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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連盈 ]霸愛相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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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4: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霸愛相公(連盈)      
即將繼承葉家大業的葉翔舞,被父親逼上天靈山修行。
一個十四歲的姑娘家,要獨自攀上深山野嶺已經夠苦了,
卻還得傾盡全力應付那陰魂不散、老膩在她身邊的師兄?
說什麼整她、鬧她、嚇她就是疼愛她,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這傢伙不但討厭、賴皮、幼稚,還霸道得可以!
不由分說就抱她去賞月,難道他不怕她的心也被抱走嗎?

慕笑塵生得帥氣瀟灑,卻被師父說成是「七情殘缺」?!
說他七情中唯獨少了愛情,嘖!他可不服這鬼說法!
剛好他那賊師父收了個容貌似花的女徒弟……
嘿嘿,機會來了!他得好好印證一下,什麼叫作七情殘缺?
就讓他來好好照顧這個「心愛的」小師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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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4:50 |只看該作者
  夜黑風高,但蚊蟲卻還是四處出沒。

  傳說在這座散發著仙氣的天靈山裡,隱居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五行,精周易、無理不明,無事不精,大智大慧的「上善大師」。

  傳言雲,這位大師膝下無子,性情孤僻,脾氣暴躁。

  傳言又說,大師身邊有一名少年,樣貌俊朗,但個性精靈古怪,愛鬧好動,而這個調皮搗蛋的頑童,是大師唯一的徒弟。

  傳說啊傳說……眾說紛紜,卻也無憑無據。

  「我說老頭,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喂蚊子嗎?」原本倒掛在樹幹上的少年,倏地騰身而起,雙腿盤坐在樹上。

  木桌上的燭火搖曳,依稀可見他身上的衣料甚是粗糙,束髮之繩更像是籐條柳枝編織而成。但那相貌的確生得俊俏,尤其是那雙眼,滿是笑意,澄澈清亮,滴溜溜地一轉,不知道又有什麼鬼主意。

  「臭小子,你就不能有點孝心陪陪老人家?!」

  樹下坐在竹椅上、鶴髮童顏的老人,抬眼向上一瞄,見那少年雙手後枕悠閒愜意的樣子,心中再次升起無限悔恨。當初順手就撿了這麼個不知敬老尊賢的頑童,他好想要乖巧可愛的女娃兒當徒弟,好想要啊……

  「我都陪了你十幾年,你還不知足嗎?」

  「知足?臭小子,你是『折騰』老夫十幾年……」

  「喔!我知道了,你是在嫉妒我聰明絕頂、智慧非凡,怕我這個徒弟追過師父吧!」上善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見那少年兩掌一拍,從樹上探下身來,擠眉弄眼。

  絕對不會錯,他太有才能了,難怪打從他贏了老頭一盤棋之後,他就開始瞧自己不順眼。

  「臭小子,你少得意,就算你天資聰穎,老夫告訴你,哼哼……」一張紅潤童顏的上善大師,使勁擠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怎樣、怎樣?」少年頓時生起興趣,興高采烈地追問。

  「七情缺一的命格,可悲啊!」上善得意地捋著鬍子。

  「七情缺一的命格?」少年眉眼一陣細微跳動,嬉笑地再問:「怎麼沒聽你講過?莫非是唬我的?」

  呃……上善的面色倏地一變。對啊!他怎麼把這事情說出來了,八成是被這小子刺激得太深,原本沒打算讓他知道的啊!

  「老頭,你該不會是因妒成恨,瞞著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少年的目光頓時變得哀怨,同時作戲般悲憤的叫道:「你!你!你!沒想到你為人師表,竟然做出這等天理不容、殘害徒弟的事!」他唱念俱佳,連手指都抖得很有力。

  「慕笑塵!」上善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個徒弟,他是收來氣自己的嗎?

  頑童!頑童啊!

  「開個玩笑嘛,老頭你最近火氣很大喔!」還是他惹怒師父的功力越來越好?

  名喚慕笑塵的少年俐落地從樹上躍下,又隨意地坐在草地上。

  「不就是七情殘缺嘛!佛家雲喜、怒、哀、懼、愛、惡、欲,乃人之七情,莫非是因為我不向佛,所以佛祖瞧我不順眼?」他笑嘻嘻地說。

  「你別不當回事,總有一天會嘗到苦頭。」這小子,此時無牽無掛,體會不到苦楚,自然能不在乎。

  「是、是,師父,請問徒兒究竟是缺了哪一情?」他收斂笑意,虛心求教。

  「哪一情?哼哼!獨獨缺了『愛』。」上善得意地想看他大驚失色。

  「『愛』?」那是什麼玩意兒?慕笑塵一臉不解。

  「大愛如蒼生社稷,小愛如兒女私情,皆不得動之、為之,否則心神俱焚。」

  「心神俱焚?如何解釋?」他笑了起來,聽起來好像很可怕。

  此時,上善的神色變得肅穆,兩條眉毛都快糾結在一起。

  「既然無,就是不可為,若是心存情愛,便會受刀絞之苦、箭穿之痛,心若被焚,神靈亦毀,彷若置身閻羅地獄。」

  「老頭,你是不是故弄玄虛嚇唬我,說得這麼恐怖。」慕笑塵態度輕鬆,一點也不認真。

  「臭小子,你就胡鬧吧!到時候看誰吃苦頭。」上善瞧他沒個正經,忍不住氣道。

  「不能愛就不要愛嘛,師父你不也無愛,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孑然一身,樂得逍遙自在,多快活。」他揚手一撥自己的束髮,長髮打了一個旋後落下。

  上善白眉一揚,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他無愛是因為沒尋得有緣人,並非不能。想而不能,才是痛苦之處。

  慕笑塵也學著他的樣子輕哼,嬉笑如常。

  上善瞧著他,這小子一出生便被拋棄,是他撿回來扶養,誰知養成這般散漫精怪的個性,卻偏偏又是個天資聰穎、百年難遇的奇才。

  也虧他生性樂觀,不怨天、不尤人。不過,這小子怎麼可能正經得怨天尤人?就算攸關性命的大事,他只怕也不會緊張。

  更何況……上善在心裡歎了口氣,就算七情全無,這小子也不一定會著急,更何況只缺一情?想也明白他不會在意。還虧他這個做師父的幫他操心。

  不過……上善瞄了少年一眼,心想:總有一天,必要讓這小子嘗到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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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6:2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為什麼大師一定要住在深山老林中?為什麼崎嶇的山路還夾雜著數不清的蜿蜒小路?為什麼這些小路還錯綜複雜,看上去險象環生?

  害得她不知道自己若是走錯了,葉家會不會從此少了大小姐?

  天靈山的半山腰,小徑上兩名女孩一前一後趕路。

  前方的少女,身著藕色、腰間結繩的小衫,外披輕巧薄紗;下身是褲腳收成荷花邊的綢褲,右腦側挽了個小巧的髮髻,髮辮中幾縷綢帶纏繞,極是嬌俏可愛。

  突然,她纖巧的身形定住,腳下步子一頓,站在山路中間。後方的婢女原本只顧埋頭走路,差點就一頭撞在自家小姐身上。

  「小姐,怎麼了?」秀兒暗自叫苦,她好同情她家小姐,年不過十四,就要受這種折騰。

  少女也不開口,只是伸手指了指倒在路旁約莫三指粗的樹枝,秀兒也很機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小姐是要借來當手杖嗎?」

  少女點點頭,秀兒立刻跑到一旁撿起樹枝,稍事修理後,便回到少女身旁。

  「小姐,你若是累了,我們就歇一會兒吧!」

  葉翔舞接過秀兒手中的「枴杖」,試了試,才抬起小臉點點頭。

  秀兒扶著她在一旁較為乾淨的石塊上坐下,自己則站著拿出手絹扇風。

  扇著扇著不由地打量起她家小姐,不過十四就生得如此可人,細潤的小臉沉靜如玉,明眸皓齒,俏麗水靈。只是她不愛說話,常常沉靜得過了頭,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就算想問,一旦她用那雙靈動的眼瞅著自己,就什麼話都問不出來了。

  「老爺幹嘛要把小姐送到山上?還說什麼修行,那不是男兒家的事嗎?幹嘛扯上小姐?怎麼說也該是大少爺來才是。」秀兒忍不住嘀咕。

  為什麼?葉翔舞的長睫扇了兩下。

  大師要的人是她啊!那老人家一瞧見她就猛盯著她看,還說她面相不凡、天資聰穎。聽得她趕緊回房攬鏡一照,怎麼也沒看出大師說的好面相呢?一定是她的爹爹不疼她了,不然怎麼會只差遣貼身侍女陪伴,就讓她一個人上山拜師?

  那位臉紅通通的老爺爺,傳說是很了不起的上善大師,雖說他破天荒地說要收她為徒,可爹爹也不用欣喜若狂到立刻就把她趕上山吧!

  葉翔舞在心裡歎了口氣,感到一陣茫然。

  「不過,要不是大少爺不爭氣,老爺也不會對小姐寄予厚望,畢竟咱們葉家是王朝首富。」

  秀兒後半句話說得有些得意,卻讓葉翔舞的心情更加抑鬱。

  首富家的孩子還要吃這種尋常人家小孩吃不到的苦,而且……爹爹好吝嗇,什麼都不許她帶,就連秀兒也是送她到山上便要返回。

  若不是擔心她年紀尚幼,一開始會想家,才准她每隔三日回府一趟,隔日又得上山,可……爹爹,他怎麼捨得呢?

  翔舞,你要跟著上善大師好好修行,莫要辜負爹爹對你的期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你,就這樣去吧!

  臨行前爹爹這麼囑咐,看來確實一點也不擔心著急……葉翔舞的唇角有些委屈的往下撇。

  娘親在生她時種下病根,在她尚未足歲便去世,是爹爹一手將她跟大哥撫養長大。而葉家世代從商,爹爹常年在外經營,偌大的葉府只有她跟大哥,偏偏大哥又喜歡往外跑,家裡就只剩她一個人守著。

  沒有玩伴,她也不覺煩悶,靜謐如常,難道正因為如此,爹爹就不疼她了?

  葉翔舞突然從石塊上站起身,一旁的秀兒問道:「小姐,要走了嗎?」

  她只是點點頭,逕自朝前走去。

  秀兒跟在她身後,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兩旁斑駁、形狀怪異的樹木,在昏暗中看上去更嚇人,秀兒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緊跟在她家小姐身後。

  還沒行上幾步,前方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輾著樹葉沙沙作響。

  「小姐!這是什麼聲音?!」秀兒拽著葉翔舞纖細的手臂,忘記比起她家小姐,她還整整高出一個頭。

  葉翔舞眸光一定,眼睫眨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著前方,握住「枴杖」的手指卻繃緊了。

  是什麼聲音?她是頭一次上山,怎可能知道呢!

