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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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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連盈 ]霸愛相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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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王朝首富葉家,他並非頭一次來,況且在宮中還瞧過更奢華的陣仗,不應該會有踱步不前的猶豫,但為何心中仍會有些不安?

  如此近的距離,才會情怯嗎?慕笑塵看似悠閒自得地在大堂搖來晃去,廳堂中坐著的還有當朝二皇子晉千歲,以及驚瀾公主俞詠妍。

  此次出宮,名為兄妹的兩人打著遊山玩水的名號,一來為調查盛傳的「天藏寶圖」的傳說;二來,則是為說服葉翔舞投誠來的。

  可若是要勸說葉家主事協助西宮,這二皇子又專程邀上南嶺宮的驚瀾公主,豈不是麻煩?思及此,慕笑塵的臉上浮出戲謔的笑意,二皇子心裡究竟暗藏著什麼莫測高深的主意,還是別有計謀,他相當拭目以待。

  「慕笑塵!」一道清朗的女聲勢若破竹地劃破了平靜的氛圍,也讓他心中為之一震。

  他禁不住回頭,瞧見那走來的輕盈體態和俏麗面容,明明才四年不見,怎會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的模樣還是俏麗可愛,只是那密佈在肌理下的聰慧才智,已化為自信光彩,這眩目的光芒,他在臨走前,就已經瞧見過。

  慕笑塵笑嘻嘻的看著她,直到真實的見到人了,那份些微的忐忑才消散。她就在他眼前,似乎沒有比這更讓人舒心愜意的事了。

  豈料葉翔舞上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便揪住他的耳朵,也不管廳中還坐著其他客人,立即開罵。

  「很好嘛,走的時候偷偷摸摸,一失蹤便幾年不見蹤影,沒住處了就想到我這兒來落腳,你當葉家是什麼?客棧嗎?」

  「誰教我就只認識你嘛,況且你家這麼大,應該不計較我帶幾個朋友來住幾天吧!」慕笑塵嬉皮笑臉的回道。

  他這副模樣,教她有瞬間的恍惚,如此熟悉的表情姿態,好似他從未離開過,這四年,也不曾存在。怎麼可能不存在!眼前這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子,在那好似不曾變過的笑容下,她瞧得出他眉宇間的睿智和性子上的收斂。

  饒是靈活不羈的他,這幾年在風雲變幻的宮中,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要住可以,房錢照算。」葉翔舞收斂心思,看向廳中另外一男一女。

  朋友?慕笑塵當她無知到不清楚眼前兩人是誰嗎?不說那等氣勢任人一看便知並非凡人,況且……誰被誰蒙在鼓裡,誰著了誰的道兒她還不清楚嗎?

  二皇子晉千歲看起來氣宇軒昂,謙和雅致,只是能讓慕笑塵甘心輔佐的人、讓驚瀾公主視為對手的人物,豈能簡單,況且……她轉向另一旁雍容華貴、儀態大方的俞詠妍,還有這驚瀾公主跟她通風報信呢!

  恍若不經意地跟俞詠妍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兩位皇子、公主為了自家的私事,倒是連人帶事將他們這些人折騰得夠。

  葉翔舞大致安排妥當後,便揪著慕笑塵出了廳堂,氣勢強得讓他不由得心生感歎,才幾年不見,昔日的乖女孩就變成作風強勢的女子了。

  葉翔舞揪著他來到後院,立刻鬆手坐在一旁不發一語,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表情甚是平靜。

  慕笑塵打量著她的臉,其實怎麼會毫無變化呢?只是她的容貌記在他心上,隨著年月的增長,心中也描繪著她漸變的音容笑貌,以至於再見到她,竟是那般的熟悉,又隱約透著陌生。

  慕笑塵的眉心一緊,倏地,心中疼痛的感覺傾洩而出。

  「翔舞?」竭力掩下心中莫名的痛楚,他再度笑著喚她,習慣性地伸出手想要碰觸她的肩頭,卻猛地一愣,倉皇抽回。

  「你說,我該如何對待你,從一相識你便戲弄欺負我,等我想算帳時,卻又溜得無影無蹤,連聲招呼都不打,像是故意避開我逃跑似的。」葉翔舞的聲音不疾不徐,也不瞧他地兀自說著,卻聽得他心驚。

  「像你這般忘恩負義的人還敢來,你說,我是不是該亂棒將你打出去?」她終於轉身,目光直直地射向他。

  「翔舞,你知道我本來就是要走的。」他笑。

  「是,你是要走,但卻像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虧心事,趁著我離開時逃跑。」

  「可不是嘛。」慕笑塵笑嘻嘻地戲語。「你一說要回來找我算帳,我就嚇得連夜逃跑了。」

  「你可記得,我說過要你等我?」葉翔舞無視他的嬉笑,表情嚴肅的說。

  「翔舞……」他無奈地喚她,但臉上的笑容又帶著獨有的寵溺。

  她與他,年少時便相遇。對他,她有著小孩的委屈和埋怨,有諸多理不清、說不明的感情,這些年來她漸漸明白,其中,還有某種艷羨。

  「你怎麼會以為像我這樣的個性,你說等,我便會等呢?」

  他的話,教她一愣。是啊,她怎會以為他會等呢?

  「好了,無論如何又見到你了。小師妹,師兄借住幾宿應該無所謂吧?換做葉老爹一定會同意的。」他極有把握的說。

  「哼!」葉翔舞輕哼一聲,瞥了他一眼。「如今葉家當家做主的是我,你可要弄明白。」

  換言之,就是她想讓他滾,他就得立刻從葉家消失!

  「翔舞呀翔舞!你一定不會這樣對我的是不是?」慕笑塵可憐兮兮的瞅著她,用力讓眼眸泛起水光。

  「你最好不要再用這種表情跟我說話,不然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別想再進葉家大門。」

  葉翔舞強勢、果決的言語,讓慕笑塵一驚,雖然早已預料到,但親眼看到她的成長,他還是既驚且喜。

  回想兩人初次見面,她還是個寡言且任他欺負的女孩,如今卻脫胎換骨……

  不,也許這就是潛藏在她體內的資質,只是漸漸被發掘出來罷了。

  早在他離開前兩人見的最後一面,他便被她這潛藏的光華懾住了心神,才不得不走……

  慕笑塵神情迅疾一變,一瞬間彷彿憶起什麼而感到痛楚,立刻又強壓隱去。

  「翔舞。」他踱至她跟前,看起來心情愉悅,笑意盎然。「你長大了。」

  「你!」葉翔舞瞪著他。「少用這種像爹爹的語氣說我。」

  「那你要我如何對你?」

  如何?葉翔舞彷彿也被問倒了。

  擰了擰眉心,她有些賭氣的別開臉。「總之,你自己掂量了。」

  自己掂量?這可真是難為人呀……

  ☆ ☆    ☆ ☆    ☆ ☆

  葉翔舞暗中在王朝第一花舫、同時也是傳言集散地,蓄意散佈「天藏寶圖」的消息,立即引起皇宮與江湖的一片混亂。

  與驚瀾公主立場相對的二皇子晉千歲,和公主親密的同來葉府,如果真如驚瀾所言,二皇子有九成是想藉慕笑塵來說服她歸順,那照理說公主不該出現才對。

  看來這二皇子與公主之間,也有旁人無法參透的關係。也因為如此,她跟慕笑塵竟變成了相對的立場。

  她倒是很想知道,這一場牽扯到他和她的皇族鬥爭,究竟誰更勝一籌?

  葉翔舞纖手一伸,緩緩掀開簾子,在隱密處瞧著樓閣下的熱鬧。這第一花舫的第一美人水沐鈴,可謂是精緻絕妙,天上地下都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吶。

  忽然葉翔舞的目光一凝,剎那間眸中射出交雜冰與火的光芒,看著下方那個不該出現此地的人。

  慕笑塵的面容極為俊俏,這是她很早前就知道的,而那吊兒郎當的姿態,似乎很討這裡姑娘的喜歡。

  可是……葉翔舞不禁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火氣上升,但此時此刻確實很想打那個臭小子一頓。

  就當是替師父清理門戶,替天行道。

  葉翔舞閉上眼,許久才平息心緒,再睜眼時已是波瀾不驚,歸於平靜。

  縱使再想揍人,但此時她什麼都不能做,自己身處此地已是不可告人,又怎麼可能還去揪著他打?

  可……實在讓人心裡不歡喜!

  將簾子掀得更開,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不料底下那人彷彿心有靈犀,有所察覺地抬首,往她身處的地方隨意一瞥……

  葉翔舞倏地撒手轉身,閃進簾內,當機立斷地疾步向外走去。

  「葉小姐……」迎面而來的花二娘瞧她行色匆匆,猶豫地叫道。

  「我先離開,事情就像我說的,請水姑娘照令行事,有事再差人秘密找我。」葉翔舞兩、三句話講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循著往常來的小路返回,一直到距離花舫幾丈遠,她才放緩了步子,舒了一口氣。

  她緊張什麼?就算他瞧見她又如何?他自己不也跑到這種煙花之地來尋歡作樂嗎?

  葉翔舞一思及此便心頭升火,臉色暗沉,轉身欲離開。可才不過走了幾步,就聽得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還未有所動作,右手便被一隻大掌握住。

  她一驚,正欲呵斥,耳邊即傳來熟悉的低語聲。「別說話,走。」

  頃刻間她就被這隻大掌的主人牽制著向前走。

  這人動作如猴兒靈活這一點,倒是一如既往。葉翔舞暗自歎了一口氣。

  兩人靜默著不知走過幾條街,才在一條小巷中站定,她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果然是你,翔舞,你很不乖喔!」慕笑塵饒富興味的笑看她。

  「好說,大家彼此彼此,我去那裡不過是圖個好奇,不像你慕公子,尋歡作樂來的。」葉翔舞力持平靜,但話中隱約聽得出火藥味。

  「尋歡作樂,說起來也是趣事一樁。」他撫了撫下巴,狀似認真的回答,意料中瞧見她瞪著自己的眸裡,倏地竄起兩串小火苗。

  呵呵呵!他家翔舞啊……

  慕笑塵突地伸出手將她拉近自己,低下臉靠近她。「不過,我是去尋人的。」

  葉翔舞一愣,腦袋一轉立刻明白他的話。想甩開他離開,卻被他緊抓住手腕。

  「你幹嘛?」她不見慌張地瞅他。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到王朝第一花舫去做什麼?那裡可不是女孩子家該去的地方。」

  「我去看臭小子如何尋歡作樂也不行嗎?」她揚了揚眉。

  「原來不是去見花舫的第一美人,也不是去秘密吩咐什麼事情呀!」慕笑塵胸有成竹地戲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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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0:36 |只看該作者
  葉翔舞心神一凝,若有所思、不動聲色地瞥了他幾眼,好一會兒才沉著開口。「慕笑塵,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應該心裡有數。」

  「師兄太抬舉我了,我怎麼猜得到你的心思。」兩人你來我往打著太極。

  「翔舞不用謙虛,連南嶺宮之首,最得三朝元老擁護的驚瀾公主都如此器重你了,師兄我也很自豪呢!」

  「師兄不也很得二皇子信任嗎?消失的四年中都在宮裡為二皇子出謀劃策,還博得『天下第一謀臣』的美名,我也很是欽佩。」

  「這麼說,『天藏寶圖』的消息是你放出的?」他問得似認真似無心。

  「而你此次跟著二皇子前來,是來說服我效力的?」葉翔舞只問不答,同樣不甘示弱。

  兩人互瞪對方,忽然慕笑塵笑了出來。這情景實在有趣,如今的翔舞已不可能任他玩耍欺負了。

  「看來你我都知對方根底,無須再隱藏什麼。」

  葉翔舞默然不答,他想如何揣測是他的事,她不會給他任何肯定的答案。

  「翔舞,沒想到你我如今各為其主,竟是對立的立場。」

  「錯了,你為二皇子謀事,是無法隨意脫身的差事,而我跟驚瀾公主之間,不過是有些交情罷了。」

  「和皇族的人交朋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況且那子虛烏有的『天藏寶圖』,是你為協助公主放出的消息吧?」

  葉翔舞的眼中閃過一道譎光,眼角餘光瞅見他愜意的笑容。

  他是不死心,一定要從她口中套出消息嗎?

