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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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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冷劍飛鶯][雲中岳][1~30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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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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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5: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瞧你說得多粗野?」飛燕迴避他的目光;「你在姑娘們面前,是這麼放肆的?」

  「從前不是,現在是。」

  「為什麼?」

  「因為經此巨變,我要徹頭徹尾成為一個無聊的江湖人。」

  「你……」

  「這一來,我的心理上就沒有負擔。」他淡淡一笑,笑得陰森:「我發現你們江湖人所行所事,其一是不把別人當人看,也不把自己當人看。其二是隨時隨地可以殺人,也隨時可能被人所殺。其三是講仁義道德講理性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從現在起,將會有許多狗養的畜生要倒霉了,我就要把江湖鬧個天翻地覆的.刮起血雨腥風。」

  「你這種轉變很可怕……」

  「你將會看到更可怕的,所以你在心理上必須有準備,除非你離開我遠一點。」

  「你……你是什麼意思?」飛燕悚然問。

  「因為你將發現,接近我必定會為自己帶來許多是非意外和不測。」

  「這……」

  「你將會發現自己成為他們遷怒的對象,將會不斷發生這次被波及、被擄劫、被凌辱的故事。這也是你們江湖人劣根性之一:欺善怕惡,遷怒弱者。好了,不要多說了,你是一位好姑娘,好自為之。」

  「凌風……」飛燕急叫。

  可是。晃凌風已經走了,身形冉冉而去,眨眼間消失杏樹林深處。

  夜來了,孫家大院毫無動靜,十餘棟房舍黑沉沉,沒有燈光,不見人影。

  二更過去了,三更天依然毫無改變。

  五更初,五個夜行人越牆而入,消失在黑暗的內院房舍深處,毫無聲息發出,像五個鬼魂。

  不久,小廳堂中終於出現燈火。

  共有七個人聚會。

  其中兩人顯然是匿居在內的,孫家大院內並非無人留駐,而是留駐的人不外出走動而已。

  「真的毫無動靜,這一天一夜中,的確不曾有人前來窺探踩線。」留駐的一位大漢堅決地說:「即使是最沒見識的人,也不會再來踩探放棄了的秘窟。」

  「晁凌風不是最沒見識的人,飛燕也不是初出道混混。」那位佩了開山斧的中年人冷冷地說:「昨晚到處行兇,指名追查他倆的一群神秘人物,更是可怕的武功超絕老江湖,其中很可能有人前來尋找線索,你們留在此地的人千萬不要大意。」

  「閒話少說。」為首的青衣人不耐地揮手:「長上派人傳下話來,晁凌風與飛燕楊娟,很可能與昨晚大開殺戒那群神秘人物有關,咱們必須留意他倆的一舉一動。你們留駐此地的人,發現任何動靜,皆需以急足向上察報,如無制服他們的把握,不可逞強貿然出手,以免反而落在他們手中,知道嗎?」

  「晁小輩又沒有三頭六臂,上次不是被神針玉女輕易地擒獲了?」一名大漢氣虎虎地說:「咱們這許多人,明槍暗箭齊施,難道就對付不了他?長上似乎有點反常,起初並不在意晁小輩,現在卻將他列為勁敵,是不是太抬舉這初出道的小輩了?哼!」

  「孫兄,你不要不服氣。」為首的青衣人好言相勸:「各方面的人都在找他,近期內將有不少武功超塵拔俗的高手名宿,應召前來對付他,咱們這些小有名氣的人,還是暫且避開他才是上策。長上傳下話來,要通知咱們的人盡快撤離已經暴露的秘窟,孫家大院正是其中之一,所以你們必須盡快設法撤走。」

  「天一亮咱們就撤。」留駐的大漢悻悻地說。

  「那就好。時光不早,咱們要到他處傳訊,該動身了,這裡的人必須千萬小心,咱們走。」

  五個人喝掉杯中茶,離座而起。

  門縫中突然傳入一聲怪嘯。

  聲雖低但入耳清晰。

  五人臉色一變,為首的人機警地迅速吹熄了桌上的燈火,廳中立即陷入黑暗中,全宅寂靜如死。

  外面是一座供女眷遊樂的後花園,栽了花木建了亭台,黑夜中似乎鬼影憧憧,夜風一吹,花木枝葉搖搖。

  尤其是竹枝發出的摩擦聲音,最為令人心為之緊。

  一個修長的黑影,屹立在花樹棋布的草坪中心,不言不動鬼氣沖天,像是剛從地府深處來到陽世的鬼魂,陰森之氣懾人心魄。

  「你們準備得相當完善。」黑影的語音也充滿了鬼氣;「傳訊的人具有自保的實力,暗中另派高手保護,足以對付有意襲擊傳信人的狩獵者。你們已經發出警訊,打算裡應外合,反獵我這個狩獵人。在下等你們完成布網,現在該現身了吧?」

  微風颯然,黑影一閃即至。

  「閣下的躡蹤術真的不錯。」現身的蒙面佩劍人也用帶鬼氣的語音說:「身法飄忽如魅,定非泛泛之輩,乍隱乍現有如鬼魅幻形,江湖道上罕見你閣下這種輕功高手,亮名號。」

  「不久自知,該亮名號時,在下定亮。你們負責保護的人共有三位,反追蹤的技巧無與倫比,值得驕傲。」黑影的嗓音沉靜從容:「何不一起現身?在下只有一個人,你們不會害怕吧?」

  「閣下……」

  「在下知道你們害怕,蒙面巾一直不敢除去。」

  「蒙面是咱們的標誌,你閣下應該知道咱們並不害怕。閣下追躡在敝同伴身後前來、不知有何用意?」

  「來找諸位討消息。」

  「甚麼?討消息……」

  「正確地說,要口供。」

  「大膽!你知道你在對誰說這種話?」

  「不知道,在下也不需要知道。既然你臉上用遮羞布掩去本來面目.用意就是怕被人知道身份底細,必定不是什麼有頭有臉人物,在下不必知道。」

  「哼!等老夫把你弄得半死不活之後,再告訴你老夫是不是有頭有臉人物。」

  黑影疾閃而來,是穿裙的。

  「尤老小心,他是晁凌風。」穿裙的黑影急叫。

  可是.已晚了一步,尤老聲落人已閃電似的撲上了,左爪前坤,右爪下沉,一前一後一上一下,速度與勁道極為驚人,爪攻出才聽到高速破空的氣流激盪聲,忿怒之下出手.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晁凌風早有準備,早就料定對方被激怒之後,必定用可伯的致命絕學一擊。

  他的手更快,似乎快了一倍,出手的勁道對方無法看出,奇準地斜搭上對方的左爪背近腕處,馬步向下沉向後側退。

  太快了,誰也無法看出變化。

  五指一搭的剎那間,他感到對方手上傳來的反震剛猛怪勁十分驚人,而且灼熱如焚,假使他不是手上運足了神功,手一搭上對方的爪背,五個指頭可能被震碎,或者皮裂肉焦。

  像是玄門神功三昧真火.對方的一雙手真的有似烙鐵,爪下無堅不摧.被抓實那還了得?

  一聲狂叫,尤老飛翻而起,平空中翻騰兩匝,卻未能安全著地,砰一聲摔倒在兩丈外,幾乎摜中那位穿裙的女人,摔了個手腳朝天狼狽萬分。

  女人既然敢搶出向尤老提警告,武功必定比尤老高明,但做夢也沒料到尤老出手槍攻,一照面便灰頭土臉,因而大吃一驚,心底生寒。

  還來不及有些反應,晁凌風已找上了她,一掌當胸長驅直入,現龍掌吐出便已及胸。

  黑夜中拚搏,全憑經驗與本能攻擊防守,不可能完全避免被對方擊中,問題是擊中的地方是不是要害,以及是否禁受得起打擊。

  女人經驗豐富,晁凌風則禁受得起打擊,雙方勢均力敵,一照面間,便電光石火似的攻防了十餘招。

  經驗是累積而獲得的,晁凌風每搏鬥一次,便多獲一分經驗。

  女人雖然武功驚人,但在他手下僅能獲得短暫的優勢,十餘招一過,便被他領悟出反擊的技巧。

  一聲冷哼,他的掌排開女人渾雄周密的防衛網,斜拍在女人的右肋下,如山勁道突然進爆而出。

  砰一聲大震,女人倒摔出丈外,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呻吟著掙扎難起。

  兩人交手說來話長,其實為期極暫,女人被擊倒,那位被摜飛的尤老僅來得及掙扎著站起。

  第三個黑袍蒙面人,剛好從另一角落,以令人震駭的奇速撲出。手中劍發出龍吟虎嘯般的懾人心魄振鳴,身劍合一比虹而至。

  晁凌風身形如電,一晃之下便在劍尖前失蹤,卻出現在列站起的尤老身旁,毫不客氣地一掌將尤老重新擊倒,信手拿了尤老的劍。

  「閣下的修為已臻化境,劍上已經可以發出劍氣傷人。」他拔出奪來的劍,去掉劍鞘向青袍人叫:「居然蒙面遮羞,成了見不得人的貨色,衝上來!」

  青袍人正劍化電虹,無畏地向他衝來。

  「錚!」震鳴刺耳,火星飛濺。

  電虹在他的劍前震揚而起,而他的劍尖卻長驅直入,到了青袍人的右胸前。

  青袍人大駭,扭身閃避沉劍急封。

  噗一聲響,他的劍把雲頭,重重地反撞在青袍人的小腹上,貼身、轉劍、反撞,其快如電,一氣呵成。

  「嗯……」青袍人俯身拖劍急退。

  「啪!」耳光聲震耳。

  「哎……」青袍人驚叫,仰面摔倒。

  三位可怕的高手,全部躺下了。

  「你……你這是什……什麼賴皮劍術?」掩住小腹正要掙扎站起的青袍人怪叫:

  「簡……簡直是潑皮打法……」

  「不錯,這是賴皮劍術。」晁凌風拂動著劍說:「在下用劍接招,沒錯吧?一耳光把你揍倒,也沒錯吧?你又何必計較對手用什麼劍術?能擊倒對方就是勝家,勝家就是高明的人。」

  「這……」

  「你以為你是劍術名家?」

  「二十年來,老夫劍下十戰九勝……」

  「你少臭美。把劍拾起來,在下用劍讓你開開眼界,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青袍人咬牙切齒拾劍,似乎腹部仍感到不好受,俯身慢慢抓住了劍把,慢慢地作勢挺身而起。

  「你如果再次突襲,在下一定殺死你。」晁凌風冷冷地說:「你既然自認是劍術名家,就不能有剛才突襲的有失風度舉動,在下不會原諒你這種人。」

  青袍人的確準備創造第二次突襲的機會,知道詭計落空,只好迅速地挺身站穩,亮劍立下門戶。

  劍氣再發,殺氣湧現,青袍人的內力馭劍極具威力。

  「你準備好了嗎?」晁凌風伸劍問。

  至少,在聲勢上他就差了一大截,劍上連劍氣也不能發出,更缺乏霸道的懾人氣魄。

  不論是出劍的氣派,或者馭劍的功架氣勢,皆平平凡凡毫無過人的表現,比青袍人那種氣勢磅礡的情景完全不同。

  青袍人看破好機,立即發起雷霆萬鈞的搶攻,冷哼一聲,劍虹射到,身到劍及,風雷驟發。

  他的劍毫無力道地楔入對方劍虹織成的劍網,可怕的劍氣競然排不開他伸入的緩慢劍影。

  青袍人的劍網非常的綿密,但似乎仍有一道幾微的間隙,而他的劍,恰好從這一絲幾微間隙中楔入,然後劍勢突然加速,加快了數倍,疾射青袍人的右肋。

  「錚!」劍鳴震耳,人影乍分。

  青袍人反應快速絕倫,居然在千鈞一髮中沉劍自救,險之又險地封住了這神乎其神的一劍,同時疾退八尺脫出險境。

  一幅袖樁,突然飛出丈外,翩然飄落塵埃。

  是青袍人的袖樁,因沉劍自保而觸及晁凌風的劍,不可思議地被削落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但確是發生了。晁凌風的劍並非是吹毛可斷的神刃,柔韌的袖樁,怎麼可能一觸即斷的?

  劍與袖接觸的方向是平行的,袖根本不可能與劍鋒相交接觸,除非是在行將接觸的剎那間,劍鋒恰好扭轉,從直點改變為斜拂。如果是扭轉斜拂,這表示晁凌風的劍臨時改變目標,也就表示青袍人能逃出劍下,並不是幸運,而是晁凌風無意傷人,有充裕的時間改變劍勢更易目標。

  青袍人駭然穩下馬步,意似不信地瞥了自己的衣袖一眼。

  「你馭劍的內功很不錯,劍術也狂野潑辣。」晁凌風輕拂著劍向青袍人移步接近:

  「但要想在晁某面前僥倖,無此可能。閣下,你願意招供嗎?」

  一招受挫,青袍人失去信心。

  「你……你要……」青袍人驚惶了:「要什麼口……口供?」

  「你們的長上是誰?」晁凌風沉聲問。

  「這……」

  「你不招,在下會……」

  「老夫迄今為止,還沒看過長上的廬山真面目。」青袍人急急地說;「與老夫打交道傳口訊的人,全是戴了頭罩的人。咱們這些人中,只認信記不認人。」

  「你們的分辨信記是什麼?」

  「是……嗯……」

  被擊倒吐血的女人,本來側坐在青袍人的右後方不遠處行功調息,這時突然跳起來,前掠八尺虛空一掌拍向青袍人的背影。

  晁凌風想阻止,已無能為力。

  青袍人身形前衝,向晁凌風衝去。

  晁凌風飛躍而起,從青袍人頂門上空飛越,猛撲女人,不用劍而伸出左手,虛空向下抓。

  女人僅退了一步,晁凌風已飛越青袍人下降。

  「啪!」女人一掌反拍在自己的印堂上,知道跑不了,因而自行了斷。

  晁凌風的破空抓勁慢了一剎那到達,女人已仰面倒下去了,印堂內陷,顱骨已裂。

  青袍人也向前栽倒,掙扎了幾下,再也爬不起來了,口中鮮血狂流而出。

  晁凌風心中一懍,這鬼女人殺了同伴滅口,自己也自殺以免被逼供,顯然地位比青袍人高,很可能是直接指揮青袍人的人,他失去一個重要人物,得不到口供了。

  他轉身尋找被他擊倒的尤老,可是,尤老已不知何時溜走了。

  他不死心,迅速進入房舍,希望能拽住屋內的人逼取口供,他知道屋內至少還有五六個人。

  黑夜中屋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任何角落也可以躲藏,到何處去找人?想得到必定白費勁。

  ※        ※         ※

  辰脾左右,他才回客店,退了房間取走了行李,匆匆出了賓陽門,到了城東的郊區。

  不能在城內鬧事,城內活動不易,舉動皆在對方的監視下,他必須出城找地方隱起行蹤,化明為暗方能辦事,方能避免受制於人。

  他在東湖的南岸一處小村落,向一家姓張的農戶借住,還以為真的可以擺脫對方的追蹤。

  小村僅有十餘戶人家,位於東行的大道旁,這地方不適宜隱身.他畢竟缺乏江湖上的經驗。

  他打算午後再到東湖走走,或許能碰上一些人打聽消息。

  上次在東湖碰上了不少人,這些人應該可以供給他一些線索。

  整理好借住的簡陋客房,正想小睡片刻養神,門外已傳來腳步聲。

  「晁公子。」主人張老農在外叩門:「外面來了七八個人,要求見公子爺。」

  「哦!是些什麼人?」他拉開房門問。

  「他們不說,只說見面自知,有男有女,佩刀技劍。公子爺,請千萬小心。」

  「多謝關照。」他由衷地說,舉步向外走。

  出了院門,他頗感意外。

  八位男女,他認識兩位。

  一是太極堂的追魂奪命刀樓爐主。

  一是上次在東湖攔住他的美麗小姑娘。

  原來這美麗的小姑娘,是太極堂的人,而且地位甚高,八個人顯然以小姑娘為首。

  他曾經對這位小姑娘甚有好感,想不到小姑娘卻是太極堂的重要人物。

  小姑娘那天穿得樸素,像個小家碧玉,今天卻是穿水湖綠勁裝,外罩薄綢同色披風,氣質完全改變,變得明艷照人,風華絕代中帶有三五分英氣,佩的劍光花出色,比公冶纖纖有過之而無不及。

  比起飛燕楊娟.似欠三兩分成熟,但青春少女的氣息,卻比飛燕容易吸引人。

  天下的男人們,誰不喜愛青春少女?

  「諸位消息真靈通。」他出門微笑:「在下剛到片刻,諸位就找上門來了。樓老兄,有何見教?」

  追魂奪命刀的身份地位。在其他六位同伴中,顯然排名在最後,因為所站的位置在最外側。

  「堂主的干金,特來求見閣下。」追魂奪命刀訕訕地說:「不敢相瞞,敝堂派有眼線,留意閣下的動靜,所以知道閣下的落腳處,因此……」

  「因此前來會晤?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小姐,這位就是晁爺。」追魂奪命刀向小姑娘欠身說:「晁凌風,晁爺,這是堂主的千金冉芳華冉姑娘。」

  「幸會幸會,冉姑娘。」晁凌風抱拳為禮:「那天在東湖,在下有眼不識泰山……」

  「該說我有眼不識泰山,晁爺。」冉芳華羞紅著臉,神態十分動人:「那天一指高昇該是晁爺趕走他的,而非公冶姑娘所逐走……」

  「姑娘料錯了,那天確是公冶姑娘把一指高昇迫走的。請問姑娘,找在下有何見教嗎?」

  「奉家父所差,請昆爺至小洪山鎮小敘,請教晁爺被劫持的經過。」

  「這……其實,在下迄今仍然查不出那些人的底細。可以確定的是,在下被暗算劫持的事,與一幫一堂無關,而一幫一堂卻為在下的事而流血火並,在下深感遺憾。目下滿城風雨.謠言滿天飛,在下委實不宜與任何一方的人往來,以免引起更深的誤會。令尊的盛意,在下恕難應召.姑娘請諒。」

  「晁爺,請務必成行。」冉芳華堅決地說。

  「很抱兼。恕難從命。」他也堅決地拒絕。

  一名中年人哼了一聲,鷹目閃閃生光。

  「閣下。」中年人沉聲說:「堂主的干金可是一番誠意,閣下不必推三阻四。一幫一堂為了閣下的事,死傷甚慘,在倩在理,閣下也該有親自出面交代的必要,要不就是作成心虛……」

  「你說什麼?」晁凌風不悅地搶著問:「好一個作賊心虛,你說話的口氣,是貴堂主所授意嗎?」

  他本來就對太極堂有成見.總覺得九天玄女於天香,設謀劫持青龍幫的少幫主,不論任何方面都是不合道義的事,主觀上就認為太極堂不是什麼好東西。

  五十二命的客船血案,要說太極堂毫無干連,那也是難以令人心服的論調,至少大多數江湖人不以為然。

  雖則金獅曾經義正辭嚴向他保證與太極堂無關,但要說他完全相信,那是欺人之談,他心中有疙瘩乃是情理中事。

  這位中年人的口氣,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晃爺請息怒……」小姑娘一看不對,趕忙出面勸解。

  糟了,他更冒火啦!

  「冉姑娘。」他虎目怒睜:「你居然不先制止你的人胡說八道,看來,你是有意帶人來示威的了。」

  「晁爺,請聽我說……」冉姑娘畢竟也是少見識的人,處理不了這種突發事件,急於解釋,反而弄得更糟。『』

  「在下沒有聽你說的必要。」他大聲說:「你一度曾經指責在下說謊,所以在下不相信你,因為你把真話當作謊言。你們走,有什麼事,你們去找妙手空空柏大空,因為他拍胸膛包攬了你們一幫一堂的過節,與我晁凌風無關,請不要來打擾在下的清靜。」

  來的八個人中,除了冉姑娘年紀比他小之外,其他的人包括追魂奪命刀在內,年歲都比他大得多。這些自命不凡在江湖玩命的人,怎受得了他一個後生晚輩的怒責?

  那位緊跟著冉姑娘形同保鏢,相貌威猛高大魁梧的中年人,立即怒容滿臉,虎目怒睜。

  「姓晃的,你這人火氣怎麼這樣大?」中年人沉聲說:「不要以為本堂的弟兄尊敬你,你就……」

  「你簡直在放屁!」他粗野地叫:「看你們這種聲勢洶洶的鬼樣子,這叫做尊敬?

  如果不尊敬,豈不是要把在下踩在腳底糟蹋?哼!在下的確火氣大,當在下被一群狗養的雜種,用陰謀詭計擄入地牢,用金針過脈制丁十三條經脈,再上繃架絞樁灌辣椒水逼供,要在下心平氣和與你們這群不知感恩的人表示馴服,你是昏了頭。我警告你們,在晁某尚未查出兇手之前,貴堂難免涉嫌,所以你們最好識相些,離開晁某遠一點,不然,哼!」

  他憤然說完,扭頭往農舍走。

  「晁爺……」冉姑娘惶然叫。

  「小姐,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中年人阻止姑娘多說:「看他那精神抖擻的神氣樣子,像是被金針過脈上繃架絞樁折磨的人嗎?」

  「成副堂主……」

  「小姐,請讓本副堂主處理。」中年人用具有權威的口吻說:「金獅宋副堂主說這小輩如何了不起,本副堂主卻是不信,不將他帶回小洪山鎮,如何向堂主交代?不能與這小輩來軟的,哼!」

  他止步候然回身,冷然注視著誇海口的成副堂主。

  太極堂有三位副堂主。

  金獅宋斌是首座副堂主。

  金獅之所以能位居首座,並非因為武功居首,而憑聲望、人緣、為人公正尚義而獲致。一個領導人才,不可能是樣樣第一的超人。

  金獅知道晃凌風非常了不起,但這位太極堂的第二位副堂主鎮八方成君豪,卻不相信有關晁凌風的一切傳聞,只相信親自目擊的事。

  自命不凡的人,大多數不相信傳聞。

  「你想來硬的?」晁凌風輕蔑的態度和口氣,立即引起鎮八方的憤怒。

  「不錯。」鎮八方怒聲答:「對付你這種毛躁幼稚,膽大妄為的小輩,唯一的辦法,是毫不留情加以懲戒打擊,免得你日後闖出更大的禍事來。」

  「冉姑娘。」晁凌風轉問冉芳華:「你不打算阻止這位狗屁副堂主胡說八道嗎?」

  火上加油,鎮八方怎受得了?不等冉姑娘有所表示,鎮八方已疾衝而上,大手一伸,金豹露爪劈胸抓到,要用擒拿手法擒人。

  晁凌風突然疾退八尺.身形一晃,隨即側射丈外,似乎在剎那間連換三次方位。

  這瞬間,鎮八方已經雙手連攻三招,原來那一記金豹爪是虛招,招發即變,掌進身隨,三記凌厲無匹的劈空掌勢若雷霆,內勁破空聲如隱雷,掌力已可傷人於八尺外,內功修為已臻爐火純青境界,難怪敢誇海口。

  「在下已從閣下的神意中,看出你的意向。」晁凌風拉開馬步沉聲說;「在下不怪你動殺機,卻不原諒你這種毫無成名人物風度的攻擊手段。」

  鎮八方心中暗驚,沒料到突擊居然落空,三記劈空掌已浪費了三成真力,碰上了勁敵,心中一驚,便不敢再出手槍攻,立下門戶暫取守勢,全神待敵。

  晁凌風似已料到對方已失去信心,一聲低嘯,撲上了,無畏地走中宮強行欺上,行正面強攻。

  鎮八方吐氣開聲,連發兩掌。

  劈空掌力在晃晁風的巨掌揮拂下,消散於無形,隱雷似的破風聲,變成了洩氣的異響聲。

  近身了,巨掌排空直入。

  「啪!」鎮八方挫馬步硬接,勁氣四蕩。

  力與力的拚搏,功深者勝。

  鎮八方驚叫一聲,踉蹌暴退三步,馬步一亂,右掌不住發抖。

  晁凌風晤了一聲,一閃即至,掌發似棄雷,四聲打擊及體震響傳出,似是四聲同時爆發,四掌全落在鎮八方的胸腹部位。

  「呃……」鎮八方終於支持不住了,雙手無法封住對方沉重快速的打擊,挨了個結結實實,連一掌也沒封住,直撼內腑的力道擊散了內功,氣散功消如擊敗革。

  「吧嗒!」鎮八方仰面摔倒,手腳全鬆了。

  四把刀劍同時撲到,阻止晁凌風撲向鎮八方。

  一聲沉叱,晁凌風像撲入羊群的猛虎,從刀劍叢中強行切入,掌劈腳飛有如電耀霆擊,四位高手橡撒豆似的,向四方飛跌。

  一聲嬌叱,冉姑娘及時加入,叱聲中纖掌已光臨晃凌風的左肋,她必須阻止晁凌風痛擊她的部眾。

  「啪!」晁凌風硬封住她的掌。

  一陣令人目眩的搶攻隨即展開,雙方以快打快奇招迭出,攻得猛烈防得綿密,片刻間各攻了十餘招之多,與先前晁凌風力拼鎮八方的內功相搏完全不同,各展所學以拳掌招式取勝,看誰能擊中對方的要害。

  晁凌風如果不是早先對冉芳華有好感,他必定以內力行致命一擊。

  他感到有點困惑,這位小姑娘的拳掌變化十分潑辣詭奇,似乎比冷劍的女兒景春鶯,修為相等而經驗要豐富些。

  他所見過的四位小姑娘,武功修為似乎都相差不遠,似乎都比老一輩的高手名宿強,果真是江湖無歲武林無輩.年輕的一代取代前輩指日可待。

  他,也是年輕一代中,武功修為最出色的一個。

  景春鶯是俠義名門的干金,有一大群捧她的人。

  公冶纖纖是青龍幫幫主的女兒,有一大堆奉承她的人。

  冉芳華是太極堂堂主的女兒,統率一大群部屬。

  飛燕楊娟是江湖女英雌,有身份有地位的名女人。

  他沒有理由不向武林風雲人物的道路上邁進,他應該獲得應有的地位。

  心念一動,雄心陡漲。

  身法一變。他掏出了真才實學。

  左掌封住了冉芳華的一掌一拳,他的右手奇兵突出,看破好機鑽隙而入,劈啪兩聲輕響,馬步一沉,屹立穩如泰山。

  掌背擊中對方的右後肩,再拍在對方的右肋下。

  冉芳華飛退丈外,冒汗的面龐突然失去血色。右肋不易擊中,而且是要害軟弱部位,挨一下真不好受。

  假使掌上用了內力,保證會拍斷三根肋骨。

  「你們走!」他沉聲說:「不要再來。太極堂的人,今後必須離開晁某遠一點,晁某耐性有限。記住:在下已經警告過你們了。」

  「你……」冉芳華粉面鐵青:「我們可是抱有誠意,前來敦請你的……」

  他哼了一聲,扭頭便走,腳步沉重地踏入院門,重重地把門關上。

  「可惡!」被揍得渾身疼痛的鎮八方,又憤怒又驚恐地衝他的背影怒叫。

  ※        ※         ※

  鎮八方身邊僅帶了兩個人,當然這兩人全是他的心腹。他不隨堂主的干金返回小洪山鎮,卻往城裡走,準備找朋友商量。

  仍然感到身軀疼痛.他恨透了晁凌風,但又恨又怕;風雨欲來,三個人在城郊的路上走,是非常危險的事,很可能會碰上青龍幫的人尋仇報復。

  但他並不在乎青龍幫的人尋仇,以青龍幫的實力,真沒有幾個敢和他鎮八方拼老命的高手。

  走了兩里地,路旁的竹叢中,踱出一個相貌平凡的青袍人,年紀與他不相上下,快半百年紀了。

  「成副堂主,閣下似乎氣色不怎麼好。」青袍人攔住去路,臉上湧現陰笑:「栽在姓晁的小輩手下了?」

  「咦!你……」他訝然止步。

  「不要問在下為何知道,反正知道就是了。」

  「尊駕……」

  「休問來歷,反正是友非敵。」

  「哦!真的?尊駕是有意在此等候的?」

  「不錯。」

  「為何?」

  「你奉到指示,進城去找一個人。」

  「唔!你怎麼可能知道?」鎮八方極感驚訝;「在下接到指示,根本不可能讓外人知悉……」

  「在下知道了,不是嗎?」青袍人陰笑更濃:「至於下一步的行動,也只有在下知道。」

  「下一步的行動?」

  「對。當你們對付不了晁凌風時,第一步行動就是要你返城,去找妙手空空柏大空。第二步行動,是把你的屍體留在晁凌風的落腳處附近……」

  鎮八方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但表面上卻顯得暴躁,反應遲鈍,在雙方對話中,可顯出他的遲鈍性格來。

  與一個知道自己底細的陌生人打交道,豈能處處表現出自己無知與驚訝?

  其實,他心中已有了應變準備,讓對方把他看成無知與愚蠢的人。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他突然向前一仆,雙腳向後猛地左右分張。雙手一推地面,身形已飛騰而起。

  兩把鋼刀一直一橫,在他身後突起發難,卻慢了一剎那,他已先一剎那仆倒,雙腳分別踹中兩位隨從的小腹和下陰。

  他的兩個隨從,竟然是要殺他的人。

  青袍人吃了一驚,一聲怪叫,疾衝而上,左手向正在飛翻下落的鎮八方背影急抬。

  斜刺裡飛來一段連枝帶葉的樹枝,恰好擊中抬起的左小臂。

  一聲崩簧響,一支鐵羽袖箭折向飛走了,救了鎮八方一條命。

  青袍人已無暇追取鎮八方的性命,一聲沉此,轉身劍出,反應迅捷無比。

  兩聲金鳴震耳,人影各向側飄退。

  青袍人退出丈外,駭然變色。

  一個黑袍人垂劍站在兩丈外,頭上戴了鬼面具,即使在晝間,也令看到的人心中發毛。

  遠逃出三丈外的鎮八方,驚駭地拔劍戒備。

  他的兩個要謀殺他的隨從,抱住被他端碎了內臟的小腹,蜷縮在地掙扎,發出瀕死的哀吟。

  「咦!你……」青袍人驚駭地叫。

  黑袍鬼面人哼了一聲,舉步逼近。

  「你身上也藏有一張鬼面具,不同的是。你的鬼面具盡皆獠牙,而我的鬼面具沒有獠牙。」黑袍人陰森森地說:「同時在你的懷中,懷有一塊金色的鬼頭信牌,那是認牌不認人的信符。你我雙方,應該互相有所認識,本來彼此互不侵犯,尤其是配帶鬼面具的身份很高,應該互相迴避才是。」

  「但閣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管了在下的家事。」青袍人大聲抗議。

  「難道你不知道昨晚情勢已變了?」

  「這……」

  「貴方已嚴重威脅了我方的權益。你知道,權益受到威脅會有些什麼結果。」

  「原來……原來昨晚梅亭山咱們的外秘站,是被你們所挑的……」

  「不錯,你們的外秘站很多,內秘站也不少。外秘站的人戴黑頭罩蒙面,內秘站的人戴鬼面具。昨晚一夜中,敝方的人居然找不到任何一處內秘站,甚感失望,也對貴方行動之秘深懷戒心。今天,可找到你們內秘站的人了,閣下願意隨在下去見敝長上嗎?」

  「你還奈何不了在下。」青袍人咬牙說:「貴方挑起紛爭,必將兩敗俱傷,值得嗎?」

  「這一天反正早晚會來的,不是嗎?」

  「但目下卻非其時。」青袍人語氣有點軟弱。

  「這很難論定,閣下,雙方各展實力,到達某種境地.必定發生嚴重的利害衝突,打破平衡相安的局面,晚了斷不如早了斷,目下正是早了斷的時候了,是貴方打破平衡局面的,因此雖非其時,也必須引發。現在,你我兩人中,必須有一個人屈服,唯一解決之道……」

  一聲低吼,青袍人奮勇搶攻,劍起處電虹激烈吞吐,風雷驟發氣勢磅礡,一劍連一劍步步進逼,劍氣湧發砭肌徹骨,攻勢之凌厲驚心動魄。

  鬼面人沉著地封架,閃動飄忽乍現乍隱,在漫天徹地的劍網中來去自如,偶或回敬一記神來之劍,必可將青袍人的劍勢誘變為守勢。

  一剛一柔,棋逢敵手。

  「在下留意你的左手。」鬼面人一面封招一面說:「一個劍術已到了這種境界的人,居然用袖箭殺人,必定另有其他更惡毒的暗器。你經過巧手化裝易容,在下必須揭開你的本來真面目,就可以猜出你們的主子到底是誰了……咦……」

  青袍人的劍勢陡然一變,飛騰的劍影中,突然出現三星若有若無的談影,風雷聲突然夾雜著異嘯。

  鬼面人劍勢一緊,傳出一連串奇異的震鳴,然後人似流光,曳帶著迅速逸出的劍虹,遠退出兩丈外,脫出青袍人可怕劍術的威力圈。

  青袍人似乎也真力受阻、想追擊也力不從心。

  「該死的!我知道你是誰了。」鬼面人穩下馬步厲聲說:「破釜沉舟一博,以神馭劍有我無敵;這是山西解州唯我山莊星羅門絕學,星羅劍術中的追魂三星絕招。星羅門前後四代門人子弟中。練成這招是稱劍術一絕毒招的門人.僅有五個半。你一定是那半個,僅能發揮一半的威力……你想走?」

  青袍人一躍三丈,久鬥之後,依然有餘力飛躍而走。

  鎮八方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及時側倒,滾轉。倒翻,反應超人。

  青袍人逃走時的一枚三稜刺。劃破鎮八方的左臂外側,如果鎮八方不知道閃避,必定被射中心坎要害。

  不但躲過一刺,也躲過隨後追逐的鬼面人一劍。

  鬼面人確是想毀了他的腿,防止他逃走,以便回來擒他要口供,卻被他滾轉躲過斷腿之危。

  他心膽俱寒,貼地急竄退入竹林,如飛而遁。

  看了兩人拼劍的情景,他完全喪失了鬥志,唯一的念頭是趕快逃走。

  他鎮八方只能鎮住八方的地棍混混,鎮不住這些劍術驚世駭俗的高手名家。

  過去,他日空一切自命不凡。今天,被晁凌風打得信心全失,再碰上兩個劍術可怕的神秘高手,他傲氣全消.心膽俱寒。

  「本堂有許多吃裡扒外的奸細!」他一面飛逃一面心中狂叫:「要我去找柏大空的混帳東西也是奸細,我非宰了他不可。」

  他這個老江湖,按理應該找大路向城裡逃的,卻精明反被精明誤,怕在大路上容易被人迫及,而落荒逃命以為可能扔脫追趕的人。

  遠出兩里外,突覺背心一震,雙腳立即不受指揮,衝出三丈外,砰一聲摔倒向前滑。

  渾身發僵,好不容易拾起頭,眼前出現青袍人熟悉的面孔,臉上有凶殘的表情。

  他心神一懈,生意全消。他即使想有所舉動,也無能為力,脊心挨了一袖箭,死定了。

  「不要怨我。」青袍人一腳踏住了他拔箭:「我必須殺你滅口。那個鬼面人很高明,但他對我的暗器懷有強烈的戒心,所以追不上我,我可以任意擺脫他,甚至隨時都可能殺掉他。但今天,殺你比殺他更重要,所以你得死,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渾身一陣抽搐,意識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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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5: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小村在艷陽下安靜如恆,天底下似乎沒有任何怪事,能打擾這些樸實農夫的安寧。

  借住的晁凌風,已經外出打聽消息。

  村後的偏僻田野附近,有一座荷葉田田的池塘,塘岸柳樹成蔭,柔軟的枝條在微風中輕拂,一切皆顯得和平安詳。

  青袍人帶了一名壯實的大漢。

  兩個人卻帶了三具屍體。

  大漢拖了兩具,一手一具毫不費勁。

  「就擺在這裡。」青袍人放下鎮八方的屍體說。屍體已經發僵,背部被袖箭擊中的刨口,已經用劍加寬改變了創口,已經看不出是被袖箭所殺害的痕跡了。

  「這裡距村已在兩里左右。」大漢也放下屍體說:「恐怕無法嫁禍給晁小輩呢。」

  「笨蟲,放近了反而不合情理。」青袍人說:「聽我的安排,錯不了,保證晁小輩有九張嘴,也無法分辯,跳在大江裡也洗不清嫌疑……」

  驀地,右後方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

  「真的嗎?」冷笑的人接著說。

  兩人吃了一驚,火速轉身向敵,左右一分。

  是那位鬼面人,而且多了一位打扮相同的鬼伴,除了身材稍高之外,外表幾乎完全相同。

  青袍人臉色大變,本能地拔劍戒備。

  大漢也拔出了狹鋒單刀,大環眼凶光暴射。

  「在下料到你閣下必定回來,事沒辦妥,你無法向主子交代,所以一定會回來的,果然被在下料中了。而且你帶來了同伴,在下的同伴也來了。」鬼面人陰森森的嗓音帶有幾分鬼氣,面具內的雙目更是冷電四射。

  「你知道在下並不是伯你,只是不想因你而誤事,所以走避希望你知難而退,你可不要料錯了。」青袍人語氣相當強硬。

  「在下知道你的星羅劍法厲害。」鬼面人陰陰一笑:「鐵羽袖箭和三稜刺更是追命的惡毒玩意。但在下也相信,你這半個星羅門人,絕對難逃出在下的手掌心,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

  大漢的大環眼,頗感詫異地狠盯著對面兩個鬼面人。

  「蒲老兄。」大漢向青袍人說:「這兩個人,好像你的同伴;你們怎麼啦?」

  「同伴?」青袍人蒲老兄冷笑:「不錯,兄弟的確有幾個戴鬼面具的同伴,你也見過其中一兩位,但你再留心看清楚,兄弟那些同伴的鬼面具畫有獠牙,這兩個傢伙……」

  「唔!不錯,他們的鬼口中沒畫有獠牙。」

  「所以,他們是兄弟的仇家。」

  「仇家?好,交給我料理,讓兄弟替你分憂。」

  「小心他們的劍……」

  「笑話!我昊天一刀吳猛,還用得著小心兩個見不得人的混球?」大漢傲然地說,橫刀向兩個鬼面人大踏步走去。

  「原來這麼一個豬一樣的傢伙,競然是江湖上頗有名氣,天下三刀之一的昊天一刀吳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鬼面人似乎頗感意外。

  「這傢伙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是昊天一刀。」第二名鬼面人說:「聽口氣。咱們的神秘強勁對手,並沒將這傢伙網羅在旗下呢!」

  昊天一刀狹鋒刀向前一引,怪眼彪圓。

  「你兩個見不得人的狗東西……」吳天一刀的吼叫聲像打雷。

  第二名鬼面人哼了一聲,一閃即至,赤手空拳疾衝而上,毫無顧忌地近身,絲毫沒將名震天下的三刀之一放在眼下。

  刀光疾閃,風雷乍起。

  鬼面人的身形詭異地閃動了兩次,竟然從狂野的刀光中切入。

  「劈啪!」耳光聲暴起。

  刀光一頓,吳天一刀狂亂地後退。

  鬼面人不可思議的身影如影附形,緊貼在吳天一刀的左肩外側,正是狹鋒刀的威力圈死角部位。

  「噗」肘重重撞在昊天一刀的背肋上。

  吳天一刀狂叫一聲,虎跳出兩丈外,潑野地扭身揮刀,馬步大亂。

  鬼面人隨昊天一刀的身形旋轉,這一刀當然落空。

  「噗噗!」掌狠狠地落在昊天一刀的左右頸根。

  「我不信你能挺多少下。」鬼面人一面出掌一面說,這兩掌昊天一刀如果沒有深厚的護體內功相抗,脖子恐怕早就碎裂分家。

  可是,昊天一刀受得了,但信心全失,狂叫兩聲,猛地一躍三丈,?通通水聲震耳,跳水逃命。

  威震江湖的天下三刀之一,竟然被對方赤手空拳打得昏天黑地,刀成了無用之物,再不逃豈不其蠢如豬?

  青袍人蒲老兄被鬼面人那不可思議的怪身法,嚇得心中發毛,當機立斷,左手暗地向在旁虎視既既,嚴密監視他的另一位鬼面人一揚,身形向後疾退,飛掠而走。

  一枝袖箭,三枚三稜刺,快得令人無法看到形影。

  可是,鬼面人早就暗中提防,暗器一發,人已移影換形換了方位。

  蒲老兄遠出五丈外,突然一劍揮出悚然後退。

  前面,背手屹立著打跑昊天一刀的鬼面人,攔住去路,似乎早就在他前面等候了。

  一劍落空,鬼面人根本不曾出手攔截。

  「你是星羅門出類拔萃五個半門人的半個。」鬼面人背著手緩步逼進:「喪門劍客蒲安,很好。閣下想必是內秘站的高身份主事人之一,在下要口供。」

  「你……你休想……」喪門劍客厲叫。

  「不是想,而是要。兩個問題,閣下必須給在下完滿的答覆。」

  「你少做夢。」

  「在下經常做夢,人哪能一輩子不做夢?連白癡也會做夢。其一,誰替閣下牽線,投效你這位主子長上的?其二,你的主子長上是何來路,姓甚名誰?」

  「廢話少說!來吧!一比二,在下打發你們……」

  「呸!你配?」

  「在下……接劍……」

  劍攻出了,左手的暗器也發出了。

  劍是毒招亂灑星羅,攻向前面的蒙面人;暗器是三枚三稜刺,偷襲後面另一個堵後路的蒙面人。

  劍和暗器全部落空,對手太強了。

  「啦!」耳光聲暴響。

  「嗯……」喪門劍客踉蹌側閃。

  正想揮劍自保,右小臂突然一震,被踢中手時,劍突然脫手飛拋。

  「劈啪!」又是兩耳光。

  這兩耳光他受不了啦!眼中金星直冒,口中牙斷血出,無法抗拒的可怕掌力,似要化肌溶骨,可怕極了。

  砰一聲大震,他仰面摔倒,眼前已無法見物,絕望地雙手亂揮以保護自己。

  靴尖吻上了他的肋脅耳門,一連三腳重踢,力道千鈞,足以踢破一流內功高手的護身氣功,踢得他不知人間何世。

  「在下的話,說一不二。」鬼面人陰森森地說:「不招,你一身零碎將會一件件掉散。」

  「哎……」他痛得忍不住叫號。

  「給你十聲數招供,數!」

  另一位蒙面人欠身應喏一聲,開始叫數。

  他渾身一震,如中雷殛

  將人大卸支解,以及十聲數逼供,還有說一不二……這些事,是江湖人耳熟能詳的駭人規矩,高手名宿聞名色變的典故。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長……長上是誰……」他崩潰了,聲嘶力竭叫號。

  「六……七……」另一蒙面人繼續叫數。

  「用……用一千兩銀子,招引我入伙的人,是……是太清道人……」

  「太清道人?哪一個太清?」

  「他……他是太……太清……」

  「天下間沒有一千個太清,最少也有五百,哼!你……」鬼面人冷笑:「說他的綽號,或俗家姓名。」

  「我……我只知道他自稱太清……其他……老天爺!有人給你一千兩銀子,請你掩去本來面目做殺手,任憑你擄財劫色,有許多同伴幫助你,聽你指揮,你還要求什麼?