  鬼祟的聲音漸漸逼近,主僕倆朝前走也不成,往後退也不是,表情一驚一靜。

  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她正這麼想著,那聲音卻倏然停止,耳邊只剩下風刮過葉子的響聲,吹得人心直顫抖。

  前方樹影婆娑的暗處,似乎有一道直立的影子,分不清是人還是動物,只見其微微晃動,呼應著風聲。

  「呵……」

  突然一道輕微的呼氣聲,讓主僕倆的身體頓時緊繃,僵如石化般,不敢再看一眼。

  「是人……是鬼……報上名來……」彷彿被風吹得斷斷續續的聲音,聽來飄渺幽深。

  葉翔舞穩定了心神,感覺到一旁的秀兒打著哆嗦,快貼到她身上了。對方能出聲她就不怕,反正她也沒見過鬼。

  「是人。」難得開口說話的葉翔舞,清脆的說道。

  「此山只許鬼魂飄,不許人來走……」飄忽的聲音益加陰沉了。

  「你是鬼?」葉翔舞定定地問,而秀兒則驚恐的看著她。

  「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嗚嗚嗚……小姐,我們回去吧!不拜師了好不好?咱們回府跟老爺說,這山來不得,有鬼……」秀兒可謂忠心護主,都怕得直打顫,卻還緊拽著她往回走。

  葉翔舞仔細一想,自己雖不怎麼怕這「鬼」,但拜師這事兒也不是很情願,便遂了秀兒的意,轉身欲往回走。

  「桀桀桀……」那「鬼」忽然發出一陣怪笑。「小姑娘,你不知這天靈山,是進得來,出不去嗎?」

  葉翔舞身子一個搖晃,轉回身時,小臉上的表情更加茫然,彷彿不明白這「鬼」說的「鬼話」。

  「山鬼要懲罰你們——」那聲音突然高亢起來,還夾雜著一絲凜然。

  「懲罰?」眉心輕輕一折,葉翔舞有些不高興。

  「桀桀……」笑聲剛落,倏地由陰影處拋出一件小東西。

  葉翔舞遲疑一陣,才拄著「枴杖」上前,待定睛一看,小臉刷地一下慘白。

  「這條大蟲真是美啊!全身肥滋滋、綠油油,不知道爬在小姑娘身上是什麼感覺……」那「鬼」發出淒厲的笑聲。

  雜草亂石中,正躺著一條粗肥而醜陋的綠色大蟲,大蟲微微一動,綠色肥胖的身體蠕動起來,依稀可見濡濕的爬行痕跡。

  葉翔舞打小就怕這種軟體動物,一瞧見那肥肥、軟軟,還蠕動扭曲的大蟲,她就禁不住全身惡寒。

  好噁心!好醜!

  府裡上下知道她有這個毛病,向來在她瞧見前就將這些蟲子清得一乾二淨,她已經好多年都不曾見到這醜陋的玩意兒,此時突然看見……

  葉翔舞的臉輕微的抖動,小嘴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抖得說不出話來,臉色奇白無比。

  「怕不怕?怕不怕?」隱在暗處的「鬼」,興致高昂的追問。

  葉翔舞微微抬首,目光直瞅向陰暗處,似乎想看這「鬼」長得究竟什麼樣,卻突然眼一翻,身子直直地仰倒下去。

  「小姐!」秀兒嚇得包袱一扔,連滾帶爬地想上前接住她家小姐。

  只見前方竄出一條人影,在樹枝間像只靈活的猴兒翻騰跳躍,千鈞一髮地在她倒地前托住她的肩。

  秀兒直覺鬆了一口氣,豈料下一刻立即瞪大眼,那原本托住小姐肩頭的雙手,往兩邊一鬆,輕輕一放……

  葉翔舞最終還是不能倖免於難。

  「喔!掉下去了!」幸災樂禍的聲音揚了起來。

  秀兒滿臉不敢置信,愕然地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身形修長、明明生得眉清目秀卻笑得惡意的少年。

  此時他正蹲在葉翔舞身旁,搖頭晃腦、饒富興味的打量被蟲子嚇暈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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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6:46 |只看該作者
  「我還沒拿出來放你身上呢,怎麼就先暈過去了?」他喃喃自語著,完全無視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銅鈴大的秀兒。

  「原來這麼怕蟲子,嘿嘿……」突地,他又伸出手指往她臉上戳了戳。

  「你幹什麼?!」秀兒一見葉翔舞被輕薄,立刻上前想要護主。

  不料那少年動作更快,將葉翔舞打橫抱起跳到一邊,像抱著個寶貝不讓人搶。

  「你你你!你這個登徒子,快點放開我家小姐!」秀兒也不是好惹的,她撿起葉翔舞用的「枴杖」,朝少年邊追邊打。

  只是那少年異常靈活,抱著一個人在林間穿梭依然游刃有餘,秀兒累得氣喘吁吁,他卻嬉笑如常。

  「喂,你是她的丫頭吧?你現在不怕山鬼再出來了?我告訴你,下一次山鬼可不只是扔蟲子,會扔……更大、更可怕的東西喔!」

  他說得天花亂墜,秀兒當真聽得全身一緊,左右張望了一下,壯著膽說道:「那……那你快把我家小姐還來!」

  「你家小姐我接收了,你可以打道回府了。」說著,他便抱著葉翔舞朝山上跑去。

  「小姐!小姐!」秀兒一邊追一邊哭喊,聲音比鬼叫還淒厲。

  「喂!」少年跑到林間深處,突然打住回身頓了一下,低吟道:「鬼來了……鬼來了……」

  此時天色已暗,秀兒只覺前方那人齜牙咧嘴,露出一口陰森白牙,加上風聲呼嘯、樹葉晃動,像極張牙舞爪的鬼怪,而前方還傳來令人顫寒的聲音……

  隱隱約約地,四周好像還飄浮著點點綠光的不明物,是鬼火嗎?

  「哇!」秀兒大叫一聲,嚇得轉身就跑。

  她要趕緊回去告訴老爺,小姐被山鬼捉去了!要快找人來救小姐啊!

  少年聳了聳肩,往前走幾步撿起秀兒掉下的包袱。

  她的丫頭怎麼跑得比被鬼追還快?當真以為他是鬼怪嗎?想著,他又垂首看向懷中抱著的女孩,黑眸射出興奮的亮光,突然咧嘴露出白牙,嘿嘿嘿……

  ☆ ☆    ☆ ☆    ☆ ☆

  師父總嚷著他這個不肖徒弟太不聽話,還嚷著要收一個乖巧的女娃兒來當閉門弟子。嚷了大半年,前陣子下了山,不知在外面遇到什麼好事兒,回來後樂個沒完沒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告訴他,有個女娃兒徒弟要來拜師!

  慕笑塵盤腿坐在木床的另一頭,一手托著下巴,唇角銜著根草,打量起直挺挺躺在木床上的女娃兒。

  滿心愉悅的傾身上前,目光流連在她嬌美俏麗的臉上,突然兩手一伸,雙掌包覆她的兩頰,也不管她有沒有醒,便搓揉起來。

  好不容易多了個小師妹,真好玩的小師妹啊……

  葉翔舞在矇矓中感到一陣不適,只覺得兩頰被捏得極不舒服,這才漸漸清醒過來。睫毛輕輕一扇,雙眸緩緩睜開,感覺臉上的力道並未減弱。

  四目相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擠眉弄眼,而且好面生的臉……

  嚇!男……的……?

  回復神志的她,頓時呆若木雞。

  慕笑塵瞧她醒來,便收回手不再捏她,但見她一臉呆愣的模樣,忍不住又想欺負她了。「你醒了?連只蟲都怕,膽子這麼小怎麼跟我師父修行?」

  蟲子……彷彿憶起什麼,葉翔舞眼眸兀自一睜,立刻從木床上彈坐起來,兩腿屈膝地連忙避開他。

  他……難道就是那個裝神弄鬼,故意拿蟲子嚇她的人?葉翔舞瞪著他。

  「你莫怕,那蟲子其實不壞,回來時我還讓它跟你玩親親呢!」慕笑塵也不管她的臉色已經發青,還逕自說著。

  他伸出手想要探向她,卻見她唯恐避之不及的蜷縮身子,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看他的眼神更是惶恐不已。

  「笑死我了!你竟然這麼怕蟲子!」他突然笑得不可開交。

  葉翔舞滿臉驚恐,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雖是沉默寡言,腦中卻是轉得飛快。依這人方才說的話,似乎知道她是上山拜師,難道這裡就是紅臉老爺爺的居所?

  思及此,她輕輕吐了一口氣,一轉念又想起什麼,臉又白了。

  他方纔還說……他的師父……難道……葉翔舞嘴角一抖,看上去像要哭了。

  她要下山,要回家,她才不要待在這裡!

  「喂,難道大蟲會比鬼更可怕嗎?」忽然,她的眼前出現一張嬉笑的臉,葉翔舞一時反應不過來地呆愣住。

  「說呀說呀,你是不是怕蟲不怕鬼?」

  「鬼……為什麼要怕?」她輕聲呢喃。

  慕笑塵站起身,雙手環抱胸前,表情怪異地擰起劍眉,看她的眼神好似遇見了什麼怪事。

  葉翔舞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雙手抱膝,小心謹慎地戒備著。她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而眼前這人,此時在她眼中就是個比鬼還可怕的壞人。

  「我知道了。」慕笑塵突然正經起來,嚴肅的表情將葉翔舞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生得還滿俊俏的……

  「小師妹,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慕笑塵微微一笑,看似善良的笑容下,隱藏著不懷好意的調皮邪惡。

  葉翔舞一時未察,還以為他突然變好心,又見他探手入懷,似乎在掏東西。

  「為了讓你從此不再怕蟲子,今兒個得讓蟲子好好跟你說說話。」

  什麼?!葉翔舞心一緊,驚恐地盯著他的手,生怕他掏出什麼讓人看了噁心的東西。

  「不要怕呀……」他一步步向木床逼近,葉翔舞則顫抖地朝牆角縮去。

  「不要怕嘛,這麼可愛的東西。」見他欲掏出什麼東西朝自己丟來,葉翔舞不禁雙手蒙眼,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討厭討厭討厭!蟲子討厭!天靈山討厭!爹爹討厭!紅臉老爺爺也討厭!

  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拿蟲子嚇她、欺負她的人!

  「臭小子!讓你去接你師妹,你卻在這兒給我為非作歹!」

  「哎喲,師父!痛痛痛!」

  忽然一道帶著火氣的老邁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是慕笑塵的呼痛聲,葉翔舞驚異地緩緩放下手,偏頭看去。

  是那位要收她為徒的紅臉老爺爺,正揪著那人的耳朵責罵。

  「我不是把人給您接回來了嘛!」慕笑塵三、兩下靈活地跳開。

  「你你!竟然欺負老夫的寶貝乖徒,看老夫不收拾你才怪!」上善說著又想上前抓住他,只是他像猴般靈活,怎麼也逮不著人。

  「怎麼說是欺負呢!我也是為小師妹好,為了讓她以後不怕蟲才訓練她的膽識的。」

  「你還狡辯!」上善原本就紅潤的臉,這下更紅了。

  葉翔舞瞅著他們師徒倆,心裡又升起茫然感……

  上善瞧見她受到驚嚇的模樣,心疼地踱步上前安撫道:「翔舞,乖徒兒,你別怕,有師父在,不會再讓他欺負你。」

  他可不能讓這得來不易的女娃兒徒弟,被那臭小子給嚇走了!思及此,上善還狠狠地瞪向一旁悠哉的慕笑塵。

  「臭小子,你給我安分點!翔舞乃王朝首富葉家的小姐,往後是你的師妹,你給我好生照顧。」

  「葉翔舞?是小師妹的閨名嗎?」王朝首富幾個字他聽也沒聽進去,倒是對她的名字興趣盎然。

  葉翔舞察覺到他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貓眼皮子底下的老鼠,不由得擰緊眉。

  「翔舞,他是老夫的徒弟慕笑塵,也是你唯一的師兄。」

  「老爺爺……」葉翔舞表情木然,輕聲開口。

  「翔舞乖,以後你要稱老夫師父,知道嗎?」上善摸了摸她的頭。

  多可愛的女娃兒啊!他算過,葉翔舞的資質不會比慕笑塵差,只是臭小子是旁門左道的怪才外加奇才,而翔舞是純粹正統的天才,這一偏一正,可是上天注定好的?