  「你未免想得太遠了。」她淡道。

  「說穿了,你我不過是那對皇兄妹的棋子,依那兩人的才智,即使沒有我們,也能在朝中翻雲覆雨。」

  「你在暗示什麼?」葉翔舞開門見山直問。

  慕笑塵的眸光多了幾分讚許。真好,他的話她立刻就能會意,完全不用費心說明。

  「你心中應該明白。」

  二皇子跟驚瀾公主想宮變並非難事,權位之爭也不是非得他跟翔舞協助。找他跟翔舞,用處自然是有,這幾年下來他也越看越明。

  那二皇子與驚瀾公主能是多善良的人?兩人之間曖昧不明,所以不得不找人掩護,做做樣子、充充場面。

  聰明如翔舞不會不明白,況且葉家乃商賈大富之家,根本犯不著蹚這渾水,為公主辦事又是為何?為他嗎?

  葉翔舞定定的瞧了他一眼,輕呼一口氣,她多少明白他的意思,可話若是說透了,豈不是很沒意思?「我回去了。」

  「等等。」他迅速抓住她的手。「咱倆難得在此遇見,乾脆玩玩再回去。」

  「玩?」葉小姐不樂意的試著抽手,但他卻拽得死緊。

  「是呀,你師兄我在那悶的不得了的皇宮裡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能不玩個夠本?」他說著忽然回頭,笑道:「翔舞,我帶你去看月亮,咱們好久沒一起看月亮了。」

  葉翔舞一時怔愕住,不及反應就已被他拽著跑。

  「今晚星子密佈,沒有月亮。」她不領情的回道,但腳下的步子卻不見遲緩。

  「不是。」他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葉翔舞不禁微擰眉心,他這模樣總教她疑惑。「月亮藏在你我心中,看的,不過是回憶。」

  回憶……

  濃密的長睫垂下,掩去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

  ☆ ☆    ☆ ☆    ☆ ☆

  慕笑塵拉著她來到湖邊的一棵矮壯大樹下,一如往常地想抱她上樹,反正她身形依然嬌小,沒什麼太大變化。

  「你幹什麼?」葉翔舞有些驚詫地瞧著他摩拳擦掌的動作。

  「乖翔舞,師兄抱你上去呀。」他嬉皮笑臉地回道。

  葉翔舞平靜的緩了緩氣,吐出一句「不用」,便挽起袖口,拎了拎裙角,三、兩下爬上樹去,端端正正的坐著。

  慕笑塵驚得合不攏嘴,彷彿被人搶走掌中的東西般,心底莫名湧起強烈的失落感。

  「你要不要上來?」

  頂上傳來她的聲音,他才靈活地爬上樹,坐定後還來不及開口稱讚她,就被她接踵而來的問題問倒。

  「我問你,你匆忙離開,只是為了急著下山,沒有別的原因了?」他那麼迫切的離開,讓她耿耿於懷。

  「別的原因……」他低喃地重複她的話,似有思索,當察覺心中有異時,又立刻展開笑靨。

  「若要說有別的原因,大概就是厭煩了老頭,還有……」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不就是你要回來找我算帳嘛。」

  「你打算今生都待在宮中,為二皇子效力了?」葉翔舞緊接著又問。

  「翔舞,你變得咄咄逼人了。」他不答反笑,葉翔舞愣了一下,靜默下來。

  「我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何事罷了!」慕笑塵的聲音倏忽低沉,表情認真了起來。「皇宮是一個華麗又密閉的籠子,玩夠了就要明哲保身,是時候就該退出來,況且天下這麼大,豈是區區皇宮就可以讓我度過今生。」

  「想脫身談何容易?二皇子會那麼簡單放你走?」

  「所以,替他成就大業是迫在眉睫的任務,如此一來,我才有離開的理由。」他突然轉頭看她。「翔舞,你要幫公王,我不會阻止你,可是公主和二皇子本是一家人,你我二人,要懂得適時抽身。」

  「我明白。」葉翔舞點頭低語。「本就沒有興風作浪的打算。」

  是因為知道他參與其中,她才多了分心思,不然,驚瀾公主不曾強求她幫忙。

  葉翔舞微微偏頭打量他,他看著眼底那片在無月的夜色下黝黑的湖水,唇角微彎,一如既往的戲謔調笑,可面容上透著幾許認真,真讓她一時間移不開眼。

  「嗯?」彷彿察覺她的注視,慕笑塵看向她,她急忙別過頭,調轉視線。

  現在,換成他凝視她,那眼中混雜著無奈和疑惑,以及不自知卻無法掩飾壓抑的深沉。

  再見她,究竟是對還是錯?明明已遏制住一切地離開,卻又不自禁回來,這算是自投羅網、自行毀滅嗎?

  饒是聰明如他,也是不知啊……

  ☆ ☆    ☆ ☆    ☆ ☆

  七情缺一的命格。

  慕笑塵獨坐窗前,臉上揚笑,不由地憶起老頭曾經說過的話。

  喜、怒、哀、懼、愛、惡、欲,他獨獨缺了愛。

  大愛如蒼生社稷,小愛如兒女私情,皆不得動之、為之,否則心神俱焚。

  心神俱焚吶……

  當初老頭說這些話時,他嬉笑聽之,根本不放在心上,什麼缺情少愛、什麼心神俱焚,如果不會發生,再悲慘又有何懼?

  佛祖大概也是為了懲罰他的不敬,偏偏送來了葉翔舞,竟還讓他有所察覺。

  為什麼就是缺了愛呢?缺什麼不好,偏偏缺這個!

  老頭總算說准了一句話,他會後悔,他遲早會後悔的。

  不知心毀人死是何種感覺,他只知人死了便一切不可為,萬般皆是空。可到底是心神俱焚讓人害怕?還是見不到她更教人恐懼?

  雙眼微瞇,一向嬉笑的臉上再也見不著半點戲謔,那張俊秀的臉,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與睿智。

  可再聰明的人,也有煩惱事,而他,竟是如此刻骨銘心的惱。

  都離開了,為何還要回來?

  如果當時他不提不說,二皇子又豈會知道翔舞,又如何會有此次行程?

  心口絞痛,這滋味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嘗過,在那次無意識的親近後。

  她問他匆忙離開的原因,說穿了,不就是害怕嗎?只是自己不願告訴她這種無地自容的事。

  慕笑塵的笑容慘淡,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情緒,會有不敢面對的一天。

  如果沒遇上她就好了,一個人肆意狂妄也罷,胡作非為也好,總是嬉笑暢快一生。

  但沒了她,他也不會知道原來心坎上掛著件寶貝,是這等滋味。

  此時,他竟如此痛恨那該死的命格,縱使他再聰明不凡,是天下第一又如何?四年來也尋不到轉命的法子,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竟然如此的……可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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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1: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十里聞名的「百香居」,向來都是門庭若市,人滿為患的景象。

  姑且不論平常百姓是否捨得花上足月的餉銀來這兒消遣一回,就算是荷包滿滿的富裕人家,想來,也得先掂量有沒有自個兒的份兒。

  此時寬敞的福字一號「福臨門」,葉翔舞正做東設宴款待生意上的朋友。

  精繡坊的大老闆杜懷山,多年前就與葉家建立起合作關係,葉家的綢緞莊最大的客戶除了皇宮外,便是這王朝第一的精繡坊。

  杜懷山是一名謹慎精明的商人,年逾六十仍舊精神矍鑠,杜家繡坊的口碑好、實力強,和葉家也已合作多年。

  僅有一次的失誤也因處理妥當,得到杜懷山的諒解,延續了雙方的合作關係。

  自她接手葉家產業,杜懷山也不曾仗著自己的輩分,而欺她年少持家,生意往來一如既往。

  當然,她也不會笨到讓別人欺壓,但杜懷山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信譽、財力皆妤的客戶。

  對於買賣雙方來講,貨品質量佳,付款及時,都是再好不過的事,因此對葉、杜兩家而言,雙方都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放掉的合作對象。

  「翔舞,你經營的手法越來越讓我這個老頭子驚訝了。」杜懷山看著親自為他斟茶的葉翔舞,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丫頭,幾年前便瞧出她的不凡,卻沒想到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老爺子說這種話是想讓翔舞汗顏呀!」葉翔舞巧笑倩兮,語調輕快。

  「哪兒的話,你該知道老頭子並非花言巧語之人。」

  「我知道,您是給我們後輩機會,不過……」葉翔舞頓了頓,繼而笑道:「老爺子,我跟您談樁生意如何?」

  「好不容易清閒地跟你吃頓飯,你看你,還不忘提生意。」杜懷山慈祥地笑,但老眼精光爍爍,分明也很感興趣。

  「就當是翔舞叨擾您了。」無商不奸,杜懷山更是笑裡藏刀的翹楚,在他面前她乾脆當個直言不諱的丫頭。

  「你說的生意……」

  「聽說您打算在城西再開一家繡坊?」

  「丫頭的消息倒很靈通嘛。」杜懷山瞧了她一眼。「放心,自然還是在你家下訂單。」

  「這我倒不操心。」葉翔舞不以為意地笑。「杜家繡品配上葉家綢緞,才是絕無僅有的極品,我說的生意,是讓您穩賺不賠的。」

  杜懷山揚了揚老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斂下眼睫,隨意擺弄著桌上的杯筷。「您的新店開張,貨源我不收分文地供應您,但繡坊每年的盈餘兩家三七分帳,您七我三。」葉翔舞瞅了瞅他的反應。

  「三成就能拿到葉家綢緞莊的貨品,老爺子是明白人,知道這是件天上掉來的好事,錯過絕不會再有的。」

  「這麼便宜?」杜懷山老神在在。

  「可不是。」葉翔舞應對自如地笑。

  「丫頭,你應該還有後續條件吧?」他可不相信這做生意快做成精的丫頭會如此好心,這明擺著是虧本的事。

  「您真是神機妙算,在您面前什麼事都瞞不了。」葉翔舞微笑,心裡卻提醒自己要多加警惕,莫要著了這狡猾老頭的道。「我是想,送兩人到您的繡坊幹活,自然我請托的事,斷不會讓您付工錢。」

  杜懷山老眉一揚,要笑不笑的看向她。「翔舞,你心裡打的主意可夠精了。」

  葉翔舞眸光一閃,心中略驚,臉上卻笑道:「怎麼說?」

  「這生意看似便宜了我,實則找了個漂亮的理由,到我這兒偷師學藝來了,怎麼?這麼快就想挖老頭子的牆腳,自立門戶了?」

  「您老人家在說笑啊!」葉翔舞心中暗歎,杜懷山果然看出她的目的,好在她只是想試試看,沒說一定得成事。

  「不過……」杜懷山突然的但書,引起她的注意。

  老狐狸又想出什麼陷阱讓她跳?

  「老頭子也想跟你談筆生意,若這筆生意能成,其餘的一切好說。」他欣賞葉翔舞,能成一家人的話,銀子進誰的口袋不都一樣?

  杜懷山瞧著她的眼神讓葉翔舞毛骨悚然,好似在評估什麼貨品。

  「請說。」

  「不忙,這筆生意的談法不一樣,得你爹爹在場,也非老頭子跟你談。」

  搞什麼鬼?葉翔舞心中揣測,卻又不得不問,誰讓事情是她先挑起的頭。

  「我爹近日就會回府,屆時我再送帖到您府上。」

  「好,我等你的消息,希望這筆生意能成。」杜懷山老謀深算地笑著。

  「那就恭候您大駕。」看來,她只得隨機應變了。

  此時與福字相對的天字一號房內,也坐著兩名男子。

  其中一名,衣著精緻華麗,相貌也著實俊美,只是面容隱含著一絲陰柔,兩指夾著一隻酒杯隨意把玩,身子更是不端正的斜倚在椅中。

  看上去就是個浪蕩肆意的公子哥兒。

  此人乃晉王朝中,江湖第一世家端木莊的二少爺端木聖,其在外聲名狼藉,是出了名的輕浮浪蕩、懶散風流的絨褲子弟。

  此時,端木聖正幸災樂禍瞧著的男子,正是沒道理會出現在此地,更不應該和端木聖攪和在一起的慕笑塵。

  一向嬉笑不正經的臉上破天荒地陰沉著,眸光精亮,瞅著對面房的情景。

  原本對面的事,他是看不見也聽不清的,可偏偏自個兒對座坐了個壞心眼的江湖第一世家的少爺,眼力、耳力好得該天打雷劈,不時將聽來、瞧見的情景說給他知道。

  端木聖是二皇子埋在東宮等人身邊的暗樁,又出身江湖世家,本來想跟他瞭解一下「天藏寶圖」在江湖上引起的風波,沒想到卻瞧見了翔舞跟那老頭。

  「葉大小姐的手段不算高明,不過她似乎也沒打算一定要談成這筆生意,這樣的話……她跟杜老頭到這兒來幹嘛?」端木聖唯恐天下不亂的說著。

  「啊!杜老頭好像很中意葉大小姐呢!」端木聖語調輕佻,神色更是輕浮,而這一句才說完,便接到慕笑塵的一記冷眼。

  喝!好嚇人的寒光啊!