  還犯得著去追究長上是什麼人?何況如果不接受,就有性命之憂。我……」「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那麼,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饒……命……呃……」

  ※        ※         ※

  同一期間,晁凌風在東湖如願以償,找到一些他需要找的人,希望能澄清一些疑團。

  當他出現在東湖時,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不怕有人注意,只怕沒有人注重他。

  到達通向紫虛觀的小徑,三個青衣人正好站在路口等候他接近。

  「晁兄請了。」那位魁梧威猛的佩劍中年人,首先向他抱拳行禮打招呼:「在下已久候多時。」

  「咱們認識嗎?」他警覺地回禮,目光掃過左右兩個年約四十上下,面目陰沉的人。

  「在下程嘯天。」

  「哦!」他恍然:「青龍幫總舵令主八極靈官程令主,久仰久仰。」

  「晁兄,在下奉幫主囑咐,特來請晁兄移玉陳公套,幫主面致謝意。」

  「奇怪!」他感到不是滋味,又是強行請客的:「似乎晁某已成為不少人認為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混混了。在下委實想不出猜不透,貴幫主安的什麼心眼,隨意派人招來揮去,貴幫主不知道在下忙得很嗎?」

  總舵令主的身份地位,可說僅比幫主副幫主稍低些,派總令主相請,可說是天大的面子了。

  無如他連遭事故。尤其是不久前太極堂強請之後,難免心有成見,所以說話帶有不滿和火藥味。

  「晁兄,幫主是誠意的。」八極靈官居然不生氣,笑容可掬:「本幫的人,都知道晁兄正在追查沉船殺人的兇手,只希望向晁兄提供一些線索,別無他意。如果晁兄事忙,在下不敢勉強,請到右首的小亭小坐,在下當提供一些線索給晁兄參考。」

  他的火氣消失了大半,感到自己的態度有點過火。

  「在下多少知道貴幫所獲的線索,也概略瞭解這些線索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線索貴幫並沒找到。」他搖搖頭苦笑:「謠言滿天飛,謠言是靠不住的。」

  「晁兄……」

  「貴幫可曾查出江永隆與李世鴻兩位乘客的線索?」

  「這……正在查。」八極靈官一怔,兩位同伴更是眼神一動:「敝幫正在積極清查每一位乘客的底細,牽涉的地面廣,需要時間……」

  「在下所查的方向,與貴幫不同,各查各的,貴幫請不必替在下費神。哦!程令主可知道北雷的下落嗎?」

  「北雷?晁兄找他……」

  「請勿追根究底,請見告。」

  「在武勝門外的新河洲,與東風西雨住在一起。」八極靈官欣然說;「這傢伙好像有病,由東風西雨兩個老凶魔保護。晁兄要找他,在下願為前驅。但不瞞晁兄說,敝幫的人惹不起這些魔頭,無法全力相助。」

  「只要令主指引在下前往,就感謝不盡了。」

  「陳分舵主廖分舵主,你們先回總舵返報。」八極靈官向兩位同伴下令:「本令主與晁兄前往新河洲走走。晁兄,咱們走。」

  晁凌風注視兩位分舵主片刻,他知道廖分舵主這個人,武昌分舵的分舵主分水犀廖勇,在江湖頗有名氣。

  武昌分舵,指東面的武昌縣,而非目下的武昌府城。

  總之,青龍幫高手雲集,各地的重要負責人分舵主,已經應召趕來應變了。

  兩位分舵主對他的態度相當謙恭,客氣地抱拳告辭,但直待他和八極靈官走後,方離開原處動身返回府城。

  新河洲是江邊一座小洲,有一條小溝隔開,其實是陸地的一部分,不算是洲,上面住了百十戶人家,距府城不過五里左右。

  八極靈官非常熱心,沿途為他解說三凶魔匿居處的形勢。

  新河洲是青龍幫的勢力範圍,當然事無矩細皆在幫眾的有效監視下。

  他不希望青龍幫介入,因此一過洲上的小橋,便請八極靈官迴避,獨自進入洲上的唯一小街。

  這一帶全是些簡陋的民宅,正是藏匿隱跡的好地方。

  他停在一座稍像樣的民宅前,先察看左近的形勢,這才上前叩門。

  大門拉開,一個短襖已成灰色的中年窮漢當門而立,訝然打量他這位人如臨風玉樹的公子爺。

  「哦!公子爺有事嗎?」窮漢驚訝地問。

  「在下姓晁。」他笑笑:「貴宅住了三位大叔,都是佩刀掛劍的人,其中一個姓雷的患了病,沒錯吧?」

  「這……」

  「在下是他們的朋友。」

  「朋友?公子爺……」

  「對,朋友。你去通知他們姓晁的來了,他們就會出來啦!在下在外面等他們,勞駕。」

  「好的,小的這就……」

  活末完。門內有人伸出手,將窮漢往裡拖,接著鑽出東風和西雨兩凶魔。

  西雨仍然是道裝打扮。兩人的氣色都不怎麼好。

  「小狗!你竟然找上門來了。」老凶魔東風似乎膽氣壯了許多:「你來了,就休想活著離開。」

  西雨卻像一頭驚恐的喪家犬,想上又不敢上。

  「呵呵!那天在客店,由於有妙手空空現身,在下沒能好好揍你一頓,至今仍感遺憾。」晃凌風笑容可掬向街心退:「你還有機會挾尾巴滾蛋,因為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不是你,是北雷。」

  東風一聲怒叫,疾衝而上。

  「不可魯莽……」吃過苦頭的西雨急叫。

  自命不凡的成名人物,對自己被人挫辱的事,大都諱莫加深,即使是知交好友,也不願據實相告,以免面子難看。

  西雨也不例外,所以東風並不知道晁凌風的底細。

  北雷更是目空一世的人,當然不肯把栽在晁凌風手下的事說出。

  叫晚了,東風已衝上發招,真力聚於掌心,一記現龍掌行正面搶攻,猛拍晃凌風的胸口,力道如山,掌出真力發如山洪,可撼山搖岳的掌力破空吐出。

  天下四大魔君全力一擊,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怎禁受得起這可怕的致命一擊?

  晁凌風不想暴露真才實學,也不想硬挺對方精純內功的霸道一擊,身形速閃兩次,避開正面湧來的無傳拳力,從斜方向突然切入近身,掌如開山巨斧,一掌劈在老魔的左肩胛骨上。

  東風已運功護體,精純的內功可抗刀砍斧劈,但卻挺不住晁凌風的肉掌,大叫一聲,馬步一虛,身形前俯,身陷危境不肯罷休,神龍擺尾反手就是一掌後攻。

  一掌落空,腰脊被晁凌風踹了一腳,身軀衝勢加劇,向對街的屋角撞去。

  這一腳力道不輕,但東風禁受得起,手一觸屋角,身形上升,反飛,下落,雙腳凌空向下面的晁凌風猛踹而下,身法居然十分靈活。

  晁凌風哈哈一笑,疾退兩步,恰好讓東風在面前伸手可及處飄落。

  不等東風落實,他大手一伸,抓住了東風的背領向下一帶。

  一聲裂帛響,東風的青袍被撕開了。糟透了,腰帶也被抓斷,褲腰也糟了殃。

  「哎……呀……」東風驚叫,手掩住下體,帶著破衣破褲,半裸著身子,發狂般向門內逃。

  「我的劍……」東風衝入大門狂叫。

  門內站著氣色更差的北雷,手中握著東風的劍。

  「劍在這裡。」北雷說:「你也不是小輩的敵手,快從後門逃命。」

  東風雖然有劍在手,但衣褲不全怎能再出去?

  「哈哈哈哈……」街上的晁凌風,舉起手中的破布帛狂笑。

  西雨心膽俱寒,發著抖往門裡退。

  北雷不再理會東風西雨,老鼠似的向後門逃。

  後門是通向一片沼澤的荒野,三里外便是分隔洲的小新河。

  河寬僅五七丈,濃密的蘆葦高有丈餘,人往裡面一鑽,真不好找。

  沼澤十分泥濘,蘆葦叢生。

  距農宅的後門約一里左右,九名蒙面人蟄伏在內嚴陣以待。

  東面傳出一陣涉水聲,出現兩個高大的蒙面人。

  領先那人亮出掌中的銀色鬼頭牌,同時右手打出手勢。

  「諸位。」那人收了鬼頭牌沉聲說:「不久之後,將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追逐東風西雨北雷三個老凶魔前來,諸位務必全力幫助三老魔,搏殺那個年輕人。記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不是他死,就是你們亡。」另一位蒙面人語氣更厲:「除非殺了他,不然,你們一離開此地,便是叛逆,唯一的結果是死,明白了嗎?」

  「明白。」九個人幾乎同聲應喏。

  一比九,還加上威震江湖的三老魔,誰也可以料想得到,決無失敗的可能。

  「也許三老魔不可能全部到齊,但諸位根本不需倚仗三老魔。」下令的蒙面人加以補充:「成功與失敗,諸位該知道如何選擇,該知道怎麼做。現在,諸位可以分開隱身等候了。記住,外圍有大援策應,諸位必須有必勝的信心,祝諸位勝利。」

  九人四面一分,隱起身形。

  傳令的兩個人,則循原路退走。

  西雨是個喪了膽的人,衝入宅內竟然慌張地閉門,似乎想把小偷關在門外,忘了自己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凶魔,竟反常得變成膽怯的平凡人。

  這一來,便慢了一步,逃抵後門附近,北雷已經不見了。

  「等我,等……」西雨狂叫:「說好了有意外就一起走.你不能獨自逃命……」

  叫聲中,衝出後門,北雷的身影已消失在遠處的蘆葦叢中。

  最倒霉的是東風,發生的意外的確太意外了,被人撕掉了衣褲,即使最精明的人,也會亂了步驟,總不能以堂堂一代凶魔身份,光赤著身子逃命。

  好不容易奔入房中換衣,比西雨更慢了幾步啦!

  穿好長衫抓了劍,奔出後堂,前面已猛虎似的衝入晁凌風,逃不及啦!

  「哈哈!你要作困獸之鬥?」晁凌風狂笑,撲上毫無顧忌地伸手便抓。

  東風羞憤交加,火速撥劍。

  「我給你拼了!」東風厲叫,一劍揮向劈面抓來的大手,劍上風雷驟發。

  伸來的手突在劍尖前消失,而另一雙大手卻探隙而入,奇準地扣住了他握劍的右手肘上。

  他連晁凌風的手從何而來也看不清,便感到鼻尖一震,挨了一記重拳,登時眼冒金星視力消失,鼻向內陷鮮血泉湧。

  「砰噗噗……」五六記重拳及體,在兩臂與小腹開花,第七記重拳終於擊散了他的護體氣功,內腑受不了啦!再也支持不住了,手中劍早已掉落,雙手擋不住打擊。

  砰一聲大震,背部重重地倒撞在牆壁上,屋柱搖搖,塵埃紛下。

  「砰噗!」肋腹又挨了兩重拳。

  被逼貼在牆上挨痛打,這滋味真不好受。

  「不……不要打……了!」他痛苦地叫號。

  晁凌風一把揪住他的胸領抵在牆上,大拳頭在他的左臉上磨了磨。

  「我要把你全身兩百多根骨頭,一根根打松、拆散。」晁凌風大聲說:「你這種宇內神憎鬼厭的老凶魔,死掉了天下雖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所以我要……」

  他頭青臉腫,滿臉鮮血,手腳發軟,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好慘。

  「不要打……我……」他魂飛魄散地討饒:「我……我認……認栽……」

  「識栽也不行,我要替你在江湖除名。」晁凌風凶狠地說,一記短衝拳搗在他的丹田上。

  「呃……放我一馬……」

  「不能放你一馬。」晁凌風又加上一拳。

  「哎……我……我用消……消息交……交換……」

  「交換你的命?」

  「是……」

  「不行。」

  「是你……你的命……」

  「好哇!你已經是死人多口氣,而且馬上就要斷氣,竟然妙想天開,要交換我的命?」

  「真……真的,我……我發誓……」

  「唔!你好像不是情急胡說。」晁凌風不再痛擊。

  「真的不……不是胡說……」

  「好吧!先透露一些。」

  「我……」

  「不先透露一些,怎能決定是否值得放你一馬?」

  「我說……他……他們……」

  ※        ※         ※

  北雷身上餘毒未清,他的解毒藥不怎麼對症。

  飛燕的防身九絕毒針號稱九絕,唯一的對症解藥無法仿造。幸而他在江湖闖蕩間,與黑道凶魔六合瘟神攀上深厚的交情。

  六合瘟神詹無極不但善用瘟疫,也是用毒的大行家,所以送給他一些珍貴的解毒藥物,當然也向他索取了不少金珠財寶。

  六合瘟神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解毒藥索價奇昂,雖至親好友,也不白白奉送。

  解毒藥雖然不怎麼對症,但療效仍然可觀,加上人體本身就有排毒的本能,只要能支持一些時日,就可以度過難關。

  他已經接近痊癒邊緣,所以有足夠的逃命精力。

  遠出里外,他氣喘如牛,腳下一慢。

  西雨也是個身有舊創的人,但總算趕上了。

  「你他娘的混蛋!」西雨氣喘吁吁跟在後面大罵:「我西雨十分尊敬你北雷,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臨危丟棄朋友的膽小鬼,為何食言只顧自己逃生?你……」

  「去你娘的蛋!」北雷轉身回罵;「誰叫你和東風聞出門外逞匹夫之勇的?你們不知道晁小狗厲害,連毒郎君歐陽炎也望影而逃,用號稱奇毒之精的奪魂霧,也奈何不了這小狗,我能不溜之大吉?何況我目下用不上三成真力。你,你膽大是不是?」

  「我……」

  「你為何不管東風,不與東風一同撤走?」

  「這……」西雨語塞,打一冷戰扭頭回顧。

  東風不見跟來,幸好後面也不見晁凌風的身影。

  「你算了吧:「北雷冷冷地說:「我不是怕晁小狗,而是目下我餘毒未清功力未復,日後,哼!」

  「你不是他的敵手,即使你已恢復了十成功力。」西雨也冷笑:「日後,你最好避開他遠一點。」

  「你少給我長他人志氣……」

  「你比飛天蜈蚣屠七公強多少?」

  「反正比他強就是。」

  「好吧!算你比飛天蜈蚣強,強一百倍好了。哎呀!快走,他來了。」

  「誰來了?飛天蜈蚣?」

  「晁小狗。」西雨驚恐地向來路一指。

  北雷果然看到不遠處的蘆葦縫隙中,有人影快速向這一面移動。

  「快走,把他引到指定地點,便沒有咱們的事了。」北雷匆匆地說,轉身撒腿便跑,速度甚快。

  沼澤地容易留下足跡,兩凶魔奔跑腳下沉重,即使不是故意,也足以留下明顯的履痕,等於是留下線索,讓追趕的人放膽沿跡窮追。

  兩人只顧逃命,沒料到追的人來得那麼快。

  狂奔出里外,落後的西雨一時心血來潮,奔跑中扭頭回顧。

  北雷雖說只能發出三成真力,仍然比西雨快,超出前面十餘步,拚命狂棄。

  西雨這一扭頭,嚇了個膽裂魂飛。

  晁凌風緊跟在他身後,伸手可及,亦步亦趨,神定氣閒,衝他咧嘴一笑,像是一頭吃飽了的狼,面對著一頭羔羊誠牙舔舌,並不急於撲上。

  「不要!」他狂叫:「不要追……追得太……太近……不……」

  「太近了,他們投鼠忌器,是嗎?」晁凌風嘲弄地笑笑說。

  「我……」他擠命狂奔語不成聲;「北雷,等……等一等……聯……聯手……」

  「北雷是怕死鬼,不會等你。」晁凌風低聲說:「他知道如果等你,他也得賠上老命。」

  「北……雷……」他只顧狂叫。

  「北雷是十分聰明的,他知道埋伏的人一定會先用暗器襲擊,埋伏的人決不會投鼠忌器,必定連他也跟著遭殃,他怎肯等你聯手?」

  「不要射我……」他突然發狂般厲叫。

  這瞬間,背部一緊,腰帶被人抓住了,身形陡然飛昇,然後被人向例方摔出。

  可怖的暗器破風聲入耳,數種高速飛行的暗器從腳下掠過,他驚得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

  假使不是被人抓住飛躍升起,哪有命在?

  下面,人影八方暴起。

  他暈頭轉向,被扔得不住翻騰,翻騰中,眼角看到下面刀光霍霍,劍氣森森,各種暗器的閃光如電芒閃爍。

  在下墜著地之前,他聽到連續傳出的痛苦叫號和厲叫,急劇閃動的人影根本無法分辨是些什麼人。

  叭啪一聲,他摔倒在泥漿中,好不容易掙扎著站起,拭掉眼皮上的泥污,眼前朦朧地看到晁凌風剛貼近一名蒙面人,掌一沾蒙面人的手臂,蒙面人便像死狗般飛拋出兩丈外,似乎人一沾掌便崩潰了。

  他知道此地有人埋伏,但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似乎四周都可看到躺倒的軀體,和拋落的刀劍。

  有兩個蒙面人,正向南面飛逃。

  這剎那間,他知道晁凌風擊倒了許多人,暗器全部落空,眼前的事實,不由他不信,也不由他不驚。

  「老天爺!」他心中叫天:「這小狗好可怕。我是兩世為人,他為何救我?我得逃走。」

  晁凌風實在沒有救他的必要,可是,卻將他抓飛躲過致命的暗器,將他扔離鬥場。

  逃,也是一門最高的學問。

  他不但要逃離晁凌風。更得逃出自己人滅口的魔掌。

  他重新向泥地裡一伏,蛇一樣滑入蘆葦深處。

  ※        ※         ※

  兩個蒙面人逃的功夫也相當到家,挫低身形貼地竄滑,盡量避免發出蘆葦的碰撞摩擦聲和泥水聲,而且速度不能慢。

  無暇回顧,兩人一口氣逃出里外。

  新河洲共有三條橋,最南一條地勢稍隱僻些,是通向府城與大道銜接的主要橋樑。

  只顧逃命,也只顧提防有人追趕,卻沒料到前面變生不測。

  逃得最快的蒙面人刀隱肘後,竄勢剛盡,正待再次腳下用勁向前竄,斜刺裡突然蘆動劍光現,等看出異兆,劍已貫體而入。

  「留活口!」後面傳來晁凌風的大叫聲。

  第二名蒙面人發現有變,但已來不及剎住腳步,向同伴的身後衝去,百忙中出刀全力揮出。

  刺殺第一名蒙面人的人長劍一揮,錚一聲崩開刀,身形疾轉,反手一劍斜抽,虎跳丈外。

  「呃……」第二名榮面人間聲叫,向前衝,胸腔交界處被劍劃開了尺餘長裂縫,肝腸向外流迸。

  晁凌風雙手叉腰,虎目怒睜。

  「閣下。」晁凌風向收劍屹立的人沉聲說:「你根本不必攻第二劍,你已先一剎那聽到在下的叫聲。就算你聽不到,也是蓄意謀殺。這人已經乏力,刀上真力不到一成,而且對你毫無提防。你是個成名人物,這一手比謀殺更惡劣,哼!」

  刺殺兩個蒙面人的人,是八極靈官程嘯天,青龍幫至高無上的總舵令主,除了幫主之外,總舵令主是實際上的司令人,地位與身份極高。

  「晁老弟如此責難,是不公平的。」八極靈官不承認錯誤,冒火地分辯;「地面太滑,招勢一發便不易控制,為了避免自己受傷害,必須攻擊自保,誰知道這傢伙如此稀鬆平常?」

  似乎理字上站得住腳,交手拚命,招一發有我無敵,八極靈官理直氣壯振振有辭。

  事故已經發生,無可挽回。晁凌風冷靜地察看兩個蒙面人片刻。

  兩個蒙面人一個劍中心坎,一個胸腹被剖開,大羅天仙也救活不了已死的人,再責難八極靈官也無濟於事了。

  「在下是故意縱走他們的,你誤了在下追根究底的大事。」晁凌風無可奈何地說。

  八極靈官乘機下台,換上了笑臉。

  「十分抱歉。」八極靈官態度轉變得好快:「在下看到老弟遠在三十步外,以為老弟不可能迫及,因此搶出攔截,沒料到他們禁不起一擊,幫了倒忙,遺憾之至。哦!北雷幾個老凶魔呢?」

  「老凶魔奸似鬼,逃掉了。」晁凌風洩氣地說:「程令主,你可以走了。」

  「老弟請放心,敝幫眼線眾多,不難查出三老魔的下落,何不隨在下返城,至敝幫總舵與敝幫主商量行止?」八極靈官誠懇地邀請。

  「很抱歉,在下要返回小街再找線索,三老魔躲在此地,設下埋伏等候在下,不可能不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在下要追查。「晁凌風堅決地拒絕邀請。

  「這樣吧!在下伴同老弟走走……」

  「謝了,在下一個人辦事要方便些。」

  「這……好吧!老弟小心些,告辭了。」八極靈官不再堅持,知趣地告辭走了。

  ※        ※         ※

  七具死屍,散佈在方圓五六丈的蘆葦中。

  有些屍體的蒙面巾已經脫落,有些仍然掩住面孔,扭曲失血的猙獰面龐,令人看了心中發毛。

  刀劍也散落在四周,現場十分凌亂。

  沒有血跡留下,沒有斷肢殘骸等候撿拾。

  晁凌風已經查驗過五具屍體,心中疑雲大起。

  他清晰地記得,他不曾殺害任何一個人。

  東風這怕死鬼為了保命,透露有人埋伏誘殺他的消息,自始他就不曾有過殺人的念頭,他只想找出那些人的首領來,那個主謀十分神秘,要追查必須從活人的口中獲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因此,他用風掃殘雲的快速打擊,把七個蒙面殺手打昏,追蹤兩個他有意縱放的蒙面人。

  八極靈官殺了那兩個蒙面人。

  據他所知,九個蒙面殺手,都是可獨當一面,武功出類拔萃的名家。

  按理,像八極靈官這種一方之霸,一比一可能旗鼓相當,但在剎那間連斃兩人,就有點令人難以置信了。

  八極靈官的武功藝業,已超越了一方之霸的境界,此人的修為不僅足以雄霸一方,而且足以在江湖大展雄風,可知青龍幫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稀鬆,旗下擁有不可輕侮的高手名家。

  他對青龍幫不再忽視,也心生警覺。

  屍體沒有致命的傷痕,是昏迷之後被殺的。

  殺昏迷的人太簡單了,不需特殊的手法,手指壓住雙耳下的藏血穴,血液不上腦部,片刻即死。

  掩住口鼻更簡單,但有經驗的人可以查出來。

  所檢查過的五個人,都是被壓住血脈而死的。

  這表示什麼?有人殺之滅口。

  「這附近還有其他殺手!」這是他的結論。

  「人一定還潛伏在洲上。」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他到了第六具屍體旁,小心地檢查屍體的死因。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出頭,獅鼻海口頗為驃悍的中年人,蒙面巾不在臉上,腰帶上有劍鞘。

  百寶囊不在身上,也沒有荷包腰囊等等盛物器具,身無長物,顯然事先已經作了周詳準備,沒留下任何可辨識身份的物品。

  唯一可分辨身份的是面貌,但他對江湖人物可說所知極為有限,只認識最近所接觸過的人,殺手滅口不毀傷死者的相貌,並非百密一疏,而是無此必要,正確地估計出他不會認識這些人。

  他查驗了六個人,的確一個也不認識。

  這人的劍,橫擱在八尺外的泥地上,劍身打磨得光亮鋒利,晶芒映出附近物體的影像,真可算一把上品的殺人利器。

  他搜遍屍體衣褲內每一處可以藏物的地方,但一無所獲極感失望。

  剛摘下劍鞘,察看鞘內外是否有夾袋,眼角餘光突然看到前面那把劍的反映晶芒,出現異影閃動。

  他的反應愈來愈銳敏,經驗也愈積愈豐富。

  身後有人凌空斜撲而來,人在半空腳不沾地,因此毫無聲息發出。

  機警敏捷的人,本能的反應永遠比神意快一剎那。

  他手中的劍鞘閃電似的反手向後上空扔出,人乘勢向前仆倒,著地,翻轉、出掌,一氣呵成,反應神乎其神。

  生死關頭,他用上了真才實學,人躺在地上,向上吐出的雙掌神功進發,兩股無形的可伯勁流,在八尺上空會合,然後發出一聲勁氣進暴的異鳴,罡風驟發,氣流急劇流動的嘯聲有如狂風掠地,也像午夜的萬頃波濤。

  兩個黑袍人一前一後,中間相距約六尺,像一雙怒鷹凌空下搏。

  「啪!」第一個黑袍人被劍鞘斜撞在臉部,鼻裂肉開,顱骨內陷,人仍向下撲,手中劍仍向前伸。

  嗤一聲劍貫入泥中尺餘,劍故人體下墜的力道所撼,從中折斷,人體亦重重地摔落。

  假使他仆倒時不翻轉,劍必定把他釘死在地上。

  第二名黑袍人的刀,被他擊出的兩股掌勁一聚一爆,刀突然斷成五段,餘勁威力仍然,一湧及胸。

  黑袍人下撲的身題一頓,上身一挺,嗯了一聲,重新下墜,砰然一聲大震,在地上掙命,五官血出,只叫了兩聲,便開始抽搐。

  他挺身踉蹌站起,感到右半身一陣酸麻。

  原來第二名黑袍人撲落中掌的前一剎那,左手已虛空向下攻出一記撼山拳。

  撼山拳的性質,與少林的百步神拳相差不遠,可傷人於丈外,拳出威力萬鈞,氣功到家的人也禁受不起,擊實時,磨盤大的巨石也碎如塵粉。

  他挨了一拳,拳勁擊實右胸,難怪感到右半身酸麻,護體神功有被擊散的現象。

  他大感吃驚,如此可怕的拳功,定非無名之輩,為何不顧身份從背後偷襲?像

  氣血一陣翻騰,他趕忙坐下,定下心神運氣行功,以便及早恢復精力。

  他攻出的兩掌,是匆忙中驟然聚勁急發的,比事先運功而發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須及早調息。

  片刻,他聽到腳步聲。

  危機來了,必定是第三批殺手,武功也必定比前兩批殺手高明,有點不妙。

  精力尚未完全恢復,但他不能在行功時被人宰割,立即定下心神,徐徐散去所聚運的先天真氣。

  來人也到了,兩個氣概不見的佩劍青袍人,年約半百出頭,氣概風標十分吸引人的注意,給人的印象是沉靜、穩健,不苟言笑,不怒而威。

  兩人正站在第六具屍體旁,不住打量屍體的面貌.也不住打量不遠處剛整衣而起的晁凌風。

  晁凌風的身旁,兩個偷襲的黑袍人已經氣絕。

  第一位青袍人,目光中有怒意,眼神突然變得凌厲無比,放射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來。

  晁凌風徐徐面對著兩個陌生的青袍人,心中頗感意外,這兩位殺手,為何與前兩批人不同,不立下殺手?

  同時,他心中暗懍。

  對方定然認為足以對付得了他,認為是最高明的殺手,所以不屑偷襲突襲。

  強敵當前,他必須全力應付。

  「人是你殺的。」第一位青袍人沉聲問。

  他只殺了兩個青袍人,事急自保不得不全力一拼決定生死。

  至於其他七名殺手,要否認不是他並非易事。

  「不錯。」他冷然答。

  也許,他以為對方問的是他身旁的兩個黑袍人。

  「這人。」青袍人指指腳下的第六名殺手屍體:「是武林中俠名遠播劍南雙劍客,老大龍劍周毅,你殺他必定沒有充分的理由,你必定是那些神秘殺手的重要人物,你……」

  「哼!道理好像都被你閣下佔盡了。」他冒火地說,忍受不了對方的指責。

  他也曾經過生死關頭,也曾幾乎死在撼山拳下。

  他的勝利,是從出入鬼門關而獲得的。

  他感到奇怪.對方怎麼抬出武林道義來說理?那該死的龍劍周毅分明是埋伏的卑鄙殺手,怎麼會是俠名四播的名劍客?

  「你能殺了龍劍周兄,必定十分了不起。」青袍人居然不動怒。

  「還過得去,閣下是他的什麼人?你稱他周兄……」

  「是朋友……」

  「那麼,你也是他們一夥的殺手了,在下……」

  「老夫必須盤問你。」

  「在下也要挖你們的底細。」

  雙方的話都帶有火藥味,都把對方看成敵人。

  「你不打算接受盤問嗎?」青袍人語氣漸厲。

  「大概你兩位也不願接受了。」

  「那就……」

  「那就憑武功決定了,是嗎?」

  「年輕人,你找一把劍。」青袍人冷冷地說。

  「好,勞駕,把你身側不遠處那把劍丟過來。」

  那是龍劍周毅的劍,一把近乎寶劍的劍。

  另一位青袍人將劍拾起,信手向他一拋。

  他抓住劍,心中大感詫異。

  這瞬間,他消失了殺死對方的念頭。

  「兩位上吧」他立下門戶候敵。

  另一位青袍人笑笑,反而背起雙手。

  「好狂的年輕人。」與他打交道的青袍人說:「老夫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兩人即使在生死邊緣,也不會兩人聯手,你我將是一場最公平的決鬥。你請吧:前三招是你的,能在三招之內殺我,算我命該如此.學藝不精,請。」

  二十餘歲對五十餘歲,似乎不能算最公平。

  青袍人讓三招,的確可算最公平了。

  三招之內,青袍人決木可以反擊,死了活該。

  這是他第一次碰上一個光明正大與他決鬥的人。

  「我不會佔你的便宜。」他坦然地說:「為了表示敬老尊賢,當然不至於讓你失望,放肆了。」

  他亮劍走位,虛攻了三招。

  雙劍比劃了三照面,不折不扣的舞劍。

  雙方的身形突然靜止,雙劍遙遙相對,兩雙虎目眼神冷然相向,劍上發出隱隱龍吟。

  陽光似乎突然失去熱力,森森劍氣徹體生寒,氣溫不可思議地驟降,無形的煞氣充溢在天宇下。

  雙方的氣勢愈來愈強烈,氣氛漸緊。

  另一位青袍人臉色漸變,似乎被森冷的劍氣逼退了兩步。眼神充滿驚疑悚然的表情。

  一聲冷叱,晁凌風進攻了,氣吞河岳無畏地切入,劍虹破空勢若雷霆。

  「錚錚!」暴震急驟,青袍人的劍起處,劍無可避免地接觸,雙方出劍太快了,不可能有變招的機會。

  兩人的劍皆像匹練般閃動,接著,青袍人的匹練陡然貫隙鍥入,鋒尖從不可能的空隙中反擊及體。

  晁凌風的劍虹,也幾乎在同一瞬間變化萬千,不但及時震開幾乎及體的鋒尖,他的劍尖也到了青袍人的右脅下,封招回敬幾乎同時完成。

  劍氣及護體神功衝擊,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冷流。

  人影倏然中分,立即移位又面面相對。

  兩人都心中暗驚,神色更莊嚴肅穆。

  旁觀的另一位青袍人看出情勢,倒抽了一口涼氣。

  「玄門神奇劍氣,以神馭劍。」另一位青袍人是行家,悚然地驚呼:「小心……」

  叫聲中,雙劍再次接觸,開始快攻,開始各展所學全力爭取優勢。

  劍虹已難以分辨,人影移動快逾電光石火,一連串狂野無倫的絕招源源而出,劍氣爆發像是殷雷狂震,眨眼間各攻了十餘招,險象橫生令人心膽俱落。

  已看不出劍虹,似乎已成了劍網,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好一場瘋狂的纏鬥。

  二十招、三十招……

  一聲低叱,一道劍虹斜飛而出,帶起一陣罡風,和一聲撕裂人心的破風厲鳴。

  另一道劍虹,也側射丈外。

  一聲低吼,分而又合。

  一幅布帛飄出三丈外,是青袍人的一截腰巾。

  電芒破空,勢若崩山,是年青力壯的晁凌風,行雷霆一擊。

  「錚!」雙劍相交,力與力的相搏,一切花招已經用不上了。

  「錚錚!」火星急濺,人影飄搖。

  罡風怒號,三丈內蘆草望風偃倒。

  再一次狂震,兩人各震出丈外。

  「老夫三十年來劍下未逢敵手。」遠在兩丈外的青袍人冷然說:「道消魔長,老夫誓以全力與你生死相決,義無反顧。」

  晁凌風已感到真力以奇速滅退,必須在短期間結束這場最艱險的惡鬥。

  如果他先前不曾受到撼山拳的重擊,真力決不可能耗損得如此快速的。

  他必須獲勝,獲勝才能保住性命。

  驀地,他全身似乎突然鬆懈下來了,握劍的手似乎並沒用力,但雙目凝視著劍尖,神意已完全附在劍尖上。

  劍尖前,似乎幻現出一道隱隱光華。

  他的呼吸,似乎停止了。

  邁出第一步,腳下輕得像是完全失去了重量。

  青袍人吃了一驚,臉色一變,左手猛地托住了右腕,馬步徐徐下沉。

  聚力於一點,生死一擊。

  晁凌風逐步逼近,劍尖突然降下半尺。

  青袍人似乎被自己的劍所帶動,身形一晃。

  旁觀的青袍人大吃一驚,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劍把,卻又頹然放手。

  「元神馭劍。」旁觀的青袍人悚然叫:「青雲,保住心脈……」

  晁凌風突然止步,目光從劍尖移至對方的雙目。

  「你是冷劍景青雲?」他沉聲問。

  「正是區區在下。」青袍人也沉聲答。

  「下次,你最好不要向我遞劍。」

  「你……」

  「如果在下查出你是這些殺手的主使人,在下會找你了斷。」

  「你說什麼殺手主使人?」

  「這些人,是北雷、東風、西雨三個人的同夥,引誘在下前來,在此地埋伏偷襲,先用暗器再圍攻。這個什麼龍劍周毅,是在下打昏的,卻被同夥殺了滅口。閣下,你最好及早設法洗清自己,不然,哼!我會找到你的。」

  聲落人動,像是流光逸電,向北冉冉而去,眨眼間便形影俱消。

  「這……這人是何來路?」冷劍駭然問。

  另一位青袍人是電劍嚴濤,臉色泛青流著冷汗。

  「傳說中的五行遁術。」電劍悚然說:「他是御劍遁走的,五行中的金遁。如果我所料不差,剛才他的確在使用元神御劍,你恐怕要喪身在他劍下。以你的功力行破釜沉舟一擊,你死他也將真力耗竭,就算我不顧道義乘機收拾他,也於事無補。唉!青雲,恐伯我們錯了。」

  「濤弟,你是說……」

  「他一定是晁凌風。」

  「什麼?」

  「錯不了,青雲。我們的眼線,發現大批神秘人物北來,所以我們分途踩探。這些人,就是沖晁凌風而來的,東風西雨北雷,確是匿伏在此地。」

  「這……」冷劍楞住了。

  「劍南雙劍成了神秘人物的殺手,九成九是真的,我們錯怪了晁凌風。糟了,咱們進快回城,查一查劍南雙劍客的行蹤,便可證實一些事,柏老哥應該知道一些消息,走!」

  「晁凌風,晁……凌風……」冷劍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語;「這誤會愈來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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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6: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人只要肯用心去思索,對所發生的事能冷靜地去想,多少會理出一些頭緒的。

  晁凌風愈來愈機警,愈來愈聰明了,這是經驗的累積,和肯用心去想,所以他的思路漸趨成熟。

  第一次與冷劍在極不館快的情形中見面,他對這位宇內五大高手名列第一的名人,確是有幾分好感。

  他感到奇怪,冷劍為何也捲入這種波詭雲譎的糾紛裡?理由何在?

  他偵查沉船一案,為何那麼多蛇神牛鬼以他為目標?那天,他被擒被虐待,那些人顯然不重視他,目的只在要他屈服,要他投效,與沉船案扯不上關係。

  為何情勢愈來愈複雜了?

  有人轉移了目標!

  一定與冷劍有關,這麼多江湖成名人物武林頂尖高手風雲際會,決不是偶然的。

  終於,他想起了咸寧道上的事故。

  他無意中介入西雨、七煞書生、飛天蜈蚣幾個傢伙,計算女飛衛的事。

  女飛衛呂巧巧,冷劍的妻子。

  在東湖,他也救了景春鶯,冷劍的女兒。

  不會是巧合吧?這些人牽扯在一起了。

  他堅決地相信,冷劍絕對與北雷、東風、西雨,以及死鬼什麼龍劍周毅的設伏無關,他必須找出疑點來。

  他要與冷劍對證一些事,澄清一些疑團。

  這一行動十分大膽且具危險性,以他一個首次外出道游的默默無聞後生晚輩,要與一個宇內第一高手、身份地位極高的人,面對面求證澄清,真需要服氣,那意味著將有另一場生死相搏。

  冷劍那些人的行蹤,是很容易掌握的,他們人數甚多,都是些江湖風雲人物,而且也不避人耳目。

  不像那位神秘的柏大空,這位大名鼎鼎的妙手空空一臉賊相,神出鬼沒似乎見不得人的。

  返回府城,他行功調息恢復精力,立即著手進行。

  他已經領教過冷劍的絕學,要不是那時他真力不繼,即使憑正宗的武功修為,他也有把握對付得了這位宇內第一高手,沒有什麼好怕的。

  一群人走上了至臨湖莊的大道,是府城的路而不走洪山。

  這條至白楊湖的大道沿途鄉鎮甚多,所以經常有鄉民往來,算是真正的陽關大道,不會有為非作歹的人在路上出沒。

  六個人,四男二女,沿途談笑自若,要不是他們都佩了劍,真會被人看成府城來的大戶人家走親戚的人。

  十餘里,他們的腳程快,繞過一座小湖,有山有水的白楊湖在望,沿途皆是田野,處處是茂林修竹,到處可以看到忙碌的農夫,看不出異樣。

  後面兩里地,晁凌風穿一襲青衫,像個遊山玩水的學舍生員,一看便知不是種莊稼的人。

  路旁的小池塘一排大椰樹下,兩個穿褐短衫的釣魚村農突然放下釣竿,取下斗笠向旁一丟,順手抓起擱在手邊的長布卷,站起踴身一跳,便到了路中,攔住去路,陰森的目光,像餓狼般盯視著泰然走近的晁凌風,似乎把晁凌風看成一頭肥美的羊。

  晁凌風一點也不緊張,不像學舍生員那麼膽小,背著手踱著方步,笑吟吟地接近。

  「你們在偷魚。」他笑得也像羊那麼和善:「那是人家的養魚塘,是不是?」

  兩個扮釣魚郎的驃悍中年人一怔,相對交換眼色。

  「少管閒事。」那位三角眼凶光暴射的人說:「你是不是跟蹤前面那幾個人的?」

  「有關係嗎?」他仍在笑,心中卻在打主意。

  「當然有關係,走這條路的不相干可疑的人都有關係。」那人逼近至伸手可及的距離:「這幾天,不分晝夜,都有不受歡迎的外地人來來往往,到處鬧事,所以我們不歡迎你們這些外地人。喂!你貴姓?」

  「盤家世?你看我是不是很年輕,很英俊瀟灑?」他笑得更可親,更令人模不清他的用意。

  「去你的!我要知道你的來歷。」那人冒火了:「我看你兩手空空,身上沒帶有凶器,不像是歹徒,所以對你客氣

  「唷!沒把我看成歹徒,只因為我身上沒帶有刀劍?其實沒帶凶器的人才真的危險。

  你兩個一定是歹徒。」

  「什麼?你……」

  「你們的布卷中有劍。」

  「他娘的!原來這小子扮豬吃老虎。」另一名中年人怒叫:「老大,擺平他再說,他擺了咱們一道。」

  打交道的三角眼漢子相當機警,立即動手,左手布捲向前一探,裡面的連鞘劍點向他的胸口,志在引他出手封架,右手便可乘機攻擊了。

  他果然出右手撥架,笨手笨腳地慌張後退。

  三角眼漢子果然右手長驅直入,食中兩指急取左期門要穴。

  是內家高手,點穴的手法相當精妙。

  豈知他撥劍的手突然一偏,半分不差扣住了對方的右手脈門,太快了,三角眼漢於即使看清也無法閃避。

  「噗!」左掌劈上三角眼漢子的右耳門,不輕不重,一掌就昏。

  另一中年人恰好從側方衝到,大吃一驚,急急止住衝勢,急急伸手拔布卷內的劍。

  他將人拖倒,順手奪過三角眼漢子的布卷,信手一扔,布卷電射而出。

  「啪!」擊中了還沒將劍拔出的中年人。

  人一閃即至,劈啪就是兩耳光,再揪住中年人的髮結往下按,右膝上抬,「噗」一聲膝蓋撞在那人的下顎上。同時手向上一掀。

  「叭噠!」中年人仰面摔倒,滿口流血。

  一照面,兩個高手便擺平了。

  「哎……哎唷……」仰面摔倒的中年人狂叫,吃力地掙扎要爬起,吃足了苦頭,雙頰紅腫,可能掉了幾顆大牙,叫聲含糊不清。

  「我說過,沒帶凶器的人才真的危險,你們倡不信邪,這可知道了吧!」他站在一旁笑說:「要不服氣,我再給你們來一次像樣的,狠的。」

  「不!不要……」中年人求饒了,坐起來不敢爬起:「你……你小子……」

  「什麼?」

  「不不不!你是公子爺……」

  「那還差不多。」他臉上又出現那種和氣的笑。

  「你到底……」

  「現在,該我問你。」他臉一沉,變得真快。

  「你……你要……」

  「誰派你們在這裡做眼線兼劫路的?」

  「我……」

  「說!」他聲色俱厲:「不說就廢了你。」

  中年人嚇了一大跳,挪退了三尺。

  「你可以信口胡說八道,但我會揪住你的耳朵,或者找根牛繩,穿了你們的鼻子,像牽牛一樣去找你們的主人,就可以證明你是不是信口開河說謊。說謊,那就拆散你們身上的兩百多根骨頭,說!」

  「是……是景……景大爺……」中年人崩潰了,不敢不吐實。

  晁凌風一怔,景大爺,景大爺就是道宏法師的俗家化名,不敢以夜梟程景的面目與外界周旋。

  「你們是臨湖莊的人?」他問。

  「咱們只……只是景大爺的朋友,為……為朋友兩肋插刀……」

  「當然你們拿了他的錢。」

  「玩命,當……當然不……不能白玩。」

  「唔!有道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臨湖莊到底出了些什麼意外災禍,才花銀子請朋友來玩命?」

  「我也不知道,反正當夜有人前來踩探,鬧事。景大爺實在不甘心,所以……」

  「所以請你們來斷路?」

  「我們只負責盤道,查出來人的底細。」

  「好,你們也只是這種料,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喂!景大爺在嗎?」

  「真的不知道,只在來的那一天見過他一面,以後就不曾見過他了。我們只負責與管家程先程管家打交道,找他拿錢。」

  「好了,你們可以去找程管家拿錢了。」

  「你是說……」

  「我叫晁凌風,記住了吧?」他笑笑,大搖大擺舉步走了。

  中年人大吃一驚,紅腫的臉幾乎嚇白了。

  ※        ※         ※

  臨湖莊的莊門是開著的,裡裡外外靜悄悄。

  透過敞開的莊門往裡瞧,一條林蔭大道直通向兩百步外的正宅院門樓,沿途花木扶疏。誰也想不到一個往昔的江湖歹徒惡棍,會成為擁有幽雅庭院的地方豪門。

  六個人直往莊門闖,並不因莊門附近沒有人而卻步。

  這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在臨湖莊附近徘徊都會有麻煩,更不用說往莊門闖了。

  果其不然,剛要往裡聞,門側後傳出一聲無量壽佛,閃出一位仙風道骨的年登花甲老道爺,拂塵一擺,當門而立攔住去路。

  看清了來客,老道爺的臉色有點異樣。

  「諸位施主,請勿亂闖私人庭院。」老道爺沉聲說:「但不知諸位登門,有何見教嗎?」

  四位男士:冷劍景青雲、電劍嚴濤、夜遊神陸光、道裝打扮的紫霄散仙玄真,全是當今武林的魁首。

  除了電劍嚴濤之外,前三位正是宇內五大高手中的前三名。任何一人,一言一動都可左右武林情勢。

  兩位女士:女飛衛呂巧巧、景春鶯,冷劍的妻女。

  對方是玄門羽士,紫虛散仙自然負責與同道打交道。

  「貧道玄真,特來請見道宏法師。」紫虛散仙上前稽首,語氣平和。

  道宏本是江湖蟊賊夜梟程景,由一位名列五大高手第三名的當代高手名宿前來請見,可說給足了面子,臨湖莊應該以此自豪。

  可是,老道爺不識相,冷冷一笑,居然不讓開去路。

  「很抱歉,道友。」老道爺的話也不怎麼客氣:「道宏師侄不在此地,請改日再來。」

  「哦!道友是……」

  「貧道無塵,很少在江湖走動,請多指教。」

  「今師侄既然不在,道友想必可以替他作主了。」

  「正相反,敝師侄的事,他自己負責,貧道無權替他作主。」

  「哦!原來如此。」紫霄散仙畢竟修養還不到家,臉色一沉:「那麼,貧道所要辦的事,道友也就無權干預了,對不對?」

  「這……這得看是什麼事而定。」無塵被扣住了。

  「貧道要與幾位朋友,進莊等候令師侄。」

  「但敝師侄不在,你們……」

  「他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他一天不回……」

  「貧道等他一天。」

  「他一年不回呢?」

  「貧道等他一年。」

  「豈有此理!」無塵也冒火了。

  「這是堂堂正正的道理。」紫霄散仙沉聲說:「道宏所做下的事,他必須挺起胸膛來負責,豈能一走了之?他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他這個法師,跑不了紫虛觀;跑得了夜梟程景,跑不了臨湖莊。所以,貧道必須等他回來,他的人會通知他回來處理的。」