  「他……真的是您的徒弟?」小手一伸,她指了指慕笑塵,抬臉看向他。

  上善一愣,沒料到她是問這個,難道是被臭小子欺負得太狠,要他做主欺負回來?這可不好辦啊……上善有些尷尬的回道:「是,是老夫的徒弟……」

  葉翔舞的身子頓時一顫,手倏地收回緊握成拳,看著慕笑塵的眼沉寂如水,已無半點波動。

  她心灰意冷地垂下視線,忽地又察覺一道異樣的凝視,葉翔舞不自覺尋著視線望去,看慕笑塵燦亮且佈滿笑意的眼眸,她不禁有些困惑。

  他的樣子好像有點認真……她不知該如何形容。

  「啊哈!」慕笑塵倏地朝她撲上來,頑皮地扯住她的髮辮。「翔舞,師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放心吧!」

  「臭小子,還不趕緊放手!快放手!」上善一把扯起他的耳朵,慕笑塵又扯住葉翔舞的髮辮,三人僵持不下。

  葉翔舞滿面委屈地哭喪著臉。

  爹爹,我真的好想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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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葉翔舞對慕笑塵唯恐避之不及,只要一見著他便躲得遠遠的,第二日更是時刻跟在上善身邊,如非必要絕不離開半步。

  雖然他對紅臉老爺爺並不忌憚,但好歹無法再隨心所欲地欺負她。只要捱過第三日,等到第四日回家,她一定要告訴爹爹,自己再也不要上天靈山,再也不要拜什麼師!

  葉翔舞昨晚暗自下定決心,回去後無論爹爹再怎麼說,她也不會再上山來。

  而此時正是第三日正午,山澗多鳥雀,只聽得到風聲而不聞人語。她的目光停留在樹蔭下正在對弈的師徒兩人身上。

  天還沒亮,紅臉老爺爺便將慕笑塵從石屋中抓出來,兩人往石桌邊一坐,便再也未動分毫。

  樹下石桌上有一盤看似擺了許久的棋局,有著長年累月的痕跡。

  從她醒來走出石屋,到無聲無息的旁觀,已過了好幾個時辰,而眼前的兩人依然文風不動。

  葉翔舞沒下過棋,自然不懂,不過看著看著也覺得挺有趣。

  她坐在上善身旁,原本只是好奇他們在做什麼而在一旁觀看,不知不覺就看了好幾個時辰。

  那師徒倆仿若石化,她也不知何時開始托著下巴,看得聚精會神。

  初始紅臉老爺爺還能夠落子神速,應對胸有成竹,漸漸地,落下一子需要的時辰越來越久,眉心緊鎖且舉棋不定。

  葉翔舞不經意地瞥一眼翹著腿坐在對面的慕笑塵,此時他也聚精會神的盯著棋局,那張臉不調笑扭曲的時候,看上去滿正經的。

  她心中突然湧現怪異的想法,這人到底是什麼面貌,怎麼這會兒看上去又不一樣了?

  葉翔舞再度將目光轉回石桌上的棋局,好幾個時辰的觀摩,雖不是心若明鏡,也大致看出了棋路。

  「老頭,你那一子夾在手中已有半個時辰,到底下還是不下?」倏地,慕笑塵低語,眼神卻仍停留在棋盤上。

  「別吵,老夫要好生想想……」

  「還是認輸吧!你破不了我這一局,再說輸贏不過就是一盤棋,用得著天還沒亮就把我挖起來嗎?」

  「老夫非要贏你一盤不可,沒道理師父還會輸給徒弟的。」

  慕笑塵打著哈欠撇嘴笑了笑,眼角餘光瞥見一旁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葉翔舞,眼珠子又滴溜溜一轉,笑得更歡暢了。

  她倒看得挺起勁的,只是看得明白嗎?

  「留著下次還有得下,若是走成殘局,可就……」

  「中!就是這裡!」慕笑塵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上善眉開眼笑地在一處落下棋子。

  與此同時,葉翔舞托著下巴的雙手突然一鬆,輕輕地「咦」了一聲。

  「老頭,你瞧清楚,這子可是你自己下的。」慕笑塵意有所指地瞄了瞄石桌,上善頓時警覺起來,仔細定睛一瞧,再見慕笑塵將來落子的位置……

  啊!這下不正著了他的道?

  「等等!方纔那子不算!」在慕笑塵落子之前,上善手一揮,撿起先前那枚棋子。

  頓時,愛耍寶的某人便委屈的癟著嘴,輕喝道:「起手無回大丈夫,當師父的怎能做出悔棋這種事!」

  「啊呀,老夫是尚未思考妥當,哪能算悔棋,重來重來!」上善老眉揚起,隨意揮了揮手。

  一旁的葉翔舞驚異地抬首看著上善,原來大師的脾性,就像個小孩子,爹爹要她跟大師好好修行,這樣子……好嗎?

  察覺到她的異樣,上善捋了捋鬍子,笑呵呵地問道:「翔舞也會下棋?」

  葉翔舞搖了搖頭。

  「這棋中學問可是博大精深,棋小理大,由此可觀人品,平心境,搏智慧,論謀略,翔舞想不想學?」

  葉翔舞眼瞼微垂,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兩下,沒有說話。

  學是無妨,反正她看著也覺得有趣,可是……要跟老爺爺學嗎?他好像還輸給了徒弟呢……

  「教人之前還是先自救吧!師父。」慕笑塵嘴裡銜了根草,幸災樂禍的提醒。

  上善橫眉豎目地瞪了他一眼,再度將注意力放在棋局上,冥思苦想一陣,還是不得其法。

  罷了!只好讓臭小子又得意一回。上善正欲棄棋,卻瞥見葉翔舞聚精會神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動,那顆棋子又夾回手中。

  這小女娃不尋常,靜悄悄地在一旁瞧了好幾個時辰,也不見煩悶,倒不如……上善心中竊笑,臉上還裝正經的捋著鬍子。

  「翔舞,你來看看,師父這子該下在何處?」他突然出聲,讓對面的慕笑塵和身旁的葉翔舞皆是一愣。

  這老頭,想借葉翔舞的手逃過一劫嗎?慕笑塵唇角一揚,笑得三分戲謔,七分趣意。

  葉翔舞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見上善始終慈眉善目地笑看著自己,才明白紅臉老爺爺的話意。

  「來,這子就由你來替師父決定。」

  「喂,老頭,讓不會下棋的人來結局,輸了也不會丟臉,虧你想得出來。」慕笑塵瞥了上善一眼。

  上善不理會他,只是笑瞇瞇地看著葉翔舞。葉翔舞在他帶著強烈催促含意的笑容下,不自覺起身挨近石桌。

  她不知道走哪一步才是對的,不過自己看了許久,覺得這樣下或許可行。

  葉翔舞不自覺微啟小嘴,半晌後伸出小手,細白的指尖緩緩放下一子。

  「這裡?」她輕言,繼而抬首,卻見老爺爺和慕笑塵的臉上同時閃過一抹驚愕的表情。

  不對嗎?

  「這局不算。」忽然一根雜草往石桌上用力一揮,棋局頓時面目全非。

  慕笑塵看著另外兩人目瞪口呆地瞧著自己的「傑作」,不免得意洋洋。

  「臭小子,你故意的!」

  「師父可以悔棋,徒兒當然也可以。」他眉飛色舞地笑說,當瞥過葉翔舞的小臉時,笑意微收,凝視她的目光中多了分深幽。

  葉翔舞察覺異樣朝他看去時,又見他一臉嬉笑地雙手抱胸,戲謔地道:「小師妹是真不懂棋嗎?」

  不懂,又怎能一子便破了他的局。

  她微愣,不懂就是不懂,哪來真的假的。

  「翔舞,你真是第一次下棋?」上善也極為謹慎的問道,見她點點頭,心中由驚轉喜。「那又怎麼會將棋子下在此處?」

  葉翔舞靜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就是這麼覺得的。」

  這話讓上善大笑起來,得意非常地喊道:「好!好!」

  好一個聰慧的娃兒,他這個女徒兒收得實在不錯。

  葉翔舞不解紅臉老爺爺為何如此高興,不過她已打定主意下山後便不再回來,也就不再想太多。

  「明天慕小子你陪翔舞回葉家,告訴葉老爺她在此一切都好,請他無須擔心,然後,『務必』將她完好帶回。」

  「『務必』帶回?」慕笑塵瞄了上善一眼,師徒倆交換了一個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難得有個如此聰穎可愛的女娃兒給老頭當徒弟,他怎麼可能不牢牢抓緊。葉翔舞暗藏的「絕不再上山」的心思,怎瞞得過他跟老頭。

  所以……慕笑塵唇角微揚。

  翔舞,這次可別怪我和老頭兒狼狽為奸,無論如何也得將你再帶回來。

  葉翔舞心裡發毛,敏感地察覺他師徒二人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她年紀小,獨自下山恐怕會有危險,你得好生照料。」

  「放心,我一定會完好無缺的將她送回去,再分毫不少的帶回。」

  「不……不用……」此時兩人的笑容看在葉翔舞的眼中,簡直比妖魔還可怕,而且還要那人來送,豈不是……

  「天靈山諸多險境,你一個女娃兒斷然不可獨自下山。」上善面容嚴峻的說。

  「來時是一個人,回去……也無妨。」她不要!本來就不打算再來,她又怎能讓人陪著回去,而且那人如果又對她……

  「來時是有丫頭陪著的。」只是被他嚇跑了而已。

  慕笑塵突地竄到她跟前,嚇了她一跳。「小師妹,難道你這麼討厭師兄嗎?師兄只是因為太喜愛你,才會對你如此,唉……原來你也不明白。」

  整她、捉弄她是因為喜愛她?葉翔舞一陣茫然,有些失措地看著慕笑塵哀怨失意的表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事情就這麼定了!」上善大喝一聲,讓她更加擰起眉心。

  不,她不會再回來這裡,絕不會!

