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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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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樣走進他的視線範圍,那個天生引人注目的女子。
她穿一件低胸露背裝,他不確定那片若隱若現、薄如蟬翼的粉紅色布料到底該算是一件衣服,還是半件衣服;一頭復古波浪大鬈發,他數了一下,棕的紅的藍的紫的,她頭上至少挑染了四種不同的顏色,色彩繽紛,宛如聖誕樹;臉上精心描摹了個煙熏妝,一雙深邃的眼睛大得像黑洞,唇色看得出來故意修飾得跟臉上的粉色一樣白;她本人看起來比在選美台上要高出許多,難以形容的高姚感來自那雙長腿,裹了一條藍黑色緊身煙筒牛仔褲的線條從臀部到腳踝近乎完美,腳上一雙細跟高跟鞋,踩著彷彿走位過無數次的完美姿態,朝他坐著的這家咖啡店走來。
這天是星期一,下午兩點鐘,玻璃窗外飄落濛濛細雨。
她肩上背著一個足夠浪跡天涯的大帆布袋,袋子塞得鼓鼓的,他猜裡面大概什麼都裝了,就是沒裝進一把傘,果然是青春無敵!至於帶傘,那可是老人家才會有的舉動……等等!他皺起眉頭,想起自己的背包裡好像就塞了一把備用的傘。
他老了嗎?捫心自問,三十二歲,是夠老了。
那青春女孩來到了店門口,甩了甩頭,那動作令他聯想到一隻淋過雨的小狗,但她一點也不狼狽,水珠像斷裂的珍珠在空氣中進裂開來,在她五彩繽紛的髮色上閃閃發光。
推開店門,她走進來,張望兩下便看到他了。不看到也難,除了他以外,店裡只剩下幾桌暍下午茶的中年婦女。
她款擺著朝他走來,「岢闌森導演嗎?」在看到他微微頷首之後,朝他伸出手,指頭上塗了又黑又亮的指甲油,「我是段煙儂,抱歉,我遲到了。」
岢闌森左眉一挑,驚訝原來她沒化什麼煙熏妝,蒼白的臉色和蒼白的嘴唇都是真實的顏色;深邃的大眼睛不是眼影的傑作,而是深深的黑眼圈在作祟;遠看玲瓏完美的曲線,近看兩條手臂瘦得像竹竿。他懶洋洋的伸手輕輕握住她,感覺她手上的溫度就像她的臉色一樣,蒼白而冰涼,和她青春的年齡大相逕庭。
「坐。」
他鬆開手,朝她抬抬下巴,沒過來替她拉椅子獻慇勤。
她放下肩上的帆布袋,在他面前坐下,深邃的大眼睛瞅著他,他的視線卻落在窗外她來時的方向,她已在他面前,但他彷彿等的不是她,而是另外的別人。
「岢導演,」她輕輕喚他一聲,他緩緩把視線調回到她臉上,「你還約了別人嗎?」
「當然,」他用指頭磨蹭了一下咖啡杯緣,「沒有。」眼神勉強在她臉上稍作停留,接著很快又被窗外的雨絲拉走了。
他在看雨,她則乘機打量他。
人稱魔鬼導演的岢闌森!
魔鬼兩個字一般是用來形容他的脾氣,但她覺得那兩個字更適合套用在他的長相上,那一筆勾出的男人,比魔鬼還英俊。
他的臉夠酷,肩膀也夠寬,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漫不經心,濃密的亂髮毫無章法,卻自成一格,泛著陽剛味的古銅色男性肌膚平整光滑,直挺的鼻樑上掛著一副淺褐色鏡片的眼鏡,鏡片後面是一雙略帶桃花的狹長眼睛,她隱約有種錯覺,覺得他並沒有近視,眼鏡或許是為了掩飾眼神裡的冷漠,也或許是想擋掉一些桃花,薄薄的唇角則揚著幾分譏誚的意味。他穿一件深藍色棉質長袖T恤,外罩一件淺藍格子襯衫,椅背上掛著一件黑色運動外套。
單就外表而言,他年輕得像個大學生,如果他當膩了導演,想改行走男模路線也行得通。
不知道他把眼鏡拿下來的話會是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冷不防他的視線從窗外的雨移到她的臉,她忽然覺得臉孔一熱,好像當場被逮住的小偷,結結巴巴的說:「岢導演,你在生氣嗎?」
他應該生氣,畢竟她整整遲到了兩個鐘頭!
