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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鏡] 激情過剩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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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48: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激情過剩(唐鏡)      
可惡!如果他是魔鬼導演,那她算什麼?!
演技爛透了的菜鳥演員?還是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
為了在演藝圈大紅大紫,她不惜穿著暴露出賣色相
自以為在鏡頭前搔首弄姿,隨便就能撈到金山銀山
毫無職業道德和倫理,驕縱自大到讓人看了很不爽
明知不干他的事,偏偏像個毛頭小子沉不住氣
降格做個敗類中的敗類,教她嘗嘗玩火自焚的後果……
見鬼了!他終於見識到她無遠弗屆的隱形魅惑力
輕易喚醒他的男性雄風,轉眼成了需索無度的大色狼
收斂脾氣為她掏心掏肺,窩囊透頂做了一大堆傻事
只是他究竟該拿這擦槍走火的意外如何是好?
連他都厘不清自己是真情流露,冰封的心門逐漸融化
還是激情過剩佔人便宜,根本沒打算向「備胎」負責…
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1-19 17: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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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49:20 |只看該作者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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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場贈書活動辦下來,總會有書寶來信問我是不是忘了在贈書上簽名,我的回覆是: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沒簽。

  我不喜歡簽名。

  不是我太機車,而是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簽名?!

  然而,遇到讀者真的看懂了我在寫什麼東西,也真心當我是個什麼東西,而特別要求簽名的時候,我也會高高興興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書送出去,唉!我就是這樣一個嘴硬又虛榮的女人,一點也不可愛。

  其實我很喜歡送書!

  大言不慚點說,我送書,其實是因為覺得自己寫的還送得出手。因為我寫得很認真,也覺得自己寫得還不錯,不管是寫性還是寫愛,我都盡了全力,並且每一次都期許自己不要落入既有的俗套,嘗試用不一樣的寫作技巧,去呈現千古不變的愛情主題。

  我更喜歡包書!

  很喜歡把書包成禮物的過程,裁牛皮紙,貼寬膠帶,很單純機械化的動作,卻能讓我總是不停運轉著的腦袋得到暫時的休息,最後看著包成一堆變成禮物的書,那感覺就像寫完小說裡的最後一句話,有種大功告成的成就感,很知足,也很溫暖,不知道收到贈書的書寶們是不是也這麼想?

  這本《激情過剩》是我嘗試系列書寫的第一部作品,書寶們看完後,快來參加《激情過剩》「摸摸獎」活動,唐鏡又要送書囉!(這是上網公告的標題,請禾馬屆時替我公佈喔。)

  問題很簡單,猜猜唐鏡這〈愛情的鏡頭〉系列作品的下一位男主角會是誰?並附上給那男主角的一句話,想罵他或是想稱讚他都行。

  請把答案與一句話伊媚兒到alica0930@pchome.com.tw,或寄至台北市南京東路五段234號11樓之3,禾馬文化事業唐鏡收。

  記得要附上真實姓名及聯絡方式喔,第二部新書上市之日,唐鏡將會選出五名書寶,每人都能得到熱騰騰新書一本。

  等你來信喔!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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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5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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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這樣走進他的視線範圍,那個天生引人注目的女子。

  她穿一件低胸露背裝,他不確定那片若隱若現、薄如蟬翼的粉紅色布料到底該算是一件衣服,還是半件衣服;一頭復古波浪大鬈發,他數了一下,棕的紅的藍的紫的,她頭上至少挑染了四種不同的顏色,色彩繽紛,宛如聖誕樹;臉上精心描摹了個煙熏妝,一雙深邃的眼睛大得像黑洞,唇色看得出來故意修飾得跟臉上的粉色一樣白;她本人看起來比在選美台上要高出許多,難以形容的高姚感來自那雙長腿,裹了一條藍黑色緊身煙筒牛仔褲的線條從臀部到腳踝近乎完美,腳上一雙細跟高跟鞋,踩著彷彿走位過無數次的完美姿態,朝他坐著的這家咖啡店走來。

  這天是星期一,下午兩點鐘,玻璃窗外飄落濛濛細雨。

  她肩上背著一個足夠浪跡天涯的大帆布袋,袋子塞得鼓鼓的,他猜裡面大概什麼都裝了,就是沒裝進一把傘,果然是青春無敵!至於帶傘,那可是老人家才會有的舉動……等等!他皺起眉頭,想起自己的背包裡好像就塞了一把備用的傘。

  他老了嗎?捫心自問,三十二歲,是夠老了。

  那青春女孩來到了店門口,甩了甩頭,那動作令他聯想到一隻淋過雨的小狗,但她一點也不狼狽,水珠像斷裂的珍珠在空氣中進裂開來,在她五彩繽紛的髮色上閃閃發光。

  推開店門,她走進來,張望兩下便看到他了。不看到也難,除了他以外,店裡只剩下幾桌暍下午茶的中年婦女。

  她款擺著朝他走來,「岢闌森導演嗎?」在看到他微微頷首之後,朝他伸出手,指頭上塗了又黑又亮的指甲油,「我是段煙儂,抱歉,我遲到了。」

  岢闌森左眉一挑,驚訝原來她沒化什麼煙熏妝,蒼白的臉色和蒼白的嘴唇都是真實的顏色;深邃的大眼睛不是眼影的傑作,而是深深的黑眼圈在作祟;遠看玲瓏完美的曲線,近看兩條手臂瘦得像竹竿。他懶洋洋的伸手輕輕握住她,感覺她手上的溫度就像她的臉色一樣,蒼白而冰涼,和她青春的年齡大相逕庭。

  「坐。」

  他鬆開手,朝她抬抬下巴,沒過來替她拉椅子獻慇勤。

  她放下肩上的帆布袋,在他面前坐下,深邃的大眼睛瞅著他,他的視線卻落在窗外她來時的方向,她已在他面前,但他彷彿等的不是她,而是另外的別人。

  「岢導演,」她輕輕喚他一聲,他緩緩把視線調回到她臉上,「你還約了別人嗎?」

  「當然,」他用指頭磨蹭了一下咖啡杯緣,「沒有。」眼神勉強在她臉上稍作停留,接著很快又被窗外的雨絲拉走了。

  他在看雨,她則乘機打量他。

  人稱魔鬼導演的岢闌森!