  ☆ ☆    ☆ ☆    ☆ ☆

  照理說有人陪伴,走起來總比獨自一人來得安心,可此時她卻覺得比來時還要緊張,更加小心警惕。

  慕笑塵悠閒地緩步走在前,倒也方便了她小步子的跟隨。葉翔舞大多低著頭,只偶爾抬眼悄悄瞄他一眼,防止他突然會有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的兩手背負身後,身子挺得直直的,始終半瞇著眼,看上去似乎快睡著了。

  下山這一路上,兩人沒說過半句話,安靜得反常。

  忽然,慕笑塵的眼眸微睜,回身捕捉住她的視線,好像早就知道她在偷看,精亮的眼中滿是揶揄的笑意,表情平靜又顯得極快樂。

  她倏地一驚,想調轉目光又覺得太過明顯,只得慢慢地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

  她可沒在看他,只是在看那棵形狀很奇怪的樹……

  「翔舞,你這樣子很傷師兄我的心啊!」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保持著步調。

  葉翔舞稍稍減低警覺心,怪異地瞟了他一眼。他幹嘛突然叫她的名字,害得她全身毛毛的。

  「師兄不會欺負你了,你安心啦!」

  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葉翔舞沉默了一會兒,才遲疑地開口。「送我回府後,你要怎麼辦?」

  「再帶你回來囉。」他信誓旦旦的回道。

  葉翔舞眉心一擰,微偏過臉,不置一語。但緊抿的雙唇顯露她內心的不悅,慕笑塵看在眼裡,眸中閃過一道促狹的光芒。

  「你不想回天靈山?」

  傻瓜才會想再回來!她暗自忖道。

  「你不想回來,師兄也沒辦法強逼你。」他只是會拐彎抹角地讓能逼她的人逼她回來。

  「真的?」她面露喜色,快速地看向他。

  「不是『蒸』的,難道還是『煮』的、『炸』的嗎?」

  呃……一點也不好笑。不過,葉翔舞還是鬆了一口氣,不自覺緩和了戒備的狀態。

  「不過,有我這麼好玩的師兄,還有個混水摸魚的師父,你為什麼不願意回來呢?」慕笑塵突地停下腳步,猝不及防地半蹲下身子,兩眼泛著「水汪汪」的光,一副無邪地看著她。

  葉翔舞差點就想一掌揮過去,他的表情好可惡喔!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讓她不想回山上的罪魁禍首嗎?

  「沒什麼。」她淡聲道。

  「那你就跟我回來吧!師兄一定會很疼、很疼你的。」慕笑塵一邊說,一邊伸出魔爪摸上她的臉,東捏捏、西揉揉。

  「唔……」她連忙揮開他的手,誓言絕對、絕對不會跟他回來。

  不知是感應到她內心強烈的願望,還是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堅決,慕笑塵蹂躪著她臉頰的手忽然不再動作,只是輕輕的撫著她的臉。

  察覺到他的異樣,葉翔舞看向他,被他異常溫和的笑容嚇得不敢動彈。

  一定有鬼,他一定又想整她!

  慕笑塵靜靜地看了她好半晌,彷彿已將她的神情、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冷不防撤回手,一時之間讓她無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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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7:44 |只看該作者
  「走吧,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府上。」

  葉翔舞被他奇怪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卻也只能癟著小嘴緊跟在他身後。

  回到家,就不是他說了算!

  ☆ ☆    ☆ ☆    ☆ ☆

  王朝首富葉家,世代從商,經營所有衣食所需物品,如食店、酒肆、綢緞莊、藥鋪等。從最初的一家小店,到如今擴展至各地的分號,擁有極大的規模。不但如此,葉家更與皇宮有生意往來,宮中所需物品材料,大部分都由葉家供應,首富之稱號,實是名副其實。

  只歎葉家長子不爭氣,葉老爹早已決定將來由女兒掛帥,對她寄予厚望,可想而知。

  可此時上演的是那齣戲碼?

  她才剛跨進門檻,爹爹便迎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說上半句話,便見慕笑塵跟爹爹像是百年沒見的好友,上前緊握住對方的手,這邊說著「不愧是王朝的首富」、那邊一聲「不愧是大師的高徒」,「葉老爹」、「慕小子」個沒完沒了……

  她想得太天真了,竟低估了慕笑塵的「親和力」,也沒想到爹爹會是人來瘋。

  雖然一開始兩人在大大的擁抱後,爹爹忽然冒出一句「這小子是誰」的疑問,可等知道他是紅臉老爺爺的高徒後,就宛如遇見了知己。

  葉翔舞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姐!您可是回來了,秀兒好擔心啊!那日秀兒趕回府來稟報老爺小姐的狀況,老爺竟說無須擔心,就是不讓秀兒去救您。」

  小婢女見著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更有暗指自家老爺的嫌疑。在瞧見慕笑塵後,先是驚恐異常,等明白他的身份後又驚愕了半天。

  葉翔舞臉色有些難看,爹爹果然是不疼她了,甚至將她扔在一邊不理不睬。

  「有上善大師的指點,又有慕小子你這個師兄照應,我也就放心了。」

  「葉老爹果然是明理之人。」慕笑塵拍了拍身材富態、相貌慈藹的葉老爺的肩膀。

  「你二人明日準備妥當就回天靈山,莫讓大師久等。」葉老爺的話,頓時讓一旁靜默的葉翔舞驚得抬起臉。

  「我不回去。」葉翔舞頭一遭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怎能不回去?能得大師教導是千載難逢的好事,你不要任性,爹爹是為了你好。」葉老爹苦口婆心地勸道。

  「總之,我不去。」她也不激烈的反抗,只是平靜地說完便轉身離開,朝自己住的院落走去。

  「這丫頭!」葉老爹責怪了一句,又看嚮慕笑塵。「明日我定會說服她跟你回天靈山。」

  「無妨。」慕笑塵笑得平靜,眼神高深莫測。「她會跟我回去的。」

  葉老爺瞧著他臉上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中暗自讚歎這少年年紀雖輕,卻流露出睿智聰慧的氣質,不由更加深了讓葉翔舞回山上的決定。

  ☆ ☆    ☆ ☆    ☆ ☆

  大哥不知道又混到哪兒去玩了……

  葉翔舞托著腮,一個人坐在院落的涼亭中。此時已是午夜,她還在煩惱明日的事情,如果爹爹強逼她上山,她該怎麼辦?她明明不喜歡,卻偏要強迫她。

  爹爹難道是嫌棄她了?自己是女孩家,既不愛講話,也不聰明伶俐,所以爹爹就放她到山上去,讓她自生自滅?

  葉翔舞想著想著小嘴就癟了起來,忍不住為自己可憐。

  「小心只在夜晚出沒的妖怪喔!」忽然一道笑聲傳來。

  葉翔舞心頭一震,才不過幾日,聽到這聲音不但不再驚愕,還感到熟悉。

  「翔舞,你難道不怕妖怪嗎?」慕笑塵靈活地跳上她跟前的石凳,笑嘻嘻地瞧著她。

  妖怪還不如他讓人害怕呢!葉翔舞不吭聲。

  「喔,差點忘記你不怕鬼,比較怕蟲。」他這一提醒,讓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慕笑塵笑看了她一眼,便抬頭瞅著夜空中的一彎明月,雖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麼,但見他不語,葉翔舞更安靜了。

  靜謐的夜晚,彷彿陌生又熟悉的兩人各置一處,看似互不打擾,卻隱隱相互牽扯。

  葉翔舞將他的身影當成假山或木雕般不理會,兀自想著心事。

  「你可知葉老爹為何如此堅決地要送你上山?」半晌,他忽然問,姿態不變,使得她起先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

  為何?就是不喜歡她了呀!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首富的府邸是這個樣子,做當家的竟然這麼操勞。不過,要掌管如此龐大的家業,還真得有些本事才行。翔舞……」他突然頓住,轉頭看向她。

  不知為何,他喚著她名字的時候,總能引起她的注意。

  「葉家,不是遲早要由你來當家嗎?」慕笑塵的話,讓她又是一驚,不甚明白地皺了皺眉。

  「還是你不想擔起這個責任?」

  「那是爹爹決定的事。」葉翔舞有些執拗的回道。

  「葉老爹就是希望如此,不然何苦費心讓你跟著師父修行。」慕笑塵痞痞地摸了摸鼻子笑。再難得一見的良玉,也需要琢磨才能成器啊!

  「雖然老頭偶爾沒有師德,卻真有些本事,還是你自認不用修行,也能執掌家業?」

  「我才沒有這麼想。」葉翔舞脫口而出。

  「我知道了!你是想讓葉家毀在你手上。」他自作主張地下結論,再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胡說八道!」這人非但愛欺負她,還誣蔑人。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就看你怎麼決定了。」他又恢復正常表情,一驚一乍之間,讓葉翔舞感到迷惑。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不上山跟紅臉老爺爺修行,便是辜負爹爹的好意,如此一來,即使往後她繼承家業,葉家也會敗於她之手?

  葉翔舞不由得深思起來。葉家以後是不是她當家她不知道,可是爹爹的辛苦,常年忙得見不著人影,她可是清清楚楚感受得到。

  自己想當這個家嗎?要為爹爹分擔嗎?她什麼都不懂……

  見她深思時,小臉上顯現出超乎年齡的神情,慕笑塵唇角一勾,不明所以地笑了起來。

  「小心喔,大蟲要出沒了。」拋下一句嚇唬人的話,他笑嘻嘻地離開。

  葉翔舞的思緒被打斷,緊張地東瞅西望,瞧瞧自己身邊到底有沒有大蟲。還忍不住在心底罵:這人真討厭,討厭死了!

  ☆ ☆    ☆ ☆    ☆ ☆

  隔日,葉翔舞還沒想出究竟,葉老爺便先愁眉不展。

  等她走進廳堂時,瞧見的便是爹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慕笑塵則悠閒地坐在椅上,安逸的品著茶。

  「您別急啊老爹,您的意思不就是給宮中交貨的日子,和重要大客商的交貨期衝突了嘛。」慕笑塵撓撓耳道。

  「正是、正是!」葉老爺忙不迭地點頭。

  「那大客商是熟客,那筆生意本來也沒接,可後來我出門辦事,人家正好又找上來,底下的管事一糊塗就給答應了。」葉老爺歎氣。「回來一查才知道,貨是定時定量,趕也來不及的,現下可怎麼辦?兩方都是不能得罪的大客戶啊!」

  更可恨的是那糊塗管事,竟到今早才來稟告此事。

  葉翔舞悄悄坐在一旁,大致將事情緣由聽了個明白,看見爹爹焦急,她也跟著不開心,可一向不懂這些事,也沒辦法替爹爹分憂解難。

  「葉老爹,這次你可能不得不得罪一方了。」慕笑塵的話讓葉老爺面色一凝。

  「怎麼說?」

  「事實擺在眼前,既然沒辦法趕出兩方都要的貨,就只能擇其利害關係較大的一方,您也知道相比之下,孰輕孰重。」

  他講得輕鬆,表情正常,但葉老爺卻聽得臉色一沉。

  「怠慢大客商要虧錢,或許還會斷了最大的財路,但怠慢了皇族,那可是要丟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不就是解決之法嘛!

  「你說的我明白,可是……」葉老爺猶豫著。

  「再給您一個點子。」他笑了笑。

  「既是長久往來的客商,想必對葉家的貨品是滿意的,您不妨直接將失約的緣由告訴對方,和宮裡做生意不僅是招牌,也可做威懾。曉之以理後,再動之以情,答應下次給對方算便宜點,損失錢財留住客人。」

  「你這麼一說……」葉老爺禁不住面露喜色。「似乎可行。」

  「如果不可行,就捨財保命囉!這事要盡快辦,拖久了更麻煩。」

  「好,我這就吩咐下人去準備。」葉老爺說著就要往外衝,瞧見葉翔舞時,才想起還有一事未了。

  「翔舞,今日你就跟慕小子回天靈山,知道嗎?」

  葉翔舞思索半天,還是沒回答。

  「你看爹一人,分身乏術,這次的事兒若是家裡有個可信任的人操持,也不至於這般為難。」

  葉老爺一番話,教她一怔,心裡倒也認同。

  「我說葉老爹,您三不五時地跑出府去幹嘛?」慕笑塵打岔問,同時瞥了她一眼。

  葉翔舞突然驚覺,他似乎是為了讓她好生思索,才引開爹爹的注意力。

  「唉,葉家的分號何其多,非得一家一家去查帳,這一去,少說三、五個月,不順時更得長達半年之久。」

  「這豈不是麻煩,帳簿定期呈上來不就得了,進出的錢財條條記錄在冊,是賺是虧一目瞭然,您年末再去視察一番,也用不著時刻往外跑了。」

  「分號的帳房先生是有做帳,就是凌亂瑣碎了些,沒個明白。你說的這帳簿,是什麼樣子?」葉老爺起了興趣。

  「就是……」慕笑塵隨手比畫了兩下,想找紙筆時發現葉翔舞也湊上前來,如同前日看他跟老頭下棋時的神情,雙目炯炯發亮。

  「翔舞……」他忽然喚她。

  葉翔舞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瞧見他得意的笑容。

  「想知道?」他敲了敲桌子。

  她點了點頭。

  「那就跟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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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因為爹爹在她耳邊嘮叨;嘮叨不成就板起臉義正辭嚴地教訓她,她不得已才會跟他回天靈山,可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話,使得她心弦一動,就少根筋的跟他走。

  絕對不是!

