重心一般,終日過得渾渾噩噩,心裏像有個填不滿的的大洞,似乎連她的靈魂也跟著抽離了她的軀體。

“他呢?”她鼓起勇氣問道。

“殷馗?他到澳洲出差去了,要一個禮拜後才會回來。”

噢!她陡地感到有些失望,而這一幕沒有逃過任川銘飽覽世故的眼睛。他正想再說話,一陣駛進庭園的車聲打斷了他。

幾分鐘後大門開了,任宛靈走了進來。見到她也在場,任宛靈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夏若曦站起身,禮貌地向她頷首。“任小姐。”

“你回來的正好,宛靈。”任川銘招呼道:“過來見見若曦。”

任宛靈的反應只是抿了抿唇,沒吭聲,也沒有移動腳步。

察覺氣氛有些窘迫,夏若曦明白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再見,任先生、任小姐:”再朝兩人點個頭,夏若曦轉身離開,大廳裏只剩下任川銘和任宛靈。

“你還在怪爸爸嗎,宛靈?”直到客廳的門重新合上,任川銘才溫和地開口,“我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你,也不能怪你時間無法接受。再怎麼說,若曦都是你的妹妹,我希望你學著去接受這個事實。”

見任宛靈仍然不發一言,任川銘長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爸爸一直放縱你任性妄為的個性,但是這回,你傷害的是你的親妹妹。在你做了這麼多打擊她的事之後,她仍然對你毫無芥蒂,你應該覺得慚愧。”

任川銘語重心長地說完,然後起身離開客廳,留下任宛靈默默地咀嚼他的話

坐在熟悉的咖啡店裏,夏若曦仔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簡嘉甫。

臨下班前,她在公司裏接到簡嘉甫的電話,邀請她一起晚餐。自從上回和任宛靈攤牌的那—幕過後,這是她第一次單獨面對簡嘉甫。

半個多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些,雖然他的外表整潔如昔,但臉上原有的光采不再,似乎已經有幾天不曾好好休息過。

“你還好嗎,嘉甫?”見他憔悴的表情,她關懷地問道。

“還不是一樣上班、下班,做和—般人相同的事?”簡嘉甫聳聳肩膀,詢問地望向她。“你呢,我看到八卦雜志在報紙上登的道歉啟事,看來風波是平息了。”

“是啊。”她淡淡地微笑。“或許因為事關到任小姐的名譽,他們也不想和日東集團為敵吧?”

簡嘉甫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後突然握住她的手

“原諒我,若曦。”他沙啞地開口。

夏若曦微微愣住,看著那張漲滿愧疚的臉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知道我那麼做很不應該,但……有沒有可能,我們再重來一次,將那件事當做沒有發生過?”

見她不說話,他很快地接了下去,“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多歉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她沒有抽回手,只是沉默地任他握著。她知道這是個重要抉擇,只要她一點頭,她和嘉甫就可以再回到過去,將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一般,他可以絕口不提任宛靈,她也可以當作自己從不曾認識過殷馗……

但她做不到!無論他們如何假裝,他們都很清楚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永遠無法忘記殷馗在她生命中留下的這一段軌跡,就如同簡嘉甫也忘不了任宛靈一般。再繼續下去只是欺騙自己罷了,這又何必?

沉默了幾秒鐘後,她輕輕地抽回手。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嘉甫。”深吸了一口氣,她靜靜地開口。”記得上回我們和任宛靈在餐廳裏,她說的話嗎?她說的是真的,我和殷馗並不是在台灣認識的,而是在七個多月前,在我去關島度假的那段期間。”

她頓了一下,開始毫不隱瞞地說出她和殷馗在關島相遇的經過,包括殷馗受了任川憾所托、如何計劃接近她而大費用章,就連後來能順利和日東集團取得合作,也是出於殷馗的授意。

當然,她省略了她提早回台灣的理由不說,那是她內心深處的祕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在什麼時候愛上殷馗的。他讓她瞭解什麼是真正的快樂,經歷了心痛和糾結的迷惘,卻仍然深深愛戀著一個人的相思,而那是嘉甫所不曾給她的感受。

“你愛上他了嗎,若曦?”當她說完之後,簡嘉甫只問了她一句。

她本想否認,卻發覺自己根本說不出違心之論。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問呢?”她低語。

“我並不在意,若曦。”他再次覆住她的手,並緊緊握住。“既然你知道他追求你是別有目的,那你大可以把他忘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夏若曦注視著那張熱切的臉龐,無法說出會澆熄他期望的話,然而她也不需要回答,簡嘉已經從她的衷情看出答案。

“我們不能,是不是?”他的表情先是失望.繼而是更多的沮喪和悵然。“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被利益沖昏了頭,繼而鬼迷心竅去追求任宛靈,也許咱們早就結婚了,也不會有後來這些事發生”

“別這樣,嘉甫。”她反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說道:“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

雖然感到失落,簡嘉甫仍然極有風度的微笑。“是的,朋友。”他喃喃道。

有好一會兒,兩人不再交談.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咖啡店門的風鐘聲響起,夏若曦不經意地往門口—瞄,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簾。

是殷馗!