  「你們真要進去?」無塵也沉聲問。

  「半點不假。」

  「那你們就請便。」無塵冷哼一聲,閃在一旁:「踏入一步,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呵呵!道友快人快語!」紫霄散仙整了整道袍:「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每個人的所行所事,泰半由上蒼在冥冥中早有安排,所做的任何事,後果當然由自己負責,一些奇門生剋,加上一些五行水火,相信貧道還應付得了,得罪了。」

  「請!」無塵伸手肅客。

  一個年登花甲入土大半的人,手一定不怎麼好看,一定是瘦骨嶙峋、皮皺筋露,像鳥爪似的枯手,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無塵這雙手一伸,陰風乍起,徹骨奇寒的勁氣襲人,立即可以隱隱聽到奇異的氣流激發聲浪,有如午夜傳來的隱隱風濤。

  「有僭。」紫霄散仙也一擺手,昂然舉步。

  傳出氣流激旋的怪嘯,聲音突然提高了三倍,陰風四散,撲面的徹骨奇寒勁流一洩而逝,氣流聲漸消。

  無塵身形一晃,馬步斜移,臉色一變。

  「難怪。」紫霄散仙臉色一沉:「難怪道宏敢在武昌翻雲覆雨,原來他已經投入三妖仙門下。道友的寒魄真氣將臻爐火純青化境,令師兄想必是逍遙仙客了。」

  「正是貧道。」右面的花圃中,艘出面目猙獰的大法師,手搖拂塵,腰懸松紋古定劍:「你既然打上門來,貧道不會讓你失望,妖仙對散仙,過得了貧道這一關,你再吹牛並不為晚。」

  「呵呵!那是在下的事。」冷劍緩步上前:「在下只練了幾手還難登大雅之堂的劍術.久聞道長道力通玄,道術舉世無雙,就讓在下開開眼界吧!」

  「景施主,你以為你的定力,就可以闖過貧道這一關?」大法師逍遙仙客怒聲問。

  「總該試試,不試怎知?」冷劍出奇地沉靜:「闖不過,算我景青雲學藝不精。再說,在下也非闖不可。」

  「為何?」

  「令徒既然與天絕谷主關係密切,道長師兄弟兩人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今天不闖,他日仍是要闖的。在下這些人必須與天絕谷主了斷昔年的恩怨,義無反顧。這一天不管早來晚來,在下與道長終須會碰面的,對不對?所以……」

  「貧道不知道你們在胡說些什麼。」逍遙仙客冷冷地說:「不錯,劣徒道宏的確不怎麼安份,但他有財有勢,日子過得無風無險十分安逸,他又沒發瘋,會與天絕谷主打交道冒風險?天絕谷主早年嗜殺如狂。劣徒避之唯恐不及,他還敢丟下目前的基業去玩命?哼!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看你們都瘋了,要不就都是些白癡。」

  「在下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證明令徒是天絕谷主的爪牙,挑起一幫一堂火並,以便掩護天絕谷主在武昌活動。」冷劍也冷冷地說。

  「誰說的?」

  「目下不便奉告。」

  「原來你這位宇內第一高於,只會空口說白話。」逍遙仙客冷笑:「好,你厲害,貧道毫無興趣與你計較,與你這種人打交道實在乏味。你們進去等吧!莊裡的人一定會替你們準備最舒適的客室居所.保證賓至如歸。貧道也保證劣徒一回來,立即把他交給你們對證,如何。」

  六個人愣住了,想不到逍遙仙客來這一招軟的。

  「這個……」冷劍真不知該怎辦才好。

  「景施主。不是我說你,你的確不夠冷靜。」逍遙仙客不客氣地說:「你們與天絕谷主的恩怨是非,老實說。根本與貧道這種妖邪人物無關,誰也不願介入你們這種血腥的什麼正義之鬥。劣徒道宏其實很膽小,只敢在小人物中翻雲覆雨,迄今為止。他還不敢抬出師門采壯自己的聲勢呢!你找他,算是找錯了門路。」

  「可是,在下證明令徒牽涉到挑動……」

  「貧道可以向你保證,決不是劣徒挑動一堂一幫火並,而是被迫,也無意中介入,他是受害人,所以被晁凌風逼得幾乎要上吊。」

  「晁凌風?」所有的人吃了一驚。

  「不錯,晁凌風。」逍遙仙客歎口氣:「他查出劣徒曾經與沉船的事故有關,前來逼取內情.從紫虛觀打到此地,得到消息才罷手。你們居然把劣徒看成天絕谷主的爪牙,真是錯得離了譜。」

  「在下知道一些有關晁凌風調查沉船案的消息。」夜遊神陸光說:「似乎眾口一詞,指他是籍故挑起一幫一堂火並……」

  「你們就會聽信有心人的嫁禍謠言。」

  「這……那他……」

  「他是船上乘客之一。沉船案三江船行知道共死了五十二個人,其實是五十一個,他是唯一的生還者,所以他發誓要找出主謀兇手來。他已經得到了些線索,貧道請人帶了劣徒。已經動身去找線索了。這件慘絕人寰,屠殺無辜平民的罪案。連貧道也不肯罷休。這幾天不分晝夜,都有人前來討野火,恐怕這些.人已經知道劣徒已經招了供,所以要派人滅口。這些畜生!貧道等他們來。」

  「逍遙道長。能不能請透露一點?」冷劍的口氣變得友好了。

  「抱歉,不能。」逍遙仙客斷然拒絕:「這會妨礙晁凌風追查的行動。如果讓他知道消息是從貧道口中洩漏的.他不把我這臨湖莊拆掉才是怪事。」

  「呵呵!他敢來拆三妖仙的山門?開玩笑。」紫霄散仙大笑,笑逍遙仙客過甚其詞。

  「一點也不開玩笑。」造遙仙客正色說:「我告訴你,他已經拆過一次了。」

  「什麼?不開玩笑?」紫霄散仙不笑了。

  「貧道布下閻王十絕陣等他。」

  「結果……」

  「結果,我這裡落花流水。」

  「你說得像真的一樣,呵呵!」

  「你不要笑.道友。」無塵在旁接口:「貧道師兄弟兩人,連你們幾位武林頂尖高手名宿都不怕,還用得著把已個從沒聽人說起的晁凌風來滅自己的威風?那天晚上他是帶了飛燕楊娟來的。事先我們已經有所準備,布下了天羅地網,結果……」

  「結果是,他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逍遙仙客苦笑:「我鄭重告訴你們,天下間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我面前強行把我的門人帶走問口供,他是唯一的一個。不說了,總之。貧道栽了就是。進去吧!你們將是貧道的佳賓,希望你們進去之後別撒野.臨湖莊目下已布下了十絕大陣。你們破不了;天絕谷主也破不了;也許只有一個人破得了。」

  「晁凌風?」夜遊神笑問。

  「這小混蛋可惡!」逍遙仙客臉一紅:「那小子,有一天,我會……我會……」

  「會剝他的皮。」紫霄散仙大笑:「不然就不配稱人間妖仙。」

  「你們才該剝。」逍遙仙客笑笑,領先便走:「至少,他沒有你們俠義道的可憎面孔。我覺得這小子還蠻可愛,所以我願意請人替他查線索。」

  一行人說說笑笑,化敵為友進莊。

  遠處跟蹤的昆凌風相距太遠,看得一頭霧水,怎麼一群俠義名宿.竟然與道宏這混蛋蟊賊打起交道來了?

  他興趣索然.回身返城。

  ※        ※         ※

  口

  人倒霉,連鹽都會生蛆。

  北雷就是倒霉透頂的人,連走路都會栽跟頭。

  他很會躲,而且躲得很隱秘。

  但躲不過有心人,躲不過發掘隱秘的專家。

  九鯉山在臨湖莊的東南角,相去不足五里。

  九條山腳伸入湖中,像九條鯉魚,所以就叫做九鯉山。

  他被晁凌風追得魂飛膽落,不敢逃入城,拚命逃至城外的一座小村,找到那兒的兩位朋友.再由朋友帶他到九鯉山,投奔一位聲名狼藉。躲在那兒隱名避禍的同道千手猿袁邦昌。

  這是山腳旁近湖濱的一座三家村,千手猿就是其中的一家、平時孤家寡人一個,在湖中釣些魚貨賣給魚牙子,倒真過了百十天的平安好日子。

  兩位朋友一姓周。一姓陳。反正都不足什麼好東西,江湖上的牛鬼蛇神,不是同道便很難知道他們的底細。

  凡是與北雷這位四大邪魔之首交往的人,不僅是神憎鬼厭的貨色,而且必定是武功出類拔萃的高手。

  千手猿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能一口氣同時打出五種以上的霸道暗器,名列字內暗器名家的前十名,也是黑道中惡名昭彰,人人恨之刺骨的貨色。

  千手猿白天無事可為,練練功,睡睡大頭覺,天黑才將船划至漁區下釣。

  這位仁兄在避禍,避幾個發誓要埋葬他的對頭。在這裡躲得很隱秘,躲了半年。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但平時依然十分警覺。

  一聽到匆促的拍門聲,他正在睡覺,警覺地一蹦而起,敏捷地在衣內繫妥暗器囊,和另藏有暗器的皮護腰,隨時準備應付不測。

  「誰呀!」他輕靈地閃在門後問。

  「你以為是誰?」門外的北雷暴躁地叫:「討債的,我北雷的聲音你部聽不出來呀!

  小心我一雷錘搗破你這龜窩,你他娘的躲得還真穩呢!」

  拉開門,看到周、陳兩個人,這才恍然。

  「好啊!原來是你兩個混帳出賣我。」千手猿怪叫:「我正感到奇怪.這隻雞怎麼會找到我這裡呢!進來吧!沒有人跟蹤吧?」

  傳說的神話中。雷公生了雞的腳,北雷以雷公為綽號,同道們調侃戲稱他為雞。

  「鬼的人跟蹤。」北雷上氣不接下氣搶入:「拿酒來,受不了啦!」

  草堂簡陋,一桌四凳別無長物。

  北雷大馬金刀往上首一坐,不住喘息,汗流浹背。

  「怎麼啦?遭到禍事了?」千手猿為三位客人倒荼,心中直跳。

  「雷老哥惹翻了一個人。」姓周的陪笑:「要咱們弟兄帶到你這裡避一避風頭。不管怎麼說,朋友嘛!有難同當,是不是?」

  「去你娘的有難同當。」千手猿氣呼呼地在下首坐下:「我被游僧曇本追得上天入地.哪一個朋友又與我有難同當呀?」

  「那不同,袁老哥。」姓陳的愁眉苦臉:「游僧曇本名列字內五大高手最後一名,誰惹得起他?就算有膽子與你有難同當,還不是肉包了打狗有去無回?怪只怪你老哥惹的人太強了。」

  「廢話少說,老猿,我要酒,不要茶,沒有酒我可要斷氣了。」北雷拍著桌子嚷嚷:

  「惡鬼進了門。趕都趕不走;你就別他娘的怨天恨地了。借你這裡躲兩天避避風頭,再找機會遠走高飛,你想留我都留不住,你以為你這裡是安樂窩呀?」

  千手猿只好取來酒葫蘆,以碗代杯,給北雷倒了一碗酒,綠豆眼不住打量北雷的狼狽相。

  「該死的!你又惹了誰啦?」於手猿問:「據我所知。武昌府還沒有敢招惹你北雷的人。往來過埠的大菩薩,可就難說了。」

  「晁凌風。」姓周的說。

  「晁凌風?晁凌風又是誰?是何來路?是哪座廟哪座山門的大菩薩呀?」

  「你不知道?」

  「我知道個屁:你他娘的沒頭沒腦,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真是見鬼。」

  「該死!你沒在城裡打聽呀?」

  「打聽?我連出門都心驚膽跳,還敢到城裡去打聽?你以為我活得不耐煩了?」

  「難怪。」北雷喝了一碗酒,呼吸穩了些:「你像個驚破了膽的老鼠。說起來—言難盡,總之。我是見了鬼了,為了追逐飛燕楊娟……」

  「哈哈哈哈……」千手猿大笑,他當然知道聲譽鵲起五年的武林女英雌:「千不追,萬不追,天下的漂亮女人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你偏偏去追這個逗人發狂,卻又不肯脫羅裙的母老虎,你是活該!」

  緊閉的柴門外,突然傳入一聲輕笑。

  不錯,是女人的輕笑。

  四個人幾乎全都驚跳起來,氣氛一緊。

  「一點不錯,他活該。」門外傳來清晰入耳的悅耳語音:「所以他必須付出代價,贖他的罪。他總不能像老鼠般躲起來,事後再吹牛。到處大吹法螺誇他的艷遇。北雷,你還不給我滾出來?」

  一點不錯.是飛燕楊娟的嗓音。

  北雷抖了一下,似乎覺得九絕毒針的毒在體內又發作了。他不怕楊娟.但想起九絕毒針卻又不能不怕。

  說不怕是欺人之談,如果他真吃得住飛燕楊娟,又何必向神秘人物以很高的代價,來換取這位女英雌。

  「他娘的!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他臉色大變:「袁兄,後門……」

  「後門已經堵住了。」門外的楊娟說:「八把絕魂銀梭等著出去的人。千手猿,你是暗器的大行家,一定知道本姑娘的絕魂小銀梭,比閻王帖子更可怕。所以,你最好脫身事外,把雷老狗趕出來。」

  「你們……」千手猿大叫:「你們打上門來嗎?」

  「不錯.你要是不把雷老狗趕出來,本姑娘不會衝進去,與你這一代暗器名家,在窄小的茅屋裡拚命,本姑娘要一把火燒你們出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閣下,你該怪北雷老狗。他闖的禍自己不敢擔當,拉你這朋友下水.夠道義嗎?

  你把他趕出來,不就沒事了嗎。如果你包庇他,就不能怪我欺人太甚。」

  「這……」

  「我要準備放火了。」

  茅屋哪禁得起火?這威脅真毒真夠嚴重。

  「咱們出去斃了她。」北雷咬牙切齒往柴門走:「別無他途了。」

  他聽不列跟來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心中一涼。

  千手猿三個人,站在桌旁不曾移動,三雙怪眼奇異的眼神向他集中。

  「你們,好像我死定了似的,用這種眼神替我送葬嗎?」他恨恨地說:「你們算朋友嗎?」

  「雷老哥。」姓周的苦著臉:「楊姑娘是晁凌風的同伴,她既然追來了,晁凌風毫無疑問也來了。你知道,咱們惹不起晁凌風。」

  「晁凌風一定已被殺死了!」

  「真的呀?你明明知道不是真的。」

  「罷了!」他絕望地說。

  「雷兄,好漢做事好漢當。」千手猿汕汕地說:「我千手猿招惹了游僧賊禿,就從來沒向朋友求助拖朋友上刀山。你自己的事,還是出去自己解決吧:「「你們不來?」他仍懷有希望。

  「抱歉,雷兄。」

  「俗語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姓周的說:「夫妻尚且如此。何況咱們這些酒色朋友?你趕快出去吧!」

  他完全絕望了,哼了一聲。伸手拉開柴門。

  門外的曬網場很廣,前緣接近湖水。

  他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太湖上,只要往水裡一跳,女人再狠,也不敢和衣往水裡跳捉人。

  可是。他又絕瞭望。

  兩旁的鄰屋前,踱出四個青衫飄飄,氣概不凡的人。

  其中一人鬢腳已花,但不怒而威氣概最不凡.所佩的劍古色斑瀾。那懾人的銳利目光令人不敢逆視。

  四個人,在湖邊一字排開,神態悠閒,似乎已經料定他要打主意從水中逃命。

  飛燕楊娟站在場中間,神情似笑非笑,但那清澈明亮的星眸中,卻閃爍著仇恨的怨毒的光芒。

  四位侍女,分堵在屋兩側,每人的左掌,亮出兩枚小小的絕魂銀梭。

  「你過來!」楊娟向他招手,神情如謎。

  他掣雷錘在手,吸口氣壯著膽舉步接近。

  「你願跪下來求饒嗎?」楊娟和氣地問。

  他心中怒火上升,這未免太侮辱人了。

  「我北雷名列四大邪魔之首。」他憤怒地叫:「小女人,你不要狂。」

  「好,你已經自願放棄機會了。」

  「什麼機會?」

  「活命。」

  「哼!雷某頭可斷……」

  「那是一定會斷的。」楊娟嘲弄地說。

  「在下要求公平決鬥。」

  「你曾經給我公平決鬥的機會嗎?」

  「這……」

  「那你為何要提出這種荒謬的要求?」

  「我……」

  「我可以考慮你公平決鬥的要求。」

  「有條件?」他硬著頭皮問。

  「不錯。」

  「說說看。」

  「把你所付的代價。以及要付與何人的內情說出來。」楊娟一字一吐地說。

  「我要保證。」

  「什麼保證?」

  「把你的人,全部撤至右鄰百步外。」

  「不行!」姑娘斷然拒絕。

  「那就沒有消息,在下寧可放手一拼。」

  「那就上吧!反正你會招供的。你記得江湖上另一個凶魔老孟婆孟姥姥嗎?她的孟婆散其實喝了不會忘了前世事,反而會把前世的事一一招出來……」

  北雷突然疾衝而上,雷錘起處風吼雷鳴,錘以可怖的百速兇猛地從正面攻到,用上了平生所學,行雷霆萬鈞的致命一擊。

  楊娟不拔劍,冷笑一聲向側急閃。

  不接招,再凶狠再威猛的絕招也形同廢物,近不了身絕招無用武之地。

  北雷的用意。就是要殺出一條生路來.楊娟閃身避招,就讓開出路,妙極了,這一招並沒白用,目的達到了,生路敞開啦!

  風雷聲中,人影疾衝而過。

  楊娟左手一拂,指縫暗藏的細小九絕毒針,便釘在北雷的頸肩交界處,輕描淡寫但妙到巔毫。

  「讓他走!」楊娟急叫。

  一位中年人本來已經移位,準備抄出攔截,聞聲止步,重回原處守住水濱。意在阻止北雷跳水。從其他方向逃走便不加理會。

  僅奔近曬網場邊緣.砰然一聲大震,飛縱而出的北雷,縱落時雙腳失去控制,重重地向前摔倒,直滑出三丈外才止住滑勢。

  剛用雙手想撐起身軀,卻發現手上力道弱得可憐。

  「毒針……」他爬伏著狂叫。

  一位中年人一閃即至,一把揪住他的髮結往上提,拖死狗似的往廣場拖。

  「先給他解藥,打昏帶走。」楊娟向侍女說,鳳目中煞氣湧騰。

  一顆丹丸強塞入腹,然後,中年人拔出毒針遞回給楊娟,開始揍人。把已經全身麻木,半昏迷了的北雷,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最後,被人拖死狗似的拖走了。

  楊娟到了茅屋前,瞥了裡面三個人一眼。

  「今天的事。」她陰森森地說:「只有你們三個人目擊。」

  「咱……咱們保……保證不……不洩漏半……半個字。」千手猿驚恐地說。

  楊娟轉頭向那位威嚴的青衫人注視,青衫人老眉深鎖,半晌不作任何表示。

  楊娟打出手式,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的手式。

  「警告他們。」青衫人終於下了決定:「走漏絲毫風聲,他們得死!」

  「你們聽到了?」楊娟問。

  「咱們發誓……」

  「哼!本姑娘不信你們這種人的誓,你們只要知道。本姑娘已經警告過你們了,就算你們逃至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本姑娘的人手掌心。」

  「咱們記住了。」

  「記住就好。並不是怕你們把今天的事洩漏,而是近期間這老狗的口供有大用,決不容許走漏任何消息。事情一了,你們可以大說特說。」

  三個高手目送眾人去遠,方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認識那四個人嗎?」千手猿悚然向兩人問。

  「沒見過。」姓周的苦笑;「看他們的舉動,還是飛燕楊娟的長輩,總之。咱們算是死過一次了。」

  「我得趕快遷地為良。」千手猿惶然說:「天殺的!看來我也要走霉運了,可不能在這裡等著挨刀,走得愈快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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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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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7: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晁凌風也躲得隱秘,也以為瞞得了對頭的耳目。

  府學建在黃鵠山下,這座學舍頗有名氣,規模比江漢書院大得多,宿舍設備最完善,風景優美,讀書的風氣很盛。

  由於附讀生很多,所以加建有附讀生的學苑。

  他曾經在故鄉的府學讀了幾年書,做過附讀生,所以知道學舍的規矩。

  他是以遊學生的資格,鼓如簧之舌,說動了學監,讓他在學苑暫住幾天的,當然納了些銀子,弄到一間單獨的小房間住宿。

  二更天,他仍在燈下看書。

  既然是書生。哪能不夜讀?而其他的廩生和附讀生,早就去夢見周公了。

  微風諷然,燈火搖搖。

  他毫不介意,似乎並不知道有人從窗外跳入。

  「初,范陽祖逖少有大志,與劉琨俱為同州主簿。」他在讀《資治通鑒》的八十八卷:「同寢,中夜聞雞鳴。蹴琨覺曰:此非惡聲也。因起舞。」

  他放下書,伸伸懶腰。

  「非雞鳴,此鼠聲也。」他又在念,天知道他在念些什麼鬼文章:「穿窬入戶,惡聲乎……」

  「喝!你還真會罵人。假書蟲。」身後傳出中氣充沛的嗓音。

  「唷!我還真以為是鼠輩呢!」他起身離座,泰然整衣移至書案旁:「原來是氣概不凡的長者。小子無狀,恕罪恕罪。」

  他煞有介事地長揖為禮,笑容可掬。

  那是一位相貌威猛,氣概不凡的青衫客,兩鬢見斑,虎目炯炯有神。

  「小子,不要假冒斯文。」青衫客抱拳回禮。

  「在下確曾讀了幾本聖賢書,如假包換的讀書人,尊駕怎說假冒斯文?呵呵!客居一切不便,客來茶當酒,請用茶。」

  他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

  青衫客淡淡一笑,右手一托袖樁,左手接杯。

  「謝謝。」青衫客說。

  杯不動,兩人的手也不動,但眼神在動。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渾雄勁道,在兩人的中間洶湧。

  他的生員青衫開始飄揚。

  青衫客的袖和下衫也在飄揚,獵獵有聲。

  片刻,他雙膝微沉。

  青衫客也眼神一動。微微下挫。

  杯口的茶水,隨即開始震盪,形成了圈圈漣漪,圈數愈來愈密,但茶水一直就不曾溢出杯口。

  又片刻,兩人的左腳同時徐徐側挪。

  又片刻,杯口突然湧升陣陣輕霧,漸漸愈來愈濃,一陣陣向上升騰。

  又片刻,霧氣已消,杯中荼水已涓滴不剽。

  青衫客手一震,隨即恢復原狀,手背青筋跳動,眼中的神光滅弱了許多。

  「謝謝你的茶。」青衫客再次道謝,放手釋杯。

  「不成敬意,請坐。」他收回杯,肅客就座。

  「難怪你把武昌鬧得天翻地覆。」青衫客坐下笑笑,呼吸略呈悠長。

  「不是在下存心要鬧。」他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請教長者高名上姓。」

  「我如果胡亂說個姓名,你相信嗎?」

  「相信。」他笑笑:「長者的純陽真火可說已練至可化鐵溶金境界,舉目武林,能有前輩這種修為火候的人,晚輩雖則見識有限,所知也有限,但相信決不會太多,前輩決非像晚輩這種初出道的無名小卒,所以相信前輩決不會亂說姓名騙人。」

  「好,你總算看得起我。但老夫此時此地,不便張揚,所以,你可以稱我一聲宗老,宗派的宗。」

  「宗老貴夜光臨。但不知有何見教?」

  「有件事問你。」

  「晚輩知無不言,當然涉及隱私就不便奉告。」

  「你成家了沒有?」

  他一怔,這問題大意外,不是江湖事嘛。

  「沒有。」他定下神:「趁年紀還輕,邀游天下見見世面。這次是想遠遊東海的。

  成了家,家就是枷鎖,再往外跑,豈不是不負責任的父夫嗎?」

  「唔!有道理。你和飛燕楊娟曾經走在一起,為何不再理會她。」

  「人各有志。」他笑笑:「她志在江湖,遊戲風塵。而我為人疏懶自私,胸無大志,我根本不想出人頭地多管閒事,跟她在一起是非必多。我只好迴避她。」

  「她為人如何?」

  「一個好姑娘,可惜我對她毫無所知,只知江湖人對她的風評並不佳、但我知道她是個潔身自好的。外表與內心不同,以外表掩護內心的好姑娘。」

  「她是老夫的晚輩。」

  「呵呵!幸好我沒說她的壞話。」

  「我聽她一直在說你。」

  「沒罵我吧?」

  「她對你有好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他又愣住了。

  「她有她的自尊,她不能向你表白什麼。我是她的長輩,我試過你的武功修為,也留意過你的行為品德,我認為她對你情有獨鍾,她沒看錯人。」

  「宗老,你該勸勸她。」他語重心長地說:「她看錯人了,她該鍾情一個像公冶勝宙一樣的英雄子弟……」

  「呸!青龍幫那個小混混?他還不配在老夫面前吻老夫的靴尖。」

  「宗老……」

  「我告訴你。」宗老臉一沉;「我決定了的事,不容許反對。我要做你兩人的撮合山,而且已經決定了。」

  「別想。」他跳起來:「她如果嫁給我,我一天要和她吵十次,甚至百次……」

  「你給我閉嘴!」

  「唷!你這算什麼?逼婚?你少發橫……」

  宗老大怒,猛地一耳光摑出。

  他疾退,像電光一閃,耳光落空,快得不可思議。

  「你給我聽清了……」他怒叫。

  「你才要給我聽清了。」宗老沉聲說:「你如果拒絕,我給你沒完沒了,哪怕把天搗垮,把地掀翻,我也要把你……」

  「你什麼都要不了,我也會把天搗垮,把地掀翻,我不吃你那一套,你嚇唬不了我。」

  釘對釘,鐵對鐵,那還會有好結果?

  砰一聲大震,宗老一腳把書案踢得四散崩飛。

  他怒火上衝,衝上就是一記現龍掌當胸拍出。

  「啪」一聲暴響。宗老也恰好出掌,雙掌無可避免地接實,氣流激爆,勁風撲面。

  似乎半斤八兩,勢均力敵,兩人同時挫退,不等身形穩下,再次撲上出手攻擊。

  雙方都沒將對方看成死仇大敵,像一對偶或意見不同而大打出手的朋友,因此鬥奇、斗巧、鬥機智,出手與拆封皆千變萬化,你來我往速度駭人聽聞.一沾即變令人眼花繚亂。

  室中的家俱,可就災情慘重,稀里嘩啦七零八落,連門窗也遭了殃。

  立即引起一陣暴亂,整座學舍人聲鼎沸,丁役和生員大叫大嚷,紛紛往這裡奔來看究竟。

  宗老攻了百十招,勞而無功,見有人奔來,知道不能再鬧了,踴身跳出破窗。

  「你給我記住。」宗老在窗外怪叫:「你躲不掉的,我給你沒完沒了,在哪兒見哪兒算。」

  「我等你。」他也氣沖沖地說:「你最好離開我遠一點。早晚我會拆散你的老骨頭。」

  宗老正待重新跳窗而入,但打破的房門口已湧入三個人。

  其中有學監劉夫子。

  「這裡怎麼啦?」劉夫子急得跳腳。一點也不像一個夫子:「你在造反嗎?你你你……」

  「有賊。」他也不像一個讀書人,擄袖拽衣粗野盛怒:「我和他打,把他打跑了。這賊不是雅賊,不是來偷書的,來偷人。」

  附讀生多少也是地方上的富家子弟,比廩生闊綽,有賊光顧是常事,但與賊打鬥的事卻很少發生。賊見人即溜,被捉進官府可就災情慘重。

  「你……你這是斯文掃地,怎能和賊打鬥?」劉夫子哭喪著臉:「你看,這……這些傢俱,我……我我……」

  「別急,我賠,我認了。」他的氣消了;「我要是不打,遊學的銀子豈不全完了?打了才能保住呀!我賠,至少可以保住我的銀子。」

  答應賠,萬事好辦,劉夫子仍然埋怨了好半天,這才帶了人走了。

  ※        ※         ※

  北雷像一頭病狗。出現在武勝門外的沙湖旁。

  武勝門是北門,也是最荒涼的城門,尤其是夜間。城門一閉,裡裡外外淒淒清清。

  北校場是出人(執行死刑)的地方,附近又沒有商業區,比起漢陽門平湖門的繁榮來.真差了十萬八干裡。

  將近三更天,出現在沙湖旁的人一定是膽大包天的人。

  北雷當然膽大包天,他本來就是天下四大邪魔之首。但現在,他卻像一頭淒慘的病狗,腳下蹣跚,氣色甚差,快走幾步就流冷汗。

  任何人被行家施刑逼供之後,不成為病狗才是怪事。

  「篤篤篤!」他輕叩一家民宅的柴門。

  湖濱一帶有不少民宅,但很少有三戶以上聚居的,都是些種菜園的菜農,在自己的田地建屋而居,與鄰居保持距離。

  久久,裡面方傳出聲息。

  「誰呀?」裡面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

  「是我。」北雷有氣無力地說。

  「你又是誰?雜種也該有拾來的姓名是不是?」這婦人潑辣粗野;「總不會是阿貓阿狗吧?」

  「你這千人騎萬人跨的老鴇婆!」北雷火往上冒.罵得更粗野:「你還真生了一張髒嘴,連損帶罵十足龜婆樣,小心我剝光你這老淫婦牽到碼頭上當母豬賣。」

  「是你這老公雞。」門拉開,一個老村婦打扮的醜婆娘當門而立:「難怪你敢在老娘門前撒野。老色鬼,你來做什麼?」

  「我……」

  「你該知道這是犯忌的事。」

  「犯你娘的上床忌!」北雷又冒火了:「我要見歐陽炎那混帳東西!他收了太爺一隻翡翠麒麟,太爺答應再說服洞庭一鶴入你們的伙,交換條件是弄到飛燕楊娟。他娘的混帳!太爺羊肉沒吃到。倒惹了一身膻,飛燕楊娟仍然是威風八面的江湖女浪棍,太爺我卻吃盡了苦頭,不但被飛燕弄得灰頭土臉,更被晁凌風那小子整得幾乎送掉半條命。老虔婆。我不找他還找誰?」

  「你這就不上道了。老公雞。」老村婦冷笑:「本來人已經交給你了,對不對?」

  「去你娘的!一點也不對,不但人沒有完全交到太爺手中,你們居然又平空出了一件天靈婆叛逃的事故。太爺倒了霉,受了池魚之災。」

  「你強辭奪理……」

  「你給我閉嘴!老虔婆。」

  「你想怎樣?」老村婦沉聲問。

  「至少。歐陽小子得把我的翡翠麒麟退回,太爺也懶得去遊說洞庭一鶴入你們的伙了。」

  「他早就不在此地了。」

  「他躲在何處?」

  「我怎知道?我只是一個守屋人。一個小小的武昌地區無關宏旨的眼線。」

  「我要見你們的長上。」

  「你簡直在說外行話,白混了一輩子。」

  「你說什麼?」

  「連歐陽炎也不知道長上是誰,你一個外人竟然妙想天開要見長上。」

  「你也不知道貴長上是誰?」

  「我?我算哪門子蔥?歐陽炎的地位,比我高得太多,連天靈婆也比我高兩級,你以為我配知道?」

  「你是說?我白來了?」

  「你本來就不該來。」

  北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好走!下次千萬不要再來。」老村婦說。

  「我不會再來.再來也找不到你。」北雷一面走一面說:「因為,你恐怕已經見閻王去了。」

  「你這老公雞,長了一張烏鴉嘴,你混蛋!」

  「你這老龜婆,就聽不得老實話。」北雷在十餘步外轉身說。

  「什麼老實話?」

  「去見閻王的話呀!」

  「你詛咒老娘嗎?」

  「我說的是老實活。我與你無怨無仇,犯得著詛咒你嗎?你少臭美.你這老醜鬼不配太爺詛咒。」

  「你這些話有何用意?」

  「因為你即將要見閻王了,除非你知道歐陽炎的下落。」北雷說完,轉身便走:

  「祝你幸運!」

  老村婦一驚。似乎聽出不吉之兆,呆立片刻,突然一鶴衝霄扶搖直上,輕靈地躍登屋頂。

  「此路不通,下去!」屋脊上黑影長身而起,語氣陰森已極。

  「咦!」老村婦吃了一驚:「什麼人?」

  「不要問底細,下去。」

  「為何?」

  「飛燕楊姑娘,正在你的堂屋等你。」

  老村婦知道不妙,身形斜飛而起,升起時雙手齊揚,六道電芒向站在屋脊上的黑影飛去。

  黑夜中發射細小的暗器,目力根本不可能看到電芒。相距不足兩丈,按理定可百發百中。

  可是,黑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六枚針形暗器飛至半途,這人已經不見了。

  老村婦的輕功相當了得,斜飛丈五六,到了側院的上空,巧燕翻雲再遠出近丈,翩然向下飄落。

  下面站著一個黑影,似乎是突然幻現的。

  「很不錯!」黑影人聲喝彩:「原來你的確是有名氣的、過了氣的翻天鳳……」

  語音未落,人已翻騰而下,翻騰中又發射六枚針形暗器,先發制人,至少可以保護自己,不讓黑影接近襲擊,反應迅疾經驗老到。

  黑影連閃,換了三次方位,最後恰好移至她的落點,己不由她再有發射暗器的機會了。

  「先折了她的翅膀。」屋前傳來飛燕楊娟冷森的語音。

  老村婦剛好本能地伸雙手擊出,想借力穩下身形,豈知雙手卻落在一雙形如大鐵鉗的巨手中,立即傳出骨折聲,雙掌的掌骨被捏裂了。

  「砰!」她被摔翻在地。

  噗一聲響,腰脊挨了一腳,踢在身柱穴上,渾身立即發麻發僵。

  「是死是活,看你是否合作了。」黑影抓住她的髮髻往門口拖:「這是說,死活操在你自己手中。至於雙手成殘,那是注定了的,無法更改了。」

  掌骨已碎,怎能更改?

  「你……你……」她尖叫。

  「北雷是個惜命的人,他招出你這裡的事。」

  「天哪……」

  「你最好也有惜命的打算。」黑影將她拖入屋,往堂屋裡一丟。

  堂屋裡已點起了油燈。飛燕楊娟滿臉殺氣高坐。四侍女左右肅立。另兩名大漢,把守在門兩旁。

  「我要知道毒郎君歐陽炎的下落。」飛燕楊娟厲聲說:「他那天施用奪魂霧逃掉了,你得從實招來。不招,我一寸寸磔了你。」

  「天哪:我……我只是一……一個眼線……」老村婦崩潰地哭叫。

  「你翻天鳳三十年前就頗有名氣,居然說是一個眼線,你要我相信?」

  「鬼神明鑒.我……我如果撤謊……」

  「不要向我賭咒發誓,我不相信這一套。」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你磔了我剮了我也是枉然「那麼,你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

  「請……請放我一……一馬,我……」

  「把她埋到菜地裡去。」飛燕楊娟揮手叫。

  「饒……我……」

  兩名大漢大踏步上前,拖了便走。

  「饒……命哪……」

  ※        ※         ※

  漢門渡口人群擁擠,共有四艘大型渡船與十隻小型渡船往來。

  七煞書生已經換了裝,脫去儒衫換上了小行商的褐衫,背了包裹提了行囊,草帽戴得低低地掩去本來面目。

  劍藏在包裹內,以為可以瞞得了人。

  這位黑道中不可一世的高手,敢與宇內第一高手為敵的梟雄,竟然改裝掩起行藏,可知必定看出情勢凶險,所以才有這種反常的舉動。

  納了渡資.跳上渡船,他鬆了一口氣,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只要船一開,他算是平安離開府城險地了。

  自從截擊景夫人失敗之後,他這位大名鼎鼎的七煞書生,顯然走了亥時運,倒霉的事接二連三臨頭。

  在東湖被逼跳水逃命,接著發現有不明身份的人到處找他。

  他想起控制飛天蜈蚣的那個蒙面人,猜想可能已受到對方的囑目,處境顯然相當的險惡。

  再加上冷劍一家子在府城出沒,早晚會找到他的,因此他躲了幾天,知趣地遠走高飛避風頭,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啦!

  現在,他連飛天蜈蚣也不敢見了。

  本來他想找飛天蜈蚣討取兩件珍寶的,那是西雨用來請他共謀景夫人的代價,卻被飛天蜈蚣黑吃黑吞沒了。

  至於西雨。他更不願見到啦!

  他是黑道的神聖,消息靈通,早已知道西雨、東風、北雷這三個魔君,被晁凌風整治得灰頭土臉,避遠一點大吉大利。

  他更怕晁凌風,聽了這三個字就感到心虛冒冷汗。

  小型渡船隻准載二十個人,船終於離開碼頭,船首指向上游,先向上航。

  謝謝天!終於離開府城了。

  船上其他的十九名乘客,沒有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江風掀起長浪.一陣碎浪撲上艙面,旅客們都成了落湯雞。一個個臉色泛青不住念佛。

  行船走馬三分險。大江渡經常發生覆舟淹死乘客的慘劇,人上了船。命已去掉三分,得靠菩薩保佑啦:

  他不信神鬼妖佛,因為他的水性不錯,大江這段江面寬不過七八里,淹不死他這個諳水性的武林高手,因此他坐得穩穩地,脫掉遮陽草帽神態自若。

  船已經折向,已渡過三分之一。

  「武昌,再見!」他回頭向巍峨的府城喃喃地自語,目光轉向高入雲表的黃鶴樓:

  「我這一走,去如黃鶴,遠走高飛。」

  「你飛得了嗎?」身側突然傳來清晰的語音。

  糟了!語音不但清晰,而且耳熟。

  急急扭頭一看,只感到心向下沉。

  本來。上船之後,他已經仔細察看所有的乘客。沒發現可疑的人,更沒有熟面孔。

  可是,坐在他身旁的這位窮腳夫,這時正用手揉臉.本來黃褐色的苦哈哈平凡面孔,變成了晁凌風英俊的面龐。

  老天爺!他最怕見的人就是晁凌風,偏偏晁凌風像鬼似的出現在他身旁。

  「你……你……」他驚跳起來,語不成聲。

  嚇破膽的人,就是這副德性。

  「呵呵!三世修來共渡船。」晁凌風笑說:「怎麼?你像是見了鬼呢!」

  他右手一伸,要出煞手了。

  晁凌風臉色一沉,笑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虎目含威,冷電四射。

  「你敢動手?」晁凌風凌厲的語音直鑽耳膜:「我要不訂爛你一雙殺人的手,算你祖上有德。」

  「你……你像個討債的冤魂……」他的手急急收回.語音發抖:「你……你如果敢……敢動手,我……我把船弄翻,大……大家同歸於盡,你……你不希望乘客和……和舟子也……也一起死吧?」

  「哈哈!我哪有菩薩心腸管別人的死活?我只要你不死就成。」

  「你……」

  「我?我是死不了的。我告訴你,八百里的洞庭湖。我可以游三五個來回。洞庭湖有龍、有蛟、有鰲、有水怪,我赤手空拳也可以和他們在水中斗三天三夜。你不要以為你那天跳湖逃得性命。便以為我不敢下水追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你……你到底要……要怎樣?」

  「我過江去查兩個人的底細,巧的是與你同一條船,真是有緣。」

  「你……你不是為我而來的?」他心中略寬。

  「順便嘛!朱老兄。」

  「順便?」他的心又抽緊了。

  「是呀!向你討消息,證實一件事。」

  「我……」

  「你不說,我要設法讓你說,當然這法對你一定不太好消受。呵呵!你會說的,是嗎?」

  「罷了!你是個鬼!你要什麼消息?」他完全屈服了,完全喪失了奮身而斗的勇氣。

  「那天,你們截擊景夫人,西雨事先向你說了些什麼?比方說:誰透露了景夫人的行蹤?」

  「西雨自己查出來的,冷劍公母倆的行蹤並不瞞人耳目。」他的情緒穩定下來了,這些事沒有守秘的必要:「他找我幫忙,我轉邀了飛天蜈蚣……」

  「你撒謊!你沒說實話。」晃凌風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聲色俱厲,用的是村夫打架講理粗俗手法。

  「哎呀……放手!危險……」船在急劇晃動,他狂叫:「我……我沒撒謊……」

  「你還說沒撒謊?冷劍夫妻到了府城,電劍嚴濤已經在途中了。他夫妻到達府城,前後只有三天,誰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景夫人要遠走咸寧接電劍嚴濤,除非是自己人。而你邀請飛天蜈蚣同行,決不是一天就可以辦妥的。這表示西雨在冷劍夫妻一到府城,便找你暗作安排了,他不會不向你這老江湖透露一些消息,以便取信於你,對不對?你沒說出來,是不是?」

  「這……」

  「你不說?」

  「我說我說……西雨的確說有人透露了消息,所以必定成功。但他沒說出是誰透露的,我也沒多問。我想起來了,飛天蜈蚣也真怪,我一找到他,話沒說一半,他就滿口答應,似乎已經知道這件事,可知飛天蜈蚣也得到一些風聲了,只有我才是太傻瓜。而且。飛天蜈蚣另有主人。」

  「唔!看來,須找到西雨或飛天蜈蚣,先把他們打個半死,就可以搾出他們的內情了。西雨和飛天蜈蚣,目下躲在何處?」晁凌風經驗不夠,不追問主題。

  「在海船窩的漁戶處躲藏,至於目下在不在,無法保證。好像昨天之前,他們躲在新河洲,東風、西雨、北雷在一起。飛天蜈蚣早就躲在海船窩養傷。」

  「好,你很合作。順便問一件事,你聽說過江永隆和李世鴻這兩個人嗎?」

  「是江湖人嗎?可有綽號?姓名不易查,江湖人有些高手的本名反而不為人知,提綽號卻響亮得很。」

  「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

  「問道於盲。」晁凌風苦笑:「好了,你的命保住了,登了岸,你最好有多遠就走多遠,別讓我再看到你的影子,知道嗎?」

  「那還用問嗎?」他像洩了氣的皮球:「我希望脅生雙翅,像逃避瘟疫似的,你在東海我飛到西天。」

  「哦!」晃凌風心中一動:「你可知道六合瘟神詹無極老魔目下在何處?」

  「你問對人了。」

  「在何處?」

  「他有一位姨表侄,姓李,叫李端公李大有,聽說會驅神攆鬼,住在石首,頗有道行。這老魔經常在那兒,與他的表侄參研巫術。你到石首一問李端公其人,便有人告訴你端公的住處.你去找李端公問問看.只有李端公才知道那老魔的下落,他們是一狼一狽。」

  「呵呵!謝啦!」昆凌風滿意地說。

  ※        ※         ※

  到海船窩有水陸三途,水路沿江而上,或乘小船走市河。走陸路必須出望山門,然後沿江堤南下,或繞赤瀾湖的長街走。

  為免麻煩,走江堤比較方便些,不僅是人跡罕見,而且也近了好幾里。

  已經是午後,天氣炎熱,堤上萬柳飄拂.江風吹來熱浪全清。在堤上走的確快意,美景如畫,涼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恰。