  葉翔舞抿著唇,有些怨憤地瞪著他,只見他拿根樹枝蹲在地上,不知在畫些什麼。

  「吶,乖翔舞,你就把地上這題給解出來,解出來才有飯吃喔,所以你要拚命想,拚命解。」慕笑塵兩手一拍,好整以暇地站起來,同時從懷裡掏出一本破爛不堪的書本塞到她手中。

  「你家世代從商,算術這玩意兒,可是好用得很。」

  葉翔舞瞅了眼地上畫得亂七八糟、密密麻麻的字,又看他一臉好像很照顧她的樣子。「這是什麼?」

  「是你修行的第一堂課,而這個……」他指了指那本已面目全非的書本。「是秘笈,你可要好好看個明白。」

  「師父又沒有讓我……」

  「翔舞,你話變多了喔!」慕笑塵驚奇地打斷她。「在葉府還很惜字如金。」

  那是因為家中向來冷清,沒有能跟她說話的人。葉翔舞癟著嘴,差點想脫口而出。

  「好了,你就乖乖在這裡解題,要快一點兒,不然傍晚沒飯吃喔,師父搶飯可是很厲害的。」話音一落,他便身手靈巧地跑掉,轉眼就消失得不見人影。

  葉翔舞立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了看手中的書,一時好奇翻看,墨跡已不甚清晰,而且雜亂繁密的字也讓人看了頭痛。

  方田、粟米、盈不足……是什麼玩意兒?和他在地上鬼畫符的東西,又有什麼聯繫?

  四處張望了一下,沒見到半點人影,她便拎起褲腳,半蹲下身,打量起慕笑塵要她解的題。算術她略知一二,爹爹有請先生教導過,但也僅是粗淺程度。

  看了半晌後,她乾脆盤腿坐在地上,撿起慕笑塵先前拿在手上的樹枝,有一下沒一下的畫著,不時地翻翻手中的書,又擰著細眉去瞧地上的題目。

  什麼嘛!看了半天還沒有摸著門路。她不自覺捲起衣袖,露出一小截嫩白細柔的藕臂,一手拿著書,另一手持著樹枝寫寫畫畫。

  既然來都來了,就聽爹爹的話跟師父好好修行,學點什麼也是好的。她還記得在家中,慕笑塵為爹爹排憂解難的情景,以及他會的東西,看來還挺有趣的。

  葉翔舞兀自一人安靜的鑽研著,壓根兒沒注意後方樹間的隱蔽處,一雙飽含興味的笑眼正在凝視她。

  老頭說她同自己一樣天資聰穎,他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如何聰穎,又聰穎到何種程度。

  ☆ ☆    ☆ ☆    ☆ ☆

  「啊!我可憐的翔舞,師父來救你了!」

  她正為方才解出一步而暗自欣喜,忽爾後方便傳來上善莫名的哀號聲,聽起來還有些淒厲。

  葉翔舞轉動上半身,才發現身子僵硬得不得了,腳心突地由下蔓延一陣酸麻,像有千萬隻蟲子在咬。

  她保持這種姿勢很久了嗎?幾個時辰了?

  「你一定餓壞了吧,乖徒兒,都快一天沒進食了。」上善憐憫的瞅著她,她則茫然的抬起頭。

  「臭小子,這明明是老夫吩咐他解的題目,還跟他說解不出便不能吃飯,誰知這臭小子又欺負人了。」

  上善本是慈眉善目的鶴髮童顏,作惱怒狀看起來有些滑稽,而他的話又讓她驚訝的睜大眼。

  又整她!葉翔舞禁不住氣得牙癢癢。

  慕笑塵,這個口口聲稱疼愛她的師兄,卻整她整到讓她餓肚子,還騙她耗費腦力,可惡!

  「翔舞,來,跟師父去吃飯。」上善見她動也不動,差點以為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女徒弟,就這樣被餓傻了。

  「腳麻。」她低語,同時用力將樹枝扔到一邊。

  此舉看得上善心中哀歎,小姑娘怕是氣到不行了,那搗蛋的混小子,就不能安分點兒嗎?

  目光不經意,又瞥見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先前沒留意,此時才看清,一看見她手中的書本時,上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這書怎會在她手上?那小子不是一向寶貝得很?

  「翔舞,這題你可是解出來了?」

  「沒有。」雖然釐清了一、二,但離完全解出還遠著。

  上善仔細瞧著地面上的痕跡,一邊瞧一邊不住的點頭,眉眼處更是藏著生動的笑意。

  好個女娃兒,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既然腳麻走不動,師父就去把飯菜幫你端來好不好?你坐一下休息片刻。」

  葉翔舞想了想,微微頷首道:「謝謝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得上善心花怒放,心疼地摸摸她的頭便快步離去。

  葉翔舞坐在地上,隱約可聞肚子發出一陣陣咕嚕的聲音,方才太過專心而不覺得飢餓,此時才發現餓得發慌。

  這樣一想,不由得更對某人恨得牙癢癢。

  可惡!此時真想衝到他面前好好教訓他一頓!

  「噗哧」一聲,一道突兀的笑聲突然響起。

  葉翔舞快速地偏過頭看向發聲處,這笑聲太過熟悉,等她看清是誰後,果然連臉色都變了。帶著強烈怨氣跟不滿的憤懣目光,從那張緊繃的小臉上,直直射向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人身上。

  「翔舞,你肚子發出的聲音,連師兄我都聽見了。」彷彿沒瞧見她的表情,也沒察覺她憤怒的情緒,慕笑塵笑嘻嘻地靠近她。

  「餓其體膚是將擔大任之人的修行方式,師兄也是為你好。」他一邊說一邊蹲下身與她平視。

  葉翔舞不語,只是用那雙靈動的眼眸,使勁朝他射出怨憤的目光。

  慕笑塵瞄了瞄地上的算術,唇角緩緩勾起,星眸閃過一絲笑意。雖然題目尚未解開,可步驟卻是對的。

  真是聰明剔透的丫頭。

  葉翔舞發現他注視著地面,不由也看了一眼,瞧見他面露微笑,怔愣了一下,他可是在高興?但高興什麼呢?

  「好,師兄帶你去看今晚的月亮。」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話,下一刻他站起身,同時伸出手將她一抱,葉翔舞頓時騰空而起。

  「你、你幹什麼?!」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驚懼,原本滿肚的憤懣之情都被嚇跑,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是腳麻了嗎?所以師兄抱著你走啊!」慕笑塵不理睬她的反應,將小巧玲瓏的她抱在懷裡,就像抱了一尊玉瓷娃娃,興高采烈的往外跑。

  葉翔舞腦袋轟地呆住,雖說娘親早逝,爹爹又常年不在家,少有人教導她大家閨秀的禮儀風範,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還懂得……而此時被他抱在懷中,身體接觸得密密實實的,她實在是……

  天殺的!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師父要來……」

  「哎呀,飯可以不吃,月亮卻不能不看啊!」

  什麼歪理!翔舞又餓又怒,一雙水靈的眸子怒瞪著,卻拿他沒半點法子,想不出可以整治他的方法,難道她就得任他一直欺負下去?

  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慕笑塵也不知抱著她到了哪裡,空地處除了簡陋的石桌外便是樹木,他像只敏捷的猴兒般三、兩下跳上樹,甚至沒有半點鬆手。

  將她安放在樹幹上,自己則坐在她身旁,手一摁,又將她的腦袋摁在他胸口。

  「你放我下去!」怒騰的火氣隱隱上升。

  「乖,等會兒天色暗下來,月亮就會出來了。」慕笑塵說完也不理她,逕自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兩手將她圈住,便喜孜孜地看起來。

  他懷中到底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書?葉翔舞暗忖,立刻又想到此時哪是關心這個的時候,瞄了瞄樹下的距離,不算低,自個兒斷然不敢往下跳。

  她不要看什麼月亮,只想吃飯,好餓,肚子好餓!

  葉翔舞不禁長歎一聲,此時已無心顧及其他了。

  他微垂的眸光落在她臉上,瞧清她的表情後暗笑,這小丫頭,諒她也不敢逃脫他的手掌心。

  夜幕緩緩低垂,葉翔舞不只覺得餓,更覺睏倦。尤其靠在他身上,教她緊張得不敢輕舉妄動,久了,一鬆懈下來便覺得疲累。

  若是睡著了……他還不至於眼睜睜看她掉下樹吧!

  不行!這人如此惡劣,都能讓她餓肚子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葉翔舞竭力打起精神,思索著如何下樹,目光一瞥,瞧見他手中的書,又多瞄了兩眼。

  反經?反著念的經書嗎?他的怪東西還真多。

  「縱橫謀略之術的正經,多因正面而傳誦,自然有其道理,卻也有著因學識而局限;王道與霸道的謀略不同,為官治政,豈是一個正字了得。」

  身後傳來平緩正經的聲音,葉翔舞一詫,偏頭一瞧,瞧見他雖是在笑,卻又有幾分說不清的狡黠。

  突然察覺自己看他看得太入神,趕緊避開他的眼神,用力扭回腦袋。

  難不成他還想做官?他怎麼可能為官?一點都不像。葉翔舞在心中斷然否決。

  「難不成你還想入朝為官?」心中想的事竟不意脫口而出,葉翔舞更驚詫自己的行徑,她怎會和他攀談起來?

  「入朝為官?怎麼可能!」慕笑塵笑。「不過即使不為官,也有可做之事。」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總得知道自己究竟能成何事。

  忍不住又多瞅了他幾眼,她益加覺得怪異,不過幾日已被他惡意捉弄數次,早認定他是惡劣搗蛋的人,可不經意間,他又流露出這種讓人迷惑的面貌,偶爾的行為言語更教她吃驚,她著實不解了。

  如此思索著,她才後知後覺察覺自己竟多了些心思關注他,不由心裡懊惱。管他是什麼人,討厭他就是了。

  「啪」地一聲!書本敲在她的頭上,打斷她的冥想。

  她回過神瞧見他神秘兮兮的模樣。

  「想不想要?這可是反論謀略的智謀奇書。」

  「不要。」要來做什麼?無趣。

  「傻丫頭,這可是寶貝,只用不說,避而不談,諱莫如深,卻是奧妙無窮。」

  「不過就是反其道而行。」葉翔舞輕輕飄出一句話,他當場一怔,眼眸中閃過詭譎光芒,立刻又莫名失笑。

  她這話,究竟是深思熟慮後說出?還是不經意地脫口而成?