  「聽說杜懷山有一個孫子,年紀跟葉大小姐相仿,你說,這老頭說的生意,該不會是想將自家孫子和葉小姐送作堆吧!」

  端木聖彷彿沒察覺到慕笑塵的不悅,一個勁兒地說著。

  「送作堆?」慕笑塵忽地輕笑出聲。「這是好事啊!」

  一直暗中留意他反應的端木聖心裡一驚,這小子倒是令人捉摸不透。打葉翔舞進來後便沒移開過眼神,分明就是在意,這會兒卻又像個沒事人般。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心裡急著呢!」

  「急也是急,畢竟我打心眼裡疼愛這個小師妹,自然要睜大眼為她盯著。」慕笑塵一反常態的正經,言語間毫不嬉鬧。

  在二皇子面前他也是嬉皮笑臉,但跟端木聖交往卻一本正經,只因端木聖這人性情撲朔迷離、反覆無常,總覺得在他面前還是謹慎些好。

  「葉大小姐的腦袋不會比你轉得慢,這事兒,怕是用不著你來操心了。」

  「當局者迷,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多一個人看著總是好。」

  「看著看著,就看成自己懷裡揣的寶貝囉!」端木聖輕浮露骨的一句話,讓慕笑塵一愣,眸中射出璀璨的光。

  「別介意,你知道我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端木聖懶懶地揮了揮手。

  不過「情」這玩意兒,還真是有趣,連這天下第一謀臣慕笑塵,也會出現如此的表情。

  所以說,什麼事都得捫著心順其自然,幹嘛要跟心過不去,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囉。

  「你這調調若是不改,只怕會引起諸多怨恨。」慕笑塵順勢轉移話題。

  關於翔舞,那是他藏在心中的私事,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

  「改?那可難了。」反正都被怨恨了,也不差多一、兩人了,就讓大家繼續怨恨吧!

  「話說回來,這次葉小姐隨口一句話,就搞得整個王朝翻天覆地,她可想過後果?」端木聖要笑不笑的瞥他。

  「後果?」慕笑塵露出愉悅的笑容。「我看她是巴不得越亂越好,商人就只有在混亂時,才能發國難財嘛!她揪著人的貪心,時機也掐得正好。」

  翔舞這算盤可撥得真響,既把驚瀾公主交代的事情辦了,也順道為葉家尋得一個機會。

  平常的商賈,多是希望國泰民安好做生意,但翔舞那玲瓏的心思,恐怕是想反其道而行。

  「這一趟出來,兩宮之首都不在宮中坐鎮,不怕太子乘機興風作浪?小心小人得志。」

  「孫悟空還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太子能掀得起什麼風浪?而且……」慕笑塵做了無奈的表情。「你我都是替人辦事,尤其我吃了這麼多年的白食,這命令敢不聽嗎?何況太子身邊又有你端木少爺,我們那主子暗地裡算盤打得可精呢!」他狀似可憐地搖頭。

  德賢兼備的二皇子?也是,反正幹壞事也不用他親自動手。

  「我是有交換條件的,而你竟肯留在宮中聽人差遣、為人謀事,這才怪呢!」端木聖瞥了他一眼。

  他不敢說完全瞭解慕笑塵,可也知他和自己是半斤八兩,斷不可能是規矩守戒的脾性。

  「那時……」慕笑塵一頓,沒有再說下去,又朝對面瞅了一眼,卻已不見葉翔舞的人影。

  「好了,勞你破財,讓我這沒見過世面的人到『百香居』來開個眼界,時候不早了,我家主子等著我回去覆命,你可是……」慕笑塵指了指房外。

  「你先請,我再坐一會兒。」端木聖淡笑道。

  在慕笑塵的身影快消失前,他又惡意添上一句。

  「對了,你家小師妹大喜之日,可別忘了派帖到端木家,看著你的面子,我定會送一份大禮。」

  慕笑塵腳下差點一個踉艙,心裡暗罵這人見不得別人痛快,更加快步離去。

  ☆ ☆    ☆ ☆    ☆ ☆

  葉翔舞在葉家別院招待杜懷山爺孫倆,想到自己家裡還住著兩尊大神,如果被旁人得知當朝二皇子和驚瀾公主在葉家,免不了又得費唇舌解釋。

  可這老爺子,究竟要跟她談什麼生意?

  葉翔舞身著翠綠衫裙,一貫的服裝髮飾,兩條小辮垂肩,一張清麗嬌俏的臉脂粉不施,卻益加顯得出色。

  她坐在父親下位,目光若有意似無意地瞧著杜懷山。

  都一個多時辰了,也沒見他切入相關話題,倒是天南地北扯了一通,最讓她不解的是,杜懷山談生意從不帶旁人,這次竟帶上了自個兒孫子。

  「老爺子,您這孫子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知是人中之龍啊!」葉老爺笑瞇瞇的說著客套話。

  葉翔舞不由分神瞄了眼杜懷山的孫子——杜仲,一表人才倒也是實話,可是不是人中之龍,這話未免說得過早了吧!

  那杜仲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竟有些靦腆,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葉翔舞一愣,飛快轉移視線。

  搞什麼鬼,他臉紅個什麼勁兒?

  「不是我老頭子自誇,我這孫兒的品行自是沒話說,杜家繡坊能獨佔鱉頭,那精妙的花樣是最大因素,你們可知那花樣是誰創的?」

  「莫不是……」葉老爺驚訝地看向杜仲。

  「正是孫兒杜仲的傑作。」

  此時,連葉翔舞也以奇異的眼神看向他,那杜仲被看得臉益加發紅,如同姑娘般垂下頭。

  杜懷山瞧著這一雙小兒女眉來眼去,心裡很是高興,看來這樁親事能成。

  卻沒有料到,葉翔舞之所以如此專注的看著杜仲,似是對他極感興趣,心裡想的卻是世上竟有比女人還秀氣的男人。

  「杜家和葉家交好多年,我一向喜愛翔舞這丫頭,葉兄您看看,這兩個孩子是否很般配?」

  「這麼說也是……」葉老爺撚鬚點頭,卻見翔舞抬首朝他瞟了一眼,遞了個眼色。

  「若是這門親事能成,杜、葉兩家往後的生意,誰賺不都一樣嗎?翔舞,你說是不是?」杜懷山總算說到重點,更將矛頭直接對準她。

  葉翔舞又看了杜仲一眼,他似乎更加不好意思了,白淨的面皮紅似充血,又不時悄悄瞄著她,害羞的不得了。

  天啊……葉翔舞心中暗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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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1:36 |只看該作者
  「老爺子,您這生意可真是把我給嚇著了。」葉翔舞笑瞇瞇地看著杜懷山,心裡卻暗叫不妙。這老狐狸是哪根筋不對了,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丫頭,你該不會是嫌棄我這個孫子吧?」

  「怎麼會呢!」葉翔舞不經意又瞄了眼爹爹,他到底有沒有想出脫身的法子?「杜公子一表人才……」葉翔舞才開口便愣住了,此時她才明白她爹爹說這話時的艱辛。

  「不過這事兒,還得爹爹做主。」她話鋒一轉,將傷腦筋的事丟給爹爹。

  葉老爺接到女兒丟過來的燙手山芋,再見她一臉暗示的神色,為難不已。「這個……」

  「這事也得我這做師兄的好生掂量、掂量……」忽然一道聲音冒了出來,下一刻便見慕笑塵從前廳竄了進來。

  「噹噹噹!師兄登場!」慕笑塵像唱戲般出現,著實嚇了她一跳。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位是……」杜懷山瞧著突然冒出來的男子,皺了皺眉。

  「慕小子是翔舞的師兄,上善大師的徒弟。」葉老爺彷彿見到了救星般,雙眼發光。

  「原來如此,你……」杜懷山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葉翔舞由椅上跳起,三、兩步走到那男子身邊,伸手便是一揪。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你來幹什麼?」八成是爹爹透露了口風。

  「翔舞選相公,我當然得來為你把把關,師兄如此疼你,你怎麼還不領情?」慕笑塵邊說邊哭,看似作戲,但又太逼真了點兒。

  「少胡言亂語。」葉翔舞也不是真生氣,只是瞪了他一眼。

  慕笑塵拽著衣袖拭淚,忽地,雙眼中射出惡意玩鬧的眸光。他突然掙脫葉翔舞的鉗制,直奔杜仲。

  杜仲本就膽小,再被他如火般的雙眼直盯著自己瞧,更嚇得不敢直視他。

  那雙比女孩還細白的手,不住絞著衣角,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實在是……

  「翔舞,這是名姑娘吧!怎麼偷穿男子衣服?」慕笑塵恍若認真地端詳了好半天,才爆出一句讓眾人呆若木雞的話。

  葉翔舞真想揍他一頓,他是專程來鬧場的嗎?真想讓葉家丟臉嗎?

  忽然間,她心裡一驚,莫非是……故意的?他突然出現在這裡,還這副模樣,難不成是故意來搗亂的?

  葉翔舞不由地看了他幾眼,慕笑塵正好走近。

  「你……」她想問他,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問什麼。

  「嗚……嗚嗚……」就在此時,一道忸怩的哭聲響起,接下來的景象,更教眾人忍不住張大嘴。

  只見杜仲不知是否受刺激太深,竟失態地哭出聲,那姿態言行像極了女孩在撒嬌。

  「討厭討厭討厭!爺爺,討厭啦!他竟然說人家像女孩子!」杜仲一邊跟杜懷山哭訴,一邊翹起小指揪著衣角。

  「這……」杜懷山似乎也沒料到他會有這等反應,一時間也亂了陣腳。

  「老爺子,我看杜少爺情緒不穩,還是早些回府休息才是。今日的事,是翔舞招待不周,改日一定會親自登門賠罪。」葉翔舞回過神來,連忙說道。

  好個杜懷山,竟想把她和這麼詭異的孫兒送作堆,當她好騙不成。

  「是這孩子失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杜懷山答得也快,就怕再多逗留,杜仲會有更多見不得人的糗態。他虛應了兩句,就帶著孫子離開了。

  「這人也真是奇怪。」慕笑塵捏著下巴狀似思索。

  「奇怪?」葉翔舞的聲調平地拔高。

  他暗叫不妙,轉而笑嘻嘻地看她,見她一臉平靜,心底更加毛骨悚然。

  正在想她會如何對付自己,沒料到葉翔舞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去,快得讓他來不及反應。

  「慕小子……」葉老爺起身。

  「葉老爹,這次多虧你提前知會我,夠義氣!」

  「哈哈哈!生意場上無知己,杜家嘛,生意往來也就行了,而和你這小子倒是有些緣分。」

  這葉老爹,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有禪意了?

  「你跟翔舞,我是明白的。」

  「葉老爹,你……」慕笑塵收起玩鬧的表情,疑惑地看著他。

  「呵呵,沒事、沒事,姻緣天注定嘛,你還不去瞧瞧那丫頭?」

  「我這就去,只怕會被她修理得很慘。」他癟了癟嘴。

  「慕小子,有時候該認真就不能開玩笑,不然會錯過時機的。你去告訴翔舞一聲,我要下分號巡視,先走了。」葉老爺說完就離開了。

  只剩他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大廳中。

  ☆ ☆    ☆ ☆    ☆ ☆

  「翔舞,你別怪我,我這麼一鬧,不正好如了你的意,讓你脫身嗎?你心裡不也是這樣希望的嗎?」

  隔了兩個時辰,他想她應該消了氣,才慢條斯理地在涼亭找到她。

  「不用你來鬧,我也能脫身。」葉翔舞異常平靜。「再說,你憑什麼來鬧?」

  「我是你師兄啊!」多好的師兄。

  「師兄?」她輕哼了一聲,睨他一眼。「好,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

  她凝視他的眼神,靜謐中有著某種決心,看得他心驚,卻又動彈不得。

  慕笑塵再也笑不起來,他與翔舞之間,早已不是嬉笑就能應付。

  「我沒當你是我師兄,從來沒有。」

  她只知道,無論是胡作非為、欺負她的慕笑塵;還是忽然消失不見,讓她找不到人算帳的慕笑塵,總之,他就在她心裡,好久好久。

  「不是師兄,我們之間就什麼都不剩了。」他現下的表情,和她記憶中的某個時刻好像。

  同樣的冷清迷離,同樣的虛無飄浮,讓人抓不住、摸不著。明明就近在眼前,心卻似隔了好遠。

  慕笑塵走到她跟前,不由自主伸出手輕撫她的臉。如此嬌俏情深的一張臉,但即使愛慕留戀,又能如何?