  魔鬼兩個字一般是用來形容他的脾氣,但她覺得那兩個字更適合套用在他的長相上,那一筆勾出的男人,比魔鬼還英俊。

  他的臉夠酷,肩膀也夠寬,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漫不經心,濃密的亂髮毫無章法,卻自成一格,泛著陽剛味的古銅色男性肌膚平整光滑,直挺的鼻樑上掛著一副淺褐色鏡片的眼鏡,鏡片後面是一雙略帶桃花的狹長眼睛,她隱約有種錯覺,覺得他並沒有近視,眼鏡或許是為了掩飾眼神裡的冷漠,也或許是想擋掉一些桃花,薄薄的唇角則揚著幾分譏誚的意味。他穿一件深藍色棉質長袖T恤,外罩一件淺藍格子襯衫,椅背上掛著一件黑色運動外套。

  單就外表而言,他年輕得像個大學生,如果他當膩了導演,想改行走男模路線也行得通。

  不知道他把眼鏡拿下來的話會是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冷不防他的視線從窗外的雨移到她的臉,她忽然覺得臉孔一熱,好像當場被逮住的小偷,結結巴巴的說:「岢導演,你在生氣嗎?」

  他應該生氣,畢竟她整整遲到了兩個鐘頭!

  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他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高興,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好像她從十二點的午餐之約延宕到下午兩點鐘才露面,根本就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而他看她的眼神,也好像她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角色。

  他沒用錯眼神,在他這個多次奪得國際級影展最佳導演的人眼中,她的確是個小角色,或許連小角色都還構不上,只不過是個挾著校園美女冠軍頭街,大學還沒畢業,就妄想進入演藝圈的年輕菜鳥而已。

  說菜鳥還算抬舉她了,她更像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這個籍籍無名的段煙儂剛進演藝圈,別的本事沒學會,遲到的功夫倒學得挺到家。

  可是他沒跟她生氣,連他也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訝異。

  他沒摔杯子,沒把桌上的書丟到地上,沒有掉頭就走人,反而好奇世界上那麼多遲到的理由,下雨啦、爆胎啦、警察臨檢啦,不知道她會編哪一個。

  「塞車嗎?」他挑起眉毛,主動先替她編了一個。

  「不是塞車,」她不卑不亢的說,「是有點私事耽擱了,很抱歉。」

  沒想到她竟不找任何藉口,世上那麼多遲到的理由,她一個也沒用上。

  誠實需要很大的勇氣,而他已許久不曾在誰的身上找到這種特質。

  「沒關係,反正我今天沒什麼要緊事,」岢闌森冷漠的眼神裡終於多了一絲溫度,「只想見你本人一面。」

  他挑起半邊眉,褐色鏡片後面的兩道狹長眉眼閃了閃。

  「為什麼是我?」她不解的問。

  畢竟他是閱人無數的大導演,而她則是個連經紀人都沒有、毫無知名度的新人,她找不出一個值得他親自打電話給她約見面的理由。贏得校園美女的頭街後,她陸續拍過一些平面雜誌封面,幾支廣告,路人看到她可能會覺得有幾分眼熟,但是沒有誰能真正叫出段煙儂的名字。

  他卻記得她!

  「直覺吧!我在校園美女選拔會上看過你,我是總裁判長,記得嗎?」

  這她當然記得,但他記得她就讓人意外了。那只是一場不成熟的校園美女選拔會,而她是在同學的起哄下,抱著好玩的心情參加的,沒想到會拿下后冠,更沒想到會因此而被大導演記住。

  望著她疑惑的表情,岢闌森解釋:「你在才藝競賽項目裡的舞蹈表演非常精采,讓人印象深刻。」

  「你說的是那支復古迪斯可?」深邃的眼睛裡好像突然亮起了小小的蠟燭,閃動著溫柔的光芒,她喃喃的說:「伍佰的台客搖滾,你是我的花朵。」

  岢闌森點點頭。

  當時她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舞著擺著旋轉著,比起職業舞者,她的演出算不上完美無瑕,卻散發出職業舞者表演不來的魅力,她雙手高舉過頭,星眸半掩,柳腰輕擺,跟著節奏旋著舞著到評審席時,猛一甩頭,一滴香汗甩到他的臉上。

  是汗……

  卻香得不得了!

  香汗淋漓,原來所言不假。

  汗水蒸發了,她卻從此滴進他心裡。

  「摩登女郎大跳台味迪斯可,全場的人都瘋狂了。」他沒說他也瘋狂了,為了那支舞、那滴汗、那個青春逼人的女孩。

  拍部歌舞片吧!

  那天他在心裡許下這麼一個願望,想拍部青春歌舞片,想找她來演一場、舞一場。

  「謝謝。」她不客氣的接受證美,眼神卻顯出一絲迷茫,「那支舞是父親跟我一起編的。」

  「是啊,你父親,我也記得。」他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透頂,連人家的老爸都一併記得了,這不是職業病是什麼?

  他記得她爸爸西裝革履,又高又帥,好像是某個外商公司時課長,她摘下后冠的時候,那瀟灑的爸爸特別被主持人拱上台去獻花,惹得現場尖叫連連,父女倆站在一起,不像父女,倒像一對璧人。

  「當時看你跳得那麼開心,父女感情一定好得不得了。」

  開心?她的眉頭蹙了一下,她早已忘記開心兩個字怎麼寫了。

  父親?眉頭再緊縮幾分,她連父親的臉孔也快記不住了。

  只剩那支舞,她沒忘記。

  但她搖搖頭,輕輕的說:「那支舞也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說長不長……」他摸摸下巴,看著眼前這個和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年輕女孩,「你怎麼好像……」他斟酌一下,保守的說:「改變了不少?」

  段煙儂在他眼裡看見了失望。

  他的確應該對她失望,她也是,她也對自己感到很失望。

  「你太客氣了,不只是變,」她很有自知之明,「應該說,我跟半年前根本已經判若兩人。」

  頂著校園美女的后冠,一臉天真笑著的段煙儂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跟她的父親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吸毒吸太凶了。」岢闌森望著她的白臉黑眼圈,斬釘截鐵的說。

  她讓他想起藍妮!

  他拍過一部電影,叫「毒癮發作」,那部電影讓他年少得志,三十歲就拿下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的殊榮,飾演片中瘦骨嶙峋吸毒犯主角的女明星藍妮,跟她現在的樣子簡直不謀而合。

  只不過藍妮花了很大的工夫,減重節食,再加上神奇的化妝術,才把自己成功變身成為吸毒犯,段煙儂卻不用減重,也不用化妝,活脫脫就是那種樣子。

  「吸毒?」她露出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的表情,「抱歉,岢導演,我從來不碰那種東西。」伸手到帆布袋裡摸索一陣,掏出一包香煙和打火機,「只是偶爾抽兩根,你介意我抽煙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來一根。」他聳聳肩,「不過店裡其他人可能會有意見。」

  循著他示意的眼神,她看到牆上那張全面禁煙的告示脾,只得把香煙塞回帆布袋裡。

  女侍過來,放棄抽煙的段煙儂點了一杯濃度很高的咖啡,接著又動手在裡面加入一堆奶精和糖。她加入第五匙糖的時候,岢闌森忍不住挑起了眉。

  「人生很苦,所以要多吃點糖。」

  她動手攪了攪,朝他笑了笑,低頭啜了口咖啡。

  不知為何,那宛若毒癮者的蒼白臉蛋竟勾起他一抹心疼,但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卻讓他失笑。

  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懂得什麼叫人生苦?