  「你還真是聰明呢!」慕笑塵的魔掌捏向她的小臉,又是一番「蹂躪」。

  「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她低嚷。

  「那怎麼成,師兄我難得陪你看月亮。」

  「我不看月亮。」她只想吃飯,吃飯!

  「翔舞……」這聲突然變了個調兒,無端低沉許多,葉翔舞頓時心生警惕。

  「方纔你動來動去,搖個不停,把那樹裡的蟲子都給吵醒了,瞧!那蟲子正慢慢爬出來,低頭瞧著你呢!」

  葉翔舞渾身一顫,霎時動也不敢動地僵坐著,更別提真的抬頭往上瞧一眼。

  「天上的月亮彎呀彎,樹上的蟲子肥呀肥,底下的姑娘抖呀抖……」慕笑塵悠閒又歡愉地唱著,快活得不得了。

  坐在樹上極不舒服又不穩妥,先前有他扶著還不覺得有什麼,不知何時他放開了她,葉翔舞身子倏地緊繃,像尊菩薩般端坐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天靈山,慕笑塵,是她的噩夢。

  ☆ ☆    ☆ ☆    ☆ ☆

  一年半後

  葉翔舞捧著書本,隨意在樹下找了處陰涼的位置,便坐下看了起來。

  石屋中不時傳來此起彼落的吼叫聲,有師父的,也有他的……

  她不由輕吐一口氣,這人,一日不惹是生非便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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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17 15:48:44 |只看該作者
  指尖一頓,撥弄書頁的動作有些遲緩。

  沒想到自己在天靈山跟隨上善師父修行,已一年半之久,在慕笑塵的荼毒下,她也沒再決意回家,著實是對所學之事興趣盎然。學海如此浩瀚廣闊,探求之心便怎麼也停不下來。

  因此,雖然他的魔掌越伸越長,但自個兒稍懂應對,似乎也……有些習慣。

  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不良師兄,師父說他是天降奇星,命中注定不凡。她知他聰明,知他不凡,只因朝夕相對,她怎會不知。

  遲早是要下山的……

  葉翔舞唇微啟,腦海中無端想起師父說過的話,似乎有些失神。

  很好,他早點兒離開,她跟師父都皆大歡喜。

  「翔舞!」矯健的人影從石屋中快速竄出,朝她直撲而來,二話不說就把臉往她肩頭一靠,又七手八腳纏上她——

  「老頭以大欺小!」聽聲音似是委屈萬分,他又用號啕的方式向她哭訴。

  葉翔舞臉上無半點喜怒哀樂的神色,既不動作也不理會他。

  「可憐我被他奴役這麼多年,身心俱疲,受創極深,虧得有你來安慰我……」

  錯錯錯!虧得有她來,成為被他荼毒的另一個對象,才平衡了他愈加惡劣的行徑,師父也才會每天都氣得臉紅脖子粗。

  「哭夠了沒有?」葉翔舞音調平平的問道,便瞧他直起身子,戲謔的摸摸鼻子一臉壞笑,哪裡哀怨了?

  「走,老頭要來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已迅速將她抱起,拔腿就跑,動作乾淨俐落得好像練過無數次。

  對他這常常出現的行為,她早練就一身無知無覺的功夫。

  天靈山的後山,有一條隱密的小溪,溪邊青草環生,溪水清澈不絕,慕笑塵常帶她來這裡。

  入山後一年半,她便不再每隔三日回家,待在山上的日子逐漸拉長,有時兩、三個月才返家一次,如今已變成爹爹念她、想她,催促她回去了。

  山中少有人煙,平日裡見著的就師父跟他兩人,雖是討厭他的捉弄,可也是他時常陪在她身邊。

  「你知道老頭為什麼又生氣了?」慕笑塵將她放在草地上,自個兒則是翹著腳平躺下來。

  「你惹的。」她的話引來他一陣輕笑。

  「我只是跟他說,我要下山了。」

  「你要走?」葉翔舞驚詫地回頭瞧他,師父嘴上雖是吼他、罵他,但心裡對這個打小栽培的徒弟,可是既驕傲又自豪。

  他這一走,師父怕是心裡傷心,只是臉上表現不出來,但又不可能留下他,自是悲憤交加。

  「翔舞,反應別這麼快呀。」他笑道。「我走了,你會不會傷心?」

  「妖孽一除,天下太平。」葉翔舞正氣十足的吟誦道,表情嚴肅得連他都為之一愣,差點就信以為真地暗自垂淚。

  「竟然這樣對你的師兄,枉費我如此疼愛你。」他驀地坐起身子,伸手便朝她的臉頰捏去。

  「因為你的疼愛,我才會噩夢連連。」葉翔舞別開臉,讓他的手落空,不客氣地回道。

  「你你你!你太沒良心了,是誰在這鳥不生蛋的山上陪著你玩的?是誰陪你修行,跟你下棋將你訓練得這般聰明?是誰帶你到溪邊玩,晚上還陪你看月亮?你!你!你枉我一片苦心啊……」慕笑塵語調激昂地指責連連。

  即使知道他是在說著玩,也明白他一副哀怨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但葉翔舞還是有一瞬間的動搖。

  不由回頭瞄了他一眼,一年半的光陰,她從他身上看到啟明之光和睿智之神,更加有一種想要追趕他的念頭。

  「你又不是不回來。」

  「翔舞……」慕笑塵的表情忽然收斂,不見一絲調笑,正經八百地盯著她。「我若下山,回來便是遙遙無期,即使如此,你也無所謂嗎?」

  她無所謂?葉翔舞怔愣地看進他精亮的眸子。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瞧著她的眼似笑非笑地別有深意,她的心中沒來由一緊,怔愣得無法動彈。

  慕笑塵,笑傲天下莫若塵,聰明又好謀略的他,心中定有一片遼闊的天地。如同她是為了繼承家業而修行,他的修行,也必定在天下有番作為。

  這些,她心裡是明白的。嬉皮笑臉、頑皮搗蛋,除了這副模樣外,他還藏著怎樣的面貌?隱約之間,她似乎也有所悟。

  慕笑塵的手再次撫上她的臉,細膩且溫柔的摩挲是從未有過的事。他那彷彿生死離別前的認真模樣,教她不禁莫名的心慌和害怕。

  「師兄是真的疼愛你,老頭只有你這麼一個心心唸唸的女徒兒,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師妹,疼愛之情,無論多少,總是有的。」

  他將臉湊近她,葉翔舞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全神貫注看著他。

  她的眼中,現下的心裡,滿滿全是他。

  她這副模樣,使得他心一動,表情罕見的認真,更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寵愛。

  慕笑塵忽然將她攬進懷中,手掌緩緩撫著她的秀髮。

  葉翔舞只聽見一陣陣怦怦聲響,不知是他的心跳,還是自己的。他環抱她也是常有的事,怎麼這回卻不一樣?

  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又如此心緒不寧?

  慕笑塵抱著她,也不明白自己怎會有這個舉動。忽然間,他想起老頭說過的那句話——七情殘缺的命格。

  臉上浮出戲謔的笑。

  他不信,不信的並非他生來是這種悲慘的命格,而是自己有多少情可以動,尤其是……已經如此敷衍避免之後,還能怎樣?

  能怎樣?可為何心中會有一絲疼痛,悶得他心口直發慌?

  「你別下山。」忽然懷中的人兒溢出一句話。他一愣,收回思緒,放開她。

  「不是阻撓你,而是暫時別下山。」葉翔舞堅定的說。

  「為什麼?」

  她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極難回答。「我修行得還不夠。」所以,需他作陪。

  「好狡猾啊!等你修行夠了,再一腳把我踢開嗎?翔舞竟然如此奸詐。」慕笑塵又恢復嬉笑表情。

  葉翔舞不睬他,只是輕輕閉了閉眼,呢喃道:「自找罪受。」

  他輕輕地笑了笑,既然她說別走,那他,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他怎麼忍心不如她的意?就許她一個……暫時的不走吧!

  ☆ ☆    ☆ ☆    ☆ ☆

  數月後

  葉翔舞即將年滿十六,這一日,上善師徒兩人因為不喜歡那種喧嘩的氣氛,於是她獨自下天靈山,回到爹爹為她大費周章慶生的葉府。

  葉家旁支雖不多,但半路跑來認親戚的人倒不少,再加上交情好的商賈、素有生意往來的友人,葉府一反往日的冷清,燈火輝煌,熱鬧異常。

  葉翔舞換上一身喜慶嬌俏的紅衫,上好綢緞的羅裙,映襯著她勝雪般晶瑩剔透的肌膚。

  眾人紛紛議論著,葉家這小女兒出落得越來越標緻,十六歲已是絕色佳人,誰要娶了她,可謂財色兼收。

  嫁人?葉翔舞心中暗自不快,嫁人那檔子事,她才不想。只是,如果慕笑塵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撲上來捏她的臉蛋,絕對會!

  「葉老爺,您可是生了雙俊俏的兒女,男俊女嬌,好福氣啊!」

  她瞧著爹爹因這話笑紅了臉,高興得都不知道是誰在慶生。

  葉老爺喜孜孜的笑道:「哪裡哪裡,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不提也罷。」

  「看來葉家的家業,葉老爺是打算讓女兒接下了?不知這麼做,會不會引得兒子不快?」

  不知是何人插嘴,頓時破壞了氣氛。

  葉老爺的笑臉怔了怔,一時間找不著好的說辭。

  人們總好奇著別人家的事,這會兒更像是探聽到什麼了不得的秘密,竊竊私語了起來。

  「葉家財葉家留,無論是誰持家,都是葉家的事,不勞各位叔伯操心。」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眾人一驚,目光齊看向葉老爺身旁的女娃兒,俏臉緊繃著面露不悅,但這等姿態卻耀眼得讓人相形見絀。

  葉老爺驚奇地瞅了她一眼,葉翔舞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她怎會如此莽撞地衝口而出這些話?

  是見不得人家拿葉家的事來說嘴?還是自己心中暗藏著奇妙的意念,突然間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開竅了。

  葉翔舞垂首,臉上揚起輕笑。十六歲,她會有怎樣的轉變呢?

  「翔舞?」葉老爺喚了她一聲。

  女兒一向少言,更不會說出這種盛氣凌人的話,可方纔那一句,讓他驚訝之餘也暗自欣喜。

  難不成近兩年的修行見效了?