  突地,心中情潮如洪水,終於壓抑不住而決堤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好痛!心痛的感覺隨著情潮氾濫而加劇,他真的很想忘記那件事,當成無稽之談,當做從來沒這回事,忘記這種心在焚燒的感覺。

  「如果連師兄妹都做不成,我還有什麼理由再親近你?」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她並非不坦蕩、不敢坦誠的人,她知道自己一直記掛他、放不下他。

  對他,她有情。可是他呢?他當自己是什麼?那感覺有時觸手可及,卻總在轉瞬間消失,讓她什麼都抓不住,彷彿,她就是個玩笑。

  「我當你是……」他恍惚,接不下話。

  「你當我是興致來了就可以拿來戲弄玩耍的人,想鬧就鬧,不想見了……」她笑得無力。「就決然的離開。我不就是個有趣的丫頭,隨你呼來喚去,根本不用在意的,不是嗎?」

  「翔舞,你該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葉翔舞甩開他的手起身。「我只知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你以為我是那種隨便的女子嗎?隨便拽著一個人不讓他走,隨便開口請你等我,而你卻一聲不響地走掉!你分明就是逃跑,你逃什麼?你就這樣討厭我?嫌我煩?不想見到我?」

  沒錯,她是耿耿於懷,怨恨他當初無情的離開。

  朝夕相處這麼久,兩人間的異樣感情他難道感受不到?他什麼都不說就走掉,不是逃跑是什麼?

  「既然如此,你幹嘛又要回來?為什麼還跑來搗亂?我要嫁什麼樣的人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管!你阻攔是什麼意思?慕笑塵,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任意妄為!」她真的看不清、看不懂他。

  葉翔舞用力別開臉,斂起悲憤的表情,轉身就想離開。留著,只是自找難堪,話已至此,從今往後,怕是就此斷絕了……

  心中一陣苦楚,她真的不知該拿這人怎麼辦?

  忽然,腳下步子亂了,下一刻她被人攔腰拉進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彷彿使出全身的力量想將她嵌入胸前,這一生都不再放開,至死方休!

  他想抱著她不放開,好想好想,想得不知是抱著她死比較痛快,還是讓她開開心心的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翔舞,我怎麼會討厭你?你怎麼會和我無關?我不是一開始就直念著最疼愛的就是你,就是你啊!打從你上天靈山,就注定我這輩子要心神俱焚。離開,是察覺戀上你;再見,也是思念你。我會搗亂胡來,是因為我不想見你嫁人,甚至不想看見你跟任何男子接觸。」

  他的手緊緊的箍住她的腰,面容緊貼在她的脖頸,低喃的聲音竟帶著無邊無際的苦悶。

  「你真有此心,為什麼總是……總這樣反覆無常,你到底想怎麼樣?又想我怎麼做?離開時你就該想過,既然走了,就是斷絕跟我之間的連繫,我當不認識你這個人,沒想過你這個人,何必牽腸掛肚?又何必一聽說你在宮中,就答應公主的條件……」

  「翔舞,我喜愛你……」

  葉翔舞身子猛地一震,再也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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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兩人維持著這種姿勢,葉翔舞察覺不對勁時,是他環在她身前的雙手滑了開。

  她稍稍回身,大驚失色地發現他全身顫抖,一張面孔慘白得毫無血色。

  「你怎麼了?」葉翔舞想扶住他,卻被他閃開。

  「沒事。」慕笑塵的唇色幾近透明,一手緊揪住胸前的衣服,竭力忍住那股鑽心噬人的痛。

  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無法承受的痛!

  「怎麼可能會沒事,你……」她欲上前。

  「別過來……」他快速的後退一步,不想讓她察覺自己的異樣,卻更引起她的懷疑。

  怎麼會……到如此地步?

  僅是她的親近,就能引起揪心的痛苦,之前明明不曾這樣,還是他終究避不了動心動情?

  慕笑塵想轉身離開,卻一陣天旋地轉,神志頓時一片混沌。

  他最後看到的,就是葉翔舞驚慌的臉……

  ☆ ☆    ☆ ☆    ☆ ☆

  醒來時,他仍在葉家別院,心口的疼痛略有減緩,他呆怔地盯著上方的床幔,久久回不了神。

  這到底是對還是錯?再見她,跟她說出那些話……他這個被譽為天下第一聰明的腦袋又有什麼用?

  霎時,他心想自己如果是個普通百姓就好了,可若是那樣,他跟翔舞是否還會有此緣分?

  「醒了?」輕柔的聲音由一旁傳來。慕笑塵微偏頭,瞧見倚在窗邊的她。

  葉翔舞走過來坐在床邊,撩開他額前幾縷散亂的發。「大夫來看過了,卻看不出病因,只說要好生休養。」

  他的眸光流連在她身上,自始至終,他只喜愛她一人,她恐怕也是如此。

  心心唸唸、牽牽掛掛,無論嘴上如何倔強的撇清,無論行為如何的不羈,但心裡其實早就注定住著一個人。不知為何自己如此篤定,但這念頭卻根深蒂固。

  可他若不明白,還有誰知?

  「你不問?」他坐起來,拉下她的手握在大掌中。

  葉翔舞的眉心輕輕一疊,不滿他過大的動作,才說要好生休養的。

  「你若是不說,我問又有何用?」

  「到此地步,告訴你又有何妨。」慕笑塵輕笑。「這世上有一種人,萬人看他皆是幸,唯有自知多殘缺。」

  他凝視著她,葉翔舞一顆心卻沒來由地緊了緊。

  「師父說,我生來注定是七情殘缺的命格,佛家的喜、怒、哀、懼、愛、惡、欲,我獨獨缺少了愛。」

  「命格?」葉翔舞眸光流轉,怎麼會牽扯到佛家的事?

  「大愛如蒼生社稷,小愛如兒女私情,動之則心神俱焚。心存情愛便要受刀絞之苦、箭穿之痛,心若被焚,神靈亦毀,恍若置身閻羅地獄。」他的眼中閃動著幽光,沒想到在她面前說出這些話時,自己竟能如此平靜。

  「騙……人……」葉翔舞忍不住脫口而出,因為覺得荒謬而話語斷續。

  「這可是我們偉大的師父說的,雖然老頭早就想整我,但也不至於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翔舞,你無須懷疑,老頭精於此道。」

  「你的意思……你就是有著這種命格的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若是如此,動情會怎樣?心神俱焚嗎?

  慕笑塵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又恢復原來調笑的面容。「可不就是。」

  葉翔舞倒抽一口冷氣!

  「老頭說得對,一定是佛祖瞧我太過為非作歹、肆意妄為,又生了一顆如此聰明的腦袋,所以要折磨我。」

  「我不信!」葉翔舞拚命搖頭,突然又瞪向他。「這麼說,當初你離開是因為你怕死?」

  怕死?慕笑塵兀自一愣,彷彿被雷電擊中,繼而笑開,卻是笑得淒涼。

  「是啊!不就是怕死嘛……」察覺自己對她動了情,所以逃跑了,如此看來,他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不信。」葉翔舞突地站起身。「我不會信的,你在騙我,你這人從來都沒個正經,但這種事也拿來誆我,慕笑塵,你實在可惡!」

  「翔舞……」他苦笑。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信的!若是你想撇清關係、想要離開,走就是了,不用費心編造如此荒謬的謊言。」

  「你不信我也沒法子,事實就是如此。」他說得風輕雲淡,彷彿沒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別說了!」葉翔舞大喊一聲,看他的眼神複雜難解,忽地轉身奪門而出。

  慕笑塵雙手枕在腦後,仰著臉看著上方。

  如果佛祖真在天上看著他,瞧見他這種憤恨譏誚的表情會是如何?

  不信?唉!他也很想強迫自己不要相信啊!

  ☆ ☆    ☆ ☆    ☆ ☆

  他察覺到葉翔舞刻意避開他,即使碰了面也彷若陌生人,瞧也不瞧他一眼。他沒想到告訴她實話後,反而會是這番情景。

  慕笑塵故意等在她房門前,看她還能怎麼避!豈料,葉翔舞打開門看見他後,竟是視若無睹,神色毫無起伏地逕自走開。

  「等等!」還真當他是空氣嗎?慕笑塵伸手攔住她。

  葉翔舞僅是挑眉,冷漠的瞅了他一下。「我還要出門辦事,請讓路。」她揮開他的手,往前走去。

  「辦事?好呀,師兄我陪你去。」他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看得她心中一把火又燒了起來。

  事已至此,話也攤開說明白了,而他這種態度,是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照著往常繼續過下去嗎?

  「陪我去?」葉翔舞的唇角微微一勾,看似在笑,但盯著他的眼神卻帶著刺。「我是要去杜老爺府上賠罪,再商議和他孫子的事。」

  慕笑塵神情倏地一沉,笑容收得極快,如此迅速的變臉倒是前所未見。

  「跟他孫子有什麼好商議的?」他並不歧視那個投錯性別的杜家孫兒,但她難不成真想結這段姻緣?

  慕笑塵竭力忍住想抓住她的衝動。

  「這事與你何干?你不是怕死嗎?和我在一起不是會心神俱焚嗎?所以我離你遠遠的,你大可高枕無憂。」葉翔舞眼微瞇,濃密的長睫有些顫動。「以後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咱們河水不犯井水。」

  她討厭他那種嬉皮笑臉、似是而非的態度,若是不想見她,不想和她再有所牽連,那就走開,走得遠遠的,就什麼關係都沒有!

  慕笑塵定定地看了她許久,似要將她嬌美而鎮定的臉龐映進眼底,她越是不急不怒,他的心裡越是忐忑。

  「翔舞,你心裡知道,如今再見你,就是心神俱焚也阻止不了我,若是焚到死也算一了百了。」

  「我聽你胡說八道!」葉翔舞大怒,不知是因為他說「死」而氣惱,還是認定他是信口雌黃。

  「讓開。」她擰著眉瞪他。

  「你還是不相信?」慕笑塵抓住她的手,就是不讓她走。

  「你這個人從不認真,又愛開玩笑,教我如何相信你?」葉翔舞意志堅定,毫不退讓。

  「玩笑?你以為我會為了玩笑而切斷你我之間的連繫嗎?」兩人四目相交,他的眸中流動著強烈的火光,似想燃燒她。

  葉翔舞有瞬間的失神,驀地似想起什麼要緊事,伸手想要推開他。

  「我還有事。」

  慕笑塵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繼而又像下定決心地突然欺身上前,擋住她的去路,非但如此,更鉗住她的雙手。

  「翔舞,今兒個你得信了我才能走。」他輕笑,俊臉貼近她,用饒富興味又似耍賴的眼光盯著她。

  葉翔舞一驚,身子一退,便抵在門柱上。這人,怎麼突然感覺怪怪的?

  「不信你又能如何?」

  「不信嘛……」他拉長尾音,眼珠子骨祿一轉,益加親近她的臉。「我親親你如何?」

  「什麼?」葉翔舞的眼角微微抽搐,她必定聽錯了。

  他仍是笑,笑得春風得意,笑得溫情繾綣,笑得……志在必得。

  他的眼神將這抹柔情化得極厚極濃,濃得讓她移不開眼,抽不回心。

  「幾年前你只是個天資聰穎還未有玲瓏心的女孩,我卻認定你性情可愛而禁不住想逗弄你,誰知這一逗竟把自個兒給賠進去了。」他這算自作自受嗎?

  「如今你已生得這般嬌美俏麗,翔舞,我看著你、守著你長大,難道你不該是我的嗎?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即使無父無母,他也不曾怨天尤人,此時竟禁不住怨恨起蒼天。

  「是你自己要離開的,怪不了上天。」葉翔舞咬唇輕歎。「你走吧!你那種命格,就算咱們在一起,誰又開心得了。」

  她不是不信,而是不想讓自己信啊!上天怎這般捉弄人?偏要讓人有緣無分。

  「走?我能飛多遠?能游多深?到頭來才知我只戀翔舞不戀天,才知自己終究是個凡夫俗子。」

  葉翔舞瞧著他逐漸靠近的俊顏,這張平靜、帶著溫淡笑意的臉,記憶中她瞧過幾回,但都是驚鴻一瞥。

  她這才明白,她並非真的討厭他嬉笑玩鬧、不正經的姿態,而是那樣的他,教她看不出他對自己有幾分真心。

  也虧得他一向胡鬧輕淡的個性,所以明明遇著悲淒慘淡的事,他卻顯得如此寧靜祥和。

  「如果真是凡夫俗子,那才好……」她低喃出聲,瞧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心開始怦怦地急速跳躍。

  她真是不害臊,毫無姑娘家的矜持,難不成是到花舫太多次,耳濡目染了那些姑娘的豪放?唉!打從遇上他,她便亂了章法啊!