  頂多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

  「你還這麼年輕,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才會知道,苦日子其實也是一種日子。」他淡淡的說。

  「苦日子也是一種日子!」她偏著頭,咀嚼他的話。

  大導演果然是大導演,連說的話都不一樣。

  「活著總比死掉好,你的意思是這樣嗎?」她望著他不笑時容易流於過分嚴峻的臉部線條。

  「不……」他搖搖頭,一副跟她之間有嚴重代溝的模樣。「活也好,死也好,該活就活,該死就死,活跟死一樣好,也一樣糟,兩者我們遲早都會遇到。」

  「該死就死,該活就活。」她再次咀嚼他說的話。

  活跟死一樣好?也一樣糟?可是她真的不覺得活著有什麼好!她搖搖頭,把那些死問題活問題全都丟到腦後,偏著頭故意說:「現在是岢教授心海羅盤時間,還是岢大師的布道大會?」

  「抱歉!」換他瞇眼道歉了,「人一旦上了年紀,難免會染上碎碎念的毛病。」

  「誰上了年紀?你嗎?你很老嗎?」段煙儂問,「你幾歲了?」

  「初次見面就問這種問題,好像有點失禮吧?」他推推眼鏡。

  「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介意這種事,沒想到男人也會。」

  「不管男女,凡是有點歲數的人,都會開始對年紀感到敏感。」他坦誠的說,「以前的人只知道女人有更年期,其實男人更年期的症狀更嚴重。」

  「你看起來不像有這種困擾的男人,不過更年期也跟生死問題一樣,每個人都會遇到,所以你想跟我聊聊這個話題也可以。」她眨著深邃的大眼睛望著他。

  他微微一愣,感覺自己的臉孔竟微微熱起來。

  怎麼回事?他在臉紅嗎?

  真可笑,為這個小丫頭?

  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在這行打滾,十幾年下來,形形色色的美女他見多了,從不記得什麼時候曾為女人臉紅。

  況且眼前的女孩,嚴格說來,已經連美的標準都構不上了。

  一個不吸毒卻像個吸毒犯的黑眼圈少女!

  他回過神,抓抓亂髮,自嘲的說:「想討論更年期話題的話,我會改約文英阿姨試試看。」

  「還是你想對我傳道?」她裝出不管他要搬出耶穌基督還是釋迦牟尼都沒用的怪模樣,歪著頭說:「我可是頑劣的無神論者喔!」

  「當然不是!我不是韓愈,既不傳道,也不授業,更沒時間替人解惑。」

  「那你約我見面做什麼呢?」

  「我正在籌拍一部大銀幕的歌舞片,」他推推眼鏡,正色說道:「忽然想起裡面有個角色很適合你……」他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說謊了。什麼叫忽然想起?這念頭根本在他腦海裡醞釀半年之久,就從她跳那支復古迪斯可開始,那天他許下了拍部歌舞片的心願,但他竟然不敢當面告訴她!

  他欣賞她的誠實和勇氣,那他自己呢?幹嘛要說謊?幹嘛不敢承認?只不過是想找她拍個電影而已,又不是要追她,更不是想老牛吃嫩草……拜託,他到底想到哪裡去了?!老牛吃嫩草咧,又沒人這麼說,他幹嘛要這麼想?!

  難道他心裡有鬼?難道他潛意識裡動過這種念頭?

  當然沒有,他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早就沒有了。

  他老了,就算沒跨進墳墓,也算一腳跨進更年期,

  再也沒有女人能激起他一絲絲慾望!

  而她連女人都還算不上,頂多是個小女孩而已,他絕對沒動什麼歪腦筋。

  而且她一臉蒼白的吸毒樣,跟他劇本裡設定的角色有了很大的落差,他忽然對自己貿然約她見面的決定感到有幾分後悔。

  「見到我本人後,你覺得那個角色不適合我了嗎?」她偏著頭又問,心裡清楚他一開始就說她像吸毒犯了,怎麼可能還讓她在電影裡軋一角!

  「那也未必。」他心底竟然又升起一抹對她的憐惜,婉轉的說:「電影不光是靠一個大牌演員就能撐起來的,電影是團隊工作,紅花也要綠葉襯,才會顯得美。」

  話是沒錯,可是一個貌似吸毒犯的小鬼又能陪襯什麼?陪襯健康的人更健康,美麗的人更美麗,幸福的人更幸福,開心的人更開心?

  唉!瞧她又想到哪裡去了!

  「既然岢導演找得到我,應該也知道我根本沒演過戲吧?」她歎了口氣,心灰意冷的說。

  「當然,段煙儂,S大西班牙語文系四年級高才生,出道半年,代表作是KK化妝品廣告。」他簡明扼要的說出她的背景。

  「KK化妝品廣告是三、四個月前拍的,」她誠實的說,「那時候我還不像現在這種鬼樣子,」蒼白的嘴唇抿出一個笑,「現在的我,只能拍拍雜誌封面,靠著打光來掩飾我的蒼白和憔悴。」她的聲音和深邃的眼神一樣毫無生氣,「還有,我不再是S大西班牙語文系的高才生,兩個月前我已經辦理休學了。」

  「為什麼?」

  「不需要原因,就是不想念了。」

  「為了進軍演藝圈?」

  「我對演藝圈根本沒興趣,」她語出驚人的說,「但它的確是個能撈錢的行業。」

  「撈錢?」之前累積的心疼一下子被推翻掉了,他雙眉橫挑,傾身往前,銳利的目光盯著她的臉龐,用聽得出怒意的口吻譏諷道:「撈錢買什麼?粉餅和口紅,好遮掩你蒼白的膚色和嘴唇?」

  這女孩在想什麼?他猜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那西裝筆挺的有錢老爸也會想盡辦法替她弄來,用得著她休學撈錢嗎?