  「葉老爺,您這小女兒真是伶俐,看來您是不用擔心後繼無人了。」

  說這話的人她識得,是王朝最好的精繡坊的老闆杜懷山,精繡坊以繡品花樣兒巧妙,手藝精湛著稱,也是那次和宮中交貨日期衝突的大客戶。

  那次聽了慕笑塵的建議,爹爹照辦後,果然得到此人的諒解,而後仍舊維持著生意上的往來。

  葉翔舞神情已然平靜,緩聲道:「葉家三十幾間分號,爹爹已奠下根基,有了極好的局面;經營之事,爹爹也曾細心教導,自不會生疏怠慢。以後還有需要仰仗各位叔伯的地方,請給翔舞小小薄面,葉家自然不會怠慢各位叔伯的。」

  杜懷山老眼微瞇地看向她,心想,這女娃兒此等年紀便有如此膽識跟手腕,日後必定成大器。

  葉翔舞抬頭看向葉老爹,問道:「爹,是時候開席了嗎?」

  「喔!是,是時候了。」葉老爺聲如洪鐘的應道。

  這一日,是葉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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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17 15:49: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葉翔舞一心惦念著趕回山上,甚至沒等天亮,便留下字條回去。莫名的,心中有一股衝動就是想立刻見到慕笑塵,彷彿再相見,風水就會輪流轉。

  她雖說不出是怎麼回事,但心底明白自己不一樣了,彷彿是破繭而出的蝶,心中浮出最想告訴的人,就是他!她想將她這奇妙的改變展現在他面前。

  行至半途,腳下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響,她低頭一瞧,臉色微變,但頃刻間,那陣懼意便煙消雲散。

  葉翔舞蹲下身,瞧著地上原本極其噁心的東西。其實,還真如他說的,這玩意兒胖胖軟軟的還挺可愛。

  心思一轉,她的眼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處理妥當後,她更是加快腳步,難掩心潮澎湃,一身紅衫羅裙映得面容紅潤,如花般嬌美。

  慕笑塵仰躺在石桌上看著還未隱沒的月亮時,耳邊便聽到一陣急促卻不紊亂的腳步聲,偏頭一瞧,就看見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她那溢於言表的喜悅讓她看起來比平日活潑,整個人靈動起來,更不用說此時光彩奪目的面容。

  慕笑塵一瞬間失了神。「回來了?」

  「嗯。」葉翔舞緩了口氣問:「師父呢?」

  「到溪邊黯然神傷去了,他以為你沒那麼快回來,乖徒弟滿十六歲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卻沒法兒替你慶祝,傷心得不得了。」

  葉翔舞輕笑,雙手負於身後,朝他走去。

  「所以我趕著早些回來。」

  慕笑塵坐起身來,笑看她道:「十六歲了呢!如此,已是兩年了。」

  「可不是,就這樣也兩年了。」她微笑著應著。

  他察覺出她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背負的手探出,她將左手攥著的東西平舉在他眼前,笑容燦爛。「如今,我信你說的,這小東西的確可愛。」

  慕笑塵藉著月光,看清她手中的東西時,第一次驚訝地目瞪口呆。那肥肥軟軟的東西——正是她最怕的大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慕笑塵,以後你休想欺負我。」她喚他的名字,叫得理所當然又自然流暢,更有幾許得意。

  「哈哈哈哈!」見著他一副傻不楞怔的模樣,像是驚嚇不小,葉翔舞禁不住笑得前俯後仰。

  或許他這種反應,也只有此刻才能見到。至今她才發現,反擊的感覺真好!

  慕笑塵失神地瞧著在黯淡的月光下,她嬌美俏麗的臉蛋,竟是如此燦爛奪目,笑得如此恣意暢快。

  他的心潮無預警地起伏,心弦猛然被撥響,再也禁不住、止不了……

  「咳咳咳咳!」忽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彷彿要將他的心給咳出來。

  「你怎麼了?」翔舞笑聲戛然而止,看著他,難不成被她嚇到了?

  「沒事。」他揮揮手。「老頭是不是掉進水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去瞧瞧。」她快活的三步並兩步離開,沒注意到身後的他擰緊的眉心,以及泛白的唇。

  方纔,他竟因為她眩目的姿容而無法移開視線,心中波濤洶湧,緊接著便是一陣疼痛。

  他第一次察覺,原來,心竟然會這麼痛!

  「翔舞!」他突地叫住她,見她頓住腳步回頭,又問道:「真不怕了?」

  「哼……」她輕聲哼笑,看他像傻瓜。

  「那還怕什麼?」

  「怕什麼?可不就等著你找來給我瞧。」

  「嘖嘖嘖!」慕笑塵擠眉弄眼做出怪模怪樣。「此次回去該不會是中邪了?」不然怎會如此牙尖嘴利,對答如流?

  「你以為你還能欺負我一輩子?」她斜瞥了他一眼。

  「若是能欺負一輩子,也是好事。」他忽而溢出這一句,葉翔舞不甚明白,只當他是捉弄她上癮了。

  「待會兒我還要回家,爹爹有事囑咐,暫時不上來這裡,急著趕回來就是為了跟師父說一聲。」她才不會老實告訴他,自己是為了想快點見到他,好讓他吃上一驚。

  忽然,葉翔舞的目光認真地直直射向他。「等我回來,再跟你清算前帳。」撂了話,她轉身快步朝後山行去。

  慕笑塵齜牙咧嘴地怪笑,等她回來跟他算帳?他有這麼老實嗎?恐怕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笑意猛然收斂,再也無半點嬉笑玩鬧的表情,彷彿此時這般的凝重沉著,才是他暗藏在心裡最真實的面容。

  她再回來,只怕,是見不著他了……

  ☆ ☆    ☆ ☆    ☆ ☆

  葉翔舞之所以要返家待上幾日,是因為葉老爹此次要送貨到宮中,她正想藉此機會一探皇宮究竟,便跟隨父親湊了熱鬧。

  沒想到卻在偌大的皇宮迷了路,還碰上王朝最富盛名的驚瀾公主。令她訝異的是,她們雖無太深入的交談,但自己和驚瀾公主之間,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公主與她年紀相差無幾,卻是真正的不同凡響、氣勢非凡。聽爹爹說,皇宮中早有三宮鼎立的跡象。

  所謂三宮,乃晉王朝皇主公君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的東宮、二皇子晉千歲的西宮,以及宮中元老擁立的南嶺宮。而驚瀾公主,正是南嶺宮之首。

  呵!那人不是對謀略之事極感興趣嗎?這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怕是他無法觸及的吧!

  自己雖然也未涉及,但好歹對那皇宮也瞧上了兩眼,一定要將此番經歷說給他聽,讓他嫉妒一下。

  葉翔舞加快腳步,趕回天靈山。

  今日的天靈山有些不尋常,總覺得安靜了幾分,有些死氣沉沉。她越是接近石屋,這樣的感覺越強烈。

  「師父!」屋中竟然只有上善一人。

  「喔!翔舞回來了?」

  「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屋內籠罩著一股沉悶氣息,師父雖是在笑,但那笑容也非平日那般暢快,連紅潤的面色也黯淡了幾分。

  發生了什麼事?

  「此番進宮有所獲嗎?」

  「嗯。」她輕快地應了一聲。「我還見到驚瀾公主。」

  「啊呀!乖徒兒果然了不得,了不得。」上善呵呵笑。

  了不得還不至於,不過用來刺激那人倒還合用。

  思及此,她便心情愉快的問道:「慕笑塵呢?」

  她的話一問出口,便見上善一愣,笑容瞬間僵住,彷彿遭受極大的打擊。

  「臭小子啊……」上善老眉一緊,遲疑了片刻。「翔舞,慕小子若是不見了,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這話暗示了什麼?葉翔舞本來歡樂的心情,隱隱出現一絲陰霾。

  「發生什麼事了?」

  「他走了。」上善這回不再猶豫地回答,卻教她驚呆了,回過神時,竟覺後背一陣冷汗。

  「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

  「翔舞,他不是早就說過嗎?他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你也知道,臭小子雖然胡鬧愛搗蛋,但他天生就不該困限於山中。」

  「但為何突然就走了,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也不過幾日,他都等不了嗎?」她當然知道他不會一輩子留在山上,可他為什麼都不知會一聲,連等她回來的耐性也沒有,就那樣灑脫無牽掛的走了?

  難道他對她跟師父,毫無一絲留戀嗎?她只是這兩年來他捉弄的對象?如果真有留戀之情,怎會走得如此無情無義?

  「師父,你很傷心嗎?」

  「唉……好歹是老夫含辛茹苦養大、教育的娃兒啊!」那小子,真沒良心!

  「走了就走了,師父就當沒這個徒弟吧!」她的聲音冷得讓人心顫。

  「翔舞,你其實……沒有那麼討厭你師兄吧?」

  「不,一輩子都討厭。」她答得堅決。

  他不是答應過她暫時不會離開?她說等她回來清算前帳的時候,他也沒有反對不是嗎?

  慕笑塵竟然不聲不響,背著她就這樣離開,竟然如此惡劣?!

  這究竟算什麼!她討厭他!

  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

  葉翔舞狠狠地扭開頭,垂下臉,原本飛揚的眉梢細細糾結在一起,隱隱染上一分苦楚,又似不甘心。

  長睫快速的扇動,眨眼間,依稀可見長長的睫毛上,有晶亮的珠兒顫動,接著又被她狠狠地眨進眼眶中。

  這種人,不值得她傷心!不值得!

  可為何她的心裡卻還是悶悶沉沉的,還有針椎般的痛感,讓人好想哭……

  ☆ ☆    ☆ ☆    ☆ ☆

  慕笑塵被二皇子的貼身侍衛尉遲帶到西宮,在來的路上還搖頭晃腦沒個正經,到了正殿也沒見他多些謹慎。

  自他下山已有兩、三個月,逍遙玩樂了一陣後該到哪裡,還是得去。

  他對師父雖然一向沒大沒小,但老頭始終是明白他的,知他心思,明他企圖。大智大慧的上善大師,名號哪能是叫假的呢!多少玩權弄術的皇族懇求他出山,老頭卻寧願在山上逍遙自在,這是他心性所向。

  但他不一樣,他始終想知道自己究竟能成何大事。正巧素有德賢之名的當朝二皇子尋謀士,又跟老頭略有交情,老頭便順水推舟將他引見了。

  雖說是引見?但八成是想眼不見心不煩,巴不得他趕緊下山從此落個清靜吧!

  這山,也是遲了近半年才下的……慕笑塵的唇邊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西宮。」

  尉遲看著他放肆無禮的舉動,不禁皺了皺眉,忍著沒有多言。多次教訓已讓他明白,二皇子若是沒有指示,他便插不得嘴。

  坐在上座的晉千歲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手舞足蹈、活蹦亂跳的慕笑塵,臉上緩緩浮現不明寓意、看不清虛實的微笑。

  上善大師的徒弟,本事他自然信得過,就是看起來太過「活潑」了。

  「據聞你聰明非凡,自譽這天下第一的名號,遲早會落到你頭上?」

  慕笑塵忽聞一道溫和中帶著勁道,聲調平緩卻暗含別意的聲音。

  循聲看去,慕笑塵便瞧見上座那個尊貴儒雅、溫和俊朗,擁有獨特皇族氣質,年紀與他不相上下的青年。

  這人,便是老頭口中、晉王朝上下稱頌德賢兼備的二皇子晉千歲?