  慕笑塵的唇輕貼著她的紅唇,只是如此輕柔的接觸,他就已經歡欣異常。眼下是她濃密輕顫的長睫,那般誘惑人,就算他心動千萬遍,也不足為奇。

  心神俱焚又如何?痛如刀絞又如何?向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不過是區區心神俱焚,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痛嘛,挺過去就好了,挺不過去……至少他對她表明了心跡。

  葉翔舞覺得一股溫熱濡濕的感覺從唇邊蜿蜒而下,她倏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他慘白的面容,唇角竟溢出一道殷紅……

  是血!

  她雙目瞠大,驚慌失措地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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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2:24 |只看該作者
  「翔舞,你看,你的唇都被我染紅了,紅艷艷的好美!」慘白的臉上還有一抹氣若游絲的笑意,她卻看得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饒是見多識廣的她也手足無措,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她嗎?心神俱焚的下場便是如此?!

  她心跳如鼓,無端地恐懼起來。

  「沒事,不就是流點血,我的血多著呢……」慕笑塵的話還未說完,便無法抑制的噴出一口血,隨即只見他揪緊胸前的衣服,面容因為劇痛而扭曲。

  「慕笑塵!你別嚇我!」她慌忙地半拖半扶著他進屋,手忍不住直抖。「你別嚇我,我是被你嚇大的,現在不怕了,你別嚇我……」她無意識地重複呢喃。「我去叫大夫,你放心,你一定會沒事!」將他安放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葉翔舞轉身欲走。

  「等等……翔舞,你信我了嗎?」他拽著她的衣袖,有氣無力地問。

  「信,我信了!你別再說話了。」她不是不信他,早在他說時她便信了,會避開他,也是不想他有個三長兩短。

  葉翔舞振作起精神,拉下他的手,下意識地離他遠遠的。

  她不想強求什麼,即使有緣無分,但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夠了。

  慕笑塵察覺到她的動作,唇邊泛起一抹自嘲又無奈的笑。

  他究竟是什麼命格?打小被父母丟棄,難道上天不該憐憫他嗎?為什麼還要給他這樣的命?

  「我去叫大夫。」葉翔舞說完飛快離開,彷彿怕多待一刻就會危及他的性命。

  慕笑塵歎笑暗忖:大夫,可以妙手回春到轉變命格嗎?

  ☆ ☆    ☆ ☆    ☆ ☆

  既非身體上的根由,自然再好的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他恢復得極快,須臾便瞧不出異樣,如同他說的:沒事,不就是流點血,血多著呢!

  她很想像他那樣一笑置之,但事關他的生命,她怎麼可能置之度外!

  「你們盡快離開我家吧!」葉翔舞突然溢出一句話,讓還坐在床邊的他怔住。

  「二皇子跟公主之間的糾葛,還牽扯到你和我,才會有今日的局面。」她垂下眼,盯著腳下的地板。「『天藏寶圖』的消息是我放的,純粹子虛烏有。但憑著和公主的交情,葉家不會歸順二皇子,所以煩請轉告二皇子,趁早死了這條心。

  等這件事結束後,我也不會再涉足皇族紛爭,所以你跟二皇子,可以離開葉府了。」之後,她做她的葉府當家,他為他的第一謀臣,互不相干。

  「翔舞,你再說一次?」

  聲音離她極近,葉翔舞這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跟前。

  她定了定心神,抬起頭,用沉靜又堅決的目光看著他,不見一絲心慌和妥協。

  「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離開了,你回你的皇宮,做你該做的事……」

  「你覺得我該做的事是什麼?」一道低沉又陰涼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隨便做什麼都好,總之不要留在這裡。」她揮袖而起,面露不耐之色。

  慕笑塵凝視她許久,彷彿想找出她口是心非的蛛絲馬跡,可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她心裡的打算。

  她或許不是口是心非,只怕她恨不得立刻將他趕出葉府,將兩個人隔成天涯海角,他就不會有事。

  「翔舞,或許有辦法……」

  「我不想冒任何險。」命定的東西,還能有什麼辦法?師父都這麼說了,便是不可能改變的。

  她不知道自己對慕笑塵有多深厚的感情,他恐怕也不明白何以兩人會如此糾纏不清。他們之間夾雜著年少的喜愛和愉悅,包含了對彼此的仰慕和信賴,種種不同的情感越積越深,已無法分辨兩人間究竟是什麼感情。

  「四年前你也曾離開過,就像上回那樣走就好了,這回我不會怪你,你本就該四處翱翔。四年前我阻止過你,今後再也不會了。」葉翔舞淡笑,將他的錯愕盡收眼底。「其實,你開心的話,我跟師父也會很開心的,師兄。」

  彷彿被她這聲稱呼驚醒,他身子一震,眉心緊蹙,忽地伸手握住她的肩。「我們回天靈山,和從前那般一起生活,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要喜歡少一點,心動少一點,抑制住情感,他們仍舊可以在一起。

  「話已說破,就回不到從前的心境。更何況今日你我身上已有不同的責任。」葉翔舞輕吁一口氣。「就當是年少夢一場,誰讓你是這種命格呢?」

  她說得輕鬆,好似真的一切都無所謂。可他聽得出在這玩笑中,有著無法言語的苦澀和自欺欺人。

  「翔舞……」他以指撫過她的芙蓉面,只見她蹙緊眉心。「何必勉強自己說這些違心之論呢?」

  瞧見他在淡笑中看透了自己,葉翔舞頓時淚眼婆娑。

  「是,我是說著違心話,打從上天靈山遇著你,你欺我逗我,我無話可說,注定裁在你手上。你生個什麼命不好,偏生這種絕情命,既然知道自己是這種命,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啊!」葉翔舞狠狠地拭去眼角的淚。

  「我甚至想如果只喜歡一點,只要一點點就奸了,要不我喜歡你就好了,你就什麼都不要想、不要動情,就像最初那樣在一起就行了,可是……」葉翔舞用淚眼瞪著他一臉的笑意。「為什麼偏要如此?難道要一輩子冷情冷心、相看相望卻無法親近才行嗎?」

  「佛祖說不定就是這個意思啊!」他笑著將她攬進懷中。

  「你說,你這人明明嬉皮笑臉,卻偏生個悲淒命格,要怎麼辦才好?你那天下第一聰明的腦袋,難道就想不出法子嗎?」

  他搖了搖頭,笑道:「想不出。我尋了四年也沒尋得轉命的辦法,所以才會抱著大不了一死的想法來見你了。」

  「亂來,你太任意妄為了!」她輕罵,引得他發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忽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散了寧靜的氣氛,葉翔舞離開他的懷抱,整了整裝容,慕笑塵則前去開門。

  待看清門外的人時,慕笑塵不禁一愣。

  「你怎麼回來了?」眼前是二皇子的貼身侍衛尉遲,先前被二皇子遣回皇宮打點,如此看來,一定是宮中出了差錯。

  「先生,請借一步說話。」尉遲察覺屋裡的氣氛詭異,但形勢緊迫,他也顧不得太多。

  慕笑塵回頭看了看葉翔舞,還沒開口便見她輕揮手道:「你去吧!」

  再見他眼一瞇,似有疑慮,她緩了一口氣道:「放心,我暫時不會做決定。」

  聞言,慕笑塵這才離開,豈料他前腳剛走,驚瀾公主的人後腳即到。

  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吧?她差點忘了,家中的兩尊大神,待在這兒可不是遊山玩水、讓她和慕笑塵談兒女私情的。

  ☆ ☆    ☆ ☆    ☆ ☆

  「皇帝派東宮太子清查西宮?是因為之前收買禁軍千侯下屬的事被捅出來,還是關於左丞司……」

  「都有。」二皇子晉千歲淡言。

  「這次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驚瀾公王的南嶺宮也不太平靜,清查不過是個幌子,東宮是想拿了令箭一舉滅了兩宮。」

  「滅了西宮和南嶺宮?」慕笑塵輕笑出聲。「太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他略一思索,又道:「我不明白的是,皇帝怎麼就答應……」

  「父皇的心思,誰也不明白。」晉千歲的眼中閃過一抹暗光。

  慕笑塵看在眼裡,不由暗歎這皇族間,真是勾心鬥角,沒個清靜。

  「禁軍千侯跟左丞司的犯行是罪證確鑿,就算清查又何妨?」罪證還是他親自去搜集的,錯不了。

  「千侯的勢力本來就不大,但此刻他卻跟左丞司攪在一塊,你可知道左丞司雖罪大惡極,但至今仍可耀武揚威、一手遮天,實是因為他的勢力大到連父皇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況且他還是擁護太子的重臣……」晉千歲撫了撫下巴。

  「因此,就算有證據,這證據也沒法規規矩矩的拿出來。」慕笑塵聰明地接著他的話頭繼續說。「二皇子不是還有安插暗線在左丞司及太子身邊嗎?那人厲害,必定握有眾多把柄,二皇子無須煩惱。」不過最狡猾的人,還是眼前這位看似好脾氣的二皇子。

  「左丞司的事可暫緩,目前要先解決太子清查一事,看來是該回宮了。」

  晉千歲的話教慕笑塵一愣,他異常的反應自然落入二皇子裡眼。

  「怎麼?不想走?」

  「若是不想走,二皇子會如何?」他又開始嬉皮笑臉起來。

  「你知道尉遲的厲害吧?」晉千歲瞥了他一眼,淡笑道:「他一掌不知你受不受得了,若是打暈了扛回去,倒真有些不好看。」

  「知道、知道。」聞言,慕笑塵猛點頭,他早知二皇子心黑。

  「這次,驚瀾勢必會讓葉翔舞跟著進宮,或許一時,或許長久。你與她,暫時還會有所牽連。」

  翔舞進宮?她怎會答應進那黃金籠子,就算是驚瀾公主……慕笑塵臉一沉,忽然正色道:「二皇子,有一件事想請您答應。」

  「什麼事?」晉千歲揚眉,這小子竟會這麼嚴肅,就算天大的事也不曾見他這麼認真過。

  「這次的事情一結東,我想離開皇宮。」

  「離開皇宮?」晉千歲瞥了他一眼。「你出皇宮,不也是常有的事。」

  「不是。」他搖頭道:「這一次出了皇宮便斷絕一切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晉千歲如劍般凌厲的眸光射向他,他卻毫無畏懼的笑著。

  「你以為皇宮是想進就進,想出就能出的地方嗎?你在宮中多年,應該明白不是隨便就能脫身的。」

  「二皇子啊……」慕笑塵倏地誇張的冒出哭腔。「您就大慈大悲,放我一條生路吧……」

  「哼!」晉千歲冷笑,瞧著他作戲。

  忽地,慕笑塵表情一斂,又饒富興味的笑起來。

  「其實憑二皇子跟驚瀾公主的聰明才智,要成就霸業沒有我們也無大礙,留著我們是掩人耳目?還是別有他意?」

  晉千歲心一驚,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你可是為了葉家小姐?」

  「為她,也為自己。」他也不隱瞞。「所以還請二皇子高抬貴手。」

  「不高抬貴手又如何?」晉千歲冶冶地瞅了他一眼。

  「自然,還是要走的。」他笑得風輕雲淡,無半點惶恐。「多謝二皇子這些年來供我吃、供我住!」

  晉千歲眼一瞇,揮揮手。「你想走,辦完宮中這件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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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3: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葉翔舞的大哥葉翔天,在家中初見擁有鳳舞之姿的驚瀾公主,即一見鍾情,更屢次展開攻勢表白情意,癡纏數日,讓驚瀾公主十分惱怒,不耐之下竟賜婚,將花舫第一美人水沐鈴許配給他,瞬時可謂怨聲載道。

  葉翔舞恨不得把葉翔天發配邊疆,任他自生自滅,這樁婚事如果成真……

  花舫的花娘進葉家當媳婦?她這個家還要不要當?葉家的顏面何存?

  並非她看輕煙花女子,而是水沐鈴既然是公主的人,斷然不會單純到哪裡去,她可不想找個心機深沉的大嫂來跟她勾心鬥角。

  公主的心思,既任性妄為也高深得讓人摸不著底,縱使自己與她相交數年,平日放恣也是有底線的,她大哥還這般不識趣,簡直是自尋死路!