  「抱歉,我的講法太粗俗,惹你生氣了。」她聽出他語氣裡面的不屑。

  「我沒有生氣,」褐色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瞇起,冷漠裡夾雜著嫌惡,薄薄的嘴唇朝她比紙還白的臉蛋吐著氣息,「看得出來你的確是滿需要的,不只是粉餅和口紅,」他瞄了瞄她的低胸露背裝,「你還得努力撈錢多買點『布料』才是。」

  「抱歉,」她面無表情的說,「我以為大部分的導演都喜歡這種穿著。」

  「而你不在乎投其所好?」

  她低頭不吭聲。

  「你認識幾個導演?」他接著又問。

  「不多。」

  「幾個?」

  「四、五個吧,都是拍廣告認識的。」

  「他們會因為這種袒胸露背的衣服而多給你兩個鏡頭?」

  「有些會。」但她沒說自己其實沒穿過這麼露的衣服。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不安的攪動咖啡。

  他發現她細細的手臂上冒出了雞皮疙瘩,

  「穿上。」

  「啊?!」

  她眼前一黑,一件外套扔在她頭上,蓋住了視線,她伸手抓下來,是原本掛在他椅背上的那件黑色運動外套。

  「不用了……」捏著衣角,她小聲的說。

  「我說穿上!」魔鬼大導演的魔鬼脾氣終於發動了,他厲聲打斷她的話,「我沒興趣看個女人在我面前冷得發抖。」

  「我不冷,也沒發抖。」她辯解道,「報導說今年是暖冬,山谷裡的花都以為春天來了,紛紛提前開花,還有北極熊熱得睡不著覺,根本沒辦法冬眠……」

  「你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溫室效應是全球化的問題,山谷裡的花要開要謝,極地裡的熊睡不睡得著覺,都不是你這個小腦袋瓜杞人憂天就能解決。」他再次打斷她的話,聲音大了起來,「你現在唯一做得到的,就是別讓自己莫名其妙在我面前冷死。」

  她睜大眼睛瞪著他,他眼裡的冷漠不見了,燃燒著兩簇熱火。

  這個黃毛丫頭,不,應該說這個頭髮染得像聖誕樹的丫頭真有本事,先是遲到,然後又在這裡跟他扯什麼山裡的花、北極的熊……

  真他奶奶個熊!

  他真的生氣了,為她的蒼白、裸露、發抖、逞強、荒謬,以及固執,更氣她好像情願冷死也不肯披上他的外套。

  怎麼,他的外套有毒嗎?

  還有,她有必要用那雙深邃的大眼睛瞪他嗎?

  不只是她而已,午後寂寥的咖啡店裡僅有的三五桌客人全都抬起了頭,異樣的眼神紛紛投射在他臉上,原本顯得雲淡風清的一張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他驟然掉頭將視線投向窗外,朦朧的雨絲變成了一道道強力水柱,唏哩嘩啦下個沒完沒了。

  他的怒氣也沒完沒了!

  管她冷不冷,管她休不休學,管她愛抽煙還是要吸毒,管她想撈多少錢來塗脂抹粉,管她愛露給誰看就給誰看……

  關他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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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51:19 |只看該作者
  既然她喜歡請男人吃免費冰淇淋,他「惦惦」吃她個「三碗公」就是了,幹嘛要為她的自甘墮落而生氣?!

  他調整一下呼吸,說服自己她愛穿不穿,不穿拉倒!

  轉回頭,卻看到她已經乖乖套上外套。他的外套像個大布袋,遮住了她瘦削的身體,以及春光。

  「謝謝。」她垂下頭,低低的說了一聲。他的外套帶著一抹好聞的男人氣息,好像他正擁抱著她。

  她蒼白的臉上竟然多了一抹紅暈,他看見了,不用再刻意提醒自己,心裡的怒意當真一掃而空。

  窗外的氣溫仍低,雖是暖冬,寒流一來,溫度照樣一下於掉到十五、六度,咖啡店內迴響起電台頻道的氣象報告——

  「強烈大陸冷氣團持續發威,沿海空曠地區已經出現十度以下的低溫……」

  一股看不見的暖意,卻在兩人之間蕩漾開來。

  「呃……」他啜了一口黑咖啡後,決定發揮君子風度,先開口找了個話題,「你看過幾部我的電影?」

  歪著頭,她想了一下,一臉抱歉的說:「岢導演,我對你的印象都是媒體上的浮光掠影,我知道你和你的電影的確替台灣在國際間爭足了面子,但你的作品……我一部也沒看過。」

  哪個腦袋正常的女明星會說這種話?

  這女孩真是誠實得讓人連氣都生不起來。

  岢闌森沒生氣,真的沒有,頂多有那麼一點遺憾而已。

  「我不喜歡藝術電影,」她接著又說,「也許我太膚淺了,所謂的藝術電影,沉悶得只會讓我想打瞌睡。」

  「你搞錯了,段小姐,我不搞藝術,我拍的電影都是寫實的。」

  段煙儂看他的眼光,就像看一個滿腦子理想主義、無病呻吟的知識分子,但他可不是那種死腦筋的理想派。

  「你的意思是說,你拍的電影全是為了反映社會,表現人生?」她偏了偏頭,難得露出二十二歲的女孩該有的模樣。「就像杜甫的詩一樣?」

  「我不跟你扯什麼春花和北極熊,也不扯什麼杜甫或李白的,」岢闌森半惱半怒的說,「我就是我,沒有跟誰一不一樣的問題,我也從不預設任何立場。」

  這女孩以為她是誰,好像他拍的電影都是些藝術狗屁!

  她是坎城影展還是威尼斯影展的評審委員嗎?她連他今年幾歲都不知道,他拍的電影她一部也沒看過,她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他又幹嘛要坐在這裡聽?不只是聽,他還把她說的一字一句當真了,也生氣了。

  又生氣了?

  今天是怎麼搞的?三番兩次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沉不住氣。

  黃毛丫頭明明是她,怎麼像個孩子被激怒的卻老是他?

  是他的脾氣愈來愈差了,還是這個段煙儂天生跟他不對盤?

  「我也從不預設任何立場,」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柔軟,「難得有機會和大導演喝杯咖啡,我很想聽聽你覺得還有什麼角色適合我的,嗯?」

  她的身體往前傾,塗著黑色指甲油的小手蓋在岢闌森男性化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眉頭動了兩下,眼睛眨了三下,終於意識到這個女孩不像表面那麼單純!她成功的讓他感覺到她的女人味,以及看不見的巨大野心。

  「闌森導演……我可以這樣叫你嗎?闌森導演?」

  她特意放軟的腔調裡隱約透露出一股藏不住的驕縱任性,聽得出是個長年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

  「當然!你想怎麼叫都行。」岢闌森感到幾許說不出的厭惡,但他不動聲色,等著看她這番裝腔作勢究竟是想賣什麼藥,

  「你還沒告訴我,你還能給我安插個什麼角色呢?」她問。

  冷笑一聲,他弄懂了是怎麼回事,又一個想勇闖演藝圈的富家嬌嬌女!

  「什麼角色你都演嗎?」他國際級最佳導演的名號可不是白得的,他不但導戲行,教戲行,演技其實也不錯,反正外面下雨,反正今天閒著也是閒著,就陪她過兩招又何妨。

  「再小的角色我都願意。」

  「愛麗絲夢遊仙境。」他朝她挑了挑眉。

  「什麼意思?」她面露困惑。

  「當卒子沒關係,只求讓我參加就好。這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經典台詞。」

  「當卒子沒關係,只求讓我參加就好。」她反覆沉吟這兩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她看過好幾遍,但從來沒注意到這兩句。

  這兩句話真是一箭中的,道中她的心聲。

  她想成為岢闌森執導影片裡的一員,多小、多卑微的角色都沒關係,她需要一個替她打開知名度的機會,知名度和酬勞通常是成正比的。

  「像你這樣的女孩當小角色多可惜,我想想……」岢闌森什麼也沒想,卻假裝想了好幾秒,接著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開口,「你應該演女主角,對不對?」

  不對!她沒這麼想過!她對他施展了一些很貧乏的女性魅力,真的只想爭取個露臉的小角色,但他嚇壞她了。女主角?她當真沒有想過!