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他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高興,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好像她從十二點的午餐之約延宕到下午兩點鐘才露面,根本就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而他看她的眼神,也好像她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角色。
他沒用錯眼神,在他這個多次奪得國際級影展最佳導演的人眼中,她的確是個小角色,或許連小角色都還構不上,只不過是個挾著校園美女冠軍頭街,大學還沒畢業,就妄想進入演藝圈的年輕菜鳥而已。
說菜鳥還算抬舉她了,她更像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這個籍籍無名的段煙儂剛進演藝圈,別的本事沒學會,遲到的功夫倒學得挺到家。
可是他沒跟她生氣,連他也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訝異。
他沒摔杯子,沒把桌上的書丟到地上,沒有掉頭就走人,反而好奇世界上那麼多遲到的理由,下雨啦、爆胎啦、警察臨檢啦,不知道她會編哪一個。
「塞車嗎?」他挑起眉毛,主動先替她編了一個。
「不是塞車,」她不卑不亢的說,「是有點私事耽擱了,很抱歉。」
沒想到她竟不找任何藉口,世上那麼多遲到的理由,她一個也沒用上。
誠實需要很大的勇氣,而他已許久不曾在誰的身上找到這種特質。
「沒關係,反正我今天沒什麼要緊事,」岢闌森冷漠的眼神裡終於多了一絲溫度,「只想見你本人一面。」
他挑起半邊眉,褐色鏡片後面的兩道狹長眉眼閃了閃。
「為什麼是我?」她不解的問。
畢竟他是閱人無數的大導演,而她則是個連經紀人都沒有、毫無知名度的新人,她找不出一個值得他親自打電話給她約見面的理由。贏得校園美女的頭街後,她陸續拍過一些平面雜誌封面,幾支廣告,路人看到她可能會覺得有幾分眼熟,但是沒有誰能真正叫出段煙儂的名字。
他卻記得她!
「直覺吧!我在校園美女選拔會上看過你,我是總裁判長,記得嗎?」
這她當然記得,但他記得她就讓人意外了。那只是一場不成熟的校園美女選拔會,而她是在同學的起哄下,抱著好玩的心情參加的,沒想到會拿下后冠,更沒想到會因此而被大導演記住。
望著她疑惑的表情,岢闌森解釋:「你在才藝競賽項目裡的舞蹈表演非常精采,讓人印象深刻。」
「你說的是那支復古迪斯可?」深邃的眼睛裡好像突然亮起了小小的蠟燭,閃動著溫柔的光芒,她喃喃的說:「伍佰的台客搖滾,你是我的花朵。」
岢闌森點點頭。
當時她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舞著擺著旋轉著,比起職業舞者,她的演出算不上完美無瑕,卻散發出職業舞者表演不來的魅力,她雙手高舉過頭,星眸半掩,柳腰輕擺,跟著節奏旋著舞著到評審席時,猛一甩頭,一滴香汗甩到他的臉上。
是汗……
卻香得不得了!
香汗淋漓,原來所言不假。
汗水蒸發了,她卻從此滴進他心裡。
「摩登女郎大跳台味迪斯可,全場的人都瘋狂了。」他沒說他也瘋狂了,為了那支舞、那滴汗、那個青春逼人的女孩。
拍部歌舞片吧!