  舉目向江外望,對而的漢陽府像是畫中的城鎮,龜山鼓著眼睛.死瞪著這一面蛇山前的黃鶴樓。

  再往上游看,江心的鸚鵡洲上水禽悠然迴翔。

  洲對面的河裡萬排雲集,木排上的排屋屋頂比洲高,也像一座城市。

  晁凌風沒有心情觀賞江景,有點意興索然。

  花了半天工夫,到漢陽去查江水隆李世鴻的底,果然一無所獲,那兩個傢伙的身份住處都是假的,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乘客的消息,難怪沒有家屬到船行去領賠償費。

  他幾乎已可完全確定,這兩個人就是覆船案的兇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紙是包不住火的,百密一疏,兇手總會遺留下一些不經意的小線索。只要他不斷努力追查抽絲剝繭,早晚可以查出頭緒來的。

  他一面走,一面清理思路,腳下逐漸加快。

  不久.東面的長街已經拋在身後.脫離了南湖地區.進入田野縱橫交錯,草木叢生的郊野。

  這裡,已是江夏縣地面了。

  偶或,有鯰魚套巡檢司的巡捕,在這一帶走走,看有些什麼人在這一帶偷雞摸狗。

  或者對岸有哪幾個小混混偷渡過江避風頭。

  一叢雜林內,突然躍出一群勁裝大漢。

  「小姐,你看吧!」其中一個扭頭向林內叫:「他果然來找青龍幫的人了,這就是他與青龍幫勾結的鐵證,成副堂主的失蹤,找他絕對錯不了。」

  接著,出來了八名大漢,擁簇著臉色相當難看的冉芳華姑娘,後面還跟著侍女小梅。

  共有二十一個人,劈面攔住了。

  晁凌風雖然感到不悅,但並沒冒火,背著手踱著方步,冷然向前接近,二十一個人嚇不倒他,他無所畏懼地向對方闖去。

  「你出來。」他向剛才鬼叫連天的大漢招手叫:「你這狗東西胡說八道,說什麼在下與青龍幫勾結,我要聽聽你的證據和理由,在下如果不滿意,體準備把所放的狗屁吞回去。」

  大漢哼了一聲,踏前兩步。

  「閣下說過不再與一幫一堂的人往來。」大漢嗓門夠大,似乎表示自己理直氣壯。

  「不錯。」他冷冷地答。

  「閣下說過不再管一堂一幫的事。」

  「不錯。」

  「而閣下卻前注青龍幫的總舵。」

  「你怎麼證明在下是前往青龍幫的總舵?」

  「這是通向鯰魚套青龍幫總舵的間道,閣下不會是來此地看江堤的吧?」

  「這條路可以到達京師,可以到達長安,可以到達天底下任何地方。就憑在下走在這條路上,就可以武斷的指證在下前往青龍幫的總舵,你也未免太霸道太自以為是了。

  在下也說過一句話,不知你閣下知道嗎?」

  「你說一句什麼話?」

  「你太極堂的人,離開在下遠一點。」

  「這……」

  「你當然是太極堂的人,因為貴堂主的千金在此地,她已經是第三次與在下照面了,這次帶了大批人手半途攔截,用意不說自明。你不夠份量說話,滾!」

  冉芳華不能不出頭了,喝退了大漢獨自上前。

  「一切理由都不必多說了。」他臉色一沉:「你帶了一大批人來,當然不是打算來說理由的,更不是來請我的。現在,你原來打算怎麼辦,你就說出來好了。我預先申明,哪一個該死的東西膽敢在我面前動武.我一定把他擺平在這裡。相打無好手,動手的人,死活自己負責。現在,該你說了。」

  「你承認與青龍幫往來嗎?」冉芳華沉聲問。

  「小姑娘,你聽清了,我與青龍幫有否往來.那是我的事,夠清楚了吧?」

  「好,那麼,敝堂二副堂主鎮八方成君豪.在上次我與你見面之後,他帶了兩名弟兄進城去找妙手空空柏大俠。竟然平白失了蹤,迄今音訊全無。是你把他交給青龍幫了?」

  冉芳華的神情愈說愈激動。

  「拿來。」他左手一伸。

  「拿什麼來?」

  「人證,物證。」

  「你……」冉芳華又傻了眼。

  「你實在不像一個江湖人。」他搖頭苦笑:「不要來找我,你應該去找那個什麼柏大俠。我對那位鎮八方實在毫無好感。更無興趣,他實在一文不值,我哪有閒工夫去捉他來做禮物送人?要捉人做禮物,你才夠份量,你知道嗎?」

  「你可惡……你……」

  「我實在被你們煩透了。」他臉色一沉:「小姑娘,激怒我對你們毫無好處.你何苦也和一些亂起哄的手下一樣胡來?帶了人走吧!你們這一、二十個人,我相信絕對不比四大邪魔強。」

  「我今天一定要找你說明白,你是青龍幫的什麼人。」冉芳華嗓門也提高了一倍:

  「明人不做暗事,我希望公平地解決。敵友分明可以公平了斷,不希望你在暗中偷偷摸摸計算我們。」

  「好,你希望我是青龍幫的人嗎?」

  「當然希望不是。」

  「好,我不是,你滿意嗎?」

  「這……」

  「小姐,別相信這鬼頭鬼腦的小子,睜著眼睛說謊。」那位大漢厲聲叫。

  「我要保證。」冉芳華向晁凌風說。

  晁凌風的修養有限.他已經表明立場讓步,對方卻咄咄逼人,立即引起他的怒火。

  「不必要保證了,小姑娘。」他冷冷地說:「任何人帶了一批氣勢洶洶的手下,攔在路上示威,那一定是有目的而來,不可能善了。你希望我不是青龍幫的.但在你的手下面前,你並不想真的希望如此。好了,在下就成全你們的心願,你就把我當成青龍幫的人來對付吧!不必再說廢話了。對你們這些無可理喻的人,和自以為人多勢眾的好漢,我實在不必浪費口舌的。你已經得到所要的答覆了,現在你打算怎辦?」

  「你承認你是青龍幫的人?」

  「是的。」他不再浪費唇舌。

  「你沒帶兵刃嗎?」冉芳華也不再追問。

  「你就不必客氣啦!我這種人手中有沒有兵刃.無關宏旨。」

  「我希望你我公平地決鬥。」

  「也好。」他解下腰帶綽在手中,八尺長的腰帶疊了三折:「腰帶就是我的兵刃,你拔劍吧!」

  冉芳華冷哼一聲,徐徐拔劍。

  劍出鞘冷氣森森,光可鑒人,是一把吹毛可斷的寶劍。

  上次徒手相博,冉芳華有自知之明,不論是技巧與內力,自己都差了一截,當然不願再徒手相博。

  「姑娘請。」晁凌風拉開馬步.行禮立下門戶,手中的軟綿綿腰帶向前一拂,便繃得筆直成了一條硬棒,虛空斜指不再軟垂,但在神色上和握帶的大手形狀,卻看不出運勁馭帶的情景,似乎腰帶本來就是硬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二十餘人都是行家,看得心頭一震。

  這可不是玩障眼法,而是不折不扣的,已修至化境的內功馭刃術,即使是一根棉線.也可以變成小鐵枝般堅硬,這是極難辦到的事。

  冉芳華持劍行禮,一拉馬步,劍訣一引,劍向前一伸,龍吟乍起,森森劍氣徹體生寒,內功馭劍火候精純,劍發的龍吟聲已代表內功的造詣極為精深。

  「唔!陽罡馭劍。」昆凌風點頭說:「姑娘家練到如此境界,令人肅然起敬,沒有大恆心大毅力。決難有此成就。令尊綽號稱旱天雷。天雷掌足以稱武林一絕。這種至陽內功,傳給女兒的確不太恰當.難怪性情火爆剛愎自用,實在可惜!」

  大敵當前。依然談笑自若,在氣勢上,他已經穩佔上風,就看他是否真有真才實學以保持氣勢了。

  一聲冷叱.劍如電光激射,排山倒海似的向他強攻猛壓。姑娘無畏地搶制機先出手。

  噗噗兩聲怪響,腰帶擊中了電射而來的劍虹,劍發出震耳的劍鳴,似乎爆出火花。

  狂攻的氣勢瓦解,劍虹疾退。

  「是很不錯。」晁凌風輕拂著腰帶說:「但還不夠好。小姑娘,你還有機會全身而退。」

  冉芳華的臉色漸變.似乎仍然難以相信自己的劍是被腰帶封住震退的。

  腰帶似乎成了一道牆,迎著她的殺著狠招迎面擋住,根本就不可能破牆而入,劍及牆震力並不兇猛,但韌性奇大,震撼得手臂發麻。虎口發熱,身不由己,被這股可怕的反震怪勁震退,一招便幾乎出彩。

  她不信邪,再一次沉叱,再次發起猛烈的攻擊,招發電射星飛,身劍合一全力撲上了。

  腰帶形成的牆再次湧現,剛與劍虹接觸,突然劍發出奇異的嘯鳴,牆突然消失,劍虹一無阻滯地長驅直入,餘勢似乎威力倍增。

  可是,牆後沒有晁凌風的身影。

  想收招,已經來不及了,身右人影倏現,右脅已被腰帶貼住,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道及體,任何快捷的反應也無法自救了。

  她感到身軀不受意志力控制.向前加快疾衝,直衝出三丈外,那股怪勁才突然消失。

  她踉蹌再衝出三步,這才恢復身軀的控制。火速轉身一看,楞住了。

  晁凌風仍然站在原處。背向著她,手中仍然輕輕拂動著腰帶,的確不曾離開原地,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事故,不曾向任何人反擊。

  這怎麼可能?人閃避的身法,速度決不可能快過眼睛,除非這人的速度比光還要快。

  怪事!她是怎麼衝過來的?她並沒看到晁凌風閃避呢!反正腰帶形成的牆與人影,在劍前突然幻滅,如此而已。

  她的二十一個同伴,也一個個傻了眼。

  一聲怒叱,她向晁凌風的背影發劍衝去。

  三丈距離一閃即至。速度已到了體能的極限.劍如電耀霆擊,攻向晃凌風的背部要害上。

  這次她看到了,晁凌風凌空而起,後空翻倒翻騰,在她的劍尖前逸走的。

  一聲嬌叱,她收招變招,大旋身劍發似奔雷,招發吁翌射九日,向上方連續追擊,真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攻了九劍之多,跟進了兩丈。

  可是,在空中的晁凌風急劇地翻騰,升騰起落翻轉美妙極了,似乎完全配合她的連續攻擊而變動,每一劍皆差之毫釐,險之又險,卻無法一擊奏功。

  她的狠招攻勢已盡,而晁凌風也在她面前丈餘飄落,點塵不驚。

  她吃驚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事不過三。」晁凌風冒火了,臉色一沉.虎目中冷電閃爍:「再向我遞劍,我不饒你。」

  「小巧功夫.算不了什麼。」她仍不死心.沉著地挺劍逼迫:「你沒有接鬥的勇氣,你……」

  晁凌風哼了一聲,腰帶上升。

  她人化流光,劍變逸電,帶起一陣罡風,第三次狂野地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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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7: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第一劍、第二劍……

  「噗!」異響再起。她的劍不受控制。向右上方震起,空門大開,想收招勢不可能,她只好警覺地疾退。

  來不及了,身形剛動,敞開的中宮已被一隻大手探入,一把揪住了她的襟領。

  「噗!」她的左手扣住了大手的腕脈,神功驟發,一定可以把脈門扣斷。

  可是,她感到扣住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條鋼棍,堅硬得似乎像是傳聞中的萬年鋼母。

  不等她再次發力,突覺天旋地轉,砰一聲大震,她被摔翻在地,背脊著地手腳朝天,似乎全身骨頭皆被摔鬆了,護體神功抗拒不了沉重的摔勁。反而反震得五腑似要離位,眼前發黑喉間發甜。

  她總算沒被摔昏,吃力地挺身坐起,感到胸口一涼,原來胸衣已裂,裡面的胸圍子也斷了帶,半熟的酥胸暴露在陽光下,十分刺目。

  「哎呀……」她吃驚地叫,惶然急急掩襟跳起來。

  當她看清眼前的景況時,只感到心向下沉。

  二十一個人。包括了侍女小梅在內,由於她的陷入險境而衝出搶救,被晁凌風一根腰帶,打得七零八落,一個個鬼叫連天。

  腰帶已經抖長,成了八尺長的靈蛇,刀劍一觸腰帶便被震飛脫手,腰帶一及人體,便將人打翻或摔飛慣昏,有如風捲殘雲,片刻間人體撤豆子似的摔了一地,而且倒了就爬不起來。似乎骨散筋松,成了一團爛肉。

  最後被捲住拖近的人,正是那位口出不遜的大漢。

  「劈啪!」晁凌風先給大漢兩耳光,把大漢打得牙松頰腫星斗滿天。

  「我要好好整治你這雜種。」晁凌風怒聲說,抓住大漢的腦袋向下按,抬膝來上一記,噗一聲撞在大漢的下顎上,手一掀,大漢狂叫著飛翻而起,仰摔出丈外。

  一聲厲叫,她強提真力挺劍再衝。

  晁凌風似乎身後長了眼,挫步旋身,腰帶排空馭電回捲,啪一聲纏住了鋒利的寶劍,向外一抖。

  「不再饒你!」晁凌風怒叫,左手已長驅直入,一把扣住了她的咽喉。

  手大指長,像一隻大鐵鉗。她那嬌嫩的粉頸哪禁得起一扣?幸好晁凌風手上有分寸,沒扣破她的咽喉,像捉鵝似的將她先提離地面,再旋身倒拖而走。

  她想叫,叫不出聲,劍已被捲飛,一雙絕望地拚命抓扳扣在咽喉上的手。想穩住身軀站起又力不從心,被倒拖著走了幾步,全身一軟.快閉氣了。

  「砰!」晁凌風把她摔倒在地,被抓破的胸襟再次鬆散,酥胸再次裸裎。

  「我要讓你們八輩子都記住今天的報應。」晁凌風凶狠地說:「你們這些結幫組堂的狗東西,倚仗人多任意魚肉天下弱小,讓你們這樣橫行霸道,日後不知要坑害多少無辜的人。」

  堤兩端,都有人急奔而來。

  晁凌風不加理睬,柬好腰帶,快速地將所有的人,拖到冉芳華兩側一一排好。

  拖到最後兩個人,堤兩端的人已經到了。

  「怎麼一回事?」北面來的人急叫:「凌風,你……你怎麼啦?」

  是飛燕楊娟,帶了四侍女和四名驃悍的中年大漢,看到一地哼哼哈哈痛苦叫號的人,愣住了。

  南面來的人也不少,青龍幫幫主龍王的次子白鯉公冶勝宙、女兒公冶纖纖,四珠傳旗使者入雲龍太虛羽士、武昌分舵主分水犀廖勇……還有十四五名幫眾,一大群,實力空前雄厚。

  「果然是太極堂的人,在咱們左近設伏。」公冶勝宙大聲說:「晁兄,怎麼一回事呢?」

  「你們。都不要管。」晁凌風虎目含威,語氣充滿火藥味:「楊姑娘,請帶了你的人退,我不希望有人干預,更不希望讓人認為我做得太絕。」

  飛燕楊娟嫣然一笑,伸手阻止她的人跟進,獨自緩步上前。

  「唷!凌風,你這人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態度說變就變,連好朋友都不認啦!」飛燕不在意他凶霸霸的神情,俏麗的身形傍在他身旁:「不管你怎麼變。我對你的情誼是不會變的。這裡怎麼啦?」

  「這些人在這裡設埋伏、要向我興師問罪。」他真不便趕飛燕走:「倚多為勝,一而再行兇,我把他們都擺平了,正要狠狠地整治他們。」

  「哦!這些傢伙該死。」飛燕的目光。落在冉芳華裸露的酥胸上:「咦!那不是太極堂堂主的女兒冉芳華嗎?她為人並不壞嗎!」

  「不壞?哼!可惡透頂。」

  「怎麼可惡?」

  「第一次見面。她說我是騙子。第二次見面,她帶了一群人,其中有一個什麼狗屁鎮八方,要強行邀請,也可以說要強行綁架劫持我去見她老爹。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你看,一共是二十二個人,硬指我與青龍幫勾結,指我擒了鎮八方送給青龍幫。我讓她施展了兩次攻擊,再三警告她不要放肆。結果,我擺平了他們。」

  「原來如此,你打算。」

  「這些賤東西太無法無天。結合一大群牛鬼蛇神結堂組幫,倚仗人多勢眾胡作非為,自以為可以主宰別人的生死。」晁凌風愈說愈火。把青龍幫的人也罵上了:「他們心目中哪有天理國法?只有順他們的人能活,別人都該死,都該任由他們宰割。如果我沒有兩手本領自衛,豈不又被弄進死囚牢裡上絞架灌辣椒水?我要以牙還牙,弄斷他們的手腳,再去找他們那個什麼狗屁太極堂。見一個宰一個。宰完了這些雜種,天下雖說並不因此而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

  「嘻嘻!你不要說得那麼狠。」飛燕盯著他笑。

  「我說得狠?」

  「是呀!不要弄斷他們的手腳。讓我用九陰搜脈手法來整治他們,全身經脈萎縮半毀,一輩子躺在床上等死,每天子午兩時疼痛入骨。一輩子痛不離體,讓他們一輩子後悔,比弄斷他們的手腳仁慈些,至少沒有碎骨頭需要整理。讓我來吧:保證不會弄得血淋淋讓人看了恐怖。」

  「楊姐姐。求求你不要火上添油好不好?」冉芳華絕望地哀叫:「我知道我錯了。但我起初並沒有得罪他的意思,我……」

  「你還敢強辯。」晁凌風跳起來:「上一次你帶了人氣勢洶洶,這一次你帶的人更多,你要我相信你無意得罪我?豈有此理!」

  「鎮八方失蹤……」

  「天下間的人千千萬萬,每天都有不少人失蹤,與我何干?」

  「晁爺……」

  「我再也不聽你的鬼話。」晁凌風抓起那位大漢,劈劈啪啪先揍四記耳光:「閣下,你奉誰之命在此地攔路劫持的?招!」

  「哎……呃……」大漢痛苦地掙扎叫號:「饒……饒命……我……我我……」

  「我要一塊塊碎裂你的骨頭。」

  克勒兩聲,大漢的右手肘碎裂了。

  「哎……我說,我……招……」

  「招!」

  「是……是陽……陽壇主……」

  「什麼陽壇主?」

  「智……智壇的壇主,陰……陰陽一……一刀陽……陽一新壇主。」

  「他怎麼說?」

  「他……他命我帶……帶了內……內堂的人.務……務必唆……唆使小姐把……把你捉……捉來,或……或者……」

  「或者殺了?」

  「這……」

  「說!」

  「是……是的……」

  「凌風,不要問了。」飛燕明亮的鳳目中殺機怒湧:「太極堂的豬狗恩將仇報,見一個殺一個,連根鏟掉他們,錯不了。」

  「我不要你參予這些幫派流血的事。」晁凌風將大漢丟下:「我會好好處治這些人。」

  「那你就動手呀!」飛燕殺氣騰騰地說:「我一定要管,你不殺我來殺。今後太極堂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決不留情。任何人想要傷害你計算你,我決不放過他,我說話是算數的。」

  「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晁凌風不悅地說,他想起昨晚宗老逼婚的事,誤以為飛燕今天一定是來找他算帳的,要不顧一切管他的事。

  「我不會袖手的。」飛燕堅決地說。

  「我不要你管。」他也堅決地表示。

  「兩位請不要傷了和氣。」白鯉公冶勝宙在對面高叫:「晁兄把這些人交給兄弟處理,兄弟替你分勞。」

  飛燕正感到無趣,不由怒火上衝。

  「你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飛燕擺出女英雌的威風:「你青龍幫也不是好東西!這裡沒有你的事。」

  白鯉公冶勝宙嚇了一跳,他真不敢招惹這位潑辣的江湖女英雌。

  公冶纖纖自從接近鬥場之後,一直就目不轉瞬,仔細察看晁凌風的一舉一動。

  當然,她已經認出晁凌風,就是那天在東湖小酒肆的年輕書生。

  那天,她趕走了一指高昇麻天華。因為一指高昇欺負這位年輕書生。

  無可否認地,她對那天穿儒衫的晁凌風大有好感,否則何必出面多管閒事?雖則那天一指高昇事實上是衝她而藉故擺威風。

  同時,她也看出酥胸半露的冉芳華,正是在東湖碰上的小姑娘。那時,她並不知道冉芳華的身份。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

  她二哥怕飛燕楊娟,她可不怕。

  再就是她是一個小姑娘,在場有一大群大男人,任由冉芳華酥胸半露擺在地上讓人觀看,她自己也難免有點難為情。這情勢必須有所改變。

  她舉步上前,一雙靈秀的,閃著慧露光芒的風目,仍然落在盛怒的晁凌風身上,說話卻衝著飛燕楊娟。

  「楊大姐,你又何必把嗓門放得那麼大?」她笑吟吟地說:「好像這裡的事,與你楊大姐並不相關,對不對?而是這位……」

  「而是我這位膽小鬼的事。」晁凌風接口。

  「晁爺,不知者不罪。」她臉上的笑意可愛極了:「那天是我眼拙,有眼不識泰山,把你這位恩公當作……我向你陪禮,請原諒。」

  她真的抱拳行禮,行武朋友的禮,頗有男子氣概,笑容更可愛了。

  可是,在飛燕的眼中。她這種迷人的笑容,不但一點也不可愛,簡直醜死了,噁心死了。可能是同性相斥的本性在作怪,更可能是醋在作怪,大概事先吃了含醋的食物,姑娘們喜歡吃帶酸的食物,平常得很。

  「你最好滾遠些。」飛燕冒火地叫:「是你把他叫成膽小鬼?我要撕了你的嘴!」

  「唷!幹嗎火氣那麼大?」公冶纖纖俯身替冉芳華拉破襟掩住酥胸:「我可沒惹你呀!晁爺,是不是?」

  晁凌風感到頭大,這位公冶纖纖真會找目標。找上了他。這丫頭刁鑽得很呢。

  「小姑娘,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他強忍住笑。一字一吐:「楊姑娘是我的好朋友.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她的話.你最好是聽著。」

  「如果我招惹了她……」

  「我不會坐視。」

  「你的意思是……」

  「我會站在她一邊.替她擋一切麻煩。」

  「哦……這……」

  「包括翻天覆地。當然也包括阻止大癡李的門人向她找麻煩。」

  他這一番話,幾乎令飛燕樂得跳起來.假使附近沒有其他的人在,他一定會大感吃不消。

  飛燕真樂昏了頭,忍不住格格嬌笑,用得意的笑聲,向公冶纖纖示威,心花怒放的姑娘,笑起來是無所顧忌的。

  「晁爺,我不會向她找麻煩。」公冶纖纖乖巧地笑說:「晁爺的朋友。也就是青龍幫的朋友。也就是家父的貴賓,決無虛假。」

  「公冶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晁凌風大聲說:「現在,我要求雙方的人。立即離開百步外。我要處治這些膽敢一而再向我挾持行兇的人。小娟,你走,我是當真的,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

  「我聽你的,凌風。」飛燕媚笑如花,但白了他一眼,悄然後退。

  「晁爺,我請求你把這些人交給我們處理。」公冶纖纖不死心:「這些人在我家附近行兇設伏擄劫挾持。這關係列我家的……」

  「公冶姑娘,我不過問你們的事,也不希望你們干預我的所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晁爺……」

  「你也想倚仗青龍幫人多勢眾。干預我的事嗎?」

  「晁爺請勿誤會……」

  「那麼,你怎麼還不走?」他毫不留情地說,不在乎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小姑娘是否受得了。

  他對公冶纖纖的好感,其實反而沒有冉芳華姑娘多。

  總之,他對這些年輕貌美,而又雄心勃勃的姑娘們,並沒有多少好感,連飛燕楊娟他也不以為然,只是同過患難,情誼上自然而然加深而已。

  「你一點也沒有儒生的風度。」公冶纖纖果然受不了,臉紅紅地埋怨。

  「本來我想扮儒生,嘗試和人講理,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冷冷地說:「可是,卻發現行不通,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講理,有理說不清.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講理,先把刀劍準備妥當,再說自以為是的理。所以,我不打算再扮儒生講理了。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我再怎麼講,也沒有人聽我的。」

  「這也不能一概而論……」

  「公冶姑娘,不要再說你自以為是的理。」他大聲說;「我也不說我的理,因為不會有人聽我的。比方說,令兄被九天玄女劫持,我適逢其會遭了無妄之災,我一火就和太極堂的人講理。結果令兄並不支持我的理,反而聽那個什麼妙手空空柏大俠的理,所以一幫一堂才有今天的結局。這位冉芳華姑娘帶了一群人聲勢洶洶,一口咬定我是你們青龍幫的人,我的理她根本不聽,最後我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姑且承認,結果是刀劍相見,撒了一地的人。好了,廢話說多了無趣之至,請你離開,好嗎?」

  「好,我走。」公冶姑娘知趣地退走。

  「這才對。」他笑笑:「我發覺與手中有刀劍,或者自認為武功了不起。天老爺第一他第二的人講理,如果說不是個傻瓜就是白癡。當然,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白癡,至少我自己不甘承認。所以,今後若有哪一個天殺的混蛋要來計算我,我決不會饒他,你們唯一的理是強者有理。」

  在不遠處還沒遠走,在留神旁觀的飛燕楊娟,笑不出來了,芳心暗懍。因為她也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對晁凌風的性格,加深一分瞭解。這對她是有好處的。

  一個心懷警惕的人,會有理性地約束自己,甚至會改變自己。

  片刻,兩方的人已退至百步外。

  晁凌風拾起一把刀,反握在手,走近第一名大漢。

  這位仁兄被制了軟穴,手腳無法動彈,睜著一雙驚怖的怪眼,瞪著他不住發抖。

  「敲斷一手一腿。」他向大漢陰森森地說:「今後就算你仍然在太極堂鬼混,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來了。少了一手一腳,說不定反而救了你。你不至於送命,可以多活好些年,你們應該感謝我。」

  「晁爺,一切都是我的錯。」冉芳華哭泣著哀叫:「要懲罰你就砍我的手腳吧!這些人是我帶來的,我負全責,與他們無關……」

  「我不會聽你的了。」他不耐地大聲說,舉起了刀,刀背向下,要向大漢的膝骨招呼了。

  東面的樹林裡傳出一聲佛號,人影電射而來。

  「刀下留人!」有人沉喝,聲如洪鐘。

  他的刀停止下落,鋒刃轉正,虎目炯炯,目迎飛掠而來的人。見來的只有兩個人,隨即把刀向腳下一丟。

  一僧一俗,氣概不凡。

  僧人年約花甲,挾了隨身的埋屍方便鏟,一身破百衲憎便袍,真有幾分有道高僧的氣概。

  輕功提縱術高明極了,身形筆直地破空疾射而來,身法輕靈得像沒有體重的人。

  另一位年約半百,鬚髮漆黑,眼中神光似電,不怒而威,腰間佩了筆囊,裡面有一枝威震武林的魁星筆。

  輕功似乎並不比僧人差,踏草飛掠無聲無息。

  「南無阿彌陀佛!貧憎稽首。」老僧持鏟單掌打問訊念佛了:「請問施主。這裡有這許多人受傷,可否將原委見告?冤家宜解不宜結。請施主慈悲。」

  「閣下,是你傷了他們的?」中年人的話可就不怎麼客氣了;「在下要聽理由。」

  晁凌風修養不夠,火往上衝。

  他剛才已經表示不與有刀劍在手的人講理,這兩個僧俗一個有方便鏟,一個有殺人的魁星筆,又露了一手高明的輕功,當然是自以為是強者的人,居然一口就要理由,難怪他冒火。

  「你憑什麼要聽理由?」他沉聲問:「你以為你是老幾?我聽不慣你這種口氣。」

  中年人粗眉一軒。也冒火了。

  「在下姓馮。」中年人口氣轉厲:「馮略,江湖匪號稱天地一筆,家住潛山萬松谷。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見不平自然出頭管事,憑的就是一個理字。」

  晁凌風根本沒聽說過天地一筆其人,更不知道是冷劍景青雲帶來的朋友,自然也不知道天地一筆是俠義道聲譽甚隆,排名僅略次於宇內五大高手的名宿。

  「好哇!想不到你這種人.居然有興趣說理字。」昆凌風嘲弄地說:「難得難得。」

  「閣下,不要口中帶刺。」天地一筆沉聲說。

  「刺傷了你嗎?」

  「哼!閣下……」

  「你給我聽清了。」他厲聲說:「你如果真的想講理,就不要先擺出聲勢洶洶的老虎面孔,我不吃你那一套。你真要講理嗎?」

  「不錯。」

  「好,你聽清了……」他將冉芳華一群人埋伏劫持的經過概略地說了,最後說:

  「現在.我聽你評理,你說該怎麼辦,我洗耳恭聽。」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也沒說出冉芳華的姓名,說話時你你我我,口語通俗毫不掉文,簡潔易懂,絲毫不帶上流人士的文雅談吐。

  提到鎮八方成壇主,天地一筆和老僧便知道這些人是太極堂的弟兄,自然沒想到他是晁凌風。

  因為晁凌風與大極堂有恩,怎會想到太極堂會與晁凌風反臉?

  江湖人恩怨分明,太極堂也算是重視道義的堂會.怎麼可能恩將仇報與晁凌風翻臉成仇?

  真要講理,太極堂這些人可就麻煩大了。

  人的第一印象最為重要,晁凌風給予天地一筆的第一印象,可說壞透了。

  世間真正的聖賢太少,有如鳳毛麟角。

  天地一筆不是聖人,自然有點意氣用事,有七情六慾,先入為主的觀念主宰了情緒。

  事實上,這位俠義道名宿。武功固然威震武林,但為人卻不怎麼樣孚人望,而且對自己一直不能躋身天下五大高手之列,耿耿於心。

  他的綽號叫天地一筆,可說近乎狂妄。

  在江湖朋友的眼中,他是個心狠手辣不能容物的人,而且工於心計,性情火爆喜怒無常,最好敬鬼神而遠之的高手名宿。

  這種人,怎容得下晁凌風這種猖狂的人?

  晁凌風的表現態度,也的確太惡劣了些。

  「就算你有理。」天地一筆沉聲說,心中不是滋味,當然口氣不友好:「你打倒他們也就算了。」

  「咦!你閣下是這樣評理的?」昆凌風卻不放鬆他。

  「你不滿意嗎?」天地一筆怒火上衝。

  「我當然不滿意。」

  「你有道理?」

  「你問我,我說了,這該算是一面之詞。閣下,你並沒有問問他們的理由。就憑一面之詞,你就斷定我有理,「而且是算我有理,能算嗎?你是這樣評理的?狗屁!」

  「你……」天地一筆憤怒地踏進一步。

  「馮施主,請少安毋躁。」老僧趕忙伸手虛攔:「這位施主年紀輕,說話……」

  「老和尚。」晁凌風大聲抗議:「我年紀輕,並不表示我不明理。有志不在年高,無知空長百歲;這位姓馮的自己不懂理,居然不承認錯誤。你看他.像個評理的人嗎?他居然想衝上來毛手毛腳,簡直豈有此理。老和尚,幸好你攔住了他。」

  「和尚,你讓開!」天地一筆怒叫。

  「你想怎樣?」晁凌風冷笑:「想拔你的天地一筆?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撒野,小心你自己灰頭土臉.你最好趁風落篷走遠些。」

  這一番話,任何人都受不了,何況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俠義道高手名宿?

  天地一筆怒火焚心,身形一晃,便已近身了,劈面就是一記排山掌,小鬼拍門憤怒地吐出,內力驟發,渾雄的勁道,足以裂石開碑,擊實了,不五臟崩裂才是怪事,這一掌顯然有意置晁凌風於死地。

  「馮施主不可……」老和尚急叫。

  高手發招,怎能來得及喝阻?

  晁凌風早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殺機。心中早已憤怒得暗自咬牙切齒,早已神功默運,準備給對方一次毫不留情的痛擊。

  左掌一伸,啪一聲接住了來掌,可怕的排山掌勁,僅令他的掌心略感撼動而已。

  快,有如電光一閃,噗一聲悶響,他的右掌背拂在天地一筆的右脅下,潛勁進爆,如擊敗革。

  「愕……」天地一筆飛退兩丈,重重地穩下身形著地,再退了三步才用千斤墜穩下身軀。

  「咦!」老和尚大吃一驚,方便鏟一伸,擋在中間,防止晁凌風追襲。

  「老和尚。你也想動手?」晁凌風虎目怒睜,俯身拾起單刀:「上!我等你。」

  天地一筆臉色鐵青,拔出魁星筆從老和尚身右一掠而過,咬牙切齒激動得失去理智。

  晁凌風冷哼一聲,揮刀急迎。

  「不可……」老和尚急叫,一躍而上,想阻止雙方行雷霆一擊,速度比天地一筆更快,居然超前三尺,方便鏟向中間急攔。

  晁凌風真力已注入刀身,不假思索地一刀砍向橫在中間的尺長鏟頭。

  「錚!」火星飛濺,奇異的氣流發出強勁的流動呼嘯,沉重的方便鏟向下疾沉,噗一聲鏟頭觸地。

  刀光上拂,急似流光逸電。

  老和尚大駭.仰面拖鏟急退丈外,刀尖幾乎從喉下拂過,去死間不容髮,這一刀反擊神乎其神,快逾電閃,老和尚幾乎丟掉老命。

  「你!」刀尖指向駭然止步後退的天地一筆。

  天地一筆打一令戰,張口結舌。

  老和尚臉色蒼白,低頭瞥了方便鏟一眼。

  鏟頭的一側,出現一處兩寸深的缺口。

  這是說,六寸寬的鏟頭,已被砍開了三分之一,這柄鏟沒有多少用處丁。

  這一刀的力道,駭人聽聞,石破天驚。

  而兄凌風手中的單刀,居然完好無損,僅砍中鏟頭的刃口部分,顯得有點變形而已。

  「施主太……太過份了……」老和尚心悸地叫:「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很抱歉。」晁凌風說:「老和尚。我以為你們兩人聯手,變化太快,情勢難以控制。我錯了認錯,該怎辦,你瞧著辦好了。除了道歉,我不理會任何事。」

  其實,他也不算錯。雙方衝勢大急.方便鏟突然伸在中間,除了出手之外,他無法避免鏟頭觸體的厄運,高手的兵刃觸體,這可是致命的事,怎能全怪他?老和尚自己也有不是。

  「施主刀上的神功內勁,委實驚世駭俗。」老和尚歎口氣。對方既然已經道歉,還能不見好即收?

  「所以我還有自保的能力,不然我早就被你們這些強者有理的人殺掉了。」

  這時,由於變故突生,已退在百步外作壁上觀的兩批入,皆已紛紛回到原處。

  「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誰肯饒我了?」

  「施主……」

  飛燕到了昆凌風身旁,柳眉倒豎杏眼睜圓。

  「凌風,這些俠義名宿是不饒人的。」飛燕忿然叫:「尤其是那個天地一筆,武林十大高手中他排名第六的風雲人物,手中的魁星筆從來就沒饒過任何人,向他討公道,絕不饒他。」

  凌風兩個字,聽在老和尚兩入耳中,像是聽到一聲乍雷。臉上突然失血。

  宇內五大高手排名第一的冷劍,也在晁凌風面前幾乎出彩,這件事冷劍已向同伴道及,這兩位高手名宿豈有不知之理?

  「施主是……是晁凌風?」老和尚驚問。

  「游僧,你不要套交情。」飛燕楊娟冷笑:「你這位名列宇內五大高手排名第五的老和尚,趟這一窩子渾水脫不了身。」

  晃凌風一楞.原來這位不怎麼起眼的老和尚,竟然是名列第五的游僧曇本。

  「好啊!原來他們是冷劍的一夥。」他的語聲提高了一倍:「冷劍也是個恩將仇報的人,袒護這些恩將仇報的傢伙就不足怪了。很好很好,我要和他們徹底了斷,你們兩個前輩一起上。」

  「貧僧與馮施主,事先根本不認識晁檀越。」游僧正色說:「而且今天的事,與景施主無關,請不要把景施主也扯進來。再說,老袖不接受你的挑釁。」

  「老和尚,你說我挑釁?」他向前逼進。

  「施主心中明白。」游僧笑笑:「名枷利鎖,害人不淺。所謂武林風雲榜,乃是有心人藉故興風作浪的無稽之談;所謂字內五大高手排名,也是無聊之輩別有用心的流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膽敢妄稱武林第一,那一定是個失心瘋的徵人。偏偏就有某些野心人物,不擇手段處心積慮來爭取這個不值一笑的虛名。以貧僧來說,那些人把貧僧說成五大高手的榜末,但貧僧從來就不以為自己比其他的人高明。晁施主,今天貧僧栽了,這第五高手的名位,貧僧拱手奉送,而且出於至誠,施主滿意了嗎?」

  「這……」晁凌風一愣。

  「呵呵!施主現在已經是宇內五大高手的第五位了,可喜可賀。」游僧大笑:「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晁施主取代貧僧,可說實至名歸。今後,貧僧了無牽掛,與人無爭,感到輕鬆多了。假使施主有興,可以爭取第一,因為景施主對第一兩個字煩透了,希望廉價出讓,只要施主找到他,他一定會無條件雙手奉送。施主如果有意,貧僧願效微勞,引施主進城去找景施主,如何?」

  「老和尚,你少胡說八道。」飛燕沉聲說:「爭取名位,是需要經過一番努力的,名位既不能送,更不能讓,這是盡人皆知的事。」

  「好了好了,不必多說了,煩人。」晁凌風把刀一丟:「鬼才有興趣接受什麼第五第一名位。老和尚,你走吧!那個什麼天地一筆,下次最好離開我遠一點。」

  「晁施主,你沒有興趣那是你的事,你已經擺脫不了宇內五大高手排名第五的名位了,呵呵!」

  「什麼?胡說八道!」

  「胡說?你看。」游僧舉起方便鏟,拍拍被刀砍成的缺口:「鐵證如山.你已經擊敗貧僧,自然取代貧僧的名位,你賴都賴不掉。呵呵!恭喜恭喜,你這位宇內五大高手的新任第五名,後會有期,呵呵……」

  一陣大笑聲中,游僧和天地一筆飛掠而走,三五起落便消失在林木深處。

  「這簡直是見了鬼啦!」晁凌風拍拍自己的腦袋說:「就算我是第五吧!好像我並沒在身上某處地方多長出一塊肉,也沒重了一兩二兩呀:這老禿驢還真大方。好,我也找人來送。」

  「別讓老禿驢把你唬糊塗了。」飛燕忍不住好笑:「人家江湖朋友還沒正式承認你呢,你怎麼送?武林名位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送的,別傻了,他唬你的,藉機脫身溜之大吉。」

  「算了算了,搞這種什麼武林排名,簡直無聊。」

  「凌風。趕快把這些人處理掉。」飛燕指指太極堂的人:「我是來追你的,有事找你商量。」

  晃凌風一怔.又想起了宗老逼婚的事,可能飛燕今天追他,就是為了這件事。

  假使飛燕當面問他,他該如何回答?飛燕是個敢作敢為的女英雌,是不怕當面提出來的。

  他心中一急,打主意溜之大吉。

  拖起那些人,一陣掌拍腳踢,一一解了眾人的穴道,將人趕至一旁。

  「你們給我聽清了。」他將冉芳華姑娘推至人叢前:「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想傷害太多的人,儘管你們罪有應得。我要廢三個人,不廢此氣難消。我發三聲令,你們就拚命逃,逃得最慢的三個,認命。準備了,一!二!三!逃!」

  誰逃得慢,那就廢定了,誰還敢慢?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像一群驚鴉,片刻便跑了個精光大吉。

  冉芳華逃得最慢,她保持在最後,而且面向著晁凌風,運氣行功準備拚命。

  一聲怪叫,他拔腿便追。

  公冶纖纖一群人,看得一頭霧水,這位武功深不可測的晁爺真會開玩笑,廢三個人犯得著如此費勁?看來似乎返老還童呢,與這些太極堂的人捉起迷藏來了。

  飛燕楊娟也感到好笑,同時也不便阻止,在一旁袖手旁觀,看晃凌風捉弄這些喪了膽的人。

  最先接觸的人,當然是冉芳華,她斷後掩護手下逃走,存心拚命。

  晁凌風狂風似的刮到,伸手便抓。

  一聲嬌叱,三記天雷掌連續拍出,冉家的家傳絕學霸道絕倫,在女流手中發出,依然每一掌皆發出氣流迸爆有如雷聲的震鳴。

  三掌全中,全拍在晁凌風伸來抓人的右手上。

  晁凌風的手僅略向後挫,而冉芳華卻最後震退了兩步。

  再一聲嬌叱,再次衝上飛腳便掃。

  掌無功改用腿,小蠻靴的靴尖裹了鐵尖,挨上一下可就災情慘重。

  第一腿落空,第二腿也無功,第三腿發似奔雷,連環飛踢具見功力。每一腳皆志在必得。

  晁凌風一退,再退。

  其他的人獲得冉芳華阻敵。已經全部飛逃入林,四散而逃。

  第三腿眼看要掃在晁凌風的左肋上,眨眼間,晁凌風不遲反進,貼身了。

  人貼身,遠攻才有威力的腿便失去效用。

  冉芳華大吃一驚,弄不清人是如何貼身的,腿已掃出,想收招已來不及了,百忙中用盤手保護中宮。

  晁凌風不再客氣,左手一收,挾住了姑娘的一條腿,精彩絕倫,右手長驅直入,扣住了姑娘的左手。

  「哎……」冉芳華尖叫,想掙扎已力不從心,手腳一軟,只能扭動著身軀叫喊。

  嬌軀被舉起,橫擱在背後。

  「放開……我……」她驚恐地狂叫。

  耳畔但覺風聲呼呼,頭暈目眩,奔跑的速度快得驚人,她所看到的樹木,似乎正以駭人聽聞的奇速,向後面飛快地退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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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8: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江堤上,兩群人像傻鳥般站著,不轉瞬地注視著樹林等候晁凌風出現。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

  「小姐,不好。」侍女春蘭不安地說。

  「什麼不好?」飛燕信口問。

  「昆爺恐怕出了意外。」

  「廢話!」

  「可是,好久了呢。」

  「開玩笑!他會出意外?他快成精了,你知不知道?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他。」

  「可是……」

  「不要可是。」

  「小姐,假使老禿驢和天地一筆,躲在草叢或樹後,出其不意偷襲……」

  「胡說!他們已經走了。再說,即使……即使……」

  「小姐。」

  飛燕臉色變了,顯然心中驚惶。

  「我們追!」她急急地說,首先飛掠而走。

  對面的公冶纖纖,拉拉乃兄的衣袖。

  「二哥,她們怎麼啦?」她向公冶勝宙問。

  「我怎麼知道?」公冶勝宙搖頭。

  「好像晁公子早該回來了。」

  「是呀!」

  「可是,他並沒回來。」

  「真是怪事,他已經捉住了冉姑娘,再廢兩個人輕而易舉,應該早就回來了。但……唔!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出了意外。」

  「哎呀……」

  「比方說,太極堂另派有高手伏擊。」入雲龍太虛羽士接口:「可能的,用暗器設伏,十拿九穩,所以說遇林莫入,林內埋伏容易。」

  「快!我們跟去看看。」公冶纖纖匆匆地說。

  片刻間,江堤鬼影全無。

  地面,刀劍七零八落撤了一地,冉芳華那把寶劍也在其中。

  ※        ※         ※

  冉芳華被放在一株大樹下,四周草木叢生,人跡罕至的地方草木一定繁茂,四面不見屋影。

  她抱著胸,蜷縮在樹下抖索。

  先前破襟曾經用腰巾捆住,由於全力與晁凌風拚搏,腰巾掙斷了,日下雙手不能動,動一動就春光外洩,所以她怕得要死。

  她看看四周,身在樹叢茂草間,可知四週一定不會有人,叫救命也不會有人來察看。

  察看也沒有用,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晁凌風正在四周察看、走動間不時跳上橫枝眺望。似乎把她忘了。

  她又開始抖索了,因為晁凌風正向她走來。

  「你……你你……」她縮成一團,驚恐地問:「你想怎樣?」

  晁凌風站在一旁,平靜地注視著她。

  但在她的想像中,這種陰森的,不懷好意的注視可怕極了,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全身起了反射性的痙攣。

  「不想怎樣。」晁凌風笑笑:「你是個江湖女英雌,怎麼變成可憐的小媳婦了?」

  「我……你不要過來。」

  「我又不會吃掉你,怕什麼?」晃凌風不理會她的不安.在一旁坐下:「我打算和你做一筆公平交易。」

  「你……你說什麼?什麼交易?」她又發抖了,一個年輕的少女落在一個大男人手中,還會有好交易?好運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你帶人捉我,要打要殺,不錯吧?」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這意思。」她顫聲說:「我……我只想向你討取成副堂主的下落。我……」

  「不要再強辯了,那沒有用。現在。我反而捉住了你,我有權以牙還牙向你報復,不錯吧?」

  「不要!不……」

  「如果你幫我一點點忙,我就放棄向你報復的權利。」

  「你……你要……」她縮得更緊,想歪了。

  「我要到海船窩東面,一處漁村的近水濱漁戶處,捉躲在那兒養傷避禍的西雨和飛天蜈蚣屠七公。那鬼屋三面環水,滿生水草和蘆葦。水色渾濁,只要衝出走兩步,往水裡一跳,就休想捉住他們了。」

  「什麼?你……你要去捉這兩個老邪魔?」她心中一定,但還無法摒除內心的不安。

  「對,我要向他們要口供。所以,我的交換條件是你合作。」

  「要我合作去……去捉他們?」

  「對,你去引他們出來。」晁凌風向她微笑:「用美人計,當然不會讓你吃虧作出一些令人噁心的舉動,你只要上前假裝迷路叩門,亮亮相之後,製造機會把屋裡的兩個打漁的人打一頓,兩個老魔就會出來了,你就引他們來追,就沒有你的事了。」

  「哦!這……」她完全放心了,覺得晁凌風的目光,其實不如她想像般可怕。

  「當然,如果他們只有一個人來追,那你還得跑一趟,把另一個也引出來。」

  「好的,我答應了。」她寬心地說。

  「有件事你得記住。」

  「什麼事?」

  「你不能用真才實學和他們拼。」

  「為什麼?」

  「你的內功乾元一氣大真力,火候相當不錯,天雷掌的精髓也大部分瞭然。依我的估計。你可以擊敗他們。但不會太容易。這兩個邪魔奸似鬼,目下已是驚弓之鳥,一看風色不對,就會溜之大吉。如果你一冒火,露兩手絕活,他們一定會提高警覺溜之大吉,你不可能留得住他們,所以……」

  「我聽你的。」她臉上有了笑容:「其實.我交手的經驗差得很,與你交手。就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你說我可以擊敗他們,我卻沒有信心……」

  「經驗是需要從歷練中獲得和培養的。決非一蹴可成。早些天,我還不是縛手縛腳一無是處?甚至被冷香仙子那群人掐住上刑。上絞樁灌辣椒水,幾乎送命呢!你是個小姑娘,可干萬不要像我一樣倒霉,男人可以犯錯,女人可不行。所以,你今後必須特別小心,像今天,你幸好碰上我心情好,不然……算了算了。」

  「你把我嚇得夠慘了。」她心神一懈,淚眼盈盈,快要哭啦!