  「岢導演,我沒這麼不自量力……」

  「別客氣了,段煙儂,」他的大手不著痕跡的從她冰凍的手心下抽回來,斜插進牛仔褲口袋裡,「你就是女主角了。」

  她的嘴唇張成O字型,彷彿自己真的變成了愛麗絲,跌進一個奇怪的夢境裡,她明明只想要」個小角色,岢大導演卻硬要她做女主角!

  「你不願意嗎?」

  「當然不是,只是……」

  「不是就好,沒有只是。」他專斷的打消她猶豫的念頭,「片酬呢?你想要多少?」

  「我完全沒有概念,我沒有經紀人,也沒有拍戲經驗……」

  「我替你開一個吧!」他靈機一動,想起既然她喜歡伍佰,那就……「五百萬如何?就一個新人而言,你覺得這個數目是否還算合理?」

  「五百萬?」

  她拍個廣告,頂多也不過萬把塊錢而已,每個月為了掙個十萬二十萬,她得東軋西軋,拼得小命都快沒了。

  「當然,除了錢,你還能掙到一個名,名能滾錢,錢再滾名,滾來滾去,很快你就會成為家喻戶曉的超級新生代女星。」

  「意思是,你想捧紅我?」她的腦袋終於開始正常運轉。

  「哈……」岢闌森狂傲的大笑,「不用捧,拍過我片子的人,不管是男或是女,自然就會紅透半邊天。」

  「但我連劇本都沒看過……」

  她隱約覺得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不可能輪到她頭上,加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過度冷漠銳利的眼神,在在讓她感到頭皮一陣麻。

  「沒有劇本!我喜歡看演員當下的真實反應,那比硬邦邦的劇本有趣多了。」

  她皺起眉頭,覺得他說話的口氣好像當她是只動物園裡的猴子,難道他在要她?

  她難免有些犯疑心,卻不敢明目張膽的跟他翻臉。

  多少演員排著隊想在他的片子裡軋一角!她可不敢奢望他下次什麼時候會再「忽然」想起她這麼一個連小角色都算不上的角色。

  人生沒有那麼多「忽然」,也沒有那麼多「偶然」,只有一堆逃不過的「必然」。

  既然如此,她好歹得用力去爭取個好一點的「必然」。

  「沒有劇本,至少也該有個大綱什麼的。」她帶著一絲期待開口。

  「噢!大綱!」他略顯誇張的輕拍腦袋,又當自己是老年癡呆似的,「當然有!」炯炯眼神卻無比清明,毫不渾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對那個滿腹心機的黑眼圈女孩說:「大綱正熱騰騰的放在我房裡的書桌上。」見她咬著嘴唇不吭聲,他挑了挑眉又開口,「你有興趣去看看嗎?」頓了一下,「當然,」挑釁而曖昧的說:「只是看看劇本大綱而已。」

  段煙儂感到眼前一黑,看起來像是吸了毒外加被人狠狠揍了幾拳,疼痛而難堪,完全無法言語。

  沒想到他竟開口約她去開……不,不是開,而是回,回他的房間!

  原本以為他跟別的敗類導演不一樣,那些敗類都希望她露得愈多愈好,但他卻是第一個把外套借給她的人。還有,他記得她的那支舞,伍佰的台客搖滾,你是我的花朵。他還跟她說了些很有意思的話,什麼「苦日子也是一種日子」,什麼「該死就死,該活就活」,什麼「當卒子沒關係,只求讓我參加就好」。

  當卒子是沒關係,當顆過河的卒子就不太妙,卒子過了河,就回不了頭,只能拚命向前。

  她現在就像一顆杵在楚河漢界前面的卒子!

  她該過河去嗎?

  河的另一邊真會有個天上掉下來的五百萬女主角等著她嗎?

  五百萬女主角的代價,是要跟他上床嗎?

  一個女侍過來,準備替他們在玻璃杯裡添加熱水。

  「謝謝。」岢闌森伸手擋了一下,對女侍露出優雅的微笑。

  段煙儂注意到年輕女侍的臉紅了,岢闌森當導演太可惜,他應該朝幕前發展,那隨便一句什麼、隨便一個眼神、就能讓女人瞼紅心跳的能力,放眼當今國內影壇,除了梁朝偉和金城武之外,就只有他辦得到,但他是導演,而不是演員。

  「不用了。」岢闌森對那女侍笑說,又朝她問道:「是吧,段小姐,我們正打算離開了,不是嗎?」

  是吧?不是嗎?話都被他一個人說完了,她還能回答什麼?

  他一副也沒指望她回答什麼的樣子,拿起帳單,逕自走到櫃檯去結帳。

  回頭見她還坐在位子上,白著一張臉,黑著兩隻眼,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他站在那裡,她坐在那裡,兩人用眼神拉扯一陣,然後他聳聳肩,好像不耐煩等這場眼神拔河的輸贏結果,逕自推開門走了出去。

  雨還在下,岢闌森打開黑色背包,在一堆書裡翻攪一陣,撈出那把窩在角落備用得快發霉、如今終於派上用場的黑色摺疊傘,咱的一聲撐開,拉拉身上的襯衫,連頭也沒回就走進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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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5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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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岢導演,等……等一下……」

  段煙儂的聲音伴隨著雨聲,腳步聲,很複雜的在他背後響起。

  岢闌森緩緩露出一抹贏家的笑容,彷彿早已預見這一幕,大大的步伐猛地停住,等她趕上來。

  她趕過來了,沒走進他的傘下,隔了幾步站在傘外,忽然意識到他真高,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她就發現他不時會伸伸長腿碰到她,兩人面對面站著,他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個頭,而她腳上還踩著高跟鞋。

  他少說也有一米八,她沒看過男人的背脊那樣挺,腿那樣直的……

  他正直得完全不像會說那種提議的下流男人,可是他說了,還自信滿滿的等她自己「過河」來,像個卒子一樣臣服在他面前。

  「什麼事?」他明知故問。

  「這個……」拉開帆布袋,她拿出他的黑色運動外套遞到傘下,「這個還給你,希望沒弄濕。」

  她沒弄濕他的外套,卻不惜弄濕了她自己!

  握住外套,他收斂起笑容,看見低胸露背裝和緊身牛仔褲像第二層肌膚一樣濕濕黏黏覆在她身上,五彩繽紛的波浪大鬈發被大雨澆塌了。

  他不禁納悶,她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她知道這樣一身濕的站在雨裡的效果有多驚人,所以算準了時間和距離才奔出來,目的就是讓他一回頭,就看見她渾身濕濡的模樣?