那天他在心裡許下這麼一個願望,想拍部青春歌舞片,想找她來演一場、舞一場。
「謝謝。」她不客氣的接受證美,眼神卻顯出一絲迷茫,「那支舞是父親跟我一起編的。」
「是啊,你父親,我也記得。」他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透頂,連人家的老爸都一併記得了,這不是職業病是什麼?
他記得她爸爸西裝革履,又高又帥,好像是某個外商公司時課長,她摘下后冠的時候,那瀟灑的爸爸特別被主持人拱上台去獻花,惹得現場尖叫連連,父女倆站在一起,不像父女,倒像一對璧人。
「當時看你跳得那麼開心,父女感情一定好得不得了。」
開心?她的眉頭蹙了一下,她早已忘記開心兩個字怎麼寫了。
父親?眉頭再緊縮幾分,她連父親的臉孔也快記不住了。
只剩那支舞,她沒忘記。
但她搖搖頭,輕輕的說:「那支舞也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說長不長……」他摸摸下巴,看著眼前這個和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年輕女孩,「你怎麼好像……」他斟酌一下,保守的說:「改變了不少?」
段煙儂在他眼裡看見了失望。
他的確應該對她失望,她也是,她也對自己感到很失望。
「你太客氣了,不只是變,」她很有自知之明,「應該說,我跟半年前根本已經判若兩人。」
頂著校園美女的后冠,一臉天真笑著的段煙儂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跟她的父親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吸毒吸太凶了。」岢闌森望著她的白臉黑眼圈,斬釘截鐵的說。
她讓他想起藍妮!
他拍過一部電影,叫「毒癮發作」,那部電影讓他年少得志,三十歲就拿下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的殊榮,飾演片中瘦骨嶙峋吸毒犯主角的女明星藍妮,跟她現在的樣子簡直不謀而合。
只不過藍妮花了很大的工夫,減重節食,再加上神奇的化妝術,才把自己成功變身成為吸毒犯,段煙儂卻不用減重,也不用化妝,活脫脫就是那種樣子。
「吸毒?」她露出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的表情,「抱歉,岢導演,我從來不碰那種東西。」伸手到帆布袋裡摸索一陣,掏出一包香煙和打火機,「只是偶爾抽兩根,你介意我抽煙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來一根。」他聳聳肩,「不過店裡其他人可能會有意見。」
循著他示意的眼神,她看到牆上那張全面禁煙的告示脾,只得把香煙塞回帆布袋裡。
女侍過來,放棄抽煙的段煙儂點了一杯濃度很高的咖啡,接著又動手在裡面加入一堆奶精和糖。她加入第五匙糖的時候,岢闌森忍不住挑起了眉。
「人生很苦,所以要多吃點糖。」
她動手攪了攪,朝他笑了笑,低頭啜了口咖啡。
不知為何,那宛若毒癮者的蒼白臉蛋竟勾起他一抹心疼,但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卻讓他失笑。
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懂得什麼叫人生苦?
頂多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
「你還這麼年輕,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才會知道,苦日子其實也是一種日子。」他淡淡的說。
「苦日子也是一種日子!」她偏著頭,咀嚼他的話。
大導演果然是大導演,連說的話都不一樣。
「活著總比死掉好,你的意思是這樣嗎?」她望著他不笑時容易流於過分嚴峻的臉部線條。
「不……」他搖搖頭,一副跟她之間有嚴重代溝的模樣。「活也好,死也好,該活就活,該死就死,活跟死一樣好,也一樣糟,兩者我們遲早都會遇到。」
「該死就死,該活就活。」她再次咀嚼他說的話。
活跟死一樣好?也一樣糟?可是她真的不覺得活著有什麼好!她搖搖頭,把那些死問題活問題全都丟到腦後,偏著頭故意說:「現在是岢教授心海羅盤時間,還是岢大師的布道大會?」
「抱歉!」換他瞇眼道歉了,「人一旦上了年紀,難免會染上碎碎念的毛病。」
「誰上了年紀?你嗎?你很老嗎?」段煙儂問,「你幾歲了?」
「初次見面就問這種問題,好像有點失禮吧?」他推推眼鏡。
「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介意這種事,沒想到男人也會。」
「不管男女,凡是有點歲數的人,都會開始對年紀感到敏感。」他坦誠的說,「以前的人只知道女人有更年期,其實男人更年期的症狀更嚴重。」
「你看起來不像有這種困擾的男人,不過更年期也跟生死問題一樣,每個人都會遇到,所以你想跟我聊聊這個話題也可以。」她眨著深邃的大眼睛望著他。
他微微一愣,感覺自己的臉孔竟微微熱起來。
怎麼回事?他在臉紅嗎?