  「要做一個江湖女英雌,那就必須冒必要的風險,姑娘,那是無可奈何的事。」他整衣而起:「所以。一切都得自己當心。走吧!」

  「哎呀……」姑娘站起、卻又驚叫。

  晁凌風扭頭瞥了她一眼.拉起長衫,齊胯撕斷。

  「誰叫你穿勁裝?我覺得那天你穿村姑裝還蠻秀氣的。」將長衫下擺替她披上打結裹妥:「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撕你的衣衫,信手一抓,就……就……好了,將就將就,你這妙樣子,一定可以把兩個老魔引出來。」

  「啐!你還說呢!」她羞得一臉通紅:「我真以為你要折斷我的手腳呢。」

  「呵呵!要不要重來一次呀?」

  「啐!你……」她似笑非笑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走吧!還有三里路要走呢。」

  「真的,請把鎮八方成副堂主的下落告訴我好不好?」她跟在後面提出請求。

  「一點也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奇怪,那天我把你們攆走,回房睡大頭覺,你們的人丟了,怎麼找我要人?你不是帶了他走的嗎?」

  「半途他說有事,帶了兩個人走了。」

  「沒說什麼事?」

  「沒說。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是急急要找某一個人,說出會面的經過。」

  「你我會面的經過,為何要告訴他人?這人難道不是貴堂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

  「他該告訴你老爹或堂中的重要負責人……唔!根本無此需要。奇怪。會是什麼人呢?」

  「唯一與本堂有關連的外人,只有柏大俠……」

  「老天爺!又是柏大空。」晁凌風苦笑。

  「他怎麼啦!」

  「那個人靠不住。告訴你老爹。離開那個人遠一點,大吉大利。至少,他在調解你們一堂一幫的糾紛上,言過其實並沒盡力,敷衍而已。我本來要找他求證一些事,不久我會找他的。」

  兩人談談說說,氣氛出奇地友好,不像是敵人。

  ※        ※         ※

  海船窩目下已成為沼澤區,已經不可能在這裡製造航海的大船了。

  當年吳大帝孫權在這裡造海舶,船隊遠及琉球、北抵朝鮮,南至南海群島。

  直至本朝的鄭和下西洋,海權局面方重行改寫。

  靠近裡河沼澤區一帶,散落著幾座小漁村。

  最東那一座共有十二余戶漁家,都是些簡陋破敗的土瓦屋。

  就算人不往水裡逃遁,往這些漁家裡一鑽,搜起來真得花上大半天工夫,能否搜得到還是未定之數,難怪晁凌風要找人幫忙,希望能把兩個老魔引出來生擒活捉。

  兩個老魔已經被他嚇破了膽,只要一看見他,毫無疑問地必定逃之天天,怎麼捉?

  七煞書生知道兩老魔躲在此地,恐怕還有其他的人知道,兩老魔很可能獲得幫助。

  晁凌風一個人行事,的確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多一個人相助,就多一半成功的機會。

  兩老魔躲得很隱秘,比北雷聰明得多。

  北雷找同道藏身,同道多少會留有一些線索,讓其他的同道有跡可尋,所以才被飛燕找到捉住。

  這座漁村不起眼,不是江湖朋友的獵食場,按理一定不會有人知道藏身處。

  可是,這裡距鯰魚套太近,鯰魚套是青龍幫幫主龍王的窩巢,那些幫眾都是當地的好勇鬥狠壞子弟,對巢穴附近的動靜哪能不靈通?

  兩老魔根本沒將青龍幫這些城狐社鼠放在眼下,忘了強龍不鬥地頭蛇的禁忌,還自以為躲得穩當呢!

  要窮苦的人不見錢眼開,的確困難,人畢竟是現實的。餓著肚子做聖人,要求未免過苛。

  漁戶主人兩兄弟,雖然年輕力壯,但窮得兩兄弟都討不起老婆,得了飛天蜈蚣一百兩銀子藏匿費,當然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左鄰右舍皆不知道村裡藏匿有兩個陌生人。

  白天,在淺水漁區幹活的人都不在家,而這一戶的張姓兄弟仍然留在家裡,說明老大病了需要照料,關上門不理會外面的事。

  一個怪模怪樣的標緻小姑娘奔入村,留在村裡的婦孺立即出現騷動現象。

  村尾,也出現兩個村婦打扮的人,並沒引起其他的人注意,甚至認為她們本來就是村子裡的女人。

  兩村姑看到了奔入的冉姑娘,頗感意外地掩身在不遠處的屋角,好奇地留意冉姑娘的舉動。

  「砰彭!」冉芳華的裹鐵蠻靴,踢在柴門上。發出震耳的響聲。

  「開門!裡面的人都死光了不成?」她的怪嗓門也震耳,像母老虎發威。

  跟來看熱鬧的村婦和小孩,被嚇了一跳,都把她看成女瘋子。

  「砰彭!」她不住地踢門。

  門吱呀呀重重地拉開了,搶出主人老二張二。

  「怎麼啦?你瘋了不成?」年輕力壯粗眉大眼的張二厲聲怪叫:「你怎麼亂踢人家的大門。」

  「這裡是張家兄弟的家嗎?」她搶著大聲說。

  「是呀……」

  「那就踢對了,不但踢,我還得拆房子呢。」

  「什麼?你是……」

  「我是長街的楊家,張大十天前,借了我哥哥五兩銀子說是補船,說明了前天還,但今天他連鬼影都不見,快叫他出來,不然……」

  「我看你是見了鬼。」張二火爆地叫:「我家的船三個月前才大修,你這瘋女人……哎唷……」

  晁凌風想要姑娘裝迷了路的人,姑娘卻另有高見,凶霸霸地打上門,哪怕兩老魔不出來?

  所以立即抓住機會動手揍人,粉拳來一記不輕不重的一擊,短衝拳搗在張二的小腹上。

  張二隻顧大聲咋呼.怎料列』一個小姑娘動手揍人?這一拳真令人受不了,抱著肚子鬼叫連天。

  「快叫張大出來還債。」姑娘一面叫嚷,腳下可沒停,右腳輕輕探入向外一挑。

  「砰!」張二再次驟不及防,摔倒在地。

  「哎唷!反了!反了……」張二狂叫。

  立即引起站在遠處看熱鬧的婦孺一陣驚叫,高大的張二居然被一個小姑娘打倒,豈能不驚。

  姑娘一把揪住張二的背領,拖死狗似的拖進堂屋,將人向八仙桌下一丟,用了一分勁力。

  「張大,張大!」姑娘向通往內堂的走道大叫:「快出來還債。討債的來了。」

  「哎唷……救命啊……」張二被損得暈頭轉向,掙扎著狂叫。

  裡面搶出塊頭更高大的張大,剛看到姑娘怪模怪佯的身影,人已近身面面相對。

  「咦!你……」張大當然不認識這位討債的,剛張口發問,拳頭已經光臨胸口。

  這些靠水吃水的漢子,當然不是好欺負的人,本能地伸手格撥兜胸而來的小拳頭。

  糟了,拳頭突然變為爪,扣住了他的手腕。

  「砰!」張大摔翻在牆腳下。

  「哎唷……你怎麼打人……」張大發瘋般爬起,向姑娘用莽牛頭猛衝。

  姑娘信手閃身一撥,張大像牛般把八仙桌衝垮了,在隆然驚震中,爬不起來了,痛得縮成一團狂叫救命。

  裡面人影倏現,衝出換了村夫裝,不再穿道袍的西雨,氣色似乎好了些。

  「住手!小潑婦。」西雨怒吼,伸手抓人。

  姑娘心中雪亮,正點子來也,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先是兩拳擊偏了西雨抓來的大手,挫身再來兩記連環腿,全踢在西雨的右膝上。

  當然.她僅用了一分勁。

  西雨渾如未覺,盛怒地伸張雙手,左攔右抓像在撈魚,要活捉這穿得怪異長得美麗的潑辣小姑娘。

  姑娘滑溜如蛇,八方竄溜,手腳攻勢加緊,片刻間,擊中西雨十幾下之多。

  可是,西雨根本不理會她的拳腳著肉,憤怒地連抓七八記。

  「嗤!」抓裂了姑娘掩胸的布帛,酥胸半露。

  少女的酥胸是不易看到的,西雨先是一怔,然後是大喜過望。

  「哎呀……」姑娘驚叫,急急抓住破帛重新掩住胸膛,焦灼地縮起身子。

  只讓對方有匆匆一瞥的機會,足以讓老魔發瘋。

  西雨不是善男信女,對女色雖然不怎麼嗜好強烈.但一瞥春光,可就油然興起慾念啦。

  「哈哈哈哈……」西雨喜極狂笑;「這小丫頭真妙,妙極了,正好用來做鼎爐……咦!你走得了?哈哈哈……手到擒來……」

  姑娘像老鼠般向旁一竄,再一竄便竄出柴門,撒腿便跑,好快。

  西雨一把抓空,怎肯甘休?銜尾狂追,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自己在避禍,忘了一切危險,似乎眼中仍留有那動人心魄的一抹若隱若現酥胸的幻影。

  三竄兩審,竄入一處屋角,再一陣急奔,便到了村外的樹林。

  三丈、兩丈……西雨雖然輕功了得,速度驚人。但姑娘曲折竄走,不易把握追向,因此迫出村外,僅拉近了丈餘距離,無法追及擒人。

  姑娘逃出左面的林空,猛地一躍三丈。

  西雨大吃一驚,警覺地倏然止步。

  三丈,是輕功高手將近登峰造極的距離,這位小姑娘逃走時用竄,下乘得很,這時突然一躍三丈,豈不透著古怪?難怪老魔吃驚。

  姑娘也止步回身,臉不紅氣不喘,泰然自若拍拍手,而且嫣然一笑,笑容美極了。

  「你……你是什麼人?」西雨總算不糊塗,警覺地沉聲喝問。

  「你是西雨行雲丹士,沒錯吧?」姑娘笑吟吟地反問:「飛天蜈蚣屠七公又老又醜,當然不是你。」

  「咦!小女人,你……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

  「你到底是何來路?」

  「我是帶路的。」

  「什麼?帶路的?帶什麼……」

  「替你帶路呀。」

  「好傢伙,你擺了貧道一道,你……」

  「有人要見你,所以我把你帶來。」

  「誰要見我?」

  「他。」姑娘向西雨身後一指。

  西雨不糊塗,領會地扭頭回顧。

  身後不足八尺,站著背手含笑而立的晁凌風。

  「你……」西雨大駭,急閃丈外。

  可是,晁凌風隨勢而動,如影附形,仍然保持八尺距離,神態也保持原狀。

  「你好,西雨。」晃凌風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福要禍,得看你想要什麼了。」

  「我走啦!」姑娘高叫:「顯然另一個沒有來,還得跑一趟。」

  「先謝啦!小姑娘。」晁凌風揮手示意:「俗語說,可一不可再,再去,千萬小心。」

  「我知道。」姑娘一揮手,走了。

  西雨剛想縱走,卻又駭然止步,因為晁凌風的右手,正虛空向他遙伸,五指半屈半張,作勢抓擊。

  「你敢走?試試看。」晁凌風臉色一沉:「要不抓掉你身上一些零碎,算我栽了。」

  「你……你……你……」西雨拉開馬步,擺出防守功架:「你想怎樣?」

  「有兩件事問你,你得據實招供。」

  「什……什麼事?」

  「這樣問,問不出什麼來的。」

  「那你……」

  「必須先把你擒住。」

  「你少做清秋大夢……」

  「我的夢都是好的,哈哈……」

  狂笑聲中,人影壓到,大手排空直入。

  「噗噗噗……」西雨不得不拚命自保了,掌如開山巨斧,一連五掌,全劈在伸到面前的大手上,劈一掌退一步,退了五步劈了五掌,大手仍在眼前,避不開劈不偏,緊鍥不捨像是鐵鑄的,自己的掌反而又痛又麻,所發的內勁反震而回,毫無用處。

  「呔!」西雨沉聲怒喝,雙掌齊推,用上了平生所學,半甲子的內丹修為。行破釜沉舟的雷霆一擊,不攻面前的大手,而從兩側超越。攻向晁凌風的胸腹要害,要拚個兩敗俱傷的意圖極為明顯。

  但面前的大手突然左右一拂,推出的雙手,似被更兇猛十倍的勁道向外震,雙手不由自主向外張開,吐出的內勁也向外分張,發出奇異的氣流呼嘯聲。

  已經無法躲閃或退後了,就在雙手被震得向外急張時,空門大開,胸腹成了不設防的城,任由對方整兵躍馬長驅直入。

  左右期門穴,加上中間的七坎,形成三角形的胸口,同時被指尖觸及,護體的玄門內功自行洩散,全身一軟,被軟手法制住了穴道。

  「噗噗!」左右肩尖各挨了一掌,雙手即使解了穴道,短期間也失去活動能力。

  「呃……」西雨絕望地叫,向下挫倒。

  「等會兒再問你。」顯凌風揪住西雨的髮結,拖死狗似的拖至一叢矮樹內:「飛天蜈蚣大概快來了,兩個人的口供可以對證,誰不吐實,我要他生死兩難。」

  ※        ※         ※

  冉芳華自己也知道欠缺經驗,她如想成為一個拔尖的江湖女霸,真需要一段艱苦時日加強歷練,方能有成,這不是憑一身超人的武功修為,便可坐享其成的。

  重入漁村,已看不見看熱鬧的婦孺,她便應該提高警覺的,但她沒有。

  張家的大門是掩上的,門外鬼影俱無。

  她不假思索地上前,砰一聲踢開了大門。

  一陣寒顫通過全身,她僵在大門口。

  張家兄弟兩人,直挺挺地躺在堂中,只消一看臉色,便知這兩個人已經死了。

  這怎麼可能?她僅打傷這兩個漁夫而已,而且傷勢很輕微,怎麼卻死掉了?」

  「一定是飛天蜈蚣殺了他們滅口,逃掉了。」她想。

  這表示她替晁凌風辦事,只成功了一半,也可以說失敗了一半。

  如果她有經驗,她該立即警覺地離開,但她不但沒離開,反而衝入屋內。想看看死者致死的原因。

  剛到了張大的身側,還來不及俯身察看,便感到背部一震.某一處穴道被什麼專用來打穴的暗器擊中了。

  身形一震,立即發僵,緩緩向前一栽。

  這種簡陋的土瓦屋,上面沒加設承塵,拾頭便可看到樑柱,她不曾在進屋前先看清形勢,更不曾拾頭察看上面的光景。

  有人躲在門上方的橫樑架上,一枝髮釵尾部擊中了她的身柱穴。

  人影飄落,是一個村姑打扮的人。

  「我好像認識你。」村姑將她扳轉狠盯著她:「唔!記起來了,你是太極堂堂主旱天雷冉大剛的女兒,你怎麼扮成這副鬼樣子?」

  「你……你是誰?」她悚然問。

  「該我問你。「村姑踢了她一腳:「你來這裡有何貴幹?說!」

  「不關你的事。」她強硬地說。

  「哼!你嘴硬是不是?」

  「你……」

  「你要是不照實說,我會把你剝光,拖著你去找你老爹,不怕你不說。」

  「你敢?你……」

  「你以為我不敢?你認為太極堂那一群小混混,能奈何得了本姑娘?哼!你等著。」

  一聲裂帛響,掩胸的布帛第二次被撕破,春光外洩,這次她無法動手搶著遮掩啦!

  村姑真缺德,拉開她的破襟,在她的右乳上抓了一把,格格怪笑,然後作勢剝她的外裳。

  她本來急得要上吊,要尖叫,可是,突然臉紅似火,羞態動人極了。

  被一個同性剝衣,有什麼好羞的?

  村姑發覺她的神色有異,似有所覺,心中一動,火速扭頭察看。

  太慢了,只看到身後有人影,後頸已被一隻鐵鉗似的大手扣住了,食中兩指很長,直迫咽喉的兩側。

  同時,右肘曲池也被另一隻手扣牢了。

  「呢……輕……輕一點……」村姑驚飾地叫,無法掙扎,身軀也無法挺直:「咽喉要……要破了……」

  「噗!」背心挨了一掌。

  「砰!」人被摔倒在地。

  「天!是……是你……」村姑絕望地哀叫。

  來人是晁凌風,溫柔地先替冉芳華掩上破襟。

  「原來是你。」晁凌風開始剝村姑的外裳,笑得邪邪地:「我正要找你,你來得真巧。」

  「你……你要找我?」村姑臉色一弛:「不……不要剝……」

  「你怕什麼?你身上哪一寸地方我沒見過?哈哈!」晁凌風大笑:「我真的要找你,找你敘敘舊情呀!你這天生的什麼肉香仙子,想起那天你在床上的情景,我就唸唸難忘魂牽夢縈,當然要找你羅,你身上迷死人的肉香得很。」

  他拍活了冉姑娘的穴道,把村姑的外裳披在姑娘的身上,搖搖頭苦笑。

  「我就是不放心你。」他拍拍姑娘灼熱的粉頰:「我不知道你老爹是怎麼一回事,居然放心讓你這寶貝女兒在外面胡搞。」

  「我……我我……」姑娘急急忙忙穿衣,又羞又急。

  「你認識路嗎?」

  「認……認識……」姑娘不敢抬頭看他。

  「那你可以走了,謝啦!」

  「可……可是……」姑娘期期艾艾,不想走。

  「怎麼啦?」

  「這附近是青龍幫的地盤,我……」

  「呵呵!膽子小啦?」

  「晁爺,我……我承認我……」

  「這樣好丁,你到裡面等一等。」

  「裡面恐……恐怕……」

  「別怕,裡面一定沒有什麼可怕的事了。我要向這位老情婦問口供,你一個大閨女,在這裡不便。」他將姑娘往走道裡推:「這位冷香仙子丁香一點也不冷,熱得像一團火,口沒遮攔百無禁忌,你不能聽。」

  「好嘛好嘛。我走,別推啦!」姑娘其實不想走,好奇地邊走邊回頭狠盯著冷香仙子。

  冷香仙子僅剩下胸圍子,露著光赤的肩膀和怒突的上半部酥胸,肉感萬分。極為誘人的。

  推走了冉姑娘,晁凌風在牆角的釣籃裡,取出一段攔江釣索,摘下三根有鉤的釣繩,回到冷香仙子身旁,扶起一張長凳,大馬金刀地坐下。

  「現在,我們來敘敘舊,我問,你答。」他舉起三根有鉤的釣繩。在冷香仙子的上空輕輕地搖動:「如果我不滿意,你看,三隻鉤。」

  「你……你要……」

  「這種大型構,是鉤大鯉魚的。不但可以釣上二十斤的大鯉魚,也可以釣十斤以上的大鯰魚。」他將鉤放在那令人心蕩神搖的酥胸上拖動:「我就用這三根釣繩,鉤住你身上三處男人最喜歡,最迷人的地方,把你鉤起來,你該知道後果。」

  「天殺的?你……你敢?你……」冷香仙子尖聲咒罵:「我不怕你,天下江湖同道怎麼說?你今後……」

  「哈哈:就讓天下人來評論你我的作為是非好了。」他狂笑:「你們用詭計暗算我,光天化日在大庭廣眾中偷襲,將我擺在絞樁上,絞得我全身筋骨都鬆了。再灌辣椒水,嗆得我死去活來。我告訴你,即使天下所有的江湖人都站在這裡看,我也會毫不遲疑地用慘毒的手法逼供,我看有哪些雜種敢指責我不是。好,敢不敢立見分曉,忍著點,我的風流冶蕩肉香仙子。」

  他拉斷胸圍子的帶,一雙怒突的玉乳暴露在眼下。他右手拈住一枚大魚鉤,探向高聳飽滿渾圓的右乳尖。

  「住手……」冷香仙子哭叫,淚下如雨:「請不……不要傷害我,我……」

  「你願意招供嗎?」

  「我求你……」

  「我在絞樁上也求過你們。」

  「你……你贏了。」冷香仙子崩潰了。

  「你的長上是誰?」

  「一個帶鬼面具的人。」

  「你和神針玉女,以及天靈婆,聽命於誰?」

  「毒郎君歐陽炎。」

  「就是那位灑毒霧逃走的人?」

  「是的。」

  「還認識其他的人嗎?」

  「不認識了。我們的人,都是一條線指揮。」

  「神針玉女從大洪山回來了?」

  「她剛走不久,她把這裡的人都殺了。」

  「飛天蜈蚣呢?」

  「逃走了,從後面跳水逃走的。」

  「你們奉命來殺他們?」

  「是的?」

  「為何?」

  「滅口。」

  「他們知道你們什麼秘密?」

  「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據我所知,兩者魔似乎與我們沒有往來,也許他們知道一些風聲,所以要殺掉他們滅口。」

  「毒郎君躲在何處?」

  「我真的不知道,目下我們已經全部撤消固定的住所,用專使傳遞信息。專使只由上面派來,我們不可能派人與上面的人連絡。」

  「看來,你不可能告訴我有用的秘密。」

  「天哪!我只是一個不上不下的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饒我,晁爺……」

  晁凌風丟掉釣鉤,拖起冷香仙子解了穴道。

  「你走吧!祝你幸運。」他將冷香仙子往門外推:「我這次不傷害你,畢竟你我曾經有過一夜露水恩情。聽我的忠告吧!趕快逃離武昌,逃脫他們的魔掌控制。那些狗王八橫行不了多久的,我會刨出他們的根來。丁香,好自為之。」

  冷香仙子七手八腳,剝了張大的褐衣穿上。

  「我恨你!我恨你!」冷香仙子在門外轉身,淚眼模糊尖叫:「除非你把我帶在身邊,不然我永遠是你的敵人,我不會甘休,我……」

  「唷!你還會放潑?」顯凌風一躍而出。

  冷香仙子撒腿便跑,如飛而遁。

  冉芳華不知何時,跟出門到了他身後。

  「我抱歉,事情沒辦妥。」姑娘幽幽地說:「老魔逃掉了,我……」

  「不是你的錯,姑娘。」他拍拍姑娘的肩膀:「我送你回城,今後辦事千萬小心。」

  「謝謝你。」

  「不謝不謝,等你老爹拈起雁鋼刀,砍向我的腦袋時,再稱謝尚未為晚。呵呵!」

  「你……」

  「走吧!我得先向西雨問口供。」

  ※        ※         ※

  人都追散了。

  這一帶沼澤區小徑縱橫,而且似乎今天來了不少人.像是各路英雄來趕集,各懷機心,出沒飄忽無常。

  人一進入其中,少不了得分途迫尋。

  飛燕楊娟身後,僅有大侍女春蘭追隨。

  她已經追了許多地方,心懸晁凌風的安危,把所有的人手都分散了,迄今為止,不僅毫無蹤跡可尋,連太極堂的人也似乎全部失了蹤,芳心焦灼性情難免暴躁,真以為晁凌風可能受到暗算.被太極堂的人擄走了。

  剛向岔出的一條小徑舉步,前面小徑折向處出現了無雙秀士季世豪。

  「我知道你會來的。」無雙秀士笑吟吟地說:「城裡謠言滿天飛,說是一幫一堂的人,要在此地了斷一些事。楊姑娘,你又何必管他們的閒事?」

  「哦!你真像陰魂不散緊纏不休呢!」飛燕也笑,絲毫不感意外,有幾個追逐裙下的英俊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事:「你所得的消息,已經過時了。」

  「怎麼啦?」

  「太極堂與青龍幫,總算是按規矩辦事的江湖組織,他們之間的過節,已由柏大空從中調解,恩怨一筆勾銷,不會再三刀六眼蠻幹了。」

  「哦!那這裡……」

  「我來找人。」

  「誰?我也許能幫得上忙。」

  「冷香仙子、飛天蜈蚣、毒郎君。」飛燕毫不隱瞞自己的事:「還有一個逃走了的天靈婆,和不在武昌的神針玉女。這些人都是有名氣的江湖邪道人物,你,能幫得上忙嗎?」

  「這些人,除了飛天蜈蚣自以為了得,從不隱起身份行蹤之外。其他的幾個在最近一年來,似乎很少在人前露面。我會替你留心,么魔小丑,跳不了梁,我還不在乎這些二流混混。」無雙秀士拍胸膛保證:「只要你知道他們躲在何處,招呼一聲,水裡火裡,我決不遲疑。」

  「唷!你話說得真好聽。」飛燕不笑了;「不過,話說得太滿了,就令人反胃了。一代魔頭飛天蜈蚣,在你口中成了二流混混,你是不是太不自量了?」

  「楊姑娘。他們本來就是二流混混。你可不要抬舉了他們。」無雙秀士毫不臉紅地說:「我不願自甘菲薄,就算插不上拔尖的超人高手,名列第一流該無愧色。」

  「你是說,你比我高明?」飛燕要冒火了。

  「我怎敢?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無雙秀士陪笑:「我嘛!剛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追隨驥尾,為姑娘錦上添花,我是誠意的。」

  「嘿嘿嘿……」路旁的竹林深處,突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

  飛燕臉色一變,本能地挪了挪劍把。

  春蘭往小姐身邊一靠,全神戒備。

  「什麼人?」無雙秀士沉喝:「鬼鬼祟祟,給我滾出來,讓李某看看你是什麼東西。」

  竹叢簌簌而動,快速地鑽出渾身水淋淋的飛天蜈蚣,腰間有革囊,兵刃則換了一把虎頭鉤。

  虎頭鉤是平常的兵刃,兵器店就可以賣得到現成的趁手貨。

  原來使用的蜈蚣鉤是特製的,必須定制。

  這老魔改了裝,為了掩去本來面目,把蜈蚣鉤丟掉了。衣改了,臉貌無法改變,醜惡的面龐一看就知。

  「他娘的混蛋!」飛天蜈蚣出到小徑,怪眼彪圓凶光暴射,狠盯著無雙秀士:「這年頭人心大變,老一輩的人已經不受尊敬了,阿貓阿狗都拍胸膛吹起牛來臉不改色,烏龜王八也挺起腦袋自吹是一流高手。呸!狗養的雜種你就是自稱什麼無雙秀士姓季的,自詡劍掌無雙的小王八蛋?我要剝你的皮。」

  罵得刻毒,無雙秀士受不了啦,劍眉一挑,吸口氣功行百脈,陰森森地向老魔接近。

  「老狗!你若大年紀不進棺材,在世間活現世糟蹋糧食已經夠蠢了,向我這種年輕俊彥叫陣更是其蠢如豬。」無雙秀士也罵得不秀氣:「在下要讓你明白,你這種過了氣的高手早就該死了。」

  「季世豪。」飛燕叫:「我要活的。」

  「小賤人,你該耽心這自以為是俊彥的小王八是死是活。」飛天蜈蚣得意地怪叫:

  「我老魔休息了幾天,用意就是找處清靜的地方,打造得意的暗器飛蜈蚣,淬煉奇毒,目下正好用這小子試試成果,他是死定了。」

  「老魔,你少吹大氣。」無雙秀士說:「你的絕活在下一清二楚,儘管你自吹自擂,把蜈蚣毒鏢稱為暗器一絕,那是因為過去你橫行天下期間,從來沒碰上真正的高手,現在,你碰上了。」

  「真的呀?」

  「半點不假……」

  「立可分曉。」飛天蜈蚣搶著說,左手一揚。

  黑亮的蜈蚣破空飛出。

  十餘雙怪爪不住顫動,速度並不快,而且不走直線弧形,似乎是拋出的,歪歪扭扭飛行,毫無奇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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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9: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無雙秀士不敢大意,手一動劍已出鞘。

  他口說不怕是一回事,真要拚命又是另一回事,看神情,便知這位秀士心中不無顧忌,全神貫注功聚劍身,拉開馬步全神待敵,臉色冷森神意集中,日不轉瞬留意飛來的外門暗器。

  暗器速度不快,他沉著地左移一步。

  蜈蚣毒鏢突發怪響,速度陡然增加了三倍,而且折向電射,快極。

  「呔!」無雙秀士沉叱,劍閃電似的吐出,身形也向相反的右方急閃。

  劍氣突然迸發,發出懾人的嘯吟。

  劍快,蜈蚣毒鏢也快,應該無法避免接觸。

  「啪!」一聲怪響,劍尖觸及第一雙怪爪,爪應劍碎折。

  但蜈蚣毒鏢卻突然改變方向,透過劍氣發出刺耳的破氣銳鳴,間不容髮地掠過無雙秀士的右外胯,幾乎是貼青衫而過,危極險極。

  無雙秀士總算非常了不起,右閃時不等身形穩下,重新向左閃,千鈞一髮中逃過一擊,已驚出一身冷汗。

  蜈蚣毒鏢共變換了三次方向,餘勁已盡。

  老魔也在這瞬間,到了毒鏢的飛行路線上,伸手一抄一吐一吸,毒鏢入手。

  「好!你總算有兩下,或者命大,難怪你吹牛。」飛天蜈蚣怪叫:「現在,你得準備接兩枚,而後是三枚。老夫共製了十二枚。整不死你,你就可以安穩地坐上武林一流高手的寶座了。」

  「在下等你。」無雙秀士色厲內荏:「就憑你幾枚並無大用、毫不神奇的暗器,就想嚇唬在下嗎?少做你的清秋大夢。」

  「桀桀桀……」老魔怪笑,徐徐逼進:「老夫從不嚇唬人,更沒有興趣嚇你這種言過其實的混球。閃快些,但千萬別打主意逃走。」

  無雙秀士不住移位,心中早就打定主意。只要老魔暗器一出,便用最快的速度移位。

  暗器失去目標,再霸道也毫無用處,只要不接不擋,問所懼哉?

  他以為蜈蚣毒鏢發射時速度慢,有充裕的時間擺脫,剛才要不是自己逞能,那枚蜈蚣毒鏢根本近不了身。

  老魔左手一揚,黑亮的光芒一閃。

  他向左急閃,奇快地移位丈餘。

  可是,沒有暗器飛出。

  糟了,老魔的右手,就在他的身形欲定未定的剎那間揮出,黑亮的光芒比先前快了十倍,看到黑光,暗器已經近身了。

  一聲暴吼,他無法閃動,百忙中擠命了,劍吐出千朵白蓮,左手以號稱武林無雙的碎玉掌拍出。

  怪響聲中,火星飛濺,一枚蜈蚣毒鏢崩散而飛,碎屑居然透過劍氣掌勁、一爆而散。

  是被劍擊中的,當然一擊而散。

  這瞬間,飛燕恰好到達他右側,及時雙掌齊吐,無儔的,可虛空裂石開碑的神奇掌勁,像怒濤般排空洶湧而出,與碎屑接觸.發出可怖的刺耳銳嘯。

  未能完全將碎屑震飛,有兩枚鐵爪楔入無雙秀士的左肩外側。

  無雙秀士剛感到氣血一湧,便感到身形被人抓住帶起飛退,幽香入鼻。

  他想動,已感到力不從心。

  「小賤婦,輪到你了。」老魔得意地叫:「他這個武林第一流高手,剛向寶座挪動屁股就完了。」

  無雙秀士感到心中一涼,知道糟了,要不是飛燕及時用掌勁震飛了絕大部份碎毒屑,抓住他飛退,他的前半身恐怕最少也被二十枚碎毒屑入體。

  左肩被毒屑擊中,他已經知道了,不但臉上無光,而且性命難保。

  「請……請替我逼取解……解藥……」他虛脫地叫,雙腿一軟,向下挫倒。

  左肩距心臟很近,奇毒入心甚快。

  這片刻,他已經失去活動能力,奇痛擊倒了他,冷流起自心底,他開始抓住左肩發抖了。

  「不要在一起。」飛燕伸手示意,阻止春蘭接近雙劍聯手:「我對付得了他。」

  「很聰明。」老魔逼近至丈五六獰笑:「老夫的暗器,人愈多威力愈大。該死的小賤人,你為何找老夫?先說給老夫聽聽,老夫看看該怎樣處治你。」

  「等本姑娘擒住你之後,再告訴你詳情。」

  「那恐怕太晚了,你最好現在就說,因為你不但擒不住老夫,而且要死得很慘。」

  「真的呀?」飛燕陰陰一笑。

  「你以為你可以躲得過老夫十二枚……十一枚蜈蚣毒鏢的襲擊?」

  「試試啦!不試怎知?」飛燕拔劍出鞘,神色從容:「本姑娘如果沒有把握制你,怎敢向外聲稱要捉住你問口供?所以

  「嘿嘿嘿……」老魔獰笑:「你倒是把老夫的興趣引起來了,吹牛沒有用,你不可能逃過老夫的蜈蚣毒鏢攢射,老夫真捨不得一下子就擊斃你。你說吧!老夫一定會據實回答你的問題。」

  「記得七煞書生嗎?」

  「哦!那小子不錯。」

  「他曾經在東湖,親見你與一個神秘的蒙面人打交道,不錯吧?你是那蒙面人的走狗?」

  「天殺的!那小子真該把嘴巴縫上,以免禍從口出。他告訴你了?」

  「他告訴了北雷,北雷招出來了。」

  「混蛋!他兩個……」

  「你還沒回答。」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老夫拒絕回答……」

  黑影一閃,便近身了。

  蜈蚣毒鏢以巧取勝,會折向,會借力迴翔,會崩裂傷人,宜遠攻而不宜近發,近發便無從發揮長處,而且自己也可能被波及受傷。

  老魔只顧神氣地鬥嘴。忘了飛燕說過有把握制他的話,發覺不對,已來不及退閃了,只好全力雙手齊揚,把蜈蚣毒鏢當作普通暗器使用,向壓來的黑影揮出同時暴退。

  飛燕今天穿了黑勁裝,燕子是黑色的,外面披了黑綢披風,所以像是黑影迎面衝來。

  披風一抖,黑色的人影一閃即沒,卻從另一例出現。

  兩枚蜈蚣毒鏢斜飛而出,失去折向迴翔的功能,直飛出四五丈外去了。

  春蘭在旁也雙手齊揚,兩把霸道的絕魂小銀梭,閃電似的向老魔飛射。

  老魔知道利害,不敢接這種也會爆裂的小銀梭,向下一挫,斜向飛掠兩丈外。

  很不妙,黑影入目,幾乎撞上了側射而至的飛燕。

  蜈蚣毒鏢由於造型特殊。缺點也多。不易在匆忙間取出立即發射,就是缺點之一。

  老魔心存必勝的念頭,認為兩枚已經足夠派用場,所以雙手各握一枚。

  這時變化太快,飛燕的身法也快得不可思議,想再取鏢已經來不及了,接觸太意外啦:劍虹已電射而至。

  「打!」老魔百忙中怒吼,右掌拍出,無儔的劈空掌力,排山倒海似的向黑影湧去,同時借勢挫退,疾竄兩丈外,猶感到徹骨的劍氣在體。

  飛燕的劍勢,被雄渾的掌勁阻了一阻.身形一頓,真無法衝破老魔可怕的掌力。

  春蘭的另兩枚絕魂銀梭。及時再向老魔飛去。

  老魔顯得手忙腳亂,再斜躍三丈,幾乎被一枚絕魂銀梭擊中左腰。

  「老夫沒空,後會有期。」老魔知道討不了好,碰上了勁敵,對付身法太快的人,蜈蚣毒鏢威力有限,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

  餘音裊裊中,老魔已鑽入竹林逃之天天。

  彼此功力相當,暗器都霸道,追一定會吃大虧,所以飛燕不敢追入濃密的竹林。

  這種竹林不是楠竹,也不是金竹,所以林下滿生蔓草荊棘;楠竹和金竹林,是不會滋生其他草木的。

  「糟!」姑娘跌腳叫。

  「救……我……」蜷縮著、痛得死去活來的無雙秀士在聲嘶力竭狂叫。

  「我……我沒有解藥……」飛燕躍近焦灼地說:「季兄,誰……誰有相近的解藥可……可以救你?」

  「我……我不知道……哎唷……」

  「我先點你的昏穴……」

  「不……不行,那……那點了就完了……」

  「可是……」

  「小婢背他進城求醫。」春蘭拾回銀梭走近說。

  「恐怕來……來不及了。」飛燕心亂如麻。儘管她有點討厭死纏不休的無雙秀士,畢竟對方並非惡意,一片癡心是可以原諒的。

  「在這裡等也是枉然,小姐。」春蘭並不顯得焦急,可能對無雙秀士沒有多少好感:

  「據小婢所知,好像晁公子有老魔的解藥。就算把這位姓季的救至府城就醫,也不可能有高明的郎中能救治他。」

  「快去找晁爺。」飛燕心中略寬:「他一定還在這附近,你把季公子背上」

  「好的。」春蘭順從地說,背起鬼叫連天,不住嘶叫掙扎的無雙秀士,手上用了勁,上制手下控腿,減少無雙秀土掙扎的力道。

  飛燕動身時,發出一聲嬌嘯,召集走散了的三位侍女,要侍女們有所發現須立即發信號招呼。

  ※        ※         ※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人倒起霉來,禍事真會接二連三臨頭,躲都躲不過。

  西雨這次居然時來運轉了,被晁凌風捉住,無意中逃過一場大功,逃過冷香仙子與神針玉女滅口的毒手,看來真的霉運快盡,鴻運當頭啦!

  可是,這一劫還沒度過呢!

  他是玄門術士,對劫數的事十分迷信,大難當頭,假使沒碰上貴人救星,很可能過不了這一劫難。

  他的內功火候很不錯,雖說還沒修至爐火純青境界,但用真氣自解穴道諒無困難。

  但是這一次,他卻解不了晁凌風所制的雙期門和七坎穴的禁制,甚至想凝聚真氣也力不從心,更不必說以先天真氣自解穴道了。

  他唯一的希望.是晁凌風被飛天蜈蚣宰了。

  當然他心裡也明白,這是奢望,奢望是會落空的,飛天蜈蚣根本就怕定了晁凌風,但仍不想放棄這唯一的希望。

  飛天蜈蚣假使沉得住氣,在屋子裡用蜈蚣毒鏢偷襲暗算,也可能成功有望呢!

  焦灼中,他聽到了腳步聲,本能地心中狂跳,渾身發冷,勉強轉動發僵發麻的頸脖,循聲注視。

  「謝謝天!不是晁小狗。」他心中狂喜地叫。

  是一個英俊神氣的年輕人,穿了華麗的藍緞袍,腰懸長劍,傲世的神情刻劃在臉上。

  「請救我!」他大叫,大概他這一輩子,是第一次向年輕的小輩求援。

  年輕人站在他面前,氣傲天蒼的氣概極為引人反感,但這時的西雨,已經無暇在對方的神色上挑剔什麼了,有求於人,哪能再計較這些?

