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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風一小,忠孝東路上的雨又大了起來。
這種該死的天氣,正常人無論如何是不會想出門的。
台北市最有名的私人精神科診所,卻來了一位不辭風雨的不速之客。
連續多日沒睡覺的貓胎人,此時正坐在舒服的等候房裡,勉強翻著櫃子裡的雜
誌,但視線始終無法精準地對焦,所有的字一下子漂浮在反光的紙頁上,一下
子被變成一堆單調的黑色形狀。
柔軟的沙發剩一點一滴削弱貓胎人的精神,好像隨時會將他埋在裡頭似的。
但他還不能睡。
沒有時間睡。
溼掉的褲管跟鞋子早乾了,貓胎人漸漸失去耐心。
「小姐,我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了。」貓胎人走到櫃台前,壓抑心中的不滿。
「先生不好意思,上一個先生預約了三個小時,現在還有半小時的治療時間,
還請您等一等,請先喝點茶,稍坐一下。」櫃台小姐露出和煦的笑容,沖了一
杯熱茶遞給貓胎人。
「------」貓胎人默默接過熱茶,回到沙發上。
貓胎人心中幻想著等一下該怎麼把這個櫃台小姐剖開肚子,然後把登山揹包裡
的大肥貓縫進她的身體裡------剛剛確認了不少次,為了保護病患的隱私,這
間診所並沒有裝設攝影機。這樣很好,省得自己還得去把錄像帶找出來銷毀。
捧著熱茶,百般聊籟的貓胎人嘗試用茶水上的熱氣,蒸著過度疲倦的雙眼。
此時,唯一的看診間終於打開了門。
一位穿著風衣的中年男子精神抖擻地從裡頭走出來,腳步非常輕鬆。
「嗨。」那男子笑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櫃台旁拿傘。
「------」貓胎人刻意低下頭,不讓男子看清楚他的臉。
男子與櫃台小姐寒暄,似乎頗有話聊。
不等櫃台小姐招呼,貓胎人果斷起身,拉起揹包快步走進了看診間。
19
看診間很大,但不是讓人無所適從的空曠。
陽台外是個生氣盎然的花圃,那些細莖植物在風雨的吹打下更為鮮綠。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這間以治療憂鬱症為主打的診所能夠在最精華地區擁有
這麼傲人的坪數,意味著台北人在精神失常上擁有極傲人的「成就」。
中規中矩的辦公桌前,放了一張讓人一眼瞧見就會愛上的褐色沙發。辦公桌與
沙發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沒有步步進逼的壓力,也沒有冷然的疏離。
牆上掛著一幅達利的仿畫,從沙發的角度抬頭看上去正好恰恰貼合,超現實的
魔幻筆法可以用最潛移默化的方式將病患心裡的話掏將出來,不知不覺。
從小細節就可以看出,這位醫生的成功並非偶然。
「吃點東西?」醫生笑笑,打開辦公桌後面的櫃子,拿出一疊土司。
「好。」貓胎人隨口應道。
極其自然的,貓胎人走到褐色沙發上一坐,完美地融入診間。
「以前沒有看過你,不過看起來你有長期失眠的症狀。」醫生將土司放進烤麵
包機裡,按下開關:「你想從這裡說起嗎?」
「最近是睡不好。」貓胎人此時卻打了個呵欠。
診間有種淡淡的精香,鬆弛著貓胎人肺裡的空氣。
「醫生,你常看電視嗎?」貓胎人看著烤麵包機。
「偶而會看一點,畢竟有時要跟病患討論劇情。」醫生雙手靠在烤麵包機旁,
藉著機器的溫度暖手。
這個小動作,出奇地搏得貓胎人的好感。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的新聞怪怪的?」貓胎人忍不住將鞋子脫下。
「例如呢?」
「例如該報的新聞不報,不該報的新聞一直報一直報!」
「你說的沒錯。」醫生想了想,笑笑說:「不過新聞就是這樣,媒體想要加深
民眾對特定事件的印象,就不斷重複某種話題,這種手法司空見慣。」
烤麵包機彈出四片土司。
「那麼-------」烤土司的香氣讓貓胎人的鼻子抽動:「你覺得最近有個瘋婆子檢
察官,一直在鏡頭前分析貓胎人的精神狀態,說什麼陰陽人、性別錯亂、或是
什麼只有國小程度,依你的專業怎麼看?」
「當然是一派胡言。」醫生直接了當,拿起刀子在土司上塗抹巧克力醬。
貓胎人霍然挺起腰桿,呼吸極為通暢。
「那些偏激的用語很明顯是想誘導貓胎人去尋仇,我猜警方已經在女檢察官的
家裡佈置好了陷阱,那個貓胎人如果真的去找女檢察官,那就太蠢太蠢了。」
醫生輕鬆回答,慢條斯理地塗著巧克力醬,每一刀的份量都很均勻。
「我想也是。」貓胎人一凜。
這個可能他的確有想過,但依照他的犯罪計畫,那個女檢察官絕對是必死無疑
,否則不能平復他的憤怒。事實上,貓胎人這兩天簡直快氣瘋了。
「怎麼?你是貓胎人的支持者?」醫生失笑。
「也不盡然,我只是覺得------覺得那個女檢察官一直這樣毀謗貓胎人,誰都會
感到不舒服。是吧?醫生?那個女檢察官亂用你們精神病的權威,你也覺得很
惡劣吧?」貓胎人頗有期待地看著醫生。
醫生將塗好的土司拿給貓胎人。
「給你。」
「謝謝。」
醫生自己也吃了起來。
「我無所謂,反正精神病的教科書裡面,差不多也是一廂情願的胡說八道。」