  方纔在廳堂,公主忽然宣達這個命令,殺得她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依公主的性子看來,不合時宜的多言只是雪上加霜,但葉翔天畢竟是她大哥,她不能不管。

  「唷!葉小姐愁眉苦臉囉!」一道熟悉且輕快的揶揄傳進耳中,教她沒來由鬆了一口氣。

  慕笑塵雙手負在背後,大搖大擺地晃了過來,暢快愜意的姿態,教她一怔,忍不住暗自笑開。

  前一刻自己還愁雲慘霧,只差沒肝腸寸斷,但只要他一出現,就維持不了淒涼的氣氛。

  「葉兄還真是大膽,居然敢打驚瀾公主的主意,姑且不說公主本人的想法,她身邊還有個二皇子,嘖嘖嘖……」他搖頭晃腦地歎氣。「不過,話說回來,水姑娘可是第一美人吶,能娶個美人,你哥運氣也真是好……喲!喲!痛呀!」

  他說得異常開心,絲毫不察一隻小手已經爬上自己的耳朵,細白的指尖輕輕一掐,再輕輕一旋……

  「你很羨慕、很心癢是不是?看你樂的跟天上掉下銀子似的,這第一美人很希罕吧?看著就心兒怦怦跳是吧?那你去娶啊!」

  「那有、那有,我是替你哥樂的。」慕笑塵被她揪著耳朵,依然一副開心的樣子,眼裡閃著精亮的光芒。「翔舞,我倆這樣不也挺好嗎?」

  無預警地天外飛來一句,教葉翔舞手指一鬆,愣住了。

  「那些不痛快、不高興的事,揮一揮衣袖就煙消雲散,我可不願瞧你整日苦著一張臉,今生你只有我一個師兄,我也只有你一個師妹,這便是唯一的事實。」

  維繫好兩人間的「唯一」,就算不能動情、無法動心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人在身邊就好了。

  葉翔舞面色陰晴不定,眼中流轉著錯綜複雜的神色,心裡更是波濤洶湧,靜不下來。

  這是最好的打算嗎?結不了姻緣,成不了親人,卻是心中的唯一,無論人在哪裡,心中都住著一個人。

  這是他希望的,可是她呢?真的如此就足夠了嗎?

  如果身在四海,無法常伴左右,心中是否有唯一,誰又能確定?

  「哎喲!乖翔舞,怎麼傻了?」慕笑塵一聲叫喊,喚回她遠颺的心神,又見他伸出魔掌摸上自己的臉頰,使勁搓揉起來。

  「你才傻呢!」用力拉下他的手,葉翔舞瞪著他。「就因為你搗亂,害我跟杜家的生意談不成。」

  慕笑塵露出怪異的眼神,似是驚詫又似老神在在地打量她,手覆在她的頭頂揉了揉,以長者口吻語重心長地說道:「丫頭果然是長大了,想要嫁人了,唉……」

  他以為他是她爹嗎?葉翔舞揮開他的手。

  「嫁你個頭!」她難得罵道。

  「不嫁杜老頭的孫子就只想學人家的家傳技藝,翔舞,你是在異想天開呀!」慕笑塵好整以暇的笑著。

  「我想學杜家刺繡技藝的事,連我爹都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的?」葉翔舞斜睨他。這小子不知暗地裡打探了多少事!

  慕笑塵一愣,暗叫不妙,一時嘴快竟說溜了嘴。

  「這事隨便一想就知道了。」他打馬虎眼的帶過敏感話題。「何況杜老頭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那個孫子杜仲,如果是尋常女子,恐怕很難會喜歡上他,不過若是慧眼獨具者,倒也還有希望。

  「葉家以供應材料為主,部分貨源還需常年在外奔波尋覓,遇上短缺就更加麻煩,所以我想如果能自行加工,或許是長久之計。」葉翔舞邊說邊看他的反應。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你到杜家去偷師學藝?但杜老頭不是省油的燈,先把自家孫子推給你,成了一家人才不說兩家話。」

  「你那天沒事出來攪什麼局啊!」葉翔舞回想起那日情景就忍不住瞪他,就算親事談不成,也不會鬧個不歡而散。

  「難道你真想嫁了?」慕笑塵目光灼灼地回瞪她。

  「生意不成人情在,往後還得做生意,你一攪和讓大家都下不了台。」

  「行!」他笑逐顏開。「既然是我的錯,師兄就為你想個法子,這樁親事無論如何是落不到你頭上,但我們可以費點心思為他孫子牽紅線,算是你的賠罪。」

  「我才不做這種事,況且他孫子那副模樣,誰家閨女會願意?」葉翔舞嘴角微抿。那狡猾的杜老頭,竟然算計到她頭上。

  「你不喜歡,但說不定就是會有人看上他。」姻緣天注定嘛!

  「你說得也對。」葉翔舞垂首沉思,再抬頭時臉上揚起狡黠的笑容。「更何況他最後還出了個糗,杜懷山想必也清楚在我這裡成不了事。他挖了個坑讓我跳,知道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照你說的辦成了,也算是皆大歡喜。」

  她說得眉開眼笑,瞅著他的眼神很開心,慕笑塵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吧!反正是你鬧的,就由你來解決吧!」

  「你真狡猾!」慕笑塵狀似驚恐,兩隻眼珠子卻骨碌骨碌地轉。

  不理會他的作戲,她逕自開口道:「事若能成,想必他也不會為難我,只是話說回來,可惜了我的盤算……」

  「有心想開繡坊,也不見得一定得搭杜家這條線。杜家的精繡坊如日中天,你就算學成十分,也不一定能拼過本家。所謂物以稀為貴,倒不如另闢蹊徑……」

  他這一番話讓她茅塞頓開,葉翔舞不禁面露喜色。

  「是不是很崇拜我?覺得我很聰明啊?」慕笑塵又開玩笑地裝出害羞。「別這樣看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又開始耍寶了!葉翔舞心裡輕哼一聲,收斂笑意。

  「不過是些小聰明。」她才不會承認這小聰明的確絕妙。「你是不是要留在我這裡做事,以彌補自己的過錯?」她試探地問道,口氣看似輕鬆,心裡卻揪得緊。

  「好啊!」慕笑塵笑道。「如今葉家你當家做主,我在這裡可混吃混喝、作威作福,豈不是悠哉?乖翔舞,不枉師兄我那麼疼愛你。」

  他又想伸手揉她的頰,可這次葉翔舞閃得快,眼中漾著色彩斑斕的眸光。

  「當真?那二皇子那邊怎麼辦?」他真的會留下來?

  「唷,又想來套我的話了?差點忘了,我們各為其主呢……」他撫著下巴,似乎在思索。

  葉翔舞輕歎口氣,談到這件事他又虛應起來。罷了,這事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有結果。

  她轉身想往前走,衣袖卻被拉住,回頭一瞧,只見他輕扯著自己的袖口,阻止了她的動作。

  「公主和二皇子再鬥也不過就是家務事,你我操這麼多心幹嘛?我留在他身邊也不過是圖個好玩,等這次的事結束,也就是離開之日了。」

  「走得了?」葉翔舞眉心微蹙,輕問。

  他說得輕鬆,可他畢竟身在皇權中心。他為二皇子謀事多年,深知諸多利害關係,二皇子會輕易放他走?

  「事在人為。」慕笑塵放開她的衣袖,笑得輕鬆愜意。

  「如果你離開皇宮,就會留在這裡?」葉翔舞接著追問。

  彷彿感覺到她內心的期盼,慕笑塵偏頭看她,面容平靜,嘴角淡笑,眼中有著她能讀懂的溫情脈脈。

  「留在這裡瞧著你也是好的。」

  葉翔舞心弦一震,唇角微揚出喜悅,但她立即強壓了下去,可不能讓他瞧出自己的高興。

  「待一陣子享福……」他又喃喃自語。

  「一陣子?」葉翔舞立刻揪住他話中的重點,臉色倏地下沉。也就是說,他最終還是要離開?

  「你要忙著葉家的生意,待久了我豈不是無聊?」慕笑塵的表情看不出異樣。「不如翔舞跟著我雲遊四海吧!一定很有趣。」他突然興高采烈的提議,葉翔舞卻怔住。

  跟他雲遊四海?怎麼行呢……

  「你不是也說了,我還要忙葉家的生意,怎能跟你雲遊四海?」

  為什麼就是無法兩全呢?她垂首悶想。

  「也是……」慕笑塵瞥了她一眼,笑了笑,目光望向遠處。

  ☆ ☆    ☆ ☆    ☆ ☆

  傍晚葉翔舞來到驚瀾公主的房前,本是想替自家大哥求情,豈料忽然竄出幾名黑衣人行刺公主!

  天啊!她長這麼大還沒瞧過行剌是啥回事,更沒瞧過刺客翻進自己家來。

  驚瀾公主都能臨危不懼,她當然也是挺起腰板陪著,若是能給公主陪葬,聽起來倒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呵……近來似乎被慕笑塵的性子影響了。

  好在公主的貼身侍衛即刻趕到,而後又有二皇子,她這條小命算是保住……

  葉翔舞在慶幸的同時,卻發現二皇子身邊竟不見慕笑塵的身影,心中沒來由一緊。冒著被刀劍砍上身的危險衝到二皇子跟前,更是引來公主一陣厲聲。

  「胡鬧!」刀劍無眼,這小妮子竟還敢亂竄!

  葉翔舞吐了吐舌,急忙詢問晉千歲。「慕笑塵呢?他有沒有事?為什麼沒見到他的人?」

  既然有人想行刺公主,難保不會對付二皇子,而此時二皇子無事站在這裡,那他人呢?

  二皇子揚了揚眉,笑得意味深長,葉大小姐心裡惦念的,果然還是他最得力的謀臣呀。

  「他在他該待的地方。」

  這是什麼廢話?葉翔舞擰了擰眉。他該待的地方是什麼地方?難不成他名義上的主子沒事在此逍遙,他卻要在後方拚殺?

  思及此她神色一凝,轉身便疾步離去。

  二皇子閒涼的笑著,那小子一點武功都不會,還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讓他留在原地穩住人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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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3:20 |只看該作者
  還真是……一不小心就探出了人心呢!

  葉翔舞先是趕到慕笑塵的住處,只見房門大開,卻沒瞧著半點人影,房門被風吹得咯吱咯吱響,她不由得心裡忐忑,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忽聞前院傳來嘈雜的聲音,她不假思索又衝了出去,嘴唇緊抿,神情嚴峻,眼中光采燦亮。

  禍害遺千年,他不會出事的,如果有什麼……葉翔舞搖了搖頭,甩掉這個讓人不快的念頭。

  這世上,應該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呀……心中浮出的這個想法,使得葉翔舞腳下一頓,彷彿如夢初醒,更加快腳步。

  原來她一直是這麼認定的,無論他人在哪裡,不管他消失多久,而自己有多惦念他,卻始終認為他就是世間上最聰明的人,已經無事可以難倒他。

  他說得沒錯,原來她真的……不願承認的崇拜著他。

  打從在天靈山朝夕相處開始、在他欺負自己的同時又教導她一切、從她討厭他笑鬧人生的態度,卻又迷惑他時而不同的面貌、在明知道他走了自己才和樂,卻不明所以要求他留下、更在欣喜自己可以反擊而想要與他較量,卻怨他不辭而別時,便根深蒂固地將他擱在心上。

  他消失時她怨過,他不見時她想念過,潛移默化之中她崇拜著他,再見他時自己欣喜著,明白彼此的心意悲過、戀過、喜過……

  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和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話,讓人看不清、摸不明。

  如果他不說,她恐怕今生都無法明白他對自己的喜愛?因為他那般胡鬧、不認真的脾性,教人如何能明白?

  既知自己是絕情命,仍然回來見她,慕笑塵到底愛她有多深?深到她該用多少的感情來回報?

  葉翔舞的眸子一亮,映入眼簾的是他坐在假山前,好整以暇地瞧著眼前混亂的的情景。

  依然嬉笑無常,悠閒自得,似是置身事外、漠不關心,剎那間,葉翔舞的心中怦然激動,彷彿有什麼念頭想衝破層層迷障而出!