  傲然的冷笑出現在年輕人的臉上,俯視著他像一個主宰生死的神。

  而凌厲的眼神,卻透露出食人魔似的怪光。

  不管是神是魔,都令人害怕。

  「你怎麼在這裡?」年輕人陰森的眼神與充滿凶兆的語氣,的確令人毛骨驚然。

  「你……你認識我?」他並不太感到意外,雖則他已經不穿道袍,但相貌末改,對方認出他的身份,該是平常的事。

  而認識天下四大魔君的人太多了。

  「在下當然認識你行雲丹士西雨。」年輕人傲然地說,冷笑更陰森了:「誰把你擺平在這裡的?」

  「你是……。」

  「在下姓葛。」

  「我看你怪神氣的,定然是內外兼修的武林新秀。」

  「不錯。」年輕人傲然拍拍胸膛。

  「內家先天氣功到家嗎?」

  「老魔,你要考驗我?」

  「對,能解貧道被制的穴道才算數。」

  「哦!激將法,你倒是工於心計。」年輕人傲然一笑:「其實,在下倒是有意看看你是被何種手法所制的。你西雨是練氣練丹的所謂修仙之士,對制經控脈疏穴學有專精,居然解決不了自己的困難,頗令在下好奇。」

  年輕人開始探索西雨的經脈,隔衣探索無效,再伸手入衣內試探,可把西雨探索得更為難受。

  「別盲人瞎馬在亂搞了!」西雨齜牙咧嘴怪叫:「左右期門,加上七坎,不知被何種手法所制的。」

  年輕人一咬牙.在這三處穴道一陣摸索。

  「哎……哎唷!不……不要……」西雨痛苦地狂叫:「小輩,你不懂就……就不要充……充內……內行,你……你再這樣胡搞……」

  「啪啪……」年輕人惱羞成怒,給了他四五記清脆的耳光。

  「哎……」

  「反正你是要死的人。」年輕人放棄探索,語氣中充滿凶兆:「所以,我要在你身上。試試我的功力與獨門手法,能不能解我所不知道的制穴絕技。」

  「不要、我……我求你不要試,不……不能試……」西雨驚恐地厲叫;「你既然不……不知道,這一試,我……我就沒有命了……」

  「反正你要死的。」年輕人獰笑:「就算你是個完好的人,我也會毫不遲疑地殺掉你。」

  「慢著!」西雨不再示怯:「你為何要殺我?」

  「你是天下四大邪魔之一……」

  「這算什麼理由?」

  「哼!」

  「你我有仇怨?有過節嗎?」

  「沒有。」

  「給我說一個充份的殺我的理由。」

  「家父西極神熊,是俠義道英雄……」

  「你老爹是俠義道英雄,你就有殺我的理由?你好像在存心藐視江湖規矩,存心要讓天下的黑道、綠林、魔道、邪道的人,激起公憤向你們所謂俠義道的人興師問罪,你到底存的什麼惡毒念頭?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事嗎?」

  「在下當然知道,除魔衛道……」

  「你以俠義道名義,毫無理由地殺我一個失去抵抗力的,與你毫無仇怨過節的魔道人士,這消息傳出江湖,那麼,所有非俠義道的人,都會向所謂俠義道的人報復,他們也可以任意屠殺立場對立的俠義道門人,江湖豈不大亂?你好毒的打算……」

  「殺掉你。誰知道這件事?」年輕人陰笑:「附近沒有第三個人,沒有目擊的人證……」

  「哈哈哈哈……」對面的樹林傳出狂笑聲。

  年輕人臉色變得陰森已極,凌厲的眼神狠盯著長笑而出的人。

  是個年約半百,滿臉橫肉,豹頭環眼,佩了一把狹鋒刀。壯實威猛的人。

  西雨大喜過望,驚恐全消。

  「南雲,助我!」西雨狂喜地大叫。

  四大魔君排名第三的南雲,雲南起。

  這四個魔君中,南雲是最好的一個,相貌卻最醜最威猛。

  論武功,北雷排名第四卻是最好的一個。

  南雲排名第三,武功卻稍遜於北雷。

  稍遜,可知相差有限,真才實學比東風西雨卻高得多,要不了多少時日,很可能超過北雷。

  南雲僅瞥了西雨一眼,似乎並不熱心救人。

  「我成了目擊的人證,處境很不好,說不定我自身難保呢,你鬼叫什麼?」南雲這些話是向西雨說的,但目光卻投注在年輕人身上:「這個西極神熊的兒子,做出伯人目擊的狗屁事,殺人證滅口勢在必行。哈哈!年輕人,對不對?」

  「你就是南雲?」年輕人冷冷地問。

  「天下間有許多許多人知道我是南雲,總不會是冒充的吧?」

  「你真不該來的。」

  「可是,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後到一步,總不能見了你就躲開,是不是。」南雲的神色頗為輕鬆:「江湖道上,有心人把一些高手名宿分門別類,以便劃清界限。俠義道人土,分別稱宇內五大高手與武林十高手。武林十高手自然包括了宇內五大高手在內,你老爹排名第八,你是西極神熊的兒子葛天龍,沒錯吧?」

  「哼!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好說好說,反正不糊塗就是。哈哈!看了你今天的作為,你實在可以參加咱們邪魔外道之列,咱們歡迎你參加,做俠義道英雄實在太苦。我實在不明白,你老爹戀棧俠義道的理由,原來他想通了,不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改入邪道魔道,日子一定過得十分快樂。」

  葛天龍怎受得了老魔的嘲弄?冷哼一聲,邁步向南雲一步逼進。

  南雲徐徐繞走。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葛家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我伯你們葛家的人。」南雲一面繞走一面仍用嘲弄的口吻說:「尤其是你,一旦改入邪魔外道,必定更為可怕,更為陰險,我是前輩,寧可和你保持距離。」

  葛天龍雖說驕傲自負,看了南雲移動的身法,輕靈得雙腳落地連草都不發出聲響,心中不無顧忌,突然向後急退,退至西雨身旁。

  「閣下不必打如意算盤,你的意圖是製造救走西雨的機會,在下不會上當的。」葛天龍陰笑,不再激怒:「現在,你又有什麼鬼門道.施展出來吧!」

  「哈哈!果然讓老夫料中了,你小小年紀就這麼陰險,日後哪還了得?」南雲並不接近,不急於搶救西雨,神色更輕鬆了:「老夫何必冒不必要之險。去救與老夫爭名的西雨?我會向江湖朋友大聲宣佈今天你所做的,落井下石陰謀殺害西雨的經過,這就夠你受的了,小輩。」

  「江湖朋友是相信你呢,抑或是相信我?」

  「你算什麼呢?一個剛出道的小混混,你老爹那塊招牌,也並不能幫助你獲得江湖朋友的尊敬,你以為真有人聽你的?哈哈!你少臭美……」

  「在下宰了西雨,再宰了你,就有人聽我的了。」葛天龍凶狠地搶著說,俯身伸手向西雨的頂門按去。

  「除非你想死。」傳來女性的特有語音:「葛天龍,你真不該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來。」

  葛天龍一驚,伸出的手僵住了。

  飛燕出現在三丈外,不遠處,四位侍女正背著無雙秀士,穿枝排草而來。

  「你胡說什麼?」葛天龍虎目怒睜:「這個四大魔君的西雨,與那個南雲,是人人皆曰可殺的凶魔。」

  「即使他人人皆曰可殺,似乎你就沒有殺他的任何理由和藉口。你只比我早到一步。你和南雲的話我都聽了個字字入耳。你如果真的加入邪魔的行列,又當別論。現在,我等你表明態度。」

  「呸!你還不配在葛某面前說這種大話。」葛天龍惱羞成怒了。

  「哈哈哈!」南雲狂笑:「姓葛的小輩,你出道不到三天。就敢如此大言不慚,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你真該撤泡尿來照照自己是什麼嘴臉。飛燕楊娟楊姑娘在道上揚名稱霸,你那時還在奶娘裙底下撒尿和泥玩呢1」

  在姑娘們面前說這種粗話,的確不像話不得體,但邪魔之所以為邪魔,就是不在乎世俗的一般規律,南雲就是這種人。

  葛天龍氣得肺都快要爆炸了,一聲怒吼,飛躍而進,手腳箕張像一頭猛虎,凌空向南雲撲去。

  葛天龍的老爹西極神熊葛雄,使用一把尺八長的虎爪,左手也安裝了一具特製的爪形爪套,與人交手時貼身攻擊,右手虎爪已經夠凶狠,左手套爪更是致命的武器,輕功又高明,真像一頭會飛的熊。

  葛天龍藝自家傳,用手腳飛騰撲擊學有專精,這雷霆萬鈞的凌空猛然撲擊,聲勢極為凌厲渾雄。

  南雲見多識廣,早知這種年輕人受不了激,一受激就昏了頭不顧一切,猝然下毒手不顧後果。

  因此一聲長笑,向側一閃,刀出鞘奇快絕倫。但見人動刀出,刀光如電風雷乍起,反應之快,不愧稱四大魔君之一,如果換了旁人,這出其不意的一刀反擊,必可成功。

  但對手是葛天龍.如無把握,豈敢赤手空拳向名列四大魔君的高手攻擊?

  「錚!」暴響震耳,火星飛濺。

  赤手空拳撲擊是障眼法,其實是在接觸時,以令人幾乎:無法看清的速度拔劍,陡然攻出十拿九穩。

  刀劍閃電似的接觸,南雲被震飄兩丈,幾乎失足摔倒,對方劍上的勁道可怕極了,是志在必得的致命一擊,要不是及時用刀反擊,必定死在劍下。

  葛天龍也側飄八尺,失去追擊的機會,老魔刀上的勁道,似乎足以擋住劍上的無儔猛勁。

  「這是你們葛家的家傳偷襲絕學。」一旁的飛燕冷冷一笑:「你老爹大概就是憑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在江湖鬼混,混得武林十大高手排名第八的榮譽,委實令人不敢領教,你不覺得可恥嗎?」

  葛天龍鋼牙一挫,從包內取出特製的爪套戴在左手上,五隻三角鋒的可伸屈兩寸半鋼爪烏光閃亮,張開來掌增大了一倍,傷人的接觸面也因而增廣了三倍。

  「不殺你此恨難消。」葛天龍找上了飛燕,咬牙切齒聲色俱厲:「拔劍吧!小女人。」』飛燕冷然注視對方片刻,默默地拔劍出鞘。

  「小姐,交給小婢處置這狂徒。」已經將無雙秀士放下的侍女春蘭嬌叫。

  「你對付不了他。」飛燕搖頭。

  「小婢……」

  「而且,我不允許他逃掉。」

  劍向前一伸,侍女春蘭先是一怔,隨即搖搖頭苦笑,默然後退。

  飛燕的劍身,光芒似乎陡增三倍,劍吟徐起,像是深海裡傳來的海水沸騰聲。

  「小姐,殺這種小人物,犯不著使用絕學的。」春蘭打破了沉默,也許是認為自己應該向主人提出意見:「割雞用牛刀,豈不是太過浪費嗎?也便宜了這個狂徒。」

  「我非殺掉他不可。」飛燕陰森森地說。

  「晁爺隨時都可能到來,看了小姐的絕學,他會怎麼想呢?」

  「這……」

  「小姐三思。」

  「好,我就不用絕學殺他。」

  聲落,劍上幻發的奇異光芒隱去,海濤沸騰聲也立即消失。

  南雲的臉色蒼白如紙,悄然向草深處退走。

  一聲嬌叱,飛燕揮劍撲上了。

  葛天龍也正好衝上,劍爪齊施,攻勢極為猛烈,氣勢渾雄銳不可當。

  飛燕的劍盡量避免與爪接觸,展開靈巧的快攻。閃動如虛似幻,緊釘住葛天龍的右側發招,劍招輕靈吞吐如電光閃爍.神奧而辛辣,後起的一代新秀名不虛傳。失去一半機先,依然攻多守少,一劍連一劍愈來愈迅疾,閃動盤旋快逾電火流光。

  葛天龍竟然無法貼身,無法使用左爪扣鎖姑娘的劍,碰上了爪無用武之地的勁敵,三二十招之後,狂傲的氣勢急劇沉落,神氣不起來了。

  但姑娘如想在百十招內獲得優勢,也非易事。

  躺在樹下叫痛連天的無雙秀士,叫聲逐漸微弱了,再拖片刻,必將毒發身亡了。

  ※        ※         ※

  南雲久走江湖,見多識廣,四大魔君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老魔一看姑娘馭劍的絕學,雖然不曾看到姑娘發招,便認出絕學的來龍去脈,嚇得毛骨悚然,暗叫不妙,心中了慌,悄然溜走。

  好不容易溜出百步外,前面不遠就是林緣,林對面是茂竹,只要往竹林內一鑽,就可利用竹林竄走脫險了。

  他一長身,要全力向林外飛縱。

  「你走得了?」前面險森的語音入耳。

  他大吃一驚,火速閃身在一株大樹後。

  前面四五丈外的幾株大樹後,踱出三個戴鬼面具的青袍人,在三方現身,堵住了三面的去向。

  「你……你們是……」他毛髮森立,感到自己的嗓音完全走了樣,不是他自己的聲音,好陌生。

  「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景象。」中間那人說。

  「我……我什麼都……都沒看到……」

  「真的?那你為何溜走?」

  「我發誓.我沒……沒看到什……什麼,也……也沒看見什……什麼人,這……這裡不……不曾發……發生任……任何事……」

  「你要我相信嗎?」

  「老前輩要……要如何才……才相信?」

  「另有一個辦法。」

  「這……」。

  「你死。死人是不會說出任何事的。」

  「看來,我南雲已別無抉擇。」他一挺胸膛。

  「有的,你可以拼,英雄些。」

  「好吧!拼。」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定下神、一聲刀吟,拔刀出鞘。

  「唔!不錯,你還像條漢子。」

  「我南雲本來就是個任性而為的亡命。」

  「這樣吧!我要和你談談。」

  「沒有什麼好談的,人生一世,如駒過隙,人哪能不死?死,必須死得英雄些,要我跪在地上向你討饒,或者任你宰割,辦不到。」

  「哼!你……」

  「老前輩,你從來沒饒過人,我也不想求你饒命,你不要奢望……」

  「談對你有好處。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給你平等商談的機會,談不攏你可以平安地離開,當然你必須對今天的事守秘。」

  「我知道老前輩一言九鼎,我願意恭聆教益。」他收刀行禮。

  「好,我們走。」

  「遵命。」

  他跟在三人後面,鑽入右面的樹林深處。

  ※        ※         ※

  葛天龍終於放聰明了,不再放手槍攻,開始穩紮穩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劍採守勢.爪也加強防衛,果然感到壓力漸減。

  最後,他開始利用大樹遊走。

  「小女人。」他有機會發話了:「再支持片刻,你就真力不繼了,也就是我宰你的時候了。」

  飛燕突然停止逼攻,俏立在兩丈外微笑。

  「你在癡人說夢。」飛燕嬌笑,證明經過狂攻百十招之後,毫無精力衰退的現象發生:「不過,你不像個男子漢,也丟盡了葛家的臉面,用游鬥來逞口舌之能。閣下,你知道我飛燕的絕魂銀梭的威力吧?」

  「哼!彫蟲小技……」

  「真的呀?好,我準備給你三枚銀梭讓你碰運氣,如果你逃避的身法比我的銀梭快,你的命就可以保住了。不然,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哼!更惡毒百倍的暗器,在下也見識過了。小女人,你全力施展吧!還等什麼?」

  「凌風……」姑娘突然欣然嬌叫。

  葛天龍反應十分驚人,猛地大旋身。

  身後,鬼魅似的站著晁凌風,相距不足兩丈,天知道是如何接近的?背手而立像是來了許久啦!無聲無息真像是幻化出來的鬼魂。

  「你躲在樹後叫別人發暗器,你這算什麼?」晁凌風背著手微笑:「你的臉皮還真厚。」

  葛天龍楞了一剎那,突然爪劍合一猛撲而上。

  一個赤手空拳的人,看到葛天龍這種兇猛凌厲的聲勢,除了逃走之外,別無他途。

  「卑鄙!」姑娘尖聲咒罵,飛躍而進。

  葛天龍志在必得,撲上時已暗中準備,料定晁凌風只有閃避或者後退兩種身法自保,所以雙手隨時準備外張,控制閃避的空間,也準備對方後退時追擊。

  豈知眼一花,劍尖前的昆凌風突然消失了,既沒向左右閃避,也沒向後退。

  想收招已經來不及了,突變已生。

  晁凌風躺在地下,雙腳已向上挑。

  「哎……」葛天龍驚叫。

  驚叫聲中雙腳上縮,劍爪向下一振,身形續向前衝出兩丈,縱落時左腳一軟,幾乎摔倒,立即一跳一跳地飛逃。

  只差一點點,左腳幾乎報廢。

  「凌風,你不要緊……」姑娘急急扶住晁凌風,臉都嚇白了。

  晁凌風是自己跳起來的,當然不要緊。

  「這傢伙好奸險,沒有絲毫武林人光明磊落的風度。」晁凌風搖頭苦笑:「好像一些名家宗師,專門調教出一些無所不用其極的子弟,放出江湖為非作歹耀武揚威,難怪武林多事江湖大亂。小娟,你趕來……」

  「趕來看你在弄什麼玄虛。」飛燕收劍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那個小丫頭呢?」

  「我要她走了,她幫我捉住了西雨。」晁凌風向西雨走去:「可惜,被飛天蜈蚣逃掉了。」

  「我碰上了那老魔,他逃的功夫還真不錯。凌風,你不是有那老魔的解毒嗎?」

  「是呀!」

  「快,幫我救一個人。」

  無雙秀士已經痛昏了,氣息奄奄快完蛋啦!

  「原來是他呀?」晁凌風盯著飛燕笑笑:「這位護花使者天不怕地不怕,他應該對付得了飛天蜈蚣……」

  「你少廢話啦!什麼護花使者?你……」飛燕臉一紅,大發嬌嗔:「赤口白舌亂說……」

  「好好,算我沒說。」晃凌風不想纏夾不清:「救人要緊,幸好我沒收了老魔一瓶解毒丹。」

  在等候無雙秀士甦醒期間,晁凌風像拖死狗般,把西雨拖至遠處單獨問口供。

  「飛天蜈蚣逃掉了,我唯你是問。」他把西雨的頭按在一叢有尖利硬刺的荊棘上方:

  「誰把景夫人的行蹤告訴你的?你總不會是已經修至地行仙境界,能夠末卜先知吧?不實招,我要把你弄成血肉模糊的死屍。」

  「我……我招……」西雨崩潰了。

  只要往荊棘上一按,西雨的臉就毀定了,不血肉模糊才是怪事,而且雙目也可能被刺瞎。

  「我在聽。」

  「是一個自稱馬斌的年輕人。」

  「馬斌?你當然認識他吧?」

  「我發誓,我不認識他,包頭齊眉蓋,臉上用了易容藥,我……」

  「我一點也不相信你的狗屁話。既然不認識,你怎會相信他?又怎肯花重金找七煞書生助拳?哼!你……」

  「不要按!不要……」西雨狂叫:「是一指高昇麻天華告訴我.姓馬的消息靠得住,所以我才相信他的。也許,一指高昇認識這個人,知道這人的底細。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饒我……」

  「也許你說的是真話……」

  「我發誓,我說的千真萬確……」

  「你他娘的已經說了好幾次發誓了,混蛋!」晁凌風將西雨摔出八尺外:「在東湖茶肆,東風向你提出什麼合作的條件?」

  「他要我聽他的,他說他已經投靠有力人士做靠山。」西雨呻吟著說:「但我一……

  一直就在躲避他。」

  「你為何與飛天蜈蚣走在一起?」

  「他很機警,他說我和他的處境同樣的惡劣,必須先躲躲風頭。他的用意是養傷,我是避禍,所以……」

  「冷香仙子和神針玉女,為何要殺你們滅口?你與她們有何種過節牽纏?」

  「我與她們無仇無怨,她們一定是找飛天蜈蚣的。」西雨推得一乾二淨。

  「哼!看來,我必須改變問口供的方法,才能得到真實的口供了。」

  「我……我知道的事一定從實……」

  「你這種成了精的老奸猾,正常的手段,是對付不了你的,哼!」晁凌風揪住了西雨的髮結,向草更深更隱秘的地方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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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29: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賓陽門大街向北岔出一條小街,由於地近城根,這一帶的住宅皆顯得幽靜空曠。

  住在這裡的人,多少也有些地位,平時深居簡出,門禁嚴出入的人不多,所以也就很少引人注意。

  至於這一帶的大宅內,到底住了些什麼人物,附近的街坊們也不太瞭然。

  三更初,一個飄忽的黑影,出現在其中一座大宅的內院,藏身在一座小荷池的池欄下。

  內院佔地甚廣,是女眷們活動的地方,平時外賓不入.格局有點像後花園,設有花圃池亭。

  即使躲十個八個,也有足夠的空間提供隱蔽。

  這是府城有點名氣的陳家大院。據說主人與楚王府的人沾親帶故。但人丁不多,平時院門常關,僅開啟角門供三五個僕人出入,冷冷清清,似乎與世隔絕。

  人本來就少,各處的燈火也同樣稀少,簡直有點陰森森鬼氣沖天,人丁稀少的古老大宅。就是這種景象,衰落的氣氛令人歎息。

  內宅也寬廣,只有二十餘間房舍。

  內廳暗沉沉,一盞長明燈放射出淡黃色的幽光,那些古老傢俱與擺設所出現的陰影,讓膽小的人卻步。

  西廂深處有一座秘室,這時卻燈火明亮。

  在上面高坐的有兩個人。一個神情獰惡的鬼神愁柏寒秋,另一個是神針玉女溫嬌。

  四名驃悍的大漢。兩個挾持著神色委頓的天靈婆,兩個站在冷香仙子的左右後方,隨時皆可制住冷香仙子。

  只消看第一眼,便知冷香仙子的處境,事實上比天靈婆好不了多少,同樣也是待決之囚。

  不同的是,天靈婆氣色差極了,定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被兩名大漢挾持著站都站不穩了。事實上是被兩大漢架住的。

  「天靈婆,我雖然有權處置你,把你埋在後院的花苑下。」鬼神愁語氣陰冷無比:

  「但畢竟你我曾經共事過一段時日,我寧可把你解送給長上處治。你心裡明白,長上對付叛徒的作法。」

  「我知道。」天靈婆有氣無力地喘息:「闖了一輩子江湖,老身不用你提醒我。當老身第一次受到你們脅迫時,便知道今天必定要來的結果了。姓柏的,你也不要神氣,你日後的結局,不一定比我好。」

  「你胡說些什麼?」鬼神愁厲聲問。

  「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你心中明白。」

  「可惡!你……」

  「長上這兩年來,加強活動廣羅羽翼,江湖上人才輩出,有許多人不論名望或武功,都比你我高。長上為了要網羅這些人,不會珍惜你我這些最先向他投效的二流人物。像我吧!北雷其實比我天靈婆高明分毫而已,為了討好北雷,就不把我當人看。總有一天,你鬼神愁也將步我的後塵,失去利用價值……」

  「你給我閉嘴!」

  「好,老身不說就是,要殺要剮,你瞧著辦吧!被你們捉住,老身認了。」

  「你還敢回嘴?哼!」

  「你不要神氣,老身……」

  「把她斃了!」」鬼神愁拍案怒吼。

  一名大漢一手勒住天靈婆的頭,向後一扳一扭,卡嚓兩聲骨響,頸骨折斷。

  「呃……」天靈婆叫了一聲,手腳猛烈地掙扎。

  「砰!」天靈婆尚未斷氣的身軀,被拋落在壁根下,手腳仍在抽搐。

  「你。」鬼神愁向冷香仙子一指。

  冷香仙子已驚得粉臉成了死灰色,渾身在抖索。

  「你為何不趕快回來稟報?」鬼神愁聲色俱厲:「一直就在城外躲躲藏藏遊蕩,叛逃的意圖已經明顯,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要說的是,是你有意陷害我。」冷香仙子不得不鼓起勇氣為自己分辯。

  「什麼?你……」

  「勝不了晁凌風,不是我的錯。」冷香仙子大聲說:「咱們外秘站的人,你,與主事歐陽總管,都曾經栽在昆凌風手下,我更不是他的敵手。我被他追得上天無路,只好在城外躲躲藏藏,你卻一口咬定我意圖叛逃,豈不是有意陷害我嗎?」

  「胡說!要不是我派人捉住你,你早就逃掉了。」

  「要逃,我早就乘船遠走高飛了。」

  「你絕對走不了,也飛不了,城內城外眼線密佈,你一登船就死定了。你應該趕快回來,將所發生的事詳細稟報,卻躲在城外……」

  「如果我急急逃回城,晁凌風跟來了,責任還不是要我負?我敢急急忙忙逃回來嗎?你如果憑這一點定我的罪,我不服,我要求開刑堂,或者向長上投拆。」生死關頭,冷香仙子鎮定下來,為自己的生命作掙扎。

  「你不要強辯,我已經查證過了,眼線親眼看見你逃出張家漁戶的大門,晁凌風僅退出門外便不追了,你有充足的時間盡快逃回城。」

  「我怎知他不追?晁凌風像個鬼,神出鬼沒武功高得令人心驚膽跳,下次我一定問清楚他迫不迫,再決定逃不逃好了。」

  「柏統領。」神針玉女說:「讓我來問問她。」

  「這……」鬼神愁有點不悅。

  「我知道我是內秘站的人,不宜過問外秘站的事務。」神針玉女委婉地說:「不過,我一直就帶著丁小妹辦事,本來就有意把她請調至內秘站,因為我認為她是我最好的搭擋。上次誘擒晁凌風,以及這次制裁飛天蜈蚣,都是帶著她行事,我希望徹底瞭解我走了之後,她所遭遇的事故弄個一清二楚。」

  「那你就問吧!」鬼神愁極不情願地說:「至於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是的,我不會干涉。」

  「那就好。」

  「丁小妹,你把所發生的事故,一一鉅細無遺說出來。」神針玉女轉向冷香仙子柔聲說:「你必須明白,咱們的眼線遍佈每一角落,而這些眼線,不是你我所能知道的,消息皆從上面轉下來,你如果不從實說出,對你將是極為不幸的事。」

  冷香仙子怎敢將與晁凌風打交道的事一一說出?她曾經招出頂頭上司毒郎君的底細。

  她有把握眼線不知道屋內所發生的事。因為屋內已經沒有其他的人了,張大、張二也已經死了。晁凌風決不會把所發生的事向外張揚。

  「其實當時沒發生多少事。」她橫定了心隱瞞事實真相:「你追飛天蜈蚣去了,我就在屋子裡等西雨,西雨沒等到,等到了太極堂冉堂主的女兒。我剛偷襲將她擊倒,晁凌風便闖進來了。我不是他的敵手,在屋子裡閃避了片刻,幾乎被他捉住,衣裙也被他抓裂,要不是我逃得快,我就不會站在此地被你們當叛徒審判了。」

  「是這樣嗎?」

  「要不要找晁凌風來問問?」她忍不住怒聲問。

  「可惡!你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神針玉女也發怒了,鳳目中冷電森森。

  「我受夠你們的氣了。」她把心一橫:「天靈婆說得不錯,你們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全心意賣命的人當人看。飛鳥盡,良弓藏;狡免盡,走狗烹。俗語說: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我們這些先期效命的人,是注定要死的。該怎辦,你們瞧著辦吧!

  反正你們大權在握。我們這些走狗早晚要被殺被烹的,休們也神氣不了多久了,早晚而已。」

  「掌她的嘴:「神針玉女怒叫:「你……你簡直大逆不道,你……」

  一名大漢立即擒住冷香仙子的雙手反扭,一端她的膝彎,把她按跪在地。

  另一名大漢一手抓住她的髮髻扯起向後壓,啪啪開始左右開弓抽耳光。

  「停!」揍了十下,神針玉女叫停。

  冷香仙子吃足了苦頭,口角溢血,粉頰先白後紅,再隆腫而變成紫醬色。

  「你再敢出言無狀,將永遠後悔。」神針玉女厲聲說:「現在,你再從頭將經過說一遍,再說詳細些,把交手的每一細節也交代清楚,說。」

  「我……我要……要在開刑堂時再說……」冷香仙子咬牙切齒尖叫。

  「丁香。」鬼神愁拍案怒叫:「你要放明白些,本座已握有人證,有權立決,你無權要求開刑堂。你再膽敢抗命,休怪本座得罪你了。」

  「有什麼惡毒手段,你拿出來好了,本姑娘如果怕死,就不會在江湖鬼混玩命,你嚇不倒我的。」

  「反了……」鬼神愁憤怒地跳起來。

  「即使真反,也是你們逼反的。」冷香仙子尖叫:「你們這些人一旦權在手,便作威作福……」

  「把她吊起來!」鬼神愁怒不可遏:「看我這天下十大屠夫之一,如何懲治你這叛徒。」

  兩大漢一陣忙碌,片刻,冷香仙子的雙手,便被捆住吊在牆上方的大鐵環上,腳尖剛沾地,想站實也力不從心,真夠淒慘。

  「就算你們能幸而成功地雄霸天下,領袖江湖,也天地不容。」冷香仙子淒厲地叫號:「我冷香仙子的下場,就足以今天下群豪寒心,你們……」

  鬼神愁一步步接近。探手從左靴統內拔出一把尺長的匕首,殺氣騰騰,鋒利的匕首尖,點在冷香仙子的櫻口前,硬把冷香仙子的話堵住了。

  「這是你自找的。」鬼神愁的語音冷酷極了:「本來,溫姑娘有意留給你一條活路,你卻不識好歹。居然拒絕了她的好意。」

  「你除了殺我滅口之外,你還能做出什麼像個人樣的好事?」冷香仙子已存下必死的念頭。

  必死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不是滅口,是執法。」鬼神愁居然不再激怒。

  「真的嗎?」

  「你知道是真的。江湖人是一盤散沙,每個人都自以為比天大,如果不用雷霆手段治理,萬事不成,殺一儆百,這是統率江湖群豪的金科玉律。」

  「我知道你們兩人為何要殺我。」

  「真的?」

  「不錯。」

  「說說看?」

  「掩飾你們的失敗和無能。晁凌風逃掉了,逃出你們的絕對控制下,飛燕楊娟也飛走了。所以,天靈婆非死不可,我也非死不可,你們怕我找機會向長上說出真相,你們的地位豈不岌岌可危?」

  「這是你自以為是的卸罪看法。」

  匕首割開了冷香仙子的外棠,飽滿的酥胸暴露在燈光下。

  匕首尖停在高聳的左乳尖上,鬼神愁臉上的獰笑更令人害怕,只要輕輕一拂,乳尖必定被割掉。

  「你確是不該與晁凌風上床。」鬼神愁開始說實話:「假使依我的意思,先割斷晁小輩的手腳大筋……」

  「你別忘了,長上傳下的口信,是要脅迫晁凌風就範,挑斷了他的手腳大筋,你如何向長上交代?」冷香仙子明白得太晚了,沮喪地說。

  「至少,不會留下後患。」

  「但你無法逃避抗命的罪狀。」

  「你一死,什麼後患都沒有了……」

  「真的呀?」本來緊閉的秘室門推開了,當門而立的晁凌風嘲弄性的語音震耳。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驚。

  一名大漢反應十分迅疾,可能是一個冒失鬼,也可能是武功最高明的人,人影一閃即至。一記金豹露爪,閃電似的抓向晁凌風的五官。

  鷹爪功的火候極為精純,五個指頭似乎真成了鐵爪鋼鉤,勁道在爪前尺餘便直迫對方的肌膚,潛勁似要迫裂人體。

  晁凌風更快,更迅疾,左手一抄,也用的是爪功,閃電似的抓住了伸來的手爪,右掌吐出。

  「卡嚓嚓……」有骨碎聲傳出。

  大漢的身軀飛起。山嶽似的向坐在上面的神針玉女飛砸。半途發出一聲痛極的嘶啞叫號。

  「出入只有這座門,沒有窗。這間密室堅牢極了。」晁凌風拍拍手神態輕鬆,笑容可掬:「你們沖吧!衝得過,就活;衝不過,死:我對你們這些人煩透了。鬼神愁.你說的話對極了。」

  「晁凌風!」神針玉女接住半死的大漢。推案而起駭然驚呼。

  「在下說對了什麼?」鬼神愁將匕首交到左手,右手拔出狹鋒單刀。

  「你說,江湖人像一盤散沙,每個人都自以為比天大,如果不用雷霆手段痛宰你們,將禍害連綿,為禍天下。把你們殺光,天下雖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你們不死,大亂不止。」

  「你進來咱們看誰死?」鬼神愁用左手相招,左掌內暗藏著匕首。

  「你是個嚇破膽的老鼠,呵呵!居然膽氣壯起來了,是不是有神針玉女在旁,便英雄起來了?」

  「你本來就是溫姑娘的針下亡魂。」

  「呵呵!說得十分正確,所以我要堵住門口,一個一個宰你們,不讓你們在圍攻時,那個玩針的玉女再從旁偷襲,她的針好厲害,我的確深懷戒心。」

  「原來你怕圍攻……」

  「也不見得怕。」

  「那你為何不進來?」

  「這不是進來了嗎?」

  聲落人已進入門內,緩步向前接近。

  一聲沉叱,五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發招攻擊。

  鬼神愁與神針玉女是劍,三名大漢一劍兩刀。

  刀劍猝然聚合,剎時風吼雷鳴,刀氣劍氣形成刀山劍海,向中間進入中心的晁凌風狂猛地壓湧,真有分裂他的無儔威刀。

  晁凌風緩慢進入室中的身影,突然在刀氣劍氣及體時消失,退回原位。

  他退的速度比前進的速度加快了百倍,快得像是突然幻化消失,同時出現在原處。

  但有點不一樣,他的左手高抬,攤開的掌心中,有五枚銀光閃亮的所謂「金針」。

  那是神針玉女攻擊的同一剎那,乘隙打出的神針,用梅花針手法發射,分取五處胸腹要害。

  一隻手,決不可能同時接住這五枚神針,針的速度目力難及,而且同時分襲胸腹五處要害。

  事實俱在.他手中的確把五枚金針全部截獲了。

  聚力一擊落空。五人怔住了,及時收勢,誰也不敢冒失地逞強追擊。

  「你們全是些怕死鬼。」晁凌風笑罵:「難道就沒有人敢衝上來嗎?五把刀劍,竟然怕我這個赤手空拳的人,你們是怎樣在江湖上稱雄的?」

  「斃了你,就可以稱雄。」鬼神愁毫不臉紅地說:「大廈不是獨木可支的,咱們這些人組幫結伙,就是要結合眾人的力量,成為江湖的主宰。你一個人,即使有天下無敵的神勇,也成不了事,你奈何不了我們,閣下,何不平心靜氣談談?」

  「呵呵!談什麼呢?談割斷我的手腳大筋.以便任你們宰割?」

  「不,彼一時此一時,閣下已經有統轄一流高手的才華和本錢。敝長上會以至誠交你這位武林拔尖的新秀……」

  「哈哈!你們與天靈婆冷香仙子狗咬狗,兔死狗烹的自相殘殺經過,我已經聽了個字字入耳,冷香仙子的話出自肺腑,我聽了感慨系之,我還敢和你們這些人談?」

  「晁兄……」

  「你偌大年紀叫我晁兄,我聽了有渾身汗毛直豎的不吉感覺。現在,我要見你們的長上,與你們的長上當面談出結果來,你們願意帶我前往見他嗎?」

  「你真有意見咱們的長上?」

  「是呀!他貴姓?」

  「這……」

  「是不是戴了鬼面具,而你們從沒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

  「不錯。」

  「出來吧!帶路。」晁凌風閃在一旁伸手讓客。

  鬼神愁與同伴們交換了一次眼色,舉手一揮。

  一名大漢先抱起已經剩下半條命的同伴,首先大踏步向房外走,就在經過晁凌風面前的剎那間,將抱著的同伴向晁凌風拋撞而出。同一瞬間,雙掌齊吐。

  同一瞬間,鬼神愁與另兩名大漢,兩刀一劍同時衝進,遞出。

  同一瞬間,神針玉女飛躍而起,身在空中左手再發五枚神針。

  同一瞬間,晁凌風向下一挫,右掌已從自頭頂拋過的大漢身下,吐出的掌貼上了雙掌齊發的大漢小腹。

  他左手的四枚接來的神針,分別射入撲來的兩名大漢胸腹,四枚全中。

  變化太快,幾乎在同一瞬間同時發生。

  神針玉女的五枚針,全貫入半死的重傷大漢身上,無法傷到藏身在大漢身下的晁凌風身上。

  兩名中針的大漢身軀一震,衝勢頓止。

  只有鬼神愁一個人,身劍合一衝近,劍上真力驟發,劍氣挾風雷而及體。

  「叭!」晁凌風一掌拍中劍身,劍氣應掌而消散,一劍急襲走偏落空。

  左手的匕首,立即遞出。

  好快,貼身了。

  「噗噗!啪啪!」拳掌著肉聲有如連珠花炮爆炸,鬼神愁的雙肘和胸腹,共挨了六七記重擊,不但劍脫手飛落,匕首也因手肘被重擊而握不牢.丟出丈外去了。

  「哎……」鬼神愁驚叫,身軀不退反進,從晁凌風身側衝過,衝出外面黑暗的走道上去了。

  是被晁凌風抓住,向室外推送出去的。

  神針玉女本來想從上空穿出室門的,卻突然看到門外有人影,隱約可看到反射出閃光的劍。

  而且不止一支,有幾支劍森立相候。

  她心膽俱寒,後空翻急速倒翻騰而回。

  門外,傳出鬼神愁一聲狂叫,隨即聲息俱無。

  飄身落地,她已布下了嚴密的防衛門戶,劍護住全身,隨時準備用神針阻止晁凌風撲上。

  向室門外察看,門外暗沉沉一無所見.也聽不到任何聲息。先前所看到的森森劍影已經消失了。

  宅中本來住有十餘名黨羽,怎麼這許久沒見有人出現支援?

  她心中一涼,感到身上發冷,黨羽們決不是睡著了,有兩種可能的變化:逃走了,或者被殺光了。

  再轉頭注視牆壁的一面,晁凌風正背向著她,替冷香仙子解綁。

  冷香仙子雙頰青腫,上身裸露,正在悲傷地哭泣;當然不是為了赤身露體而羞恥地哭泣。

  「你這時才知道這些人狠毒,未免愚不可及。」晁凌風一面解繩結一面說:「一個真正想在江湖稱雄道霸的人,怎會偷偷摸模掩去本來面目的?除非他本身有見不得人的苦衷,藉神秘的行徑來隱藏自己的身份,這種人行事必定陰狠毒辣,無所不為性情反常,你居然向這種人投靠,簡直把自己不當人看,甘心情願任人奴役宰割。幸好你命不該絕碰上了我。還來得及。」

  「晁……晁爺,我……我是迫不得已……」冷香仙子哭泣著說:「我……我是被……被他們所逼的,他們人……人多,威逼利誘雙……雙管齊下,我……我也曾反抗,也……也曾……」

  「都失敗了?」

  「是的,晁爺……」解了束縛的冷香仙子,抱住晁凌風哭了個哀哀欲絕。

  「別哭,還好,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還來得及。」晁凌風拍拍冷香仙子膩滑的肩背溫柔地勸解:「我請人照應你,保護你的安全……」

  「你自己也不安全……」神針玉女發瘋似的狂叫,突然左手一場,五枚神針出手破空電射。

  同時悄然身劍合一撲向晁凌風的背部,鋒尖直指背心,身形一動便已接近,下手也很絕情。

  劍尖跟在神針後面不足一尺,必定兩者都全部中的。

  可是,卻忽略了自己發射的神針中,多了一枚,而且是相向對進的。

  即使目力可以看到,但也無法閃避了,何況她根本就沒有看到這枚迎面而來的針。

  針先一剎那貫入她的鳩尾穴,入胸而不曾傷肺,但整條任脈立即收縮,起了激烈的變化,抽搐之下,氣散功消,全身不受意志控制,仍然身劍合一向前急撞。

  眼前人影一閃即逝,五枚神針發出輕微的響聲,四寸針身沒入大磚牆三寸半以上,勁道駭人聽聞。如果射中人體,很可能透體而出。

  「錚!」劍隨後刺中磚牆,火星直冒。

  「砰!」她也撞上了牆,反彈倒地。

  一旁站著晁凌風,似乎沒感到她的存在,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事。

  「出去。」晁凌風將哭泣著的冷香仙子往門外推:「信任我,放心出去,外面有人接你,會好好待你。我希望你和他們合作,這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晁爺,他們是……」冷香仙子楚楚可憐地問。

  「是朋友,你也認識。」

  「那是……」

  「出去自知。」。

  「我聽你的話。」

  「這才乖,走吧!」

  送走了冷香仙子,晁凌風信手關上了室門:

  地面,躺著四個人。

  三名大漢已經氣絕,全是被神針貫入心坎致命的。

  那名受了重傷的大漢死得反而慢了片刻,中了五枚神針,並沒射中心坎要害,身軀被拋落時將針全部壓入體內才慢慢死去。等於是死在神針玉女手中的,也間接死在同伴拋出的雙手中。

  神針玉女禁受得起撞碰,但禁受不起針中七坎的制住經穴傷害,全身發僵,痛得粉臉泛青。

  她無法動彈,躺在地下任由宰割,燈光下,她感到俯視著她冷笑的晁凌風像魔鬼般的可怕。

  「你這個玉女,真陰狠得可怕。」晁凌風語氣並不陰冷,但她卻聽得全身冷氣砭骨:

  「誰傳給你的金針過脈制經術?這人該下十九層地獄。」

  她咬緊了銀牙,凶狠地死瞪著晃凌風。

  「你一共紮了我二十七針。」晃凌風繼續說;「點穴術元祖武當的祖師爺張三豐,恐怕也無法自解所制的經穴,你是行家中的行家。」

  她仍然不做聲,狠瞪如故。

  「只是,你是偷襲擊昏我的,而在我受刑昏躍之後下的針,所以我卑視你。」

  她挫了挫銀牙,依然不做聲。

  「噗噗」兩聲,晁凌風踢了她兩腳。

  「哼」她出聲了。

  「聽說你仇視天下的男人,沒錯吧??

  「哼」

  「所以你自稱玉女,無玷的美玉。」

  「哼!」

  「我醒來時,床上有個赤裸裸,熱情如火,服體完美無瑕的裸女,肌肉如膩脂溫潤如暖玉,我以為是你這玉女呢,豈知卻不是。」

  晁凌風在旁蹲下,向她慢慢伸手。

  「你……不要碰我……」她尖叫。

  「我正打算看看你這塊美玉,到底是不是無砧的白璧,你叫沒有用,我有權任意處置你。」

  「住手……」

  晁凌風撥出七坎穴上的針,制了她四處穴道:雙肩井、雙環跳。

  「我也曾用針。」晁凌風將針在她的臉蛋上拖過來,拉過去:「女人的下身,有三處與男人不同的穴道,這三穴下針,用燃字訣手法,再在會陰穴用搖字訣。告訴我,會有什麼結果?」

  「天殺的!你……」她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失血,尖聲叫罵。

  「你放心,我不會在你身上打主意。」晁凌風陰陰一笑:「本來,我真準備把你放在床上消消氣。可是,經過多日的冷靜思索,我覺得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我不能這樣做,倒不是怕天下人罵我是色鬼。」

  「你……你你……」

  「像冷香仙子吧!由於她和我上過床,有一夜的露水恩情,我就無法忍心向她下手報復。在我來說,太不公平,我本來可以毫不遲疑地殺死她的。」

  「可惜她不聽我的話。」神針玉女依然強橫地說。

  「由於她不聽你的話,所以她能活。」晁凌風的針,慢慢移至氣海穴:「我要破了你的氣功,然後……你知道長街近南湖一帶,那些堂班行業吧?堂班不算教坊,其實性質與教坊是一樣的,那地方的嫖客,幾乎全是排幫的山野狂夫。」

  「你……你是什麼意思?你……」

  「小意思。」晁凌風惡作劇地用針在她的小腹左右子宮穴磨來磨去:「破了氣功,我把你送到堂班,再制你包括會陰穴的四處穴道,你將不是玉女了,你將比江湖四大淫婦更淫一百倍。對,就是這麼辦。」

  「天啊……」她淒厲的厲叫:「不要……殺死我吧!你有權殺死我,求求你,不……不要這樣殘酷地凌辱我,不……不要……」

  「劈劈啪啪!」晁凌風抽了她四耳光:「我也曾求過你們,也曾……」

  「饒我……要不就殺掉我……」她崩潰了。

  「我對殺掉你毫無興趣。」晃凌風丟掉針:「更沒興趣和你上床。」

  「天啊……」

  「多叫幾聲天吧.看你的造化了。」晁凌風挺身站起,往室門走。

  「求你解了我的穴道……」

  「你想得美,哼!」晁凌風拉開室門,扭頭冷冷一笑:「當你們這些自以為是強者,自以為可以任意主宰別人的生死,自以為可以無法無天的人,一旦落在別人手中,你們就知道體會生命的可貴,被人任意宰割是怎麼一回事了。好好去體會吧!我不管你的死活了。」

  聲落,他的身影突然消失。

  神針玉女正感到寬慰,淚眼朦朧中,卻看到一張美麗而陰森的面龐,出現在自己的身軀上空。而那雙清澈的明眸中,放射著怨毒的火花。

  「我幾乎讓你們推入火坑,生死兩難。」美麗的面龐吐出刻毒的語音:「你們作的事傷天害理,把我送給北雷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凌辱我,此仇此恨,刻骨銘心。你也是女人,你為何這樣對待我?」

  「天哪!飛……燕楊……娟……」她絕望地叫,重新淚下如雨哭泣。

  「你總算還記得我。」

  「這……這不是我的主意……」

  「誰的主意?」

  「長上……」

  「誰是你的長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就不能怨我了。」

  「你……你可以問鬼……鬼神愁,他……他也許知……知道……」

  「廢話!你是內秘站的人,鬼神愁只是外秘站的一名統領,地位比你還低。外秘站的總管是毒郎君歐陽炎。轄下共有四名統領,鬼神愁只是其中之一。你都不知道,鬼神愁算老幾?他會知道?」

  「鬼神愁的地位很特殊,他的武功太差,所以名義上地位低,但我親見他與長上在一起有好幾次,在外秘站他有時根本不理睬歐陽總管的命令,所以我猜想他或許知道長上一些。底細。」

  「哦!有這種事?」飛燕頗感意外。

  「我也是聽命行事的人……」

  「昆爺說得對,得看你的造化了。」

  「你是說……」

  「等我查出一些頭緒,就可以決定如何處置你了。」飛燕向門外招手:「帶走!」

  進來兩名大漢,熟練地將神針玉女捆住手腳,扛上肩出室。

  ※        ※         ※

  晁凌風一離開秘室,就悄悄溜走了,不再管神針玉女那些人的事。

  這是某一個江湖秘密組織,網羅羽翼的平常事,恰好找到他頭上,如此而已。

  他的事很忙,何必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光?因此他不再過問,爛攤子留給飛燕楊娟去收拾。

  他本來就有意躲避飛燕,乘機溜之大吉。

  四更天,他飛簷走壁返回藏身的武勝門附近,座落在北校場東首的一家民宅內。

  他以為自己躲得很隱秘,卻忽略了所有的江湖人皆以他為目標,這些無孔不入的江湖好漢,消息是十分靈通的。

  他的行動,很難逃過有心人的耳目。

  這家民宅位於巷口,附近全是貧民窟。

  出巷口便是北校場,荒草萋萋冷冷清清,夜間除了野犬出沒之外、沒有人敢在夜間在校場附近走動。

  鬼打死人,附近的居民皆知道這附近,有凶魂冤鬼出沒祟人,天不亮不見人跡。

  宅主人是一雙老夫婦,天一黑就睡了。哪有精神過問東廂的住客是死是活?