「是嗎?」貓胎人笑了出來。
這個醫生給人的感覺蠻好的嘛------本來這一趟是專程來殺精神科醫生泄憤,現
在計畫稍微變動一下也沒關係。先好好聊個天,再殺掉他也不遲。
「別只是提貓胎人了,還是盡量說說你自己吧,別以為我會將吃土司的時間給
扣掉。」醫生笑笑,吃著巧克力土司:「如果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沒關係儘
管天馬行空地聊,回到貓胎人身上也可以。畢竟很少人會察覺到讓自己不快樂
的是什麼病,我們這些當精神科醫生的,就像家庭醫學科,自然會從你的講話
裡慢慢幫你找出來。」
「是嗎?那樣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貓胎人著手中的半片土司,這還是他最近一週裡,唯一觸動味覺的食物。
「我常常頭痛。」
「嗯。」
「非常可怕的頭痛,相信我,那不是阿斯匹靈或普拿疼可以解決的痛苦。」
「我相信。」
「怎麼說呢?這種頭痛。後來我去照了台大醫院的核磁共振,醫院說我的腦袋
裡面沒有腫瘤,沒有病變,沒有任何異狀。測了腦波圖也沒有發現什麼。」
「科學本來就不能解釋一切。」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貓胎人頓了頓,像是下定
決心般說道:「醫生,你能夠保密嗎?」
「別的我不敢說,關於保護病人的隱私,是我絕對奉行的職業道德。」
算了,這也是多此一問------死人是最好的守密者。
「我的媽媽,是個賤人。」貓胎人眼睛瞇成一條線:「不過算了。」
「喔?怎麼個賤法?」醫生的表情倒沒有特殊的變化。
「我媽以前是個到日本賣春的妓女,歌舞伎町裡的每個男人差不多都上過我
媽,不過這也算了。真的,這也算了。」
「每個人都得討生活。」醫生聳聳肩:「我的職業告訴我要聽一堆廢話,然
後想辦法講出更多的廢話,而且還要儘可能擺出非常優雅的樣子。某種程度
來說,我也挺賤的。」
「醫生,你不一樣。我媽是真的很賤。」
「願聞其詳。」
「她在日本賣春的時候,不小心懷了我,理所當然父不詳。不過這還是算了
,不要緊,我又不是非得知道自己的爸爸不可,是吧?算了,forget it!只
不過是精蟲一條。」
「嗯。」
「不過我媽賤就賤在,她竟然在懷胎第九個月的時候去拍A片!」
醫生愣了一下,完全接不上話。
「賤吧?就是色情網站上在賣的那種大肚子孕婦拍的A片,操,我媽那賤人為
了錢竟然連我也出賣。這件事原本我是不知道,不過有一天我在逛色情網站時
隨便下載了那類的老A片,看著看著,居然看見年輕時候的我媽,你知道我的
打擊有多大嗎?喂!我媽竟然捧著大肚子跟那些臭男人嘻嘻笑笑,讓他們的肉
棒隨便插進陰道,完全不管還在肚子裡的我的立場!這樣是不是很賤?」
貓胎人開始激動起來。
「有沒有可能是認錯了?」醫生小心翼翼地問,吃完最後一口土司。
「認錯?我媽還在片子裡講中文咧!她這賤人到日本賣春那個多年,連日語都
不肯好好學!竟然只會那幾句很痛、很爽、不要了、快進來------操,真的是賤
到骨頭裡了!」
貓胎人一想到這件事就有氣,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像是有棒子類的東西猛烈敲在他臉上的胎記上,火燙的
觸覺幾乎要將他的腦袋給砸裂。暈眩。一種極度羞恥、無處閃躲的恐懼感從胎
記深處,重擊了貓胎人的中樞神經。
「你看過那種變態片嗎?那些男人擠著我媽的漲奶,像瘋子一樣舔著母乳,我
媽只會傻笑,還裝出非常享受的表情,我看了就噁心。那些臭男人鬼上身,輪
流猛操我媽,一下子我媽在上面,一下子我媽在下面,一下子我媽要一次服務
兩個人,我真想吐!真想吐!你能想像那種醜陋的東西塞進子宮裡,猛敲嬰兒
腦袋的畫面嗎?能嗎?趴搭趴搭趴搭!趴搭趴搭趴搭!」
貓胎人張牙舞爪地配音,青筋像蚯蚓一樣盤纏在額頭上。
「他們還射在陰道裡面!射在我的臉上!」他的臉上,全是憤怒的淚水。
「------」醫生遺憾地嘆氣。
好不容易靜下來,貓胎人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臉上的青色胎記,瞪著醫生說:
「醫生,實話告訴你,我這個爛胎記百分之一億,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他們的肉
棒揍到瘀青的,很丟臉吧?我的頭痛,一定跟那個時候留下來的衝擊有關,像
腦震盪,一痛起來就快瘋掉,就像被灌了鉛的陰莖給掃到,操!你知道我有多
不想承認嗎!」
真的是,非常難以啟齒的羞辱。
「有沒有考慮過動美容手術把胎記消掉?」
「我從來沒想過要去做雷射手術消掉,因為,這是魔鬼給我的記號。」
醫生點點頭,似乎很能接受這樣的思惟。
「你有問過你媽這件事嗎?說不定你媽那個時候非常缺錢,難免------」
「沒有,我直接把她給殺了。」
「原來如此,要是我說不定也會忍不住動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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