  那滿含笑意的表相下,是讓人猜不透、摸不著的心思。

  如此年輕……老頭說二皇子運籌帷幄於股掌間,談笑中一切灰飛煙滅。

  慕笑塵不由顯露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座之人暗蘊的氣勢,可了不得。

  貼身侍衛尉遲見他直直地盯著二皇子看,不由怒道:「放肆!見到二皇子還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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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49:43 |只看該作者
  慕笑塵剛想開口,便聽見上座的人出聲。

  「免了。」見他面露驚訝,晉千歲不由笑道:「本王往後還得借重你這個『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才智。」

  「誰瞎掰的第一?」他一如既往的嬉笑。

  「你如果不是第一,那誰配得上這個名號?」

  「我話還沒說完。」他肆無忌憚的態度,絲毫不把這座森嚴的皇宮放在眼裡。

  「不認『第一』,可我做了第二,大概也沒人敢認第一。」繞了個圈,還是在誇自己。

  晉千歲揚揚眉梢,抬眼狀似不經意地瞟瞟他。「本王相信上善大師的眼光。」

  「二皇子,你被騙了。」慕笑塵輕笑,教人聽不出此話是真是假。「師父當然是說自家徒兒好,不過老頭是在陷害我,論智慧,還有一個人也很聰明。」彷彿想起什麼,他的眸中閃過一道溫和的光芒。

  晉千歲眼中精光一閃,問道:「誰?」

  「我何必告訴你。」慕笑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這放肆的語氣又驚得尉遲蠢蠢欲動,卻接到主子警告的眼神而作罷。

  「你知道本王找你來做什麼嗎?」

  「願聞其詳。」他嘻嘻一笑,裝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本王要你做本王的幕僚,協助本王成就大業。」晉千歲鬆開眉心,懶散地向後靠去。

  慕笑塵一愣,立刻無趣地搖頭晃腦。「我有什麼好處?」皇族鬥爭,這種勾心鬥角的事,一不小心丟了小命都不自知。

  晉千歲淡淡一笑,深邃的眼中有著無比懾人的誘惑,讓人明知是陷阱,卻還是死心塌地往下跳。

  「難道你不想試試,以你一等一的智慧,做個翻雲覆雨手?將皇宮裡的人耍在股掌間,應該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吧!」

  慕笑塵突地盯著他,沉默了半晌,臉上漸漸浮現狡黠的笑:這二皇子,哪裡是德賢兼備的人了?

  ☆ ☆    ☆ ☆    ☆ ☆

  他本來是要離開的,卻因為葉翔舞的幾句話暫時留了下來。

  臨走前他跟老頭請求了一事,從小至今未跟師父求過任何事,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他要老頭不該透露的事情,就不能對她說上半分。

  翔舞……慕笑塵平靜地看向窗外,良久才歎了口氣,怕是她已恨他恨得牙癢癢了吧,況且如今還似脫胎換骨,等著找他算帳,他這一離開,她會如何?會氣他、惦記他多久?

  離開是必然的事,只是如此倉促,彷彿是趁她不在時逃跑,生怕從此萬劫不復一般。

  「先生,二皇子請你前往西宮,有事商討。」侍衛尉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難得的靜謐思索頓時煙消雲散,一瞧見二皇子忠心耿耿的侍衛,他就禁不住心花怒放。

  「先生?尉遲,人家有這麼老嗎?」慕笑塵故作嬌羞狀,直朝尉遲撲去。

  尉遲像閃避鬼怪般迅速躲開,這慕笑塵吊兒郎當毫不正經,還整日嬉皮笑臉,真看不出哪裡有本事。

  殊不知,因為此地無法兒戲,慕笑塵已是收斂了性子,頂多嬉皮笑臉,卻沒再胡作非為。

  總得有所改變呀……

  ☆ ☆    ☆ ☆    ☆ ☆

  四年後

  宮中分庭抗禮的三宮,爭位之勢已越演越烈,皇主公君已老邁,傳位之日指日可待。

  西宮之首的二皇子晉千歲、太子黨的東宮,以及擁立前朝鳳女、今朝驚瀾的南嶺宮,彼此間勾心鬥角,揣測算計,表面的平靜之下,卻潛藏著一股風起雲湧的暗流。

  相傳二皇子與驚瀾公主,前些年關係甚好,不知為了何事,如今卻成了對峙的局面,私底下也是撲朔迷離、曖昧不清,著實為難了幫他們辦事的人。

  慕笑塵居住於西宮內的小別院,此時正無聊得發慌。

  四年了,這四年裡他似認真卻玩鬧地助二皇子成就大業,「天下第一謀臣」的名號是給他的吧?

  太好笑了,他算得上什麼臣?原本就無心為之,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何能耐,而在這詭譎的皇宮中又能如何玩耍。

  因此二皇子常說他不認真,卻不知他已經很認真了,至少辦事的時候是不遺餘力的。二皇子是他的金主,管吃管喝,生活得極為舒適。而他只是寄居在二皇子旗下混飯吃的人,什麼時候不想混了,就是離開的時候。

  「唉……」長歎一氣,三宮彼此間思量著,暗地裡花樣繁多,你來我往的,檯面上也不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他實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總是撒網,也得要有捕上大魚的時候吧!

  「先生。」尉遲步入別院,一見他仰躺在別院涼亭的石桌上,習慣性地皺了皺眉。

  「你來了?」

  「先生找屬下有何事?」

  「當然有事,這事還只能請尉侍衛鼎力相助。」他的姿態太過悠閒,尉遲一時也分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什麼事?」

  這佩劍侍衛,都四年了還是像根木頭,不過那顆對二皇子的忠心,倒是值得敬佩。

  「我有點事需要到禁軍千侯和左丞司的府邸探一探,你就跟我走一趟吧!但記住,千萬不能聲張。」

  尉遲暗自一驚,這人又想做何事?禁軍千侯跟左丞司可都是西宮的對頭——東宮太子黨的人。而右丞司權力之大,可謂隻手遮天,怎可能說探就探?

  四年前他對此人的印象不過是吊兒郎當的頑少,態度還甚是囂張無理,實在不明白二皇子怎會如此器重此人。

  四年來,他總算明白這人能得「天下第一謀臣」名號的原因。二皇子的幕僚之中,最嬉皮笑臉的是他,最聰明睿智的,也是他。

  「是。」尉遲答應,他若是能改改性子,則是再好不過了。

  「啊呀!尉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連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也願意陪我干,真不愧是我的知己。」慕笑塵再次耍寶的故作心花怒放狀戲弄對方,就愛看這木頭侍衛隱忍著火氣,憋著鐵青的表情。

  禁軍千侯和左丞司的府邸,豈是能隨便探得的地方,況且此去,還是要收集對手的罪證,稍有不慎便腦袋落地,到時候二皇子來個六親不認不保他,豈不是……

  想想,慕笑塵起了興致,越危險的事兒,越是好玩啊!

  ☆ ☆    ☆ ☆    ☆ ☆

  自己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做這種事?!

  夜幕下,葉翔舞的臉看來有些不悅,她此時正在王朝第一花舫的某個隱蔽的角落。方才見了第一紅牌,交代了該辦的事,這溫香軟玉的地方是散佈消息、造謠生事的最佳地點,況且鼎鼎有名的第一花舫、顛倒眾生的第一美人,還是她幾年前誤交的損友所佈的眼線。

  葉翔舞不滿地撇了撇嘴,不著痕跡地小心步出這鶯聲燕語的地方。

  若是被爹爹曉得,或旁人知道葉家當家小姐半夜三更跑到這種地方,她往後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說起來,還不都是因為那個人!

  離開花舫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回頭瞧了一眼,驚瀾公主怎麼想得出這招?背後操縱,出錢出人,搞了這麼一個男人的溫柔鄉,一不小心還成了王朝第一,目的就是為了搜集消息。

  來這裡的鮮少是平常人家的子弟,畢竟第一的名號可不是隨便亂叫的,沒有能夠揮霍千金的家底,哪敢到這裡來點四大美人的睥。

  因此來這的多是王孫貴族,再不就是腰纏萬貫的商賈或世家子弟。她大哥,自然也是其中的常客。

  美人在懷,醇酒相伴,一番暢飲後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她實在佩服驚瀾公主的神機妙算,養在深宮的人竟如此瞭解人性。這下,不就是差遣她辦事來了,自從那年隨爹爹進宮不小心迷路,遇上了驚瀾後,兩人的緣分便再也剪不斷。而對這一等一的公主,她是禁不住惺惺相惜,只得認命替她辦事。

  葉翔舞伸出小指把玩落在肩頭的辮子,明眸皓齒的俏臉上顯現一絲狡黠笑容。

  公主說三宮對峙的局面已經太久,是該有所行動了,還說是她該出力的時候,好啊!此時她不就用力的出力嗎?

  既然不願再維持平靜的假象,她有的是法子在整個王朝、皇宮,甚至江湖中掀起一場風暴,剩下的就是公主的事了。

  撲朔迷離的混戰中,唯有智慧、冷靜才能勝出,況且「天藏寶圖」傳言一出,如此巨大的財富自是引來無數人為之搏命。

  縱使是天之皇子,也不免為這可保江山千秋萬世的財富動心,一番動盪自是不可避免,但這寶藏嘛……

  葉翔舞忍不住掩著小嘴輕笑出聲,你說有便有,說無,那也就是無囉!

  替公主私下辦事自然是因為交情,可實際上,她還是王朝首富葉家大小姐,聰明伶俐、能言善辯的葉家主事。

  能言善辯……她何時成了能言善辯的人?葉翔舞思緒一頓,面色忽而一暗。想當初,她還曾是個被欺負又怕蟲的女孩兒。

  能言善辯的人,不是她……

  慕笑塵在宮中!

  公主狀似無心之語,卻在她心中掀起浪潮。

  慕笑塵竟然在宮中,無消無息了四個年頭,而他竟然在宮中?!

  她之所以如此賣力替驚瀾辦事,就是預測到這一步,慕笑塵即使不願,也免不了會再跟她碰面。

  她真的很想當面問清楚,當年為什麼不告而別?自己明明叮嚀他等待,他為什麼不肯等?見她會很可怕嗎?

  他離開後的半年間,無論是在葉府還是在天靈山,她做什麼事都不對勁!師父說她像失了魂,可她明明是在憤怒,看見他待過的地方就忍不住生氣,瞧著他看過的書就不禁惱火,心緒不寧地益加煩躁,夜深人靜時卻又黯然神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真見到他,她真的能大聲呵斥他的不告而別嗎?還是心痛得寧願冷漠以對?或是……

  葉翔舞眉心微擰,四年,記恨了四年該如何填補?更可恨的是,為什麼偏偏能念著他四年?

  葉翔舞用力甩手,疾步離去。

  她只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罵他、打他,那個該死的男人!

  ☆ ☆    ☆ ☆    ☆ ☆

  「禁軍千侯囂張跋扈、擾亂民安都算是小事,但私吞進貢物品、謊報軍情可是重罪。左丞司偷運私鹽轉售,與臨蠻夷國勾結叛亂,叛國的罪名可不小。」慕笑塵習慣性的摸摸鼻子。

  「證據?」

  意有所指地朝一旁站得像鐵柱的尉遲看了一眼,慕笑塵笑道:「證據確鑿,多虧尉侍衛鼎力相助。」

  「也就是說……」晉千歲偏頭瞟了眼面如刀刻、垂首不語的尉遲,微瞇眼。

  「只要一紙密函送至右丞司,千侯和左丞司必死無疑。」

  「看來,王朝是沒有能與你並駕齊驅的人了。」

  沒有與他並駕齊驅的人?是嗎?

  晉千歲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彷彿被針紮了一下,原本笑得燦爛的臉,突然像被雷擊般齜牙咧嘴了起來。

  「怎麼了?」

  「還有一個人……」慕笑塵皺著眉,貌似在思索,彷彿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如果這個人能夠投誠西宮,那西宮立於三宮之首的日子指日可待。」

  「宮裡上下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二皇子應該聽說過『王朝首富』葉家吧?」

  翔舞……隔了這麼久,她變成什麼樣了?

  她本就聰明,在他離開之前又已開竅,如今更是不同凡響了吧!再見面的話,她會不理他?還是……他終於,還是要見她了嗎?

  慕笑塵的表情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臉,變得深沉起來。

  晉千歲懷疑地瞟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任由他難得地陷入沉思。

  王朝首富葉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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