  她知道把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會有什麼效果,當然不會不知道她現在的模樣足以把聖人變成禽獸……但是他可沒為她亢奮。

  沒有女人能令他亢奮!

  這個渾身濕淋淋的黑眼圈小貓也不能!

  「就這樣嗎?」但他裝得很有興趣,繼續發揮演技,「謝謝你特地跑來還外套,我收到了。」做作地朝她揚了揚手上的外套。

  他沒走開,她也沒動;他在傘下,她在雨裡;他一派輕鬆,她猛打哆嗦。

  「還有事嗎?段小姐。」他裝模作樣又問了一聲。

  「那個……」她的臉孔和聲音一樣冷得都快麻痺了,「劇本大綱……」

  「你是說那個啊!」他拍了下腦袋,「我還以為你沒興趣!」

  「我想看看,可以嗎?」

  「隨時歡迎。」

  他頭一歪,移動腳步過去將她納入傘下,再度將黑色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她一動也不動,他又順手攬住她的肩,緊緊的,捏得她冰冷的香肩有點疼,她覺得心臟也緊緊的、痛痛的,很想哭,但她只是抿緊嘴角,由他主導一切。

  畢竟他是大導演,而她卻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角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演藝圈素來比江湖險惡千萬倍。

  五分鐘後,岢闌森攬著她從雲仙飯店隱密的後門進入,搭乘私人電梯,登上他在十六層樓高長期居住的商務套房。

  段煙儂沒想到這就是他所謂「住的地方」。

  不是一個家,只是一個飯店套房,但看得出長期居住的痕跡,有他的風格。

  從窗簾到沙發到床單,甚至是鑲嵌在牆上的衣櫃,都是藍色系,而手提電腦到大型液晶電視到電冰箱則是黑的……她沒想到世界上有黑色電冰箱。

  藍的黑的,全都是深淺不一的藍與黑。

  讓她聯想到海,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

  書架和DVD架全都客滿了,放不下的一些零散的分佈在桌上、沙發上,以及床上。她很快把視線從床上移開,抬頭卻剛好捕捉到他褐色鏡片後帶著深意的眼神,一個心虛,她不知該把眼光落向何處。

  這海一樣的房間,令她幾乎喘不過氣,有種瀕臨溺斃的感覺。

  「你要喝什麼?啤酒還是柳橙汁?」進門後,他往左邊走去,打開冰箱。

  她向右走向沙發,同時大聲回答,「不用,我看完劇本大綱就要走了。」

  「哈哈哈……」他笑了,真當她說了個笑話,真是好笑。

  笑完之後,他悠悠哉哉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沒用杯子,就著易開罐咕嚕咕嚕一邊灌一邊走過來,移開散在沙發上的書籍雜誌。

  「坐啊!」他隨意招呼她,放下啤酒罐,又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雨勢仍大,一點也沒有減緩的趨勢。

  「看來這場雨有得下了。」他咕噥一聲,心想這場遊戲也有得玩了。

  冷笑一聲,掉頭回來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翻了翻桌上的報紙,又呷了幾口啤酒,眼角瞄到她兩條發抖的長腿。

  「站著幹嘛?領獎品啊?」他頭也沒抬,懶洋洋的問。

  「岢導演,那個劇本大綱……」她抖著嘴問。

  「急什麼?!」他抬頭,打斷她的話,「你打算站在那裡看?」

  「不是……」她搓著手,彆扭的說:「我不好意思弄濕你的沙發。」

  「還是你想先洗澡?」他瞇眼打量著她濕濡的身體。

  「不,」她假裝沒聽見什麼洗不洗澡,焦慮的追問,「那個劇本大綱……」

  「你趕時間?」他看看時間,快五點了,好整以暇的問:「晚上還有通告?」

  「不是。」她搖搖頭。

  「還是要約會?」他揚起眉頭。

  「也沒有。」她又搖搖頭。

  「那就得了!」他點了根煙,配著啤酒,邊抽邊喝,「先去洗澡!」他的口氣強硬起來,用的不再是問句,而是命令句。

  「岢導演……」

  「去洗澡!」他眼睛盯著報紙,聲音卻低低的威脅她。

  她動也不動,像個跟人賭氣的孩子。

  「還是你想等一下反正會被我弄髒,索性做完再洗?」他重重放下啤酒罐,對她僵硬如木頭的身影說:「我沒興趣跟個渾身被雨水淋得髒兮兮的女人上床!」

  上床!他終於說了那兩個字!她應該吃驚嗎?當然不,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就像個死刑犯,早就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從她冒雨追上他的那一刻,就知道結果了。

  早知如此,那兩個字卻像兩顆子彈,一顆射入她的腦,一顆射進她的心,兩處都是致命點。

  可怕的是,她卻沒死,必須活下來面對這場玩火自焚的後果!

  小手碰大手的把戲她用過好幾次,對付那些敗類導演很有用的,但岢闌森不比那些敗類導演,他是敗類中的敗類……

  不!她沒有資格這樣想他,他沒勉強她什麼,是她先把小手搭上他的大手勾引他,結果他還自動抽回去,插進口袋裡,然後他沒拿刀子脅迫她,是她自己追上前、貼過去,是她自己先過了河的。

  過河的卒子,只能拚命向前!

  向前……

  前方那張鋪了藍色床罩的大床,宛如會讓人溺斃的大海。

  床鋪左方,一面牆上鑲嵌著一道藍色門板,應該是通往浴室的,她沒問他,他也沒阻止她往藍色門的方向走過去,推開門,她用顫抖的雙腳把自己的身體拖進去。

  十幾分鐘後,她木然走出來,見他坐在窗邊大桌子前面一張深藍色的旋轉皮椅上,手肘擱在椅把上,拇指和食指擺成七字型撐住線條嚴峻的側臉,鼻樑上的眼鏡拿掉了,狹長的眉眼低垂著,正對著桌上的什麼東西在發呆,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神,她卻在那稜角分明的側顏上感覺到無形的溫柔。

  「過來。」

  他撐在那裡動也不動,叫喚她的口氣卻毫無感情。

  她輕輕的朝他走過去,越過他的肩膀,發現他溫柔凝視的是一張男女合照,照片裡的女人在男人懷裡仰臉看他,而男人低頭,輕啄著她的嘴唇,那女人的笑容美得不得了,看起來有幾分眼熟,段煙儂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至於那個男人,她則根本想都不用想,就是帥到不行的岢闌森,照片裡的他留著一頭及肩長髮,長髮絲毫沒有減損他的男人味,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灑脫不羈的味道,而且他沒有戴眼鏡,看起來神采飛揚。

  「那是誰?」她忍不住問了一聲。

  「我的女朋友。」

  「噢!」她的頭皮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很美吧!」他仍以指支頤,維持原來的姿勢,雙眼盯著那張照片,頭都沒有抬起來瞧一眼已經走到他身旁的段煙儂。

  「你想在你女友面前做這種事?」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奇怪的尖銳。

  他緩緩抬頭,盯住她的眼,他的眼睛比照片裡生動一百倍,少了有色鏡片的遮掩,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閃著無比清明的光彩,像兩盞明燈,她忽然發現根本不瞭解自己,她應該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噁心,不該因為他溫柔的凝視著照片裡的女朋友而感到不是滋味。

  既然他對女友如此一往情深,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帶她回來做這種事情?