  他點起了菜油燈,開始拾掇簡單的行囊。準備天一亮就動身,退租之後動身離開府城。

  石首,是他的目標,那兒,有他要找的人李端公李大有,六合瘟神詹無極的表侄。

  到石首必須乘船,所以他打算雇一隻小快船動身。

  還可以歇息一個更次,有充裕的時間準備。當他吹熄油燈的剎那間,突覺心潮一陣洶湧。

  感覺極為銳敏的人,可以感覺出潛在的凶險。他,就是這種人。

  許久許久。沒有任何事故發生。

  「發生了太多的事故,我疑心生暗鬼了。」他心中自語。心中一寬,和衣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這一睡下來,就走不了啦!先後共來了三批人,形成綿密的包圍網。

  天將破曉,有恆心苦練的人該起床了。

  一個真正有志苦練的人,苦得要死,起五更睡半夜,白天還得不斷地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進境緩慢得令人難以忍受。

  要想將輕功練得進步一寸,很可能得花一年光陰,甚至需要三年,沒有大恆心大毅力決難成功。

  他雖然已有驚世的成就,仍然苦練不輟。

  剛吐納行功一周天,便聽到不尋常的聲息。

  「果然有事。」他心說,立即準備應變。

  天好黑好黑,黎明前的黑是最黑的時候。

  他的視力與聽覺,幾乎已到了佛門弟子所謂天眼通天耳通境界。

  「哪一個天殺的混蛋,如果膽敢使用什麼下五門的伎倆搗鬼,我要不折斷他的手腳,算我晁凌風栽了。」他向小窗外大聲說。

  窗外是東廂的小天井。有兩個黑影偷偷摸摸,正悄然向窗下接近,無聲無息像是幽靈。

  兩黑影一驚。一打手式,立即飛躍上屋,做賊的人如果被發現,按規矩必須見機溜走,不走就會成為強盜。

  強盜的罪名比賊嚴重百倍。賊只須打屁股坐牢。強盜可是要上法場的死罪。

  這兩個黑影不是賊,也不是強盜,見機退走。

  對方既然已經發現有人入侵,偷襲顯然無望,怎能不見機退走?機會已失。必須另打主意。

  「晁凌風,出來說話。」有人在屋頂怪叫。

  「你們是什麼東西?」他在室內問。

  「出來不就明白了?咱們在校場等你。」

  「附近這許多人是幹什麼的?」

  「預防閣下逃走。」

  「晁某如果逃走,你們有把握阻攔嗎?」

  「大概能。」

  「好,在下要從正東脫身,你們準備好了嗎?」

  指定方向突圍,這份豪氣就足以讓包圍他的人心中懍懍,氣為之奪。

  「在下希望尊駕真是有擔當的英雄,希望閣下能光明正大在校場打交道.而不須先混戰一通,再橫眉豎目理論是非。」

  「呵呵!看樣子,你們確是有誠意捧晁某做英雄呢!好吧!英雄來也。」

  語音在耳。人已登上瓦面。

  四個黑影飛掠而走,從屋前飄落,向巷口外的荒草叢生校場急走。

  北校場事實是方圓數里的曠野。

  那時。民壯每月操練三次的規定,己形同具文,半年也難得檢驗一次,事實上北校場除了用來處決罪犯的用途外,毫無其他用途。

  四個黑影僅掠出百步左右。便止步回身相候。

  黑夜中看不清相貌,但晁凌風已經可以肯定地估計,他不曾見過這四個人。自然不知道對方的來路底細。

  他赤手空拳,站在四個來意不善的人面前,鎮定的舉止就具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你們其他的人,何不現身相見?」他背著手,神情顯得輕鬆無比。

  「該現身時,他們會現身的。」一個黑袍人冷冷地說,大概是主事的人。

  「也好,反正晁某不管你們是何來路,又是些什麼人,何時現身在下一點也不介意。

  晁某的處世原則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想要我的命。他也必須冒被我殺死的凶險,閣下,晁某表示得夠明白吧?」

  「夠明白了……」

  「那就好,挑明了說,免得怨天尤人,今天在場的人想必都知道自己的處境,當出手的剎那間,生死榮辱自己負責,可不要事後指責在下心狠手辣的。現在,我在等你們表明來意。」

  「西雨呢?」黑袍人問。

  「無可奉告。」

  「殺掉他滅口了?」

  「無可奉告。」

  「你擊敗了游僧和天地一筆。」

  「沒錯。」

  「他們是去捉西雨的.所以你如願地阻止了他們。」

  「我不知道你們……」

  「你擊潰了太極堂的人,他們也是去捉西雨的。」

  「也不錯……」

  「你與飛燕楊娟,擊走了要捉西雨的葛少堡主。」

  「那混蛋……」

  「你一直就在興風作浪,阻止咱們追查凶魔們伏擊景夫人的內情。」那人一直不讓他把話說完。

  這種問話的技巧,是經過老謀深算的行家,有計劃地布下的陷阱,每一件事都有主題的。

  這主題的答案前半段必定是肯定的。

  比方說,擊敗了游僧和天地一筆,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至於下文說這兩個名宿是去捉西雨的,要解釋就得費工夫口舌了。而卻不給答話的人有回答的機會,因此主題肯定的回答,有如是全部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有如早有成見的酷吏問案,只要一回答就落實了罪名。

  晁凌風並不笨。立即醒悟。

  「你這個混蛋加九級的狗東西!」他並不冒火,但罵得很毒:「你用這種斷章取義的問話手段,在晁某面前耍花招弄手段,用心可誅……」

  「諸位,聽清楚了吧?」黑袍人不讓他把話說完,嗓門提高了三倍:「他已經承認了所有的事實,可沒有人冤枉他,可見他確是天絕谷的爪牙,存心向俠義道英雄挑戰.挑起江湖人士火並,以便廣制糾紛從中取利。」

  四面八方的草叢中,先後有十餘個黑影長身而起。

  後面民宅方向,悄悄跟來的十餘名黑影也紛紛現身。

  總數超過二十大關,他陷入重圍。

  「原來如此!」他恍然:「哈哈哈哈……」

  原來是俠義道的高手名宿,冷劍景青雲的一群人。

  「你笑什麼?」那人厲聲問。

  「笑你帶來的這群人。」他大聲答。

  「他們有何可笑?」

  「他們本來就可笑,不明不白被人騙來替你賣命。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追根問底的要求,一個個手落在刀劍上,挺著胸膛認為自己在行俠,在主持正義,豈不可笑?你閣下必定是了不起的俠義道名宿,貴姓呀?」

  「在下董浩。」

  「就算你是董浩,是俠義道名宿吧?」

  「哼!」另一名穿勁裝的人接口:「任何一位武林朋友,都知道董前輩是輩高位尊的俠義道風雲人物,提起四海游龍董前輩的名號,宵小歹徒喪膽而走。」

  「哦!有這麼厲害?你呢?」

  「在下葛天剛。」

  「哦!是葛天龍的兄弟。」

  「不錯。」葛天剛傲然地說:「是堂兄弟。」

  「我算是完全明白了。喂!董前輩,冷劍景青雲來了嗎?何不請他出來談談?」

  「你還不配。」四海游龍接口。

  「呵呵!你們這些人.誰配與晁某平起平坐說話?你四海游龍配嗎?別忘了,晁某已經取代了游僧的武林地位,游僧名列宇內五大高手的第五位。」

  「董前輩名列武林十高手,排名……」葛天剛搶著說:「字內五大高手與武林十高手,不是自己可以拍胸膛自稱的,你算老幾?」

  四海游龍在武休十高手中排名第九,所以葛天剛似乎不好意思出口。

  葛天龍的老爹西極神熊排名第八,比四海游龍高上那麼一點點。

  「我晁凌風不想把自己稱老幾。姓董的,把你的來意說出來吧!等什麼?」

  「你是天絕谷的什麼人?」四海游龍厲聲問。

  「無可奉告。」

  「你否認……」

  「在下只等你說出你的圖謀,概不回答閣下的狗屁問題,你不配問,在下不想浪費口舌。」

  話說得太狂傲,立即引起反感。

  一名穿青袍的佩劍人哼了一聲,舉步從右方接近。

  「晁某再次鄭重聲明。」晁凌風心底怒火漸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膽敢在晁某面前動爪子,後果自行負責。」

  「在下朱永清。」青袍人陰森森地說:「武林朋友抬愛,贈送在下風雷劍客的綽號。

  雖然排名不在武林十高手之列,自信拳劍不遜於當代諸高手名家。」

  「有自信是應該的,當然你劍客的綽號決不至於浪得虛名。」晁凌風仍然背著手說話,似乎毫無戒心:「你氣勢洶洶,想來不至於是出來講理的。」

  「你已經無理可講了。」

  「真的呀?你代表俠義道英雄嗎?」

  「不錯。」

  「俠義道英雄應該講理的。」

  「你已經承認了一切,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請你去向天下俠義道英雄分辯你的罪狀。顯然你已經不準備接受邀請,所以……」

  「所以要來硬的?」

  「不錯。」

  「快人快語,好,我倒要看看俠義道口中的硬,是怎麼一回事。」

  「你好像沒帶兵刃。」

  「我用不著帶,因為我相信講理用不著藉刀劍。」

  「朱某……」

  「你可以隨時拔你的劍,發揮你風雷劍客的絕學。」

  「老夫不想佔你的便宜,就用拳掌硬請。」

  「那就上吧!不必等。」

  風雷劍客哼了一聲,被晁凌風滿不在乎的神態,與近乎狂妄的話所激怒,一拉馬步,雙掌一錯,腳步徐徐移位接近,伸在前面的左掌似乎漲大了一倍,而且肌色自肉紅逐漸變成淡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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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30: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遠在八尺外,晁凌風便感覺出綿綿不絕壓來的無形掌勁,似有直迫肌骨,令人氣逆血滯,身軀無法站牢的威力。

  好可怕的可傷人於體外,力可摧估拉朽的神奧掌功,假使全力吐出,很可能在一丈以內震裂對手的內腑,對手即使具有相當火候的體護氣功,也會被震飛。

  晁凌風背著的手放下來了,所穿的一襲青衫,大袖與衣快開始向後飄動、揚舉。

  「好精純的內家至高掌力。」晁凌風脫口喝采:「八尺內斷石開碑,虛空摧枯拉朽。你閣下比游僧毫不遜色。想必是名列武林十高手的名豪。」

  一聲沉叱,四海游龍在旁出聲助威。

  風雷劍客真聽話,應聲疾進,左掌吐出。右掌自外側反兜。

  凌厲無匹的掌勁,自中間如濁浪排空向前一湧,右面的奇異怪勁,反而向後抱收,力道相反,氣流激旋發出可伯的異鳴。

  狂風驟發。勁流激旋。

  晁凌風袖快飄飄,雙手不住拂動,身形在罡風勁氣中閃動挪移,作小幅度的易位,似乎整個人在狂風中旋動,風雷聲更為懾人心魄。

  如果用劍,風雷聲恐怕要強烈十倍。

  共發出六掌,無法將晁凌風震飛或吸回。

  再一聲沉叱,風雷劍客撲上近身了,遠攻無效,必須近身發揮威力逼攻。雙掌連環劈出,用上了全力,風雷聲平空響亮三倍。

  晁凌風已試出對方的掌勁不足為害,雙掌一變,拂動的空間反而縮小,而及體的掌勁卻自行向左右消散。

  風雷劍客竟然不曾看出危機,也沒看出他的掌勢變化,狂野地切入,倉卒間還不曾發現自己的掌勁已經消散了,揮掌向他的小腹丹田要害。如果擊實,腹腰很可能成為一堆散肉碎腑。

  「劈啪劈啪!」四記耳光聲,壓下了風雷聲。

  拍向晁凌風腹部的掌,像是拍在柔軟的棉花上,而且向外滑出,小腹絲毫不受力。

  「呃……哎……」風雷劍客狂亂地驚叫著後退,狼狽萬分,但覺眼前星斗滿天,不知人間何世。

  退了四步,猛地伸手拔劍。

  雙肩一震,被一雙大鋼爪扣住了。

  「噗!」被扣住向下按的上身,被晁凌風用右膝狠頂在胸口的敝骨上,同時放手向上掀。

  「哎……」風雷劍客會飛,仰面翻飛而起,飛出兩長外,砰一聲摔了個手腳朝天,掙扎難起,似乎手腳全鬆了,口角有血沁出。

  片刻工夫,就被擺平了。

  「公平比擠,在下手下留情。」晁凌風將長衫的下擺在腰帶上掖妥:「換一個像樣的來。」

  黎明前的陣黑已過,東方發白了。

  四海游龍哼了一聲,邁步上前。

  右首的另一位黑袍人伸手虛攔,也哼卞一聲。

  「董兄。割雞焉用牛刀,讓我擒他。」黑袍人冷冷的陰森語音十分刺耳:「這種為禍天下的小輩,早一天除去便少一分禍害。」

  「上官兄小心了。」四海游龍關切地叮吁。

  「兄弟理會得。」上官兄的語音更為陰森,陰森森地向晁凌風走去,大袖內的雙手十指不住伸屈,臉色逐漸由血紅色轉變為青灰。

  這人由一張血紅的面孔,轉變成青灰十分嚇人。

  晁凌風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也變得陰森而冷漠。

  「俠義道中,竟然有這種神情獰惡,鬼氣沖天沒有人味的人,真是異數。」他的聲調卻不冷森,顯示出心情並不波動:「難得的是,今天到場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具有理性,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無理性的事,委實令人懷疑,什麼是俠義?諸位汙辱了這兩個字。」

  上官兄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接近至丈四五,一雙大袖緩緩向上抬起,三角眼中,放射出無比冷厲的特殊光芒,像反射著星光的獸類眼睛。

  人群逐漸合圍,所幸的是還沒有一擁而上的行動表現,這些人畢竟要保持身份,不至於像太極堂的人一樣倚多為勝。

  「五鬼陰風!」晃凌風突然輕呼。

  陰風乍起,有如從地獄深處刮起一陣狂風.陰寒中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上官兄的一雙大袖開始拂揮狂舞,又長又大的袖樁,像兩把巨型的風扇,風聲猶如陣陣午夜的怒濤,奔騰澎湃一陣緊似一陣。

  晁凌風的衣衫在陣陣陰風中飄揚,刺肌砭骨的陰寒勁流。似乎要將他刮上九天,似要真的凌風飛去。

  但他雙足訂牢了地面,落地生根屹立如山。

  他的雙手,推揉拂撥不慌不忙,湧來的袖風在他的四周形成詭奇的旋轉氣流,與連續襲來的袖風激盪不已,發出令人心悸的奇異呼嘯聲浪。

  大袖速度倍增,陰風的威力也倍增。

  已經進入三丈圓周內的群雄,先後悚然後退,似難禁受外洩的陰風吹撼,紛紛辟易。

  片刻間,陰風強勁的力道未減,晁凌風的身形也穩如泰山,陰風是撼動不了山嶽的。

  一聲鬼嘯,鷹爪似的青灰色手爪,突然從袖樁內伸出,連續閃電似的向前抓出。

  異嘯乍起,勁氣破空聲銳利刺耳。

  似乎,十隻爪尖前有怪異的青灰色芒影吐出。

  一聲沉喝,晁凌風反擊了,在身前揉拂布下防衛網的雙掌,無畏地連續向前拍出。

  他的掌勢毫無兇猛凌厲的威勢,也沒有聲息發出,但袖風與爪勁所發的氣流破空銳嘯,突然聲勢更雄,更震耳,更動魄驚心。

  陰風爪勁是折向側刮的,速度倍增,所以聲浪更為駭人,但已不足為害。

  相反地,上官兄突然身形連晃。

  第三掌拍出,第四掌神奇的勁道疾吐。

  上官兄身形突然飛起,上升,衣袍四張,形狀可怖,在連聲鬼嘯中,向晁凌風下撲,半空中連抓九爪之多,身形卻無法撲下,勢盡翩然向後沉落。

  這瞬間,晁凌風感到身後有異物及體,穿透護體神功的異嘯銳利刺耳。

  有專破內家氣功的暗器,乘機向他的背部襲擊。

  僅有一枚暗器,一枚就夠了。

  他恰好右掌扭身全力向前拍出,暗器發出可怕的怪響,斜貫入他的右背肋。

  一聲怒吼,他的左掌一圈一揚。

  陰風爪勁突然不再向側逸散,而是回頭反奔。

  「哎……」上官兄驚叫一聲,剛沾地的身軀,突然向後飛摔而出。

  長嘯震天,晁凌風的身影突然消失。

  長嘯聲餘音裊裊,向東消逝。

  曉色朦朧,四周的群雄竟然不知他是如何走的,僅能從嘯聲消逝的方向,知道他是向東走了。

  「快跟去找!」有人怪叫:「他中了百毒無常錐,支持不了百步。一流高手也只能支持十步左右,他死定了,生見人死見屍。」

  群雄向東如飛而去,去找屍體。

  天亮了,一直不曾再看到這群俠義英雄返回。

  ※        ※         ※

  校場東面不遠處,是萬河北出的水道。

  嘯聲傳來的方向沒有橋,河寬四五丈勢難飛渡。

  附近有小巷,早起的市民堅稱曾聽到震耳的水聲,有重物掉落河中。

  人多口雜,秘密是守不住的。

  第一天,第二天,晁凌風中了劇毒暗器,跌落萬河身死的消息便傳出了。而這兩天,找他的人真不少。

  消息一傳出,急壞了不少人。最感到悲痛的是飛燕楊娟。

  府後街西段的一棟大宅內,天一黑便很少有人走動,表面上看不出異處,進入後便可感覺出危險的氣氛。

  秘室中燈火通明,飛燕楊娟高坐堂上神色冷森。四侍女左右分立,神色凜然。

  兩名大漢將一個中年人壓跪在堂下。中年人口角溢血氣息奄奄。

  「左丘明,誰請你趕來武昌聚會的?」飛燕的語氣陰冷無比:「在俠義道風雲人物中,你滿天星左丘明是頗具人望的名人,你應該明白利害,胡亂招供你知道將會有些什麼後果?說。」

  「在下應……應天地一筆馮……馮堡主之召,趕……趕來武昌會合的。」滿天星不敢不招供。

  「那就怪了,你為何不與他們那些人住在一起?」

  「馮……馮堡主的意思,以……以分散隱……隱起行蹤為宜。天絕谷的人已經潛伏在武昌,必定有許多眼線,所以……」

  「我不問你們與天絕谷的事。江湖朋友中,盛傳晁凌風被一群俠義道高手名宿暗算.被殺棄屍市河,是不是有你一份?」

  「天老爺!我根本不……不知道這回事……」

  「住口!你否認沒有用,你們還有哪些人參與其事的?你最好從實招來,主事的人是誰?」

  「我真的不……不知道……」

  「用刑!」飛燕厲叱。

  兩大漢立即拳打腳踢,把滿天星打得僕而又起,叫號聲,淒厲刺耳,全身都軟了。

  「招!還有哪些人參加?」

  「天哪!打死我也不知道……」

  「用刑!」

  「哎……哎唷……哎……」又是一陣痛打,滿天星的叫號聲一點也不像人聲。

  「冷劍是主事人嗎?」

  「我……我哎……啃……我真的不……不知道……」

  「是天地一筆嗎?」』

  「決……決不是他……」

  「你們俠義道的人,明暗中趕來聚會人數很多,你們這些人中,誰會使用毒藥暗器呢?」

  「姑娘,請……請不要逼在……在下胡招。」滿天星慘然地叫:「我……我所認識的人中,確有幾……幾個暗器名……名家,但我……我敢保證、沒……沒有任……任何一個人使用毒……毒藥暗器……」

  「這老狗口風很緊,寧死不招,交給你們。」飛燕知道自己在急怒之下,沒有耐心問口供,向兩大漢吩咐:「慢慢地整治他,一定可以問出一些線索來,帶走。」

  「遵命。」兩大漢同聲答。

  「離開囚房遠一點。還有,同時向那些死囚套口風。也許有所收穫。」

  「遵命。」

  「不要把人弄死了,這些死囚要留作證人。」

  「是的,屬下自當小心。」

  「帶走。」

  兩名大漢把人拖走了,飛燕顯得憂心如焚。

  「我們再去捉人來問。」她向侍女們說:「一定要查證這件事的真假。」

  「小姐,晁爺自從捉了神針玉女,悄然走掉之後,到現在已經四天三夜,音訊全無。」

  侍女春蘭不安地說:「恐……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是……是真的呢。」

  「我不信……」飛燕跳起來煩躁地叫。

  「這三天,那些俠義道人士,似乎不約而同都躲起來了,除了冷劍那幾個人之外,都躲得穩穩地,此中大有可疑,恐怕……」

  「你又是恐怕。」飛燕幾乎在大叫了:「你去通知我們的人,今晚一定要捉幾個人回來。」

  「妙手空空那些人……」

  「那些人暫時不要管,時機未到我們走。」

  ※        ※         ※

  萬河流出武勝門,自水門流入城河,城河的北岸散居著一些貧戶,三五間簡陋的房屋聚在一起,從不引人注意。

  套用現代的術語,聊可稱為違章建築,有隨時皆可能被強制拆除的命運。

  不同的是,這些房屋在太平時期反而安全,動亂期間才會被拆除。

  其中一家破落戶後面的小柴房內,住著養傷的晁凌風。肩背的創口已經癒合,體內的劇毒正緩慢地排出體外。

  他對毒性有相當的瞭解,玄門弟子對這種玩意多少有些修養,涉獵也相當廣泛。雖則他並不完全瞭解那枚百毒無常錐的毒性。但萬變不離宗。

  所謂百毒,是騙外行的話,真要把多種毒物混在一起。那將連自己部無法了解毒性,不知會變成什麼玩意,也可能毒性中和成了無毒的廢物。

  因此。最多只能用幾種性質相同,或小有差異的毒物混合使用,才能配出獨門解藥,使自己不至於受害。

  他知道毒性。自己也有解毒的藥物,所以一發現中毒,便自閉經脈併吞服了辟毒丹,傾全力脫身跳河求生。

  一流高手支持不了十步,他卻遠出百步外,還能跳水逃生,順水順流逃出城脫離險境了。

  由於並不完全瞭解所中的毒物毒性,因此復元得相當慢,躲了三天,總算慢慢地將毒物排出體外。

  宅主人是一個單身漢,平時在江邊做挑夫。這幾天,這位挑夫不再到碼頭幹活,替晁凌風跑腿,到城裡各客棧,打聽落店的武林朋友動靜。

  走多了夜路會碰上鬼,這位挑夫雖然在碼頭見過不少世面,畢竟經驗不夠,這天午後跑了幾家客棧,便被人發現可疑。他一出城,便被兩個人在後面盯牢了。

  推開門踏入門限,用手反掩的門被抵住了,扭頭一看,門外站著兩名大漢,其中之一的腳踏在門限上,自然而然地抵住了門。

  「咦!你們是……」主人的語氣似感驚訝,但神情卻毫不感意外。

  「咱們是從城裡跟來的。」腳抵門的大漢陰笑:「跟了老半天,很辛苦。老兄,不請咱們進去喝口茶解渴?不至於窮得連待客的茶都沒有吧?」

  「呵呵!再窮嘛!畢竟年輕力壯,肯幹活,柴米油監醬醋茶仍然可以賺到的。」另一名大漢也獰笑著說。

  「是啊!人要活下去,就必須肯干苦幹,而且得冒風險。」主人不介意對方充滿凶兆的話;「我很想請兩位進裡面喝茶,甚至喝酒,但得先問我的朋友肯是不肯。」

  「你在客店裡打聽哪些旅客帶了刀劍,想必也是練家子武朋友。」

  「很抱歉,我沒有時間練,也不會武。」

  「那一定是你的朋友會武的,貴友是誰呀?」

  「新交的……」

  「在屋子裡?咱們要見見他。」

  「在那裡,」主人向兩個不速之客身後一指。

  兩大漢反應不侵,順手轉頭,大吃一驚。

  晁凌風就站在兩人身後,伸手可及,臉色仍有點蒼白,一雙寒星似的虎目似乎更大更黑亮。

  「咦!你像個鬼一樣無聲無息。」站在稍後面的大漢側跳丈外戒備:「閣下是……」

  「你們不是找我嗎?」晃凌風泰然地問。

  「你閣下是……」

  「你老兄應該先亮身份,對不對,你們是客人,客人該知道作客的規矩。」

  「在下姓劉,劉福……」

  「哦……你劉老兄不是吃水飯的青龍幫混混嗎?」

  「胡說八道!在下是大洪山天罡莊的人,天罡莊湯莊主是俠義道名宿,你怎麼……」

  「哦!失敬失敬。」晁凌風打斷對方的話,臉上有飄忽的笑意:「在下正在設法與俠義道英雄攀交情,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兩位請進,你們夠資格喝茶了。」

  「你閣下是……」

  「咦!你們不認識我?」

  「你?你是誰?咱們該認識嗎?你是老幾?」

  「奇怪!你們不可能不認識我。」

  「你閣下到底是哪座廟的神佛大菩薩?」

  「咦!你們怎麼可能不認識我晁凌風呀!那你們跟來幹什麼?」

  劉福兩人嚇了一大跳。晁凌風三個字真有震撼人心的無窮魔力。

  「你……你是晁……晁凌風?」劉福臉無人色往後退,似乎話中之意,希望對方不是晁凌風。

  「如假包換,不需另找有頭有臉的人來證明我的身份真偽。進去啦!」

  「你……你……」

  「走不了的,劉老兄。」

  劉福迅疾地轉身,一竄三丈,身形突然一頓,上體向後仰,砰一聲摔倒在地,倒了就起不來了。

  另一名大漢從相反的方向飛躍,運氣不錯,三兩躍便遠出六七丈外,逃生有望。

  第四次躍起,突覺頭部一震,頂門的髮結被人抓住了.身形仍向前躍起,腦袋卻要向後仰,這滋味真不好受,立即雙腳向前,上體後倒,直挺挺平摔在地上,摔得全身骨頭似要崩散了。

  兩人被擺平在堂屋中.昆凌風拖張長凳擺在一旁坐下,手中把玩著從兩人腰內搜出的兩把尺二短匕首。臉上有令兩人心寒的怪異笑容。

  「四天前,北校場俠義道群雄夜襲,可見的共有二十二個人。」晁凌風的語音倒也溫和,不帶絲毫火氣戾氣:「貴堡主參加了,對不對?」

  「我……我怎麼知道?」劉福可憐兮兮地哀叫:「我只是堡主的一……一個長隨,那天……」

  「那天,你沒去?但堡主去了,沒錯吧?」

  「堡主去了沒有我不知道,我留在客店……」

  「好,那麼,你對我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宰了你往河裡一丟,一了百了……」

  「不,不要……」劉福征叫:「堡主很……很可能參……參加了,但我不……不能亂說。」

  「是誰使用百毒無常錐?」

  「百毒無常錐?沒……沒聽說過。」

  「唔!看來你們所知有限,問不出什麼頭緒來。現在,把四海游龍董浩,風雷劍客朱永清那幾個為首的人,躲在何處享福,告訴我,我放你們一馬。另一件重要的事,是那位具有五鬼陰風絕學,姓上官的人是何來路,你們應該從實招來。」

  「我……我招……」劉福聲嘶力竭地叫。

  ※        ※         ※

  望山門內的賓陽老店,住進不少俠義道的高手名宿,每天都有人趕到,三進院包下的所有上房,幾乎在這幾天客滿。

  這些人中,既沒有四海游龍,也沒有風雷劍客,也沒有姓上官的人。

  客院是冷劍景青雲夫婦包下的,自從到達府城,夫婦倆一直住在這裡不曾搬遷。

  他們是俠義道英雄的拔尖人物,在官府不曾落案,所以不必藏頭露尾。

  比起另一位白道風雲人物妙手空空柏大空,冷劍這幾個人實在正大光明多多,宇內五大高手的第一高手,盛名決非幸致的。

  妙手空空行蹤如謎,迄今為止,連冷劍也不知道這位江湖飄忽如神龍的柏大俠,到底在何處落腳,根本無法連絡,有事商量也無處可尋。

  二更初,賓陽老店外進仍在忙,晚落店的旅客陸續投宿,食廳的食客川流不息。

  而三進院卻顯得清靜,二十餘位俠義道聲譽甚隆的俠字號高手名宿,大多數已經在自己房中歇息了。

  院廳燈光明亮,冷劍夫婦,夜遊神陸光、紫霄散仙玄真、中州老槐莊莊主定一刀徐國良、游僧曇本、九宮山望雲山莊莊主電劍嚴濤,皆在廳中品茗。

  字內五大高手全在座,加上排名武林十高手排名第七的電劍嚴濤,天下間膽敢前來討野火的人,可能還沒出生呢!

  假使再加上客房中趕來助拳的二十餘位高手名宿,實力之強大空前絕後,來了三兩百高手襲擊,絕對討不了好,來得去不得。

  外面的院子很大,設了石凳和一些盆栽,讓旅客交際或散步歇涼。

  這些高手名宿幾乎已練至寒暑不侵境界,因此天氣雖熱,院子裡也沒有入歇涼,顯得冷清空曠。

  兩盞長明廓燈光芒朦朧,不時有一兩位店伙從走廊進出而已。

  「景施主,咱們不能再等了。」排名宇內五大高手第三名的紫霄散仙老眉深鎖,神情有點不安:「郝老魔不知躲在何處,他在暗中佈置,套牢了咱們,咱們先機盡失。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趕快查出他的落腳處,主動找他了斷;不然……後果堪虞。」

  「問題是。咱們無法查出他的下落。」冷劍無可奈何地說:「連號稱游神的陸兄也感束手,奈何?」

  「可是,不能坐等呀!」

  「柏老哥已經派人前來知會,這三五天之內,他一定可以查出郝老魔的隱身所在。柏老哥人緣特佳,朋友滿天下,都是些老江湖,包括有黑道人士,消息比咱們靈通多多,所以除了等待之外,委實……」

  「柏施主確是交遊廣闊,他的牛黃馬寶也怪多的。」游僧搖頭苦笑:「據貧僧所知,咱們具名所散的英雄柬,接到後趕來共襄盛舉的朋友,倒有一半不與咱們照面,反而與柏施主搭上線隱藏起來,消息當然比咱們靈通多多。連一直與咱們同進退的萬松堡主天地一筆,近來也經常獨自出去找他。」

  「還有,西極神熊的兒子葛天龍,也在柏老哥身邊走動。」夜遊神是相當冷靜的人,這時也神色有點憂慮:「可知西極神熊也一定來了,只是不願與咱們在一起同進退而已。總之,我不喜歡這種密雲不雨,波詭雲譎的局面?對咱們的威脅太大。」

  「這也難怪,畢竟敢與天絕谷公然叫陣的人太少太少了。」冷劍不由失聲長歎:

  「咱們是公然叫陣的人。而柏老哥不是,他僅在暗中與郝老魔為敵,成功固然好,失敗也無損他的威望。咱們有一半的朋友投奔他,是可以諒解的。陸老哥,所獲得的謠言消息,可信程度如何?」

  「晁凌風被殺的事?」夜遊神問。

  「是呀!」

  「恐怕是謠言。」

  「何以見得?」

  「俠義道子弟,不可能向他尋仇。至少咱們賓陽客棧內的人。就不曾知道絲毫風聲,更沒有人參予。而且,俠義道門人子弟,決不會使用惡毒的暗器百毒無常錐.那是死去將近半甲子,不曾調教過門人的百毒天尊遊方,獨步武林的霸道絕倫暗器。三十年來,從沒聽說過有人使用這種歹毒絕倫的百毒無常錐,可知定是心懷叵測的人,在興風作浪造謠生事,恐怕是郝老魔玩的把戲呢?」

  「就讓老魔搬弄鬼把戲好了,咱們以不變應萬變,以免自亂腳步,被老魔所乘。」

  老槐莊莊主定一刀沉靜地說。

  這位爺一直就是個沉著穩定的老江湖,所以綽號叫定一刀,在字內五大高手中雖然排名第四,其實他的刀法並不比冷劍的劍術差多少。

  廳外,突然傳入一聲呼哨。

  眾人一驚,不約而同站起。

  是警哨所傳的信號,有人闖入。

  還來不及有所行動,廳門已進來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一個人被拋入,砰一聲著地向裡滾,傳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滾至廳中心停住了。

  「晁凌風!」冷劍與游借幾乎同聲叫出。

  顯凌風臉色陰沉,緩步入廳。

  廳門立即被趕來察看的人堵住了。其中有冷劍的愛女景春鶯。

  五六個人堵住廳門,晁凌風走不了啦!

  夜遊神急急搶出,扶起了被擲入的人。

  「天罡莊的湯老哥!」夜遊神驚叫:「湯老哥,你……你怎麼了?你幾時趕到的呢?」

  天罡莊湯莊主頭青臉腫,顯然吃足了苦頭,而且身柱穴僵硬,督脈被神奧的制脈手法制住了,腰脊發僵,當然失去活動能力。

  「他比你們還要早到十日,不要說你們不知道。」晁凌風語氣陰森無比:「他帶了天罡莊七星,以及四名長隨,前來給你們助拳對付天絕谷主。景青雲,你卻為懷疑在下是天絕谷的人,泥人暗中唆使他糾合了三十二個你們俠義道的高手名宿,在北校場向在下襲擊。他已經招了供,在下相信你是個有膽量的人,你必須召集四海游龍風雷劍客那三十二個人,還我公道。」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冷劍不勝驚訝。

  「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昆凌風向天罡莊湯莊主一指:「我把人留給你問個明白,三天後午正,我在鸚鵡洲彌衡廟等你們了斷。」

  「錚」一聲脆響,他丟下那把六寸長的百毒無常錐,燈光下,錐發出藍灰色的反光。

  「這個人,他必須站出來。」他繼續說:「凡是使用毒物的人,難脫三江船行沉船毒殺五十一條人命的嫌疑,尤其這個人向我下毒手,滅口的意圖明顯。三十二個人的名單,在下已經列出一半,在下會逐一追查出來,躲不掉的,他們必須為他們所做的罪行負責。」

  他轉身向廳門走,廳門已經有十幾個人迎門堵住了。

  「閃開!」他沉喝,聲如雷震。

  景春鶯駕獨自舉步跨入廳門,神色驚疑。

  「晁爺,請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談好不好?」景姑娘用懇求的口吻說:「家父不會懷疑你是天絕谷的人,我們曾經拜望過逍遙仙客……」

  「一點也不好。」他斷然拒絕:「經過多日來的處世經驗,我發覺決不可以和一群自以為了不起的人,面對面講理,有理決難講清。游僧與天地一筆兩個人在一起,已經不可理喻了,你們這許多武林了不起的拔尖人物在一起,我一張嘴說破了也沒有人肯聽的。你不打算讓路嗎?」

  「晁爺……」

  「閃開!」他一掌反拂而出。

  景姑娘沒料到他出手,毫無防備,發覺不對,已來不及閃避,雙方面面相對,手一動便已及體。

  「噗」一聲響。掌背拂在姑娘的右肋下。

  「哎呀!」姑娘驚叫,暴退出廳,背部撞在一位花甲老人身上,同時踉蹌急退。

  這一掌並不重,而是出乎意料之外,拂在前肋上,距右乳相差有限。

  姑娘們這地方是禁區,與其說是她吃驚,不如說是羞惱還來得恰當些。

  晁凌風一怔,沒想到姑娘不閃避不出手封架,一擊便中,立即感到歉然。

  他的舉動,立即激怒了一位中年人,一聲怒叱,迎面一拳排空直入,黑虎偷心勢沉力猛,速度與勁道十分驚人,全力發拳銳不可當。

  這些趕來助拳的人,全是武林的一等一高手,不然豈敢公然與天絕谷了斷?

  這位中年人的拳勁,遠在三尺外便已及體,渾雄的內家拳勁力可推山,挨實了,很可能洞穿胸腹,至少也內腑崩裂死路一條。

  身在重圍,晁凌風的警覺心提升至極限,對突襲暗算嚴加提防,毫不遲疑立加反擊。

  練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一切。

  他出手、進步、扭身、攻擊,一氣呵成,快逾電光石火。

  帶馬歸槽接招,進步扭身一掌相送。

  中年人感到自己的撼山拳勁毫無著力處,想收招已力不心,—手腕被扣住,無可抗拒的渾雄勁道,借力順勢向前帶引,身不由己向前衝,再被附在背肩的兇猛掌力推送,驚叫一聲向堂下的人衝去。

  一聲沉喝,晁凌風同時雙掌一分,向前奪路,掌力似濁浪排空,向門外的人擊去。

  有人發招硬接。也有人急急的閃避。

  人群一分,晁凌風的身影像逸電流光,從驚散的人叢中穿越,縱入廳前的院子,脫出重圍,擋在廳外的人一衝四散。

  暗影中搶出三個人,拳掌三面齊攻。

  一聲長嘯,他連拍七掌,掌勁及體如擊敗革。三個人被擊倒了兩個,另一個連退七八步,仍未能穩下馬步,幾乎摔倒。

  「老弟留步……」搶出的冷劍急叫。

  人影如虛似幻,一晃便登上瓦面,傳出一聲陰陰的冷笑,再一晃形影俱消。

  ※        ※         ※

  晁凌風大鬧賓陽客店的消息,像平地一聲雷。

  有些人怒不可遏;有些人大喝其采;有些人不予置信;有些人大感震驚。

  每個人的反應,都站在自己的立場而呈現喜怒哀樂百態,激烈的程度也各有不同,親痛仇快理所當然。

  所謂俠義門人,真正名符其實的人十分有限,說穿了,如此而已,還不全是些自以為是,強者有理的貨色?

  只不過還不至於淪入匪類而已,以武犯禁實在侮辱了俠義二字,不足為法。

  冷劍景青雲也許真的配稱白道俠義英雄,也許他的修養與襟懷足以稱俠義。但其他的人可就距俠字有一大段距離;

  人一多,意見更多,有一個人激動地嚷嚷,就會有一大群人附和,這就是群眾心理,叫嚷的人一多,就沒有什麼理性好講了。

  萬松堡馮堡主天地一筆,是激動得發瘋領頭叫嘯的一個。就有一大群人跟著起哄。

  埋葬晁凌風的呼聲愈叫愈高,誓雪俠義門人恥辱的叫嚷,壓下了幾個人要求冷靜的呼籲。

  這呼籲顯得那麼軟弱無力,終於被叫嘯雪恥的叫嚷吶喊壓得無影無蹤。

  與天絕谷了斷的重要大事,因之而置之腦後,俠義門人的目標,轉落在顯凌風身上了。

  第二天,那些已經到達,卻又避不見面的助拳人,竟然紛紛現身住進賓陽老店,群情洶洶,呈現空前大團結的有利局面。

  不但西極神熊葛雄來了,排名第九的四海游龍,第十的神力天王魯奎也來了。

  四海游龍並不否認他參與了北校場襲擊事件,但詭稱是前往與晁凌風講理的,堅決表示除了偕同風雷劍客一同前往之外,根本不知道還有其他的同道也有志一同前往,到底有多少人,他斬釘截鐵表示不知道,黑夜中誰知道來的些什麼人?反正晁凌風指稱有三十二個,誰敢相信?

  敵人的話,能相信嗎?

  那枚作證的百毒無常錐,證據不值一駁。

  冷劍禁不起眾多嗓門的叫嚷壓力,壓不下眾多激動的群雄情緒,逼得只有一條路可走:把心一橫,與晁凌風用強硬的手段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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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4 22:3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鸚鵡洲是一座十里長的大洲,地近漢陽府。中間隔了一條汊流,稱裡河,河岸就是城根。

  這裡,是洞庭上江來的木排集散地,臨江一面與裡河,泊有上千上萬的木排,每一長排上皆建了木屋。

  那些三湘上江的伐木人就住在排上。

  由於人數多,三湘子弟也好武成風,伐木人全是必須與苗蠻猛獸玩命的山野狂夫,不但團結,而且好勇鬥狠,因此有人稱他們為排幫。

  像青龍幫、太極堂等等江湖黑道幫派,也不敢招惹這些三湘子弟。

  洲上有兩座小村落。

  每村有三二十戶人家。

  彌衡廟在洲心的小村西首,站在洲上可以看到對岸的漢陽城。

  向東南望,隔江的武昌府城歷歷在目,龜山蛇山隔江對峙,扼住滾滾洪流向東狂瀉的大江。

  午初,小小的彌衡廟附近。已經湧集了好幾百人。

  有一半是聞風而來看風色的武林豪客江湖好漢,有一半是好奇前來看熱鬧的三湘子弟——排幫的人。

  晁凌風到底是何來路?