真可笑,為這個小丫頭?
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在這行打滾,十幾年下來,形形色色的美女他見多了,從不記得什麼時候曾為女人臉紅。
況且眼前的女孩,嚴格說來,已經連美的標準都構不上了。
一個不吸毒卻像個吸毒犯的黑眼圈少女!
他回過神,抓抓亂髮,自嘲的說:「想討論更年期話題的話,我會改約文英阿姨試試看。」
「還是你想對我傳道?」她裝出不管他要搬出耶穌基督還是釋迦牟尼都沒用的怪模樣,歪著頭說:「我可是頑劣的無神論者喔!」
「當然不是!我不是韓愈,既不傳道,也不授業,更沒時間替人解惑。」
「那你約我見面做什麼呢?」
「我正在籌拍一部大銀幕的歌舞片,」他推推眼鏡,正色說道:「忽然想起裡面有個角色很適合你……」他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說謊了。什麼叫忽然想起?這念頭根本在他腦海裡醞釀半年之久,就從她跳那支復古迪斯可開始,那天他許下了拍部歌舞片的心願,但他竟然不敢當面告訴她!
他欣賞她的誠實和勇氣,那他自己呢?幹嘛要說謊?幹嘛不敢承認?只不過是想找她拍個電影而已,又不是要追她,更不是想老牛吃嫩草……拜託,他到底想到哪裡去了?!老牛吃嫩草咧,又沒人這麼說,他幹嘛要這麼想?!
難道他心裡有鬼?難道他潛意識裡動過這種念頭?
當然沒有,他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早就沒有了。
他老了,就算沒跨進墳墓,也算一腳跨進更年期,
再也沒有女人能激起他一絲絲慾望!
而她連女人都還算不上,頂多是個小女孩而已,他絕對沒動什麼歪腦筋。
而且她一臉蒼白的吸毒樣,跟他劇本裡設定的角色有了很大的落差,他忽然對自己貿然約她見面的決定感到有幾分後悔。
「見到我本人後,你覺得那個角色不適合我了嗎?」她偏著頭又問,心裡清楚他一開始就說她像吸毒犯了,怎麼可能還讓她在電影裡軋一角!
「那也未必。」他心底竟然又升起一抹對她的憐惜,婉轉的說:「電影不光是靠一個大牌演員就能撐起來的,電影是團隊工作,紅花也要綠葉襯,才會顯得美。」
話是沒錯,可是一個貌似吸毒犯的小鬼又能陪襯什麼?陪襯健康的人更健康,美麗的人更美麗,幸福的人更幸福,開心的人更開心?
唉!瞧她又想到哪裡去了!