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有好一會兒,地就這麼定定地凝視著他,近乎貪婪地掬取著他挺拔的身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近三個禮拜不見,卻如隔三秋。

意識到她的凝視,殷馗回過頭來,目光穿過偌大的空間和她相遇

他微瞇起眼,仿佛有些意外她會在這裏,但只—剎那,他的表情義恢復為原來的平靜。那張俊朗的臉上不再有她所熟悉的溫柔。深邃的黑眸也不再充滿笑意,就好像她只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怎麼了?”見她失魂落魄的表情,簡嘉甫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瞧見任宛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將手伸進殷馗的臂穹裏,美麗的臉龐笑意盈盈。

掉回目光,殷馗沒有再看夏若曦一眼,和任宛靈離開了咖啡店。

“若曦……”簡嘉甫喚著,卻不知從何開口。

夏若曦沒有回答。直到玻璃門合上後許久,她仍然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感覺他似乎也這麼走出了她的生命。

任家的客廳裏坐了三個人,氣氛從未如此沉靜肅穆過。

從夏念慧進門這半個小時以來,任宛靈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她原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嬌媚的、風情萬種、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但夏念慧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即使之前設想過無數次,她也沒料到夏念慧會是這麼嬌小。一對柔和的棕眸鑲嵌在那張雕琢細致的臉龐上,看來不顯精明,反而充滿自信和智慧。她棕色的發絲在腦後松松地綰成一個譬,修長的身材琦瓏有致,仿佛只有三十歲。

任宛靈將目光轉向她的父親。任川銘就坐在夏念慈身邊,目光充滿柔情蜜意。從方才到現在,她一直觀察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即使並沒有特別親呢的動作,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她也能看出這兩人之間濃烈的情感。

“我知道你很不能諒解我和你父親的事,宛靈。”發覺她一直不說話,夏念慈溫和地開了口,“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也能瞭解。”

“如果你當時知道我父親已經有妻有子了,你還會愛上他嗎?”任宛靈半響後才問。

“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夏念慧頓了一下,誠實地道:“在遇見你父親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要結婚,但命運卻安排我和他相遇,要不要愛他,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愛情可遇而不可求,它不一定什麼時候會出現,但當它來時,你一定會知道。”

”如果我不接受你呢?”任宛靈叛逆地直視她。“我爸之前從來沒和我提過你和夏若曦的事,卻在這麼多年後,突然要我接受你們,這簡直是強人所難”

“宛靈……”任川銘正想插話,夏念慈卻按住了他

“我瞭解。我從來沒想過要取代你母親的地位,這也是我當初會選擇離開的原因。我也沒想過在這麼多年後,你爸爸仍然沒放棄找我,我並不期望你會接納我,但若曦是無辜的,她和你一樣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

見她默不吭聲,夏念慈柔聲接續,“我和你父親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如果你仍然無法接受,我只能說,我很遺憾。”

任宛炅還想說話,但在那對溫柔的目光注視下,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給我時間。”她低聲說道。沒有再看他們的反應,她起身離開了客廳。

出了大門之後,任宛靈深吸了一口氣夜間傲涼的空氣。才緩緩朝花園裏走去。涼事裏,殷馗正—手端著酒杯坐在長椅上,表情若有所思。

聽到聲響,殷馗側過頭來看她。“是你。”

任宛靈在他身邊坐蔔,和他一起凝望著前方幽暗的花園。

“你知道嗎,夏念慈和我想像中不—樣”她平靜地開口“在她來之前,我原本已經認定她是個魅惑男人的狐狸精。如果她真是那樣,那我會比較容易對付她,但她和我預估的差距甚遠。”

殷馗沉默片刻。“那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奇怪的是,接受她們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她沉呤地回答。“我母親過世之後,我爸一直很孤單,雖然他身邊一直不缺女伴,但我幾乎役見他真正的笑過。如果和夏念慈在一起能令他再度快樂起來,那我似乎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殷馗挑起濃眉,有些訝異她的想法轉變如此之大。“意思是,你願意接受夏念慈和若曦了?”

“我反對有用嗎?他們都幾十歲的人了。我想也不需要我的同意與否。”她微微聳肩,口吻輕描淡寫,“我後來想想,多個妹妹也沒什麼不好。瞧瞧夏若曦,她比我小三歲,卻能把她的雜志社經營得有聲有色,看來我是該學著點。”

“很高興你能這樣想,宛靈。”他看著她,溫和地說道:“如果我之前說過一些令你不好受的話,我向你說聲抱歉。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知道。”她苦笑了一下。“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也看清了一些事實。我受夠了男人總是因為我的身家背景而追求我,而不是真正愛上我這個人。只有你,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裏,這也就成了我最大的挑戰。”

“再說,如果你想娶我早就娶了,絕不會等到現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宛靈。”

“夏若曦呢?你也把她當成妹妹嗎?”

見他一怔,任宛靈頗有深意地看著他:“你愛她,是不是?”

殷馗沒有吭聲,只是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他不用回答,他的表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找她?”掩飾起那抹輕微的悵然,她輕柔地問:“你難道不擔心她會再回到簡嘉甫身邊。”

“若她這麼做了,那也是她的選擇,不是嗎?”他的表情陰鬱,聲音帶著些許苦澀。“她認定我是別有目的才追求她,否定了我為她做的一切,她要我別再出現在她面前,我自然也得照辦。”

“所以你就這麼放棄了?”任宛靈用眼角瞥著他;”什麼時候開始,堂堂殷總經理居然這麼容易就投降了,不戰而敗,不像你的作風吧?”

殷馗的反應只是淡淡一笑,伸直了腿往後靠,仰頭望著滿天繁星

不,他並非不戰而敗!上一回,她毫無預警地由他身邊逃開,而這一回,他打算把決定權交給她……

這次,必須由她來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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