  這是所有的人,最感興趣的話題,所有的人都向那些自稱消息靈通的人打聽。

  午正前一刻,一條小舟泊上了洲東下游的灘岸。

  晁凌風跳上岸。接著下來了七個垂頭喪氣的人,氣色一個比一個差,真像鬥敗了的公雞,更像一群被牽上法場的死囚。

  「跟我來。」晁凌風向七個俘虜沉聲說:「諸位如果打主意逃走,認為一哄而散定可脫身,不妨試試看。也許你們可以逃掉三兩個,但逃掉並不等於是幸運。」

  「你儘管說大話吧!」一名中年俘虜咬牙說。

  「晁某從不說大話唬人。」晁凌風冷冷一笑:「武當的點穴術內家拳劍獨步武林,紫霄散仙玄真,是武當紫霄宮三老之一。但他如果能解得了在下所施的禁制,在下也不會與他直接打交道了。閒話交代清楚,走吧!」

  距小村足有四里地,沒有路,全是蘆葦與及腰的荒草,往裡走里餘,才看到廣闊的及膝野草地。

  剛進入草地二十餘步,對面草叢中連續升起九個高大的勸裝人影。

  晁凌風的記性極佳,過目不忘,首先便認出一個人:葛天龍。

  另一位年輕人臉色蒼黃,似有病容,但五官端立,一雙虎目更是精光四射,一點也不像個病鬼,留了八字鬍,眉毛似乎特別粗而帶蒼褐的不健康色澤,佩了一把狹鋒刀,是唯一沒穿勁裝的人。

  他的外襖內似乎隱藏著貼身暗帶的短兵刃,氣色與蘊藏的驃悍氣勢完全不同。

  另七人一色黑勁裝,一式長劍,同樣的黑巾包頭。

  七個人身材、外形、穿章打扮,幾乎完全相同。像是化身,不同的是相貌而已,年歲皆在三十上下,陰森的神情與陰森冷厲的眼神相當懾人。

  九個人弧形排開列陣。迎面擋住去路。

  「是你呀?」晁凌風泰然自若止步:「一定又在打算玩弄陰謀詭計,我看透你了,你耍不出什麼花樣來的,還是免了的好。」

  「用不著玩弄陰謀了,閣下。」葛天龍獰笑。

  「真的呀?」

  「半點不假。咱們唯一可做的事,是救出被你擄走劫持的朋友,盡快殺掉你,你不知道你已經是神憎鬼厭,俠義道的公敵嗎?」

  「唔!說得好,公敵!」晁凌風鼓掌三下表示高興:「看來,我想否認也不可能了。」

  「你否認也沒有用。」

  「我知道,一點用也沒有。所以,我不打算再和你們這些人多說半句理。現在,有什麼門道,你就擺出來吧!有人肯亮名號嗎?」

  「無此必要,閣下。」

  「我知道你們不敢亮名號,怕在下日後指名報復。你瞧你那位同伴,連易容都用上了,他這張病鬼面孔,易得毫不傳神,一看就知道是假面孔。」

  「搬開武林公義不談,在私人恩怨方面,在下也有找你決算的正當理由。」葛天龍一面將左手的爪套戴上.一面向前接近:「我承認你的武功比我高明,不介意咱們倚多為勝吧?」

  「你他娘的有屁的武林公義。」晁凌風笑罵;「北校場你們三十二個人,在下也不介意.你何必臭美?至少你倒還像個人樣,敢公然承認自己武功差勁,所以我對你頗有好感,當然不介意你們九個人眾打群毆啦!」

  「那你就認命吧!閣下。」

  一聲劍吟,長劍出鞘,劍向前一揮,七名劍手幾乎同時向前疾掠。

  腳下步伐如一,半途拔劍的速度與手法如一,七個人的外露神情如一。

  那位化了裝易了容的人,則與葛天龍分向左右超越、繞走,刀出捎腳下奇快,原來是要抄後路形成合圍。

  半弧形的劍陣乍合,驀地風吼雷鳴,劍光激射,七支劍向中間一點聚合。

  這瞬間,六個人的左手,閃電似的搭在左鄰的同伴右肩上。最左首的人,左手則搭在自己的劍把上,有如雙手運劍。

  劍光的亮度倍增,風吼雷鳴聲倍增。

  晁凌風一聲長嘯,人化輕煙,突然在劍尖匯聚的前一剎那消失了,是從中間的人頭頂上空飛躍而過的。

  太快了,七名劍手即使看到了,也無法變相襲擊。

  他先前站立處,野草折斷、飛散,八尺方圓內,凌厲無匹的劍氣發出可伯的勁流,把狂風也無法吹折的野草,絞碎成細屑向四方飄散。

  劍陣再神奧,也奈何不了逸走的人。

  他遠出四丈外,朗然飄落疾轉回身,看到了七劍匯聚的可怕景象,感到心中暗驚。

  幸好自己不逞強,不向後退而向上方走避。七人聚劍氣一擊,他真禁受不起。

  「好!」他脫口叫:「比武當的天罡劍陣更具威力,你們的導勁聚力術委實爐火純青,但缺乏天罡劍陣的神奧,無奈我何。」

  「哈哈!至少,一照面咱們就把人救到手了。」葛天龍得意地狂笑。

  「諸位!還不快走?」化裝易容的人向七名俘虜揮手高叫。

  「要是能走,咱們早就走了。」那位先前與晁凌風打交道的人苦笑,沒有走的意思:

  「你們如果把晁小輩看成笨蛋,那你們一定是笨蛋中的笨蛋。」

  「你是說……」

  「咱們被制了經脈,氣海無法匯聚先天真氣。」

  「何穴被制?」

  「不是制穴,是制脈。」

  「別怕,紫霄散仙、景大俠、游僧幾位前輩,都是行家中的行家。」

  「晁小輩早就知道了。」

  「別聽他唬人的大話,快走,咱們掩護你們。」

  「好吧!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七名俘虜撒腿便跑,基本功夫仍在。

  「好走!諸位。」遠處的晁凌風大聲送客,一面徐徐後退,避免陷入向他邁進的劍陣內:「你們已經選擇了死路,後會無期,哈哈……」

  長笑聲中,衝上的七支劍再次攻擊落空,他已遠出劍陣右側五六丈外,徐徐繞走。

  葛天龍與那位化裝易容的人,也截錯了相反的方向,不敢從劍陣中穿越。改從外側兜截,相當辛苦而收效有限,無法跟上晁凌風繞走的速度。

  七支劍不敢分散,根本不可能行動一致,劍陣變換不夠靈活。再神奇的陣勢,也奈何不了不入陣的人。

  「你們怎麼這樣愚蠢?」繞走中的晁凌風語聲震耳欲聾:「就憑你們幾個人,就能在這種空曠的地方圍住我?我可憐你們。」

  七支劍反而被引誘得亂了陣腳,加快的移動,也加快消耗體力。

  葛天龍兩個人在陣外堵截,也白費心機。

  「我明白了。」晃凌風腳下逐漸加快:「你們想纏住我,不讓我赴約,真是妙想天開愚不可及。時候不早,少陪。」

  人影似逸電流光,貼草梢向西冉冉飛騰而逝。

  一接近洲中心,便有樹叢生長,人一進入裡面,便形影俱消。

  九個人全力狂追,追過曠野,追入樹林。

  葛天龍的輕功最高明,但不敢放膽狂迫,明知武功比晁凌風相差遠甚,怎敢遠超在前面冒險?

  在晁凌風朦朧的身影隱入樹林之後,葛天龍發出一聲長嘯。

  晁凌風當然也聽得到嘯聲,甚至知道嘯聲是葛天龍所發,知道嘯聲的含義。

  他剛向右一折,隱伏在一堆灌木叢下,西面己傳出穿枝拔草的簌簌聲響,雖然無法看到,聽聲息便知有人現身竄走,而且人數不少。

  終於,他看到從四五丈外急速竄過的一個人影,看不清面貌,乍隱乍現,一瞥即逝,身法極為靈活快速。

  「這些人情急,要不顧一切截擊了。」他想。

  他用不著從這一面接近彌衡廟,犯不著和這些人死纏不休。

  葛天龍九個人,距最近的樹叢還有二三十步,樹叢一線已先後竄出十一個人。

  「咦!你們沒把人攔住?」葛天龍身形加快,掠近向出現的人急問。

  「沒看到有人呀?」一位年約花甲的老人不勝驚訝:「葛賢侄,你發信號要咱們急速攔截,咱們應聲現身,並沒看到有人選過來呀。」

  「糟!這小輩身法太快,神乎其神,一定竄走了。」葛天龍頓足懊喪不已;「咱們失敗了,趕快到彌衡廟佈伏,不除掉他,將是心腹大患。」

  共有二十人之多,實力空前雄厚,不再在原地逗留.匆匆向西急走。

  走了百餘步,合而又分。

  葛天龍與那位化裝易容的人,帶了七名劍手向南面的小徑繞走。

  小徑是通向另一座小村的道路,兩側長滿了茂草與灌木叢,在這種地方。沒有列陣迴旋的空間。

  「晁小狗愈來愈精明,咱們實在對付不了他。」葛天龍向化裝易容的人發牢騷:

  「把希望寄托在咱們這些人身上,注定了失敗的命運,他們老一輩的人,真該挺身而出群策群力除掉他的。」

  「葛兄。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化裝易容的人苦笑:「老一輩的人諸多顧忌。時機未臻成熟,他們不便出面。以這次的事來說,如果晁小狗不中圈套激起公憤,景大俠那些老一輩的人,還不願出頭呢!」

  「老一輩的人銳氣已盡,真該讓年輕的新秀闖出十番事業的。但他們又不肯放棄聲望戀棧不去,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是怎麼一回事。刀頭面血出生入死,沒有衝勁勇氣是不行的呀。他們上了年紀,衝勁和勇氣都日漸消沉,辦起事來畏首畏尾,實在讓人洩氣。

  像晁小輩的事,只要景大俠抓住任何一點理由出面問罪,晁小輩必定成為眾手所指的敗類,哪有他容身之地?」

  「景大俠不是已經出頭了嗎?」

  「哼!目下言之過早。」

  「我認為已成定局。」

  「咱們走著瞧,希望不要讓我不幸而言中。」葛天龍悻悻地說:「我準備在火上添油,促成其事。」

  「你有何打算?」

  「隨機應變呀!畢竟我是年輕新秀中,頗具份量的人,至少我的話就比晁小輩夠份量。」

  後面魚貫而行的七劍手,一直就悶聲不響埋頭趕路,似乎也沒留意葛天龍兩人的談話內容。

  走在最後的人忽略了身後,即使留意了也毫無用處,後面跟來的晁凌風真像個無質有形的鬼魂,無聲無息地到了那人身後。

  經過了多次受到眾打群毆之後,晁凌風已經不把這些所謂俠義門人當作英雄看待。

  英雄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天大的事一身當。

  而這些人……簡直就是毫無道義,毫無英雄氣概的下三濫混混,他當然不願用光明正大的英雄氣概與這些人打交道。

  他伸手指輕觸那人的右耳輪,那人本能地急速扭頭回顧,反應出乎本能,不需要經過大腦思索指揮。

  剛扭轉頭,剛看到人影,後背便挨了一記力道恰到好處的一擊,咽喉也被勒住了,身軀也離地。

  前面的人,竟然不知道同伴少了一個,依然神氣地往前走。

  ※        ※         ※

  彌衡廟小得可憐,兩進小殿堂,後面住了兩個窮廟祝。自己種些菜蔬過苦日子,一年到頭,沒有幾個香客來燒兩炷香,絕大多數的人,不知道這位稱神的彌衡是老幾,所以收不到香火錢。

  廟前的廣場倒還廣闊,本來就是村民們活動的中心,孩子們的遊樂場。

  附近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那些粗獷的放排三湘子弟,嗓門似乎特別大,濃濃的鄉音理語,連武昌各府的人都很難聽得懂。

  他們坐在北首,有些在村中走動,隨時光的飛逝,緊張的氣氛也逐漸濃厚。

  前殿內,以冷劍為首的二十餘位高手名宿,正在鄭重地商量對策。

  殿外,也有二十餘位俠義英雄,三兩成群七嘴八舌,談論有關晁凌風的傳聞。

  七個逃得性命的俘虜出現時,立即引起一陣騷動。

  看熱鬧的江湖群豪中,有些認得這七位仁兄的人,不約而同發出驚訝的叫聲。

  「他們脫險了……」有人高聲大叫。

  以冷劍為首的人共有四十位之多,興奮地迎入這七位可憐蟲。

  七個人沒有什麼好說的,有些住在客棧,有些寄住在朋友家中,被晁凌風悄然潛入襲擊,擒住囚禁在城南長街的一座民宅內,如此而已。

  聽完了眾人的敘述,冷劍楞住了。

  「葛兄,令郎怎麼帶人搶救這幾位朋友?」冷劍臉色不正常,向又高又壯的西極神熊訝然問:「這豈不是火上加油嗎?晁凌風本來就要把他們送來的。」

  「景老哥,如果讓他大模大樣送來,咱們今後還用混,還用叫字號嗎?」西極神熊嗓門大得像打雷:「對付這種膽大包天的狂妄小輩,實在用不著太寵他的,唯一的辦法是殺殺他的傲氣,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不錯。」天地一筆隨聲附和:「他把天罡莊主押到客棧示威,眼中哪有咱們這些人在?再任由他猖狂,日後將出現另一個為禍天下的天絕谷主。」

  夜遊神陸光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一雙有紫稜的大眼,出現含怒的光芒。

  「起初是三十餘位好朋友北校場黎明圍攻,然後是在約會地點附近搶救被押送來的朋友。」夜遊神有掩不住的失望:「看來,咱們這些人真夠光彩的。」

  「陸兄,你這樣說就不公平了。」四海游龍大聲抗議;「兄弟到北校場找他,原意是與他理論的,他根本不加理睬,而且搶先動手行兇,在場的朋友,都可以作證。他膽敢四出擄人,咱們為何不能救人?」

  「對,對……」有不少人跟著起哄。

  「我們等他來,就是要聽他的解釋……」

  「你算了吧!陸兄。」天地一筆冷笑:「連游僧曇本大師那麼好修養的人,與他講理時也弄了個灰頭土臉,和這種強橫無禮的猖狂小輩打交道,你還寄望有什麼奇跡發生?」

  「諸位先不必爭論……」冷劍急急出聲阻止。

  「景老哥,已經騎上了虎背,你就不必二心兩意了。」西極神熊沉聲搶著說:「你老哥再不下決斷,恐怕跟隨你的朋友就沒有幾個了。」

  「咦!葛兄之意……」

  「景老哥,你還不明白嗎?」中州老槐莊定一刀徐國良苦笑:「趕來武昌助拳的好朋友們,到底有多少前來賓陽客店與你我共進退的?」

  「這……」冷劍感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他們大多數改與妙手空空柏老哥取得連絡和諒解,他們願意追隨柏老哥與天絕谷周旋。今天在座的三四十位朋友,最少也有一半人心裡明白,他們對你我的穩健作風不以為然,你我這種君子作風實在所冒的風險太大。」

  「不瞞景老哥說,你這種等賊上門講理的作風,兄弟委實不敢苟同。」西極神熊誠懇地說:「妙手空空柏老哥就十分積極,他在暗中布網,製造有利情勢與時機,所以兄弟贊成他的作法。景老哥,你如果再不改弦易轍,恐怕真會被天絕谷所消滅,道消魔長,不堪設想。」

  你一句我一句,冷劍聽得心亂如麻。

  眾人正在辯論,卻被紫霄散仙的一聲歎息所吸引。

  「貧道無能為力。」紫霄散仙向已經檢查過的七個人說:「貧道只知道任督兩脈確有異象,但無法知道原因。任督兩脈,是玄門弟子員精諳的經脈,貧道居然找不出變異的原因,實在慚愧。」

  「這……這這……」一位仁兄臉都急白了:「仙長,咱……咱們豈不是絕……絕望了?」

  「抱歉,貧道無法回答。」

  「會不會是晁小輩唬人的?」另一位仁兄似乎還有希望,希望老道走眼。

  「施主全身用不上勁,就是最好的證明。氣海丹田似無損象,但真氣不聚神不動,還不夠明白嗎?貧道學藝不精,不知道這是何種手法所制,無能為力。」

  「老天!我……我……」一位虯鬚中年人絕望地叫:「我要回去找晁小輩,我……」

  「你們明知救不了我們,為何要在半途搶救?天老爺!你們到底在殺我們呢,抑或是真想救我們?」那位瘦得像干猴的人厲叫:「葛天龍呢?我要聽他怎麼說,我……」

  「你給我閉嘴!」西極神熊沉叱:「只有殺錯人,哪有救錯人的道理?你少給我胡說八道。我給你檢查檢查,天下間哪有解不了的神奧制脈手法?哼!」

  紫霄散仙冷冷一笑,退至一旁袖手旁觀。

  西極神熊出身崆峒門下。而崆峒也是玄門弟子,歷史比武當早了千餘年,源遠流長,門下弟子驕傲自負勢難避免。

  神熊排名在紫霄之下,本來就耿耿於心,這時有機會表現自己,豈肯放棄?

  檢查再檢查,不久,西極神熊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也許是運氣過度,也可能是又羞又急所致。

  而被檢查的七個人,更是吃盡了苦頭,一個個渾身抽箔,冷汗徹體,強忍痛楚不住呻吟。

  終於,西極神熊頹然罷手。

  「怎樣?」那位虯鬚中年人大聲問。

  「不知道。」西極神熊惱羞成怒:「等會兒晁小輩要來的,急什麼?」

  「葛前輩,如果他不來呢?」

  「他約定了的,怎能不來?哼」

  「你們在半途攔截他,他有不來的正大理由。」

  「胡說!哼!」

  「他如果不來呢?」

  「你又是不他,怎知他不來?」

  「好,我等他。」虯鬚中年人咬牙說:「令郎葛天龍已經保證我們七人的安全,在下等令郎的保證,北校場襲擊,是前輩的次公子葛天剛兄要我去的……」

  「你一點也不像個英雄好漢。」西極神熊冒火了:「如果貪生怕死,你為何不回家種莊稼抱孩子,何必在江湖玩命稱雄?哼!」

  起了內哄,不是好現象,立即有人七嘴八舌勸解,鬧哄哄難以收拾。

  外面,突然起了騷動。

  「午正!」有人大叫:「晁凌風來了,晁凌風……」呼叫聲解除了府內的困境。

  眾人急急搶出,在廟門外列陣。

  ※        ※         ※

  晁凌風堂堂正正出現在天下群雄面前。

  舉目四顧,他大感驚訝,怎麼來了這許多人?是誰放出的風聲?

  這些人,除了廟外的俠義群雄懷有敵意之外,其他三方數百雙眼睛,看出幾乎全部湧現友好的神倩,從歡呼聲中,也讓他感到溫暖和鼓舞。

  不可能是俠義群雄放出風聲引來的人,理屈的一方是不可能張揚出去的。

  他的目光,在南面找到了目標。

  飛燕和四侍女,站在人叢中顯得十分搶眼,五女全向他微笑,飛燕更向他揮手示意。

  一陣心感,他覺得欠了飛燕一些什麼。

  「原來是她在暗中策動的。」他心中恍然。

  來了這許多人看熱鬧,這些俠義英雄怎敢再忽視正義與公理?

  難怪葛天龍那些人在半途行兇情急走險,原來知道如果雙方一照面。就沒有向他倚眾群毆的機會了。

  他向飛燕揮手示意。泰然通過人群讓出的過道,大踏步進入廣場。

  他手中,有取自劍手的連鞘長劍。

  「你可以走了。」他將押來的劍手向前一推,聲如洪鐘:「你是天罡莊七星之一,你們七個人,是唯一有正當理由向在下半途襲擊的人,替主人雪恥,無可厚非,所以我寬恕了你。」

  劍手默默地向他抱拳行禮,默默地瞥了廟前的俠義群雄一眼,默默地由原路大踏步走了。

  他繼續向前走,在群雄對面三丈左右止步。

  「景前輩。」他向臉色不正常的冷劍持劍行禮:「在下已經將人證天罡莊湯莊主交給前輩了、目下葛天龍也帶了大批高手散佈在半途,救走了在下押來的七位人證,前輩應該可以瞭解北校場向在下襲擊的經過了,不知前輩何以教我?」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和冷劍集中,人聲靜止,四周鴉雀無聲,氣氛漸緊。

  「如果老朽說此事與景某無關,台端是否相信?」冷劍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付。

  「可能。」他點頭:「在下所擒獲的兇手中,幾乎眾口一詞,是受人邀往的,無一是奉前輩的指使前往。雖則其中兩人,曾經攀咬前輩,但不久便技窮實供了,天罡莊湯莊主便是其中之一。」

  「台端必定認為景某指使他們的了,所以才找上賓陽客店?」

  「不無可疑,在前輩正式表明之前,在下不得不作此想,所以在此恭聆答覆。」

  「他們都是接到考朽的俠義柬,趕來助拳的朋友;所以,他們的作為,不管是否受到老朽指使,老朽皆需負道義上的責任。」

  「不然。」他鄭重地說:「大丈夫敢作敢當,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們都不是三尺以下的無知小童,而且都是江湖上名號響亮,有身份有地位,從刀山劍海中闖出名頭來的英雄。前輩如果鐵肩擔道義替他們這些狗屁英雄承擔罪惡,對前輩對他們,都是一種侮辱,在下相信他們不至於接受你的好意,而會拍胸膛像個人樣站出來與在下了斷。」

  他這番話極有份量,立即博得看熱鬧的人滿堂喝彩。

  「很抱歉,老朽必須承擔責任。」冷劍沉聲說。

  「前輩包攬了這場是非?」

  「是的。」

  「那麼,前輩承認這些人行兇了。」

  「不錯,他們的理由雖然不怎麼充份,但倩有可原,台端幸而安然無恙,總算不幸中的大幸,老朽願當天下英雄之面,向台端陪禮……」

  「慢著!」天地一筆厲聲說:「景老哥,你不需如此委曲求全。這小輩所行所事,在在皆顯示出他是天絕谷的爪牙餘孽,雙方皆是生死對頭,沒有陪禮的必要。」

  「姓馮的,你憑什麼指證在下是天絕谷的人?」他也厲聲問。

  「你是不是?」

  「不是,你滿意了嗎?」

  「哼!你當然不敢承認。」

  「我明白了。」他陰森森地說。

  「你明白什麼?」

  「只要把在下硬指是天絕谷的人,你們的一切卑劣無恥的行為都是成為合道義的了。」

  「哼!不要說題外話。」

  「姓馮的,你希望在下承認是天絕谷的人。」

  「哼!你本來就是。」

  「我明白的是,你有那些江湖無恥敗類的同樣嘴臉。太極堂的人,也曾派了大批人手,逼迫在下承認是青龍幫的人。現在,你也不顧身份,空口說白話要在下承認在下是天絕谷的人,閣下,你要答覆嗎?」

  「什麼答覆?」

  「你所希望的答覆。」

  「當然。」

  「好,你聽著。」他拔劍出鞘,丟掉劍鞘高舉長劍,環顧四周眾人一眼,聲如雷震:

  「既然這些自命俠義道的人,認為與天絕谷的人是生死對頭,雙方用任何卑鄙惡毒的手法殺掉對方,都是合乎道義的事。我晁凌風受夠了這些狗屁英雄的迫害,已經忍無可忍,為了表示晁某宰殺他們報復他們是合乎道義的,所以讓他們如願,在下正式宣告,晁某是天絕谷的人。你們,滿意了嗎?」

  他這一不顧後果的宣佈,冷劍那些人反而楞住了。

  「晁凌風,你為何如此宣告?」冷劍沉聲問。

  「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的答覆嗎?」

  「你……」

  「我才有宰殺你們的藉口,雙方皆如願以償,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從現在開始,我晁凌風決不放過你們,見一個殺一個。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一聲長嘯,他人化電火流光,在數百雙銳利眼睛的注視下,從上面逸走,飛越排幫圍觀的人上空,像是化電逸走了。

  驚訝的叫聲、突然爆發出來。

  冷劍僵在當地,感到手腳發汗。

  游僧死瞪了天地一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長氣。

  「馮施主,你的目的達到了,可喜可貿。」老和尚沉聲說。

  「大師意何所指?」天地一筆也沉聲問。

  「替天絕谷增加一位功臻化境的小魔王,替咱們這些人樹立一個追魂奪命的強敵,每個人都有殺身之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施主明白貧僧的意思。可是,施主似乎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麼事?」

  「晁凌風的第一個目標,很可能是你。」

  天地一筆這才真正感到毛骨悚然,感到事態嚴重。

  「我等他。」天地一筆大聲為自己壯膽。

  「那是一定的,施主,如果我是你,一定趕快立即乘船離開返回潛山,愈快愈好。」

  「笑話!大師認為咱們這些武林拔尖高手,對付不了他?」

  「施主沒忘了他說任何卑鄙惡毒的手段,都是合乎道義的事了?他不會光明正大叫陣,咱們怎樣對付他?別忘了,還有真正的天絕谷的人在旁虎視耽耽。」

  「你們什麼人都伯。」天地一筆不客氣地說:「所以萬事但求穩當,也就萬事無成。你放心,我不會倚賴你們,我會找任何不伯的人聯手。」

  「柏大空?」

  「不錯,柏老兄柏大空。」

  「難怪。」

  「難怪什麼?」

  「景施主總感覺到孤掌難鳴,原來是許多朋友都背棄了他,而且不斷地替他製造糾紛和困難,使他日漸孤立。南無阿彌陀佛!道義確是不值多少錢了。哀哉!」游僧感慨地說完,向冷劍走去。

  冷劍正在安撫那七個經脈被制的人,勸說他們搬到賓陽客店居住,以便設法找高手替他們解除禁制。

  ※        ※         ※

  冷劍的聲望與武林地位,鸚鵡洲會後一落千丈。

  賓陽客店只剩下十二個人,幸好宇內五大高手全在,加上妻女與電劍,還剩下四位有生死交情的朋友。

  鯰魚套青龍幫的總舵,當天便成了英雄好漢們的聚會目標,主人幫主龍王公冶長虹,成為妙手空空柏大空的親密盟友。

  俠義門人與青龍幫終於結成聯盟。

  也就是說:白道與黑道結成一體了。

  天一黑,小洪山太極堂的總壇成了空屋,一夕之間,太極堂像是姻消火滅了,子弟逃避一空,再也沒有人打出太極堂的旗號稱好漢。

  雖然不曾宣告散會撤堂,事實上太極堂已名存實亡,青龍幫接收了太極堂的地盤,一幫一堂火並總算有了結果,強存弱亡。

  妙手空空不再像往昔一樣神秘,他成了取代冷劍地位的領袖人物,在外走動時,身邊總有一大群高手名宿前呼後擁。這些人中,有葛天龍葛天剛兄弟,有天地一筆,有四海游龍,有……

  實力空前強大,青龍幫總舵成了對付天絕谷的指揮中心,果真是黑白道豪傑歸心,沒有人敢前來討野火。

  可是,對付天絕谷的事,光說不練,也沒派人踩探天絕谷群魔的下落。

  柏大空說得好,在實力還不夠強大時,不宜進取,目下可做的事,是等候陸續趕來的各路英雄共襲盛舉,等有了充足的實力再與天絕谷群魔一決雌雄。

  相反地,賓陽客店中冷冷清清,十二個人,旦夕提防晁凌風前來襲擊。安頓在後面客房的七個人,一個個氣息奄奄坐以待斃。

  這天午後不久.妙手空空帶了十二個人,包括了葛天龍葛天剛兄弟,神氣地踏入店門,直趨三進客院。

  冷劍與夜遊神、電劍,三個人在院廳中品茗。

  「景老哥,兄弟來促駕的,呵呵……」妙手空空大笑著入廳,十二位神氣的隨從則在院子裡等候。

  三人離座迎客,表面上也笑容可掬。

  「柏大俠請坐。」冷劍笑笑伸手肅客:「促駕?要在下遷出客店嗎?」

  「正是此意。」妙手空空得意地說:「遷到青龍幫的總舵。那地方易守難攻,不但晁小輩不敢去找死,更可作為向天絕谷結算的根本。諸位人孤勢單,在客店防不勝防,太危險了。」

  「很抱歉,這是道魔之爭,是俠義道與天絕谷魔道的恩怨,與黑道無關,在下不會與黑道的青龍幫走在一起,更不願拖他們下水。」冷劍一口拒絕;「想當年,血手滅絕郝老魔殘害俠義道門人子弟,我景家不是受害人,荊門山莊也沒遭郝老魔的毒手,景某之所以毅然仗劍主持公道,與群雄攻破天絕谷,純粹是應俠義道朋友的請求,基於武林道義而奮不顧身全力以赴。今天,假使我景青雲貪生伯死,迫於情勢而與黑道人士聯手,一旦面對血手天絕郝老魔,愧都愧死了,哪有臉見他與他拚死?」

  「景老哥,不要拗於成見……」

  「不,柏大俠,一個人如果處事沒有原則,把道義公理置於腦後,哪還有什麼好混的?經過昨天鸚鵡洲的變故,在下感慨萬端,已錯不可再錯。」

  「景老哥之意……」

  「昨日鸚鵡洲之會.似乎與當年俠義門人和天絕谷的人結怨。有些相似的地方。」

  「你是說……」

  「血手天絕為人固然凶殘惡毒,但還不至於肆意濫殺無辜。起因好像是咱們一些俠義門人,攘臂而起聲稱除魔衛道,與天絕谷的人衝突。前後五載,雙方死傷慘重,天絕谷的慘烈報復也愈來愈烈,景某與陸老哥這才不得不應朋友的促請,傳俠義柬號召群雄攻天絕谷,毀了血手天絕的根基。」

  「這次晁凌風的事,顯然是故事重演。」夜遊神陸光冷冷地說:「不管他是不是天絕谷的人,至少這期間,他與咱們俠義道朋友並沒有深仇大恨,景老哥已經不介意他出現咸寧道的巧合事故,而且從逍遙仙客處,獲知他根本就不算是江湖人。而咱們這些好朋友們,卻打起問罪的旗號,失去理性向他襲擊,似乎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想當年,俠義門人子弟打起除魔衛道的旗號,向天絕谷的人尋仇,性質似乎大同小異,晁凌風不會甘心的,他的報復恐怕可怖的程度要比血手天絕更烈。」

  「陸老哥何苦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這次武昌聚會,實力比當年襲擊天絕谷更強大,晁小輩……」

  「晁凌風的武功,兄弟敢說比血手天絕更為高明。」夜遊神搶著說:「假使他一怒之下,與天絕谷聯手。柏兄,你想到後果嗎?」

  「米粒之珠,光華有限。」妙手空空冷笑:「而且,我已經算定他是天絕谷的人.早晚要與他了斷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如果不是血手天絕的化身,那就是血手天絕已經不在人世了,由天絕四使者漏網餘孽將他捧出來,與咱們明暗中結算,你們還不明白嗎?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眾志成城,先利用青龍幫穩固根基,再逼他們出來徹底了斷,諸位意下如何?」

  「柏老兄,你就不要多說了。」電劍嚴濤語氣冷森:「事不可強,志不可奪;咱們對是非的看法不盡相同,對道義的價值認定有異,決不會在危急之秋,找黑道人士結盟自保。我們要在此地等血手天絕的信息,等晁凌風來報復,生死已不放在心上,禍福從不計及,你走吧!」

  「陸老哥……」

  「咱們也算曾經共過患難,朋友一場情義仍在,所以,請不要勉強。」冷劍也下逐客令:「請轉告其他的朋友,不要再來打擾,柏大俠的好意,咱們心領了,而且深感盛情,你請吧!」

  妙手空空冷冷一笑,識趣地離座。

  「諸位既然願意孤軍奮戰,柏某不好勉強。」妙手空空的笑意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出自內心的得意獰笑:「諸位多保重。但柏某衷誠地希望,諸位前往鯰魚套共襄盛舉,景老哥仍是俠義道朋友的仁義領袖。」

  「不再是了,柏大俠。」冷劍抱拳送客:「好走,不送了。」

  「告辭。」

  站在廳口,目送十二個神氣的人,擁簇著妙手空空,消失在院口的走道。

  「這是一個可怕的老狐狸。」夜遊神搖頭苦笑。

  「他是示威來的。」電劍說:「混帳!」

  「不錯。」夜遊神冷冷一笑:「葛天龍這十二個人,竟然不進來相見,未免做得太明顯了。」

  「呵呵!咱們真該跟他去的。」冷劍大笑。

  「什麼?」夜遊神不悅地問。

  「這樣,可以看清他的嘴臉呀!」冷劍說:「假仁假義的人我看過很多,我真想看看這位柏大俠的嘴臉,與那些假仁假義的人有何不同。讓他去做仁義領袖吧!看來是非他莫屬了。」

  「他不會做仁義領袖。」夜遊神咬牙說:「他結交江湖各色各樣的朋友,牛鬼蛇神都稱兄道弟,朋友滿天下,你以為他以俠義道仁義領袖為滿足?哼!他要做領袖江湖的霸主,俠義道也是江湖人。」

  「不要管他了。」冷劍歎口氣:「咱們定下心來,收拾這爛攤子吧!我算定這兩天之內,天絕使者一定會來傳信的,晁凌風也必定會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認命吧!盡其在我。」

  ※        ※         ※

  青龍幫的總舵,在陳公套而非鯰魚套,鯰魚套有幫主龍王公冶長虹的宅院而已。

  陳公套對面是反沙洲,幫內的大小船隻皆停泊在該處,發出信號,片刻便可駛到。

  總舵的碼頭,則泊有平時應用的十餘艘中小型快船。

  總舵已經不是黑道人進出的重地,但也不算是俠義群雄的招待站,而是江湖人聚會場。

  天沒黑,這裡已是戒備森嚴,不許不明身份的人接近的禁地。

  妙手空空成了這裡的事實上的主宰,司令人。幫主龍王公冶長虹大權旁落,甚至已經不能隨便差遣幫內重要人物辦事。

  總舵令主八極靈官程嘯天,成為妙手空空最得力的助手,也等於是事實上的幫主,龍王只是有名無實起不了作用的幫主而已。

  妙手空空到底帶來了多少人,龍王也不知底細,反正人數真不少,而且陸陸續續趕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有訪多人都是生面孔,青龍幫兩三百名江湖混混交遊面廣,居然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近江一面設有賓館,因為貴賓通常是乘船來的。目下賓館自然而然地,成了妙手空空三四十名死黨的行館,天一黑燈火輝煌,到處都有青龍幫的人負責警衛。二十餘間華麗的客房,安頓著這些主腦人物。

  三更初,賓館酒筵剛散。有些人還不想睡,三三兩兩在花木扶疏的大院子裡歇涼聊天,在亭子裡沏茶暢談江湖見聞以及平生的得意事。

  誰也沒留意,院子裡的花圃旁,多出一個陌生而又不算陌生的人,穿一襲青衫,衣袂掖在腰帶上,背著手,緩步走向院角的小涼亭。

  亭中有四個人,分坐四方正在品茗。

  「冷劍十幾個人在賓陽老店等災禍臨頭,真是愚不可及。」東首的人向同伴說:

  「死抱住俠義招牌不放,寧死不撓,真是可憐,他們真該遷來的。」

  「遷來看咱們這些人的臉色,也不好受,許兄。」西首的人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肯聽他的了,柏大俠也不可能恭請他領導群倫,他遷來做什麼?」

  「這才算是有擔當的人。」坐在南首的人口氣有點感慨:「諸位,咱們也許不該拋下他的。」

  「哼!你算了吧!」東首的人嗤之以鼻:「在下就看不慣他的懦弱態度。老實說,咱們這些在刀口上玩命的人,如果真要規規矩短講仁義,根本就不必玩命,回家安安份份奉公守法做良民,豈不平安大吉?」

  「是啊!你們玩命的人,自己知道不會平安大吉,倒是有先見之明。」到達亭口的青衫客朗聲說:「喂!誰知道馮堡主在什麼地方?」

  「心裡高興多喝了幾杯,可能睡了!」南面的人信口說:「以往他在景青雲身邊,低聲下氣只有跟著起哄的份量,現在成了柏大俠的得力臂膀,言聽計從,心裡高興難怪多喝了幾杯。」

  「高興,他實在應該發愁才對。」青衫客信步入亭,接近東北角。

  「他為何該發愁?」

  「晁凌風要找他呀:「

  「晁凌風獨木成不了林,他一點也不愁,柏大俠保證他的安全。」

  「哈哈!外行話。」青衫客大笑:「連老天爺都保不了任何人的安全。」

  「少廢話,你不是找他嗎?」

  「是呀。」

  「找他有事?你是……」

  「我是晁凌風。」

  四個人大吃一驚。跳起來。

  「砰噗!」倒了兩個,是東面和北面的兩個,坐在青衫客晁凌風的左右,手一動就倒了。

  同一瞬間,晁凌風已上了亭桌,雙手左右分張,指尖及體,跳起來不及有所舉動的西、南兩個人,應指發僵也倒了。

  出其不意淬然襲擊,出手便是狠著,手到擒來,有如摧枯拉朽。

  亭中有變,立即驚動了附近歇涼的人。

  有人搶入亭中,晁凌風已經不見了。

  四個人有兩個被打昏的,兩個被制了左期門穴,手法普通平常。

  可是,四個人的雙膝骨,都被可伯的掌力拍碎了,這輩子廢定啦!碎了的膝骨,再好的仙丹妙藥,也不可能把碎骨和變了形的筋復原。

  晁凌風已經潛入的消息,讓總舵大亂,鬧了一夜,人人自危。而大亂中,首腦妙手空空卻不見出面。

  妙手空空出現在東湖附近的一座古宅內,身邊共有十六名跟班。

  跟班之中有天地一筆在內,這傢伙藉酒裝睡,其實早就與妙手空空悄悄到了二十里外的東湖。

  古宅花木扶疏,夜間燈火全無,顯得特別陰森;古宅通常就是這種鬼樣子。

  十七個人,排列在正廳外面黑沉沉的大院子裡,一個個神色陰森冷漠,與古宅的陰森氣息十分調和。

  黑暗的門階上,站著一個戴了鬼面具的黑袍人。

  鬼面具沒畫有獠牙,黑夜中不易看得到。

  「你妙手空空果然非常了不起。」黑袍人陰森的語音十分刺耳地說:「咱們每夜變更宿處,居然被閣下準確地查出來,委實令人佩服。」

  「誇獎誇獎。」妙手空空語氣頗為得意說;「在下的確花費無窮的精力心機。」

  「這就是一幫一堂火拚的致禍根源,太極堂如期被你逐散,青龍幫就成了你得力的臂助,有大量的人手供給你布網張羅,說實話,你的武功比冷劍差,機詐陰險的梟雄才幹,冷劍望塵莫及。你得到了你所希望得到的了,還來找我有何固謀?」

  「希望與谷主開誠佈公談談。」

  「實力已足,羽翼已成,所以你敢要求談談……」

  「谷主別弄錯了,論實力,在未獲得青龍幫協助之前,柏某的實力已經超過貴谷了。」

  「呵呵!你不說我也知道,別忘了我宰了你不少黨羽,已經完全摸清你的底,你誇口是毫無作用的。要是不信,你可以發訊號,要你的人動手開始襲擊,看他們有多少人可以平安接近這座正宅的四周。」

  「你是說……」

  「我天絕谷的無情殺手,已經反包圍了你潛伏在三方的人,你這一面十七個人,並不是最強勁的一方,我一個人就可以在片刻間,殺掉你們一半以上。相大空,你以為我的消息不比你靈通,你就大錯特錯了。」

  「柏某是……」

  「想走險,但並無必勝把握,所以想談談。」

  「就算是吧!郝谷主,你不覺得兩敗俱傷,是最不值得的事嗎?」

  「二十年前,你們毀了老夫的天絕谷;這次,你們又大舉出動,老夫實在想不起有什麼好談的。直至昨天鸚鵡洲事故之後,我這個冷眼旁觀的人,才完全瞭解你的陰謀,原來你在這裡,已經暗中積極佈置三年以上了,原以為你是專為對付我的,沒想到料錯了。」

  「谷主既然知道了,所以就有談的必要了。」

  「也許。」

  「只要谷主不再使用天絕令號令江湖,柏某保證雙方和平相處。谷主可以重建天絕谷,江湖同道不會阻擾,谷主意下如何?」

  天絕谷毀滅的前十二年,天絕令所下處,違抗的人有死無生,因此而引起俠義道的公憤,提起天絕令莫不咬牙切齒。

  假使天絕谷主能放棄使用天絕令,等於是放棄號令江湖停止殺戮,江湖朋友誰又願意多管閒事,冒萬千凶險向天絕谷討野火?

  雙方如果取得諒解,拍大空可就神氣了。

  「時機成熟,老夫會與你們談。」天絕谷主口氣軟了,條件確是優厚,頗值得考慮,道:「你回去告訴冷劍景老兄,等我的消息。」

  「郝谷主,景青雲已經不配代表同道說話了。」妙手空空傲然地說;「柏某不才,受同道擁戴,推舉柏某為全權代表,不但代表俠義道,也是江湖朋友的代言人。」

  「你又在誇口了。」天絕谷主冷笑道:「這次發俠義柬,是景青雲、陸光、紫霄散仙玄真三人具名的,他們說話才算數。你,哼!憑你的人再多,但是你的聲望仍然差了那麼一點點。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吧!」

  「郝谷主……」

  「原則上,老夫同意你所提的條件。」天絕谷主搶著說道:而且,天絕谷是否要重建的事,老夫還沒考慮到呢!後會有期……」

  期字餘音未絕,黑色的身影已經平空消失了。

  十七位自以為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居然不曾看清天絕谷主是怎麼消失的,全都大吃一驚,心中懍懍。

  四方八面,遠遠地傳來飄忽不定的連綿鬼嘯聲,令人聞之毛髮森立,心中發虛。

  「這老魔可怕。」妙手空空悚然說;「這鬼宅子裡根本沒有人,咱們走。」

  ※        ※         ※

  晁凌風已經發現青龍幫的總舵裡,不但沒有妙手空空在內,也沒有天地一筆,重要的人都不在,在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三流人物。

  他回頭奔返府城,十幾里路片刻即到,飛越城關偷渡,三更正剛過而已。

  賓陽客店靜悄悄,三進院更是寂靜如死。

  院廳口懸了一盞燈籠,廳內也有一盞長明燈,發出朦朧幽光。

  廳門是敞開的,門戶洞開任人出入。

  晁凌風出現在廳中,信手把長明燈挑亮些。

  挪了挪插在腰帶上的連鞘長劍,他冷冷一笑向外走。

  廳內沒有人,沒有動靜。

  但外面的院子裡,已有三個黑影站在院中心等候他。

  他在兩丈外止步,氣氛一緊。

  冷劍、夜遊神、紫霄散仙,俠義柬的三位具名人,宇內五大高手的前三名,那股迫人的氣勢就可以令膽氣不夠的人變色卻步。

  晁凌風不受對方的氣勢所震撼,他自己的氣勢足以和對方相抗衡。

  「你們擺出已強一弱的局面,委實令在下莫測高深。」晁凌風語氣森冷地道:「在下剛從陳公套青龍幫的總舵來,你們那一大夥強硬派的主腦都不在,更令人詫異。在下以為他們潛伏在這附近,但附近並無任何埋伏,諸位到底在弄什麼玄虛,在下深感迷惑。」

  「晁小友,我這裡沒有什麼玄虛。」冷劍沉靜地說:「這次俠義同道聚集武昌,由老朽出面,意在與天絕谷郝谷主了斷二十年前的恩怨。因為二十年前天絕谷正邪決戰,也是由老年主持其事的。二十載恩怨,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者朽要找的人是郝谷主,與你無關。」

  「你們不是指證在下是天絕谷的人嗎?」

  「正相反,老朽認為你只是一個適逢其會的受害人,遺憾的是,陰錯陽差,彼此一直沒有當面懇談的機會。老朽承認,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二十年,不是一個短日子,我景青雲這種老朽,已經不適宜再在江湖浮沉。對當年自己的所行所事,也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和衡量的標準,所以被同道認為是軟弱派,已不適於領袖群倫,那些同道們另組強硬派是可以諒解的。」

  「你要我相信你的話。」

  「晁小友,你曾否給我說話的機會?就以鸚鵡洲之會來說吧!你只與幾個搶著發言的人叫嚷,年輕氣盛,受不了激就一口承認是天絕谷的人,你要老朽如何向你解釋?事情已發生了,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賓陽客店留下這幾個人,他們都不會與你為敵的。

  當然,朋友都是我請來的,他們的行為不論好壞,我都應該負責,你要怎麼辦,但請明示,只要我力所能達,一定會讓你滿意。至於交出百毒無常錐的兇手,非常抱歉,我無能為力,委實查不出這個人的底細,我只能答應你繼續查。」

  「四海游龍那些人……」

  「老弟,你必須明白,鸚鵡洲之會以前所發生的事故,老朽道義在肩必須負責。以後,除了賓陽客店內的十二個人之外,其他的人已非老朽所能控制,與老朽無關。人各有志,正如你所說,他們已非三歲無知孩童,他們的行為該自己負責。老朽要不是守信,在這裡等候天絕谷主的回音,早就離開府城回荊門山莊了。」

  「好,我相信你的話。」晁凌風的氣消了:「你們在這裡的人……」

  冷劍一打手式,廳內出來了九個人。

  所有的人,都沒帶兵刃。

  「我們的目標是天絕谷主,與你無關。」領先到達的定一刀徐二莊主朗聲說道:

  「希望老弟台不介意往昔的誤會,除非老弟真是郝谷主的人。」

  「我是嗎?」

  「不可能。」游僧曇本大聲說道:「郝谷主是一代魔中之雄,為人凶暴殘忍,但從不玩弄陰謀詭計,是個有擔當有氣概的漢子。他敢作敢當,天不怕地不伯,決不會派你一個功臻化境的年輕小伙子瞞起身份興風作浪,這不是他的作風。他建立威望全憑自己的實力,告訴你,天絕谷的人,即使是一個僕役,也不會隱瞞或否認自己的身份。」

  「由於他是條漢子,所以老朽願意在這裡等他的回音。」冷劍加以補充道:「老朽相信他是個守信的人。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再不了斷這場恩怨,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大家都是來日不多的人啦!呵呵!如果你不嫌麻煩,我可以在黃鶴樓前江湖人注目的地方,請來許多朋友,將宇內第一高手的榮銜公開奉讓。」

  晁凌風傻了眼,尋仇的希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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