  慕笑塵不經意地偏頭瞧見她,立即三、兩下跑到她跟前。

  「乖翔舞,你怎麼會到這裡?公主那邊沒事吧?」

  她卻不回答,只是一雙翦水秋眸,晶燦地直盯著他瞧,慕笑塵不由詫異。「怎麼了?」

  葉翔舞輕歎口氣,眼瞼微垂,靜下心來。再抬首時,臉上帶著笑意,眼中有著堅定。「你等我幾年吧!」她一開口,很滿意見到他驚訝的表情。

  「嗯?。」

  「我沒辦法立即丟下家裡的事務就走,葉家的產業就算有人接手也需要時間,況且我也得觀察一段時日,不然爹爹饒不了我。」

  慕笑塵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她就近在咫尺,他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卻有些糊塗。他破天荒的傻愣模樣,教她看得開心。

  「你這個人,嘴上雖是胡鬧,心卻比天高,以後你想雲遊四海,我會陪你。如果你害怕了,便不要再喜愛我,我喜歡你就夠了。」

  是啊,如果想要有所牽扯、不想放掉,就總得有一個人妥協、一個人放棄。

  慕笑塵的眼睛瞪得老大,倏地又瞇起,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心思。落在她臉上的眸光閃過一抹欣喜,很快又平靜下來,眼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和……小心。

  「翔舞,我怕……總有一天你會恨我的。」陪在他身邊能幹什麼?他無法給她什麼,更無法承諾什麼。

  她是葉家大小姐,聰慧伶俐、心思玲瓏巧妙,肩負家族重任,能跟著他遊山玩水嗎?

  她不該只是如此,葉家在她當家下,會逐漸擴張版圖,這才是她該待的地方。可是,聽到她這番話,他還是忍不住心潮翻湧,欣喜極了,原來他還是有所期望。

  心口那抹熟悉的痛楚湧了上來,慕笑塵卻一臉笑意,這是痛死也快樂的事,為什麼不笑?

  「這個『總有一天』早來過了,我怨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葉翔舞彷彿察覺到什麼,稍稍後退,讓兩人之間的情潮蕩漾歸於平和。

  「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陪著你不會只是遊山玩水,四年前的帳我會一筆筆的跟你算清楚。」她瞥了他一眼,笑得有些狡黠。「那時你如何待我的,就等著親身體會一下吧!」

  似是憶起往日嬉笑的時光,胸口的疼痛隨著心境平息而減弱。今生若是能如此常相左右,不問前程後路,不也是一大樂事?

  「葉小姐、慕先生!」忽然,驚瀾公主的貼身侍女慎兒如鬼魅般現身,嚇了兩人一跳。「二皇子受傷了!」

  ☆ ☆    ☆ ☆    ☆ ☆

  二皇子是為了英雄救美才會受傷,傷雖不及要害,可偏偏利器上抹了毒,這下子小事變大事。

  驚瀾公王一怒之下,宣佈立刻回宮,這下子造福了葉翔天,他那樁烏龍婚事一時半刻沒人惦念,因此擱置。

  可葉翔舞沒想到楣運會落到自己頭上,公主竟要她一同進宮!這一進宮到底是待幾日?還是幾月?或是……更長?

  盛怒中的公主她可不敢惹,只得跟爹爹交代清楚後,便跟著進了宮,之後再從長計議了。

  葉翔舞被安置在南嶺宮的別院,她雖是以公主之友的名義進宮,但在這詭譎皇宮中也不可隨意引人注意。

  驚瀾公主難道想讓她成為第二個慕笑塵嗎?若是如此,她該如何脫身?

  葉翔舞獨坐花園一隅,忽然眼尖瞧見公主的貼身侍女慎兒,眼珠子一轉,當下晃到慎兒面前。「等一等。」

  「葉小姐?」慎兒詫異的看著她。

  「我是想問問,二皇子那邊情況如何?」其實誰沒事去關心二皇子,她不過想打聽慕笑塵的下落。

  「太子殿下在二皇子回宮的當下便前往西宮,好在沒看出異樣,現在算是平靜了,就是毒傷……不過聽說慕先生已經出宮去尋找解藥了。」

  出宮尋找解藥?

  葉翔舞眉心微微一動,而後笑道:「好了,不打擾你了,你去忙吧!」

  慎兒驚訝地看她,這葉大小姐何時變得這麼有禮貌?她向來是得理不饒人,個性無法無天的啊!

  慎兒前腳才離開,葉翔舞後腳就前往南嶺宮見驚瀾公主,一見她張口便道:「我要出宮。」

  「本宮還等著你出謀劃策呢!」公主輕瞄了她一眼。

  等她出謀劃策?葉翔舞暗笑,公主實在是抬舉她,也不想想若論心眼多、心思細密,誰比得過她跟二皇子?這兩兄妹就知道折騰別人。

  「其實依公主的聰明才智,又怎麼會用得上翔舞?」葉翔舞假意歎了口氣。

  「怎麼?這麼沒志氣的話可不像你會說的。」

  此時我巴不得自己沒志氣!葉翔舞心中暗忖。

  「我不適合待在宮中,這裡也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往後公主若是有用得著翔舞的地方,翔舞隨時聽候差遣,還請公主開恩,准我出宮。」

  看在她家銀子多的分上,就遂了她的願吧!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你急著出宮,是為了慕笑塵?」驚瀾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笑看她。

  葉翔舞一愣,繼而低眉斂眼。這公主明明就算準了她的心思,還故意問。

  「他去為二皇子尋找解藥,勢必會去找師父。如今整個王朝還為『天藏寶圖』的風波起動盪,我去協助他,也能盡快找到解藥。」

  驚瀾公主沉吟,考慮了片刻才開口。「罷了,本宮也知道這座皇宮只會壓抑你的靈性。」

  是嗎?八成是聽她要去協助找解藥才會答應,這公主多半是為二皇子擔心。

  「不過,本宮有一個要求……」驚瀾的但書讓她心中一緊。

  「慕笑塵尋到解藥,你得同他一起回來,而後才能離開。」

  「為什麼?」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你這麼聰明,不妨猜猜看。」驚瀾揚眉瞅著她。

  「公主是要我……」葉翔舞眸中光芒乍現。

  要她把慕笑塵也拐走?讓他同時離開皇宮,不再為二皇子效命?

  這種事,她是求之不得呀!

  「遵命。」葉翔舞笑得可開心了。

  ☆ ☆    ☆ ☆    ☆ ☆

  借用了公主的力量,她快馬加鞭趕往天靈山,想在他之前先趕到。

  其實尋找解藥不一定要找師父,她會如此篤定也只是直覺,這對活寶師徒多年不見,這次也算是重逢吧!

  到了半山腰便謝過公主派來護送她的人,讓其打道回府。

  這山路她來回走了不知多少次,有著無數的回憶。憶起當初滿心不願的上山,在這半山腰遇見他,他裝鬼嚇她沒得逞,她卻被一隻大蟲嚇得暈了過去。

  之後,還發生過很多事……現在想想,不由覺得好笑。

  葉翔舞正欲舉步,忽然肩上像被擲了什麼東西,她下意識轉頭一瞧……

  「啊!」她忍不住失聲驚叫。

  好一隻綠肥蟲!

  「哈哈哈!翔舞,你到底是怕它而叫,還是看它美麗而讚歎啊?」頭頂上傳來讓人咬牙切齒的男子聲音。

  葉翔舞咬了咬牙,抬頭瞧著已非少年卻仍舊惡習難改的青年,抓起肩上的大蟲便往樹上的人丟去。「你給我下來!」

  慕笑塵靈活地竄下樹,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

  「稍安勿躁,你這樣子以後怎麼對我以牙還牙呢?」

  「你這個欠揍的壞蛋!」葉翔舞伸手捶他,卻被他一把握住,包覆在掌心。

  「這種情景有沒有讓你憶起往日的情趣?」

  他文謅謅的一句話,立時澆熄了她的怒火。望著他那雙精爍靈動的眼,就只能無奈地歎氣。

  「我先跟你說,公主已經下了令。等尋到解藥回到宮裡,交代清楚後你就得跟我走,從此不得再踏進皇宮。」她這算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行呀!」慕笑塵笑瞇瞇地爽快答應。

  「你不怕二皇子怪罪?」葉翔舞狐疑地瞄他一眼。

  還是……他早就有此打算?

  「有公王擔著,怕什麼呢!我們可不能違抗公主的命令。」他笑,自己這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走囉!不知道老頭變成什麼樣了?我好期待瞧瞧他見著本少爺時的表情!」

  可別驚嚇過度才好……葉翔舞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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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0-1-17 15:53: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她跟他上山,還想問問師父,關於他命格的事……

  「待會兒由翔舞你來提解藥的事,老頭太嫉恨我,我提的話怕他藏私不給。」慕笑塵皺了皺鼻子。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葉翔舞瞥了他一眼。

  兩人相偕走向那棟看起來有些顫巍巍的石屋,是錯覺吧!不然怎會有翻湧浪濤上一葉孤舟的淒涼感?

  「呃……翔舞,你是什麼時候下山?上一次來這兒是多久前的事?」如此慘淡的氛圍,老頭該不會……

  「我在你走後一年才下山,後來不時會上山來看師父。」葉翔舞偏頭想了想。「不過後來葉家生意忙,我好像也很久沒上來了。」

  「很久……是指多久?」

  「大半年吧!」

  葉翔舞的回答讓他有不祥預感,兩人互看了一眼,伸手推開石屋的門。裡面空空如也,完全不見鶴髮童顏的紅臉老爺爺。

  「師父呢?難道有人來天靈山搶地盤,他打不過人家,一時想不開就……」慕笑塵的表情倏地一變,驚恐之餘還帶著哀怨。

  「你少瞎諼了!」葉翔舞瞪了他一眼。「該不會是下山了吧?」

  她的話音剛落,就被他拉著往屋外跑,直至石桌前,雖有侵蝕的痕跡,但棋盤的路數卻是那樣熟悉。

  慕笑塵輕聲一笑,似乎明瞭了。「走。」

  「去哪兒?」

  「老頭可能會在的地方。」

  兩人將昔日活動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後在山後小溪旁見著一個精神萎靡的老人。

  看上去挺淒涼的,拿著釣竿的手還不住地顫抖,面色蒼白的不復往日的紅潤。

  背駝著,腰也直不起來,目光呆滯地瞧著溪面,如石頭般一動也不動。

  這溪中有魚嗎?他在這兒住了這麼久也沒發現半條魚影。慕笑塵的唇角浮現不懷好意的笑容。

  下一刻只見他整個人向前撲去,哭得肝腸寸斷,葉翔舞不禁傻眼。

  「師父啊!徒兒回來了,您怎麼變成這樣了?眉毛、鬍子怎麼都硬了呢?」

  他猛撲過去的力道太大,差點把上善推下水裡。又拔他的眉毛,扯他的鬍子,上善石化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動靜。

  臭小子……

  「師父?」翔舞上前蹲下,有些歉疚的打量上善。

  「老夫……」好似僵化太久,連眼珠子都有些木然。

  「命數已盡,活不久矣……」

  「您放心。」慕笑塵悲涼地拍了拍上善的肩膀。「我一定會為您訂一口上好的棺木,再親手為您雕一尊人像,立在天靈山的入口,您就安心的去吧……」

  語畢,他還借用葉翔舞的袖口抹眼淚,揮揮小手。

  「你……」上善眼眸微睜,面色紅了一些。

  「我?您放心,我安排好您的後事,就會跟翔舞下山去享福,您不用替我們操心。」他搶著說。

  「臭……」

  「臭?不會臭啦!我會把您洗得香香的再入棺。」

  「混小子,你當我死了嗎!」悲慼老頭兒忽然中氣十足的大叫一聲,立刻騰身而起,動作太大使得臉上掉落些許白色粉末……

  啊!臉色依然紅潤啊!沒想到這老頭竟然學姑娘家撲粉。

  「是師父您自己在這裡裝死呀!我不過是順著您嘛。」慕笑塵拉著葉翔舞站起來,好整以暇地瞧著表情怪異的上善。

  「老夫不過是在想些事情罷了。」他絕不承認自己是想裝死嚇人。

  「沒事傷什麼春、悲什麼秋啊!」

  「你這臭小子,回來就只知道氣老夫!你跑回來幹什麼?」上善抹掉臉上的「妝」,抖擻了精神,順了順被慕笑塵拔亂的眉毛,撫了撫鬍鬚。

  紅臉老爺爺重現江湖!

  「回來孝敬您啊!」慕笑塵笑得沒個正經。

  「哼!」上善使勁一哼,不可一世的昂頭,眼角眉心卻有止不住的笑意。「乖翔舞,你也上來看師父?」一把擠開慕笑塵,上善湊到葉翔舞身邊。

  「對、對啊!」葉翔舞答得有點心虛。「師父,我想跟您尋一味解藥……」

  「我知、我知。」上善隨意揮揮手。「洞裡面那麼多藥,你隨便挑。」

  隨便挑?葉翔舞眉心不禁一抖,如果搞得不好,隨便一吃不但沒解毒反而毒上加毒,那可怎麼辦?