  「哪種事?」黑白分明的眼眸瞇了一下,然後故意恍然大悟的說:「你說上床嗎?」接著又笑了一聲,「不會的。」

  他明明看著她,她卻覺得他的眼裡根本沒有她,那狹長的眼眸顯得遙遠而迷離。

  「不會的!不會的!」他再次把視線調回照片上,望著照片裡的女人,低聲的說:「盼晴不會跟我計較的。」他眼神一黯,逕自對著那個叫盼晴的女子喃喃自語,「盼晴,你怪我嗎?怪我嗎?」

  段煙儂忽然感到極大的屈辱。

  這算什麼?

  他到底想怎樣?

  電影不能光靠一個大牌撐起來,紅花也要綠葉來陪襯,所以他想用她的卑賤來襯托出盼晴的高貴嗎?

  「岢導演,我要走了。」她挺直背脊,勉強撐持住最後一絲自尊。

  「走?」

  他的眼珠子終於轉到她的臉上,但是眼神卻完全不同,他給盼晴的是無盡的溫柔,給她的卻是無盡的冷漠,她覺得冷,比在雨裡濕淋淋的時候還要冷。

  「誰讓你以為你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對她說話的聲音更冷,如冰如刀,切得她渾身發疼。

  然後他大手一抓,用力一扯,段煙儂不支倒進他的懷裡,兩條男性手臂像螃蟹的蝥牢牢的箝住她。

  「放開我!」她頭一次意識到男女力量的差異是如此可怕的懸殊。

  「當然。」他猛地把嘴湊到她的耳邊,邪惡的說:「事情結束之後,你愛到哪裡就到哪裡,我可沒打算留你。」

  「岢闌森,你混蛋……」她瘋了似的伸手去抓他的臉,卻被他無情的制住,他捏得她發疼,她只剩下一張嘴可以動,瘋狂的大喊:「你不要臉,你沒種,你只敢對著盼晴的照片說大話,有種就當著她的面問啊,再不然打電話給她啊,問她在不在意你帶別的女人回來睡覺!問啊,你打電話啊,你打去問啊,你這樣對著她的照片喃喃自語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住口!」他凶狠的打斷她的話,「你以為我不想打電話給她嗎?你以為我不想跟她說話嗎?你以為我不想聽見她的聲音嗎?你以為……」他的眼一閉,一甩頭,咬著牙說:「該死的!你少自以為是,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是無知膚淺又不要臉的女人,跟你的盼晴完全不同,你想要女人,去抱你的盼晴就好啦……」

  「你夠了沒有?!」岢闌森目露凶光,再次打斷她的話。

  「沒有!」她不客氣的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大色狼,沒品的下流胚,我呸!」

  想不到這個腿長背直的男人,骨子裡卻比任何小頭銳面的惡人還要邪惡。

  他陰陰的抬手抹去臉上的唾沫,恨恨的目光簡直像是要殺了她。

  「放開我!」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說,「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的話,我保證連夜召開記者會,讓你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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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開啊!」他更用力的捏住她,無所謂的咧開嘴,「要不要我替你發新聞稿聯絡媒體記者?」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得令上帝都刮目相看!」他撇了撇嘴,譏諷的說:「你都敢跟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回家睡覺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你……」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像一隻突然被人踩到痛處的小貓。

  「好了!」他握住她的肩膀,「別生氣,如果你這麼介意盼晴的話……」他的眉頭動了動,大手一伸,啪的一聲壓倒桌上那張照片,接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現在盼晴什麼都看不到了,看不到你,也看不到我,更看不到我們之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他的口氣好像她是在跟照片裡那個叫盼晴的女人吃醋。

  她才沒有吃醋,只是替那個盼晴感到不值得,所謂的大導演,原來只是個比蛇還要卑鄙、還要懦弱的男人,只敢對著一張不會回應的照片喃喃自語。

  照片裡那個叫盼晴的女人笑得一臉滿足、溫柔;照片裡的盼晴不會伸出手來摑他一巴掌;照片裡的盼晴不會哭不會鬧……但真實的盼晴呢?她對他大叫。

  「我說過,盼晴跟別的女人下一樣。」他捏著段煙儂的腰,口氣依舊冷得像冰塊。

  「你跟你的盼晴都是神經病!」

  「收回去!」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我要你把那句話收回去!」

  「神經病!」她的眼眶因疼痛而盈滿了淚,仍舊大聲的說:「我不收回,你是神經病,你的盼晴也是神經病,神經病配神經病叫什麼?天作之合嗎?」

  「住口!」他一把拂開她,她跌坐地上,他瞪著她暴吼:「賀盼晴不是神經病,她死了,她死掉了,你有什麼權利批評一個死掉的女人?你有什麼權利這麼說?」

  「呃……」她揪著衣襟,驚住了,也呆住了。

  賀盼晴!那個照片裡的女人,他的女朋友,她口中的神經病,死了?

  「抱……抱歉……」她一時語塞。

  「賀盼晴死了,你高興了,如意了?」瞪著她的眼圈是紅的,眼裡閃著半瘋半狂的光芒,冰冷的聲音化為嗄啞的悲痛淒涼,「老天!我幹嘛跟你扯這些?跟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扯這些有什麼用?!現在你高興了,你知道全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了,去說啊!去開記者會啊!去告訴全世界啊!告訴大家,岢闌森是個什麼樣的可憐蟲,去說啊!去啊……去說他的女朋友死了,去說他想女人想瘋了,去說他帶你回飯店來睡覺啊!去說啊!去啊……」

  「岢導演……」

  她掙扎著想從地上站起來,但他一聲暴吼,再度讓她跌坐原地。

  「別動!」他像只惡虎似的低下頭,用青筋暴跳的臉孔壓迫她,她被動的僵在原地,「別動,你要開記者會是不是?除了一個死掉的女朋友之外,你還想知道更勁爆的內幕消息嗎?一個保管讓你從此一炮而紅的驚人秘辛,你想知道嗎?」