「既然岢導演找得到我,應該也知道我根本沒演過戲吧?」她歎了口氣,心灰意冷的說。
「當然,段煙儂,S大西班牙語文系四年級高才生,出道半年,代表作是KK化妝品廣告。」他簡明扼要的說出她的背景。
「KK化妝品廣告是三、四個月前拍的,」她誠實的說,「那時候我還不像現在這種鬼樣子,」蒼白的嘴唇抿出一個笑,「現在的我,只能拍拍雜誌封面,靠著打光來掩飾我的蒼白和憔悴。」她的聲音和深邃的眼神一樣毫無生氣,「還有,我不再是S大西班牙語文系的高才生,兩個月前我已經辦理休學了。」
「為什麼?」
「不需要原因,就是不想念了。」
「為了進軍演藝圈?」
「我對演藝圈根本沒興趣,」她語出驚人的說,「但它的確是個能撈錢的行業。」
「撈錢?」之前累積的心疼一下子被推翻掉了,他雙眉橫挑,傾身往前,銳利的目光盯著她的臉龐,用聽得出怒意的口吻譏諷道:「撈錢買什麼?粉餅和口紅,好遮掩你蒼白的膚色和嘴唇?」
這女孩在想什麼?他猜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那西裝筆挺的有錢老爸也會想盡辦法替她弄來,用得著她休學撈錢嗎?
「抱歉,我的講法太粗俗,惹你生氣了。」她聽出他語氣裡面的不屑。
「我沒有生氣,」褐色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瞇起,冷漠裡夾雜著嫌惡,薄薄的嘴唇朝她比紙還白的臉蛋吐著氣息,「看得出來你的確是滿需要的,不只是粉餅和口紅,」他瞄了瞄她的低胸露背裝,「你還得努力撈錢多買點『布料』才是。」
「抱歉,」她面無表情的說,「我以為大部分的導演都喜歡這種穿著。」
「而你不在乎投其所好?」
她低頭不吭聲。
「你認識幾個導演?」他接著又問。
「不多。」
「幾個?」
「四、五個吧,都是拍廣告認識的。」
「他們會因為這種袒胸露背的衣服而多給你兩個鏡頭?」
「有些會。」但她沒說自己其實沒穿過這麼露的衣服。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不安的攪動咖啡。
他發現她細細的手臂上冒出了雞皮疙瘩,
「穿上。」
「啊?!」
她眼前一黑,一件外套扔在她頭上,蓋住了視線,她伸手抓下來,是原本掛在他椅背上的那件黑色運動外套。
「不用了……」捏著衣角,她小聲的說。
「我說穿上!」魔鬼大導演的魔鬼脾氣終於發動了,他厲聲打斷她的話,「我沒興趣看個女人在我面前冷得發抖。」
「我不冷,也沒發抖。」她辯解道,「報導說今年是暖冬,山谷裡的花都以為春天來了,紛紛提前開花,還有北極熊熱得睡不著覺,根本沒辦法冬眠……」
「你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溫室效應是全球化的問題,山谷裡的花要開要謝,極地裡的熊睡不睡得著覺,都不是你這個小腦袋瓜杞人憂天就能解決。」他再次打斷她的話,聲音大了起來,「你現在唯一做得到的,就是別讓自己莫名其妙在我面前冷死。」
她睜大眼睛瞪著他,他眼裡的冷漠不見了,燃燒著兩簇熱火。
這個黃毛丫頭,不,應該說這個頭髮染得像聖誕樹的丫頭真有本事,先是遲到,然後又在這裡跟他扯什麼山裡的花、北極的熊……
真他奶奶個熊!
他真的生氣了,為她的蒼白、裸露、發抖、逞強、荒謬,以及固執,更氣她好像情願冷死也不肯披上他的外套。
怎麼,他的外套有毒嗎?
還有,她有必要用那雙深邃的大眼睛瞪他嗎?
不只是她而已,午後寂寥的咖啡店裡僅有的三五桌客人全都抬起了頭,異樣的眼神紛紛投射在他臉上,原本顯得雲淡風清的一張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他驟然掉頭將視線投向窗外,朦朧的雨絲變成了一道道強力水柱,唏哩嘩啦下個沒完沒了。
他的怒氣也沒完沒了!
管她冷不冷,管她休不休學,管她愛抽煙還是要吸毒,管她想撈多少錢來塗脂抹粉,管她愛露給誰看就給誰看……
關他屁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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