  「師父怎麼會知……」

  「天像有異變嘛,算準了臭小子會回來。」說著,上善又瞥了慕笑塵一眼。

  久未相見的師徒倆,互動一如既往。

  「所以才裝死等我們是不是?」慕笑塵委屈地癟著嘴。「枉費徒兒對您一片孝心……」

  「老夫還沒死,你就咒老夫死?!」

  「師父,您裝得真有七分像呢!」慕笑塵挨到上善耳邊嘀咕,說得眉飛色舞。

  「真的?」上善被他一說勾起了興致。「老夫告訴你,原本這粉要再抹厚點、抹白點……」

  「不成,再厚就假了。」師徒倆說得不亦樂乎,葉翔舞一旁看得瞪圓了眼,她這才徹底明白,慕笑塵為何會有如此搗蛋的個性了。

  有其師,必有其徒!

  ☆ ☆    ☆ ☆    ☆ ☆

  尋了藥引,配了解藥,上善也知事態緊急,所以也未挽留兩人,反而催促他們快快離去。

  「師父,翔舞還想問您一件事。」臨行前,葉翔舞忽然說,一旁的慕笑塵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乖翔舞有什麼事儘管問。」上善樂呵呵,一雙眼眸充滿睿智。

  瞧著眼前這對小兒女的動靜,眉來眼去的心思怎麼逃得過他的法眼。

  「我是想問,他那『七情殘缺』的命格,當真沒有破解的法子?」葉翔舞也不言明是誰,但在場的兩人皆心知肚明。

  慕笑塵的臉上閃過一絲震動,瞬間失神。

  霎時,整個石屋的溫度冷凝了幾分,上善的神色嚴肅起來,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卻不開口。

  沉悶的氣氛讓人覺得壓抑……

  師父怕是早就看穿他對翔舞的情,所以未曾阻止他離開。師父喜愛翔舞,也說過他動情的下場,如果真有破解的辦法,不可能不告訴他的,不說,便是沒有……

  「什麼『七情殘缺』的命格?」上善打破沉默,使得葉翔舞跟慕笑塵怔住。

  「就是他的命啊!您不是說過他今生不得動情,大愛、小愛皆不可,否則心神俱焚!」

  瞧葉翔舞激動的樣子,上善狀似思索的想了想,而後攤手道:「老夫忘了。」

  忘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忘?!

  葉翔舞只覺得額上青筋暴跳,有一種想揍人的衝動,她倏地抓來慕笑塵,揚聲道:「他吐了好多血!這樣子也沒關係嗎?」

  「大概是臭小子血太多,吐出來才好吧!」上善一點也不緊張的回道。

  葉翔舞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師父說的是玩笑話吧……

  「師父,您真的沒辦法?」

  「哎呀,乖翔舞,師父真的忘了。」

  葉翔舞抓著慕笑塵的手一鬆,眉心緊蹙,好似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錯,怎麼會如此?

  「翔舞!」她忽地轉身衝出石屋,慕笑塵喚也喚不住,只得歎氣。「老頭,你何必這樣氣她?編個謊話哄她也行啊!你不是最喜歡翔舞嗎?讓她開心一下也好,她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哄得了一時,哄不了一世,況且以這丫頭的心思,開心了一時半刻,過後還會想不明白嗎?」上善一臉抑鬱地瞪著他。「還不都是你這小子的錯!」

  「是,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去找她。」慕笑塵說完便往外走,忽地又回過身,認真的打量上善。

  「老頭,這回你可真要多保重了。」

  上善表情微動,像是極力克制內心的震動,他養了這小子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聽他說這麼動聽的話。

  「快去、快去,天快黑了,你們趕緊下山吧!」上善別開臉,揮手趕他走,這把年紀還老淚縱橫可不好看。

  慕笑塵豈會不知他的心思,破天荒地朝上善一揖,轉身離開。

  他離開後,上善才回過身歎了一口氣,那種悲淒的事,常常惦念不如忘了好!

  臭小子心比天高,囂張的姿態連佛祖都看不過去,還會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若是放得下,心止如水,這命,或許才有破解的可能。

  「命」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 ☆    ☆ ☆    ☆ ☆

  「翔舞!」慕笑塵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肩拉近他身邊。

  「師父怎麼能這樣?!」葉翔舞脫口叫道,看樣子氣得不輕。

  「老頭是不想讓你失望,不高興的事不如忘了好。」他以指輕梳過她額前亂了的發。

  「忘了就能當做不存在?」

  「就當不存在吧!如果認真,這輩子你跟我都不好過。」輕捏她的臉,慕笑塵放開她逕自向前走。

  葉翔舞愣了愣,他一句話就澆滅她心中煩躁的火。

  是啊,若是認真了,不是害了他嗎?

  她原本不也打算安靜地守著他,只要能看著他,在他身邊,不就行了嗎?

  「山上有鬼喔……」前方傳來他調侃的聲音,葉翔舞沒好氣地笑著跟上。

  若是能暢快逍遙,不計較情意多深,那就好了……

  ☆ ☆    ☆ ☆    ☆ ☆

  三年後

  葉府大廳中,算盤撥得震響,好似故意在發洩什麼怨氣。

  臭小子,又被他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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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15:54:13 |只看該作者
  一年前他隨口一句「反正葉家銀子多,不如拿出去流通流通、周轉周轉」。於是,葉家錢莊便籌備開業了。

  他的提議是好,隨口一說就讓她爹爹樂得立刻籌辦,她也覺得有利可圖,所以沒有反對。誰知這小子只會動嘴,三不五時就把他該做的事丟給她,自個兒則躲起來逍遙快活。

  沒想到他竟在葉家待了這麼久,久到她都快忘記他不姓葉,久到快忘記三年前她的承諾。

  葉家的家業,三年了也沒找到適合的人交手,如此下去,她有脫身的可能嗎?

  「葉小姐,近來可好啊!」渾厚如洪鐘的聲音,聽著還以為是男子,走進大廳的人確實長得壯實,只不過……是女子罷了。

  「杜夫人,好久不見了。」葉翔舞將算盤一收,站起身來迎客。

  沒錯,面前一看就知很強悍的女子,正是杜懷山的孫媳婦、杜仲的妻子。

  這段姻緣線還是慕笑塵牽的,也不知他打哪兒找來這名英姿颯爽的女子,而杜仲還當真對她一見鍾情。

  果然是一個鍋配一個蓋啊!

  「娘子,來來來,坐這兒。」杜仲蘭花指一翹,黏著他家娘子說個沒完。

  「告訴你別挨我這麼近!」

  「人家喜歡娘子嘛……」

  這一幕,葉翔舞看得很汗顏,這不才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絕配嗎?

  「慕先生人呢?」

  提及此,葉翔舞禁不住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在後院跟他女兒玩呢!」

  ☆ ☆    ☆ ☆    ☆ ☆

  跟杜家的人談完事情,她信步走到了後院。還沒見著人,便聽著兩道嬉鬧聲。

  葉翔舞忍不住黑了臉,天下事無奇不有!他才多大年紀,就有個十歲的女兒。

  他說今生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既然命定如此,索性收了一名十歲的孤女當女兒。

  虧她自詡聰明,竟一時糊塗誤信他那副可憐模樣,心軟答應了下來,忘了他這人一向為非作歹,怎麼可能善心到收養孤女?

  他,不過是養好玩來著!

  「嗚……葉姐姐救命!葉姐姐救命!」一個嬌俏的小女孩直向她撲來,衝到她懷裡。

  「怎麼了?」葉翔舞扶住她,拍著她的肩安撫小女孩一臉的驚慌失措。

  這女孩取名慕語嫣,是慕笑塵強行幫她改名,還非得她喚他爹爹,他真是——極度不害臊!

  「爹爹拿怪東西嚇我!」慕語嫣直往她懷裡鑽。

  他到底還有多少怪東西可以拿來嚇人?!

  葉翔舞靈光一閃,轉而低頭問道:「你又叫他爹爹?」

  「是爹爹強迫我的。」慕語嫣一臉悲憤。「他還說,我若是不聽話,過不久就會將我趕出家門。」

  「他真這麼說?」好狠心的爹啊!

  「我不這麼說行嗎?」吊兒郎當的男聲冒了出來,和他玉樹臨風的外表極不相配!

  慕笑塵手負在背後走了出來,瞧見葉翔舞時神情一振,跟著就想撲過來,幸而葉翔舞拉著慕語嫣閃得極快。

  「語嫣,你爹爹是天生絕情命嘛,所以狠心、沒感情是理所當然的,你要乖乖聽話,跟爹爹玩,爹爹就不會趕你走啦!」他笑得陰險狡詐。

  「你這是什麼話?!」

  「臭小子,你什麼時候有女兒了?!」

  兩道聲音同時傳出,葉翔舞一愣,轉頭一瞧,不遠處站著自己的父親和……

  「師父!」

  慕笑塵跟她俱是一愣,慕語嫣眼神在眾人間來回,最後目光鎖定在紅臉老爺爺身上。

  紅臉老爺爺真厲害,一下子就把狡猾的爹爹跟厲害的葉姐姐都嚇住了!

  ☆ ☆    ☆ ☆    ☆ ☆

  「胡鬧!你怎麼可能有女兒!」上善氣得臉漲得更紅。

  「這不就是假的嘛。」慕笑塵摸了摸鼻子。

  「假的也不行!你命中無情、無子,即使是收養的子嗣,長此以往便會衍生複雜關係,更是違背天定命理。」

  「那豈不是要我孤老終生?我好可憐……」慕笑塵哭喪著臉。

  上善吹鬍子瞪眼,也不理他,只有葉翔舞在一旁若有所思,似乎被某事觸動。

  「師父,您說他這樣是違背天定命理,那是否可解釋成他的命格已被打亂?」葉翔舞突然冒出這一句話,讓師徒倆大驚失色。

  「這、這……應該不通吧……」上善表情怪異,他真沒想過這個說法。

  「怎麼會不通?」葉翔舞精神一振,雙目炯炯地說:「既是胡鬧,那亂了便是亂了,也就是破了命格!」

  「這個……」上善瞅著她滿含冀望的眼神,這個他可不敢保證。

  「師父,翔舞說的可有道理?」慕笑塵一臉鎮定的問,可眼中閃爍著不亞於葉翔舞的光彩。

  命格真的可破嗎?

  「命格是否有破,我得回天靈山仔細排出你的八字,順天時地利,看天象算個仔細才知道。」

  「不用,我一試便知。」慕笑塵突然大叫,同時不懷好意瞟向葉翔舞。

  「你別亂來!」葉翔舞察覺他的企圖,當下明白他的心思,立刻起身往外跑。

  「翔舞,你別跑啊!」慕笑塵緊跟著追了出去。

  上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最後狐疑地看向正坐在一旁的小女孩身上。「丫頭,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知道。」慕語嫣幼稚的面容上有著篤定的表情,看得上善暗驚這丫頭不俗。

  爹爹還能做什麼,不就是親親嘛!

  好幾次她瞧見爹爹想偷親葉姐姐,可都沒得逞。

  ☆ ☆    ☆ ☆    ☆ ☆

  「你別跑!」

  「你別追!」

  兩人繞著長廊跑得氣喘吁吁,慕笑塵扶著柱子喘氣,她這才停下來休息。

  「翔舞,你知道我想做什麼?」他眼尖,瞧見她的裙擺被廊邊的小鉤鉤住。

  「你那點心眼,不用想也猜得出來!」葉翔舞說完便轉身往前,不料裙子被鉤住,一時讓她動彈不得。

  只一會兒工夫卻已夠他追上來,將她摟進懷中。

  「看我還不是逮著你!」語音一落,葉翔舞的裙擺便傳來一陣撕裂聲。

  突然失去了那股拉扯力,她一時沒站穩,身子向前衝,連帶也將他拉著倒下!

  幸好他眼明手快撐著柱子,才沒讓兩人跌落地上,而是落坐在柱間的橫樑上。

  「翔舞,你就別掙扎了,如果想知道是不是破了命格,試一下便知嘛!」他笑著將臉貼近她頰畔,抱住她身子的手毫不鬆懈。

  「就你心眼多。」葉翔舞動了動身子,卻發現他抱得死緊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想親近你卻是心心唸唸不敢想的事,如果能成真,就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他在她眼前,含情脈脈、情話綿綿的模樣極不像他的作風,卻撼動了她的心,禁不住一股熱流由心田泛開。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如能朝朝暮暮,又是何等幸運?

  「要是你又吐血,我可不管你。」他的唇近在咫尺,離她越來越近,葉翔舞輕聲警告。

  「放心,即便吐血,也會溶在你我之間。」

  他傾身上前,吻住她嬌柔的唇瓣,擱在她腰間的大掌更加收緊,不讓兩人有分毫間隙。

  心口湧起的熱潮,已不知是痛,還是欣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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