  「不,我不是故意……」

  「你是故意的!」他厲聲打斷她的話,「你故意勾引我,穿著暴露來勾引我,你在我面前發抖,你一身濕淋淋的奔到我面前,你跟我回來,用我的浴室洗澡,裹著我的浴袍,然後一臉無辜的說你不是故意的!」他仰頭大笑幾聲,「你是故意的,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故意也更不要臉的女人!」

  耍人者,人恆耍之,他會讓她知道,想靠賣弄風騷行走演藝圈的心態有多愚蠢。

  「不……」她揪緊浴袍,身子卻不受控制的拚命發抖,抖著嘴虛弱的辯解,「我是為了那個劇本大綱……」

  「去他的劇本大綱!」他站起來,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強自己別去踢她一腳,雖然他的確想踹她、踢她,還想彎下腰去掐死她,但他什麼也沒做,兩手插進口袋裡,居高臨下,冷眼睥睨著她,「你我都心知肚明,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不過是個煙幕彈;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跟我回房來的目的是什麼,你連澡都洗好了不是嗎?」

  「不……」他沒踢她踹她掐她,她卻有種被人連甩了幾巴掌的感覺,眼冒金星,滿臉的狼狽和屈辱,她張著嘴,訥訥的抖不成聲。

  「告訴我,你到過幾個導演的房間?」他瞇起眼睛,壓低聲音,「告訴我,你在幾個導演的房間裡洗過澡?」

  的確,她是到過幾個導演的房間,都是開著門談公事!她從來不曾在導演房中洗澡……這是第一次,為了得到一個女主角的位置,為了爭取一個成名露臉的機會……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恐怕連回頭是岸的機會都沒有了。

  「利用自己的姿色,不擇手段得到想要的東西,說實在的,這比妓女還不入流!」他猛地上前揪住她的浴袍領子,像提小雞似的將她提起來,她的腳跟離了地,懸空慌亂的胡踩一通,原本蒼白無血色的小臉整張漲紅。

  他拽著她一路來到床邊,用力一甩,她跌在深藍色的床上,揪著衣領翻身想逃,下一秒他猛地欺上來,堅硬的胸膛毫不留情的壓住她的背脊,雙手毫不客氣的向前探進她的衣領裡。

  「不要這樣!」她害怕了,後悔了。

  「我先告訴你,這房間是隔音的。」他壓住她,「不要白費力氣了!」

  「噢!岢導演,求求你……」

  她感覺到他壓在她背脊上的重量,重得幾乎讓她喘下過氣,她脆弱的脊椎骨好像快要斷裂了。

  「求我什麼?我不是已經如你所願這樣做了嗎?」

  他扯下她的浴袍,很快的她就失去身上僅有的屏障,白色的男性浴袍被丟到地上,而她渾身赤裸的在他身下發抖,他殘忍的宰制了她,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她的身體扳正,迫使她的嬌軀正面裸露在他面前,他邪肆的打量著她,黑白分明的狹長眼眸變得幽暗晦澀,像只捉到老鼠的貓。

  她試著蜷起身子,卻驚恐的發現那只會讓自己與他更形貼近,她不得不放棄掙扎,然而她沉靜的屈服卻換來他更加瘋狂的對待。

  她揪住他凌亂的黑髮,用力拉扯。

  他冷著臉由她去扯他揪他,彷彿他的頭皮跟他的心一樣,根本無知無覺。

  盼晴死了,這輩子再也沒人能教他感覺到痛,段煙儂也不能!

  但他不在乎玩弄她一場,雖然這女人不要臉得讓他想吐,但就是因為她夠無恥,夠不要臉,所以他才可以肆無忌憚的玩弄她。

  「反正你一定跟數不清的導演玩過了,你一點也不在乎讓導演對你這樣吧?」

  「不要,不要……」

  「你再叫下去,搞不好我真的會為你亢奮喔!」

  她難堪的咬住嘴唇。

  他撇開視線,瞪著床上一個藍色枕頭,他情願看枕頭,也不願面對她眼中虛偽的純真,那會讓他更想撕裂她。

  他分開她的腿,這令她瞪大眼睛,無論如何那裡不行,她奮力想夾緊雙腿,卻只能夾緊橫在她腿間的男性腰肢,他露出一抹冷笑,另一隻大掌旋即按住她的膝蓋,更形撐開她的大腿。

  「不要這樣……」她發出虛弱的喊叫。

  「做作的小騙子!」他冷哼一聲。

  盼晴死了,兩年前,就在他奪得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的那一年,盼晴僵硬冰冷的死在他面前,那年他三十歲,從此以後,他對誰都沒有反應了,再也沒有女人能令他亢奮。

  盼晴死了,他還活著!

  但他心理跟生理的某些部分,隨著盼晴一起被埋葬了。

  「岢導演,我求你……」她出聲阻撓他。

  他卻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將她的拒絕解讀為哀求。

  「我知道,我要進去了。」

  她來不及意識到他話裡的含意,長指一戳,他搶先給了她強而有力的一記抽送。

  「噢!」

  她的身子拱起來,黑黑的大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看起來該死的可憐,又該死的可惡!

  騙人!她羞恥的合上眼,渾身不停的顫抖。她竟然在反應他、渴望他……

  「真好看,你這個表情!」他勾起她的下巴,男性的氣息吹拂在她不再蒼白的紅唇上,真紅、真艷,宛若玫瑰,期待他一親芳澤,但他可不想吻這種女人……

  可惡!他明明沒有感覺了;明明沒有了,盼晴明明把他的感覺都帶走了,他對女人早已沒有反應了,但他開始流汗了,開始喘息了,他開始對自己感到有些疑惑,並且恐懼的意識到好像有個什麼已經在胯下脹起來。

  那個東西很早就脹起來了。

  但他一直拒絕承認,刻意的忽略它,他甚至不敢低頭看一眼,也不敢伸手去確定腿間那團鼓起來的是什麼東西。

  可惡!

  女體隨著他手指的搓弄出入而蠕動著、嚶嚀著,就像個由他操控的小小人偶,她那副把自己全然交付到他手上的姿態打動了他,她不可思議的敏感與柔軟,甜蜜與嬌喘,竟然打動了他!

  原來他還會亢奮,原來他不是對女人全然沒有感覺!

  他一手探到自己的身下。

  果然!他摸到了!

  該死!他當真為她而興奮了。兩年了,他還以為自己那個地方死透了,該被埋進墳墓裡去了,他以為自己提早進入更年期了,成為沒辦法做那檔子事的糟老頭了,應該被推進養老院了……原來他搞錯了。

  他想要她,也還有能力要她!

  沒想到自己還有能力要一個女人!

  他迫不及待的從她體內撤出手指,迅速扒開衣褲,抬高她的臀,沉寂兩年的陽剛一碰到女性濕濡的入口,立刻暴跳著猛往裡面鑽,而他完全控制不住它,就像這兩年來他沒辦法命令它站起來,也沒辦法命令它躺下去,它明明長在他身上,但他主宰不了它,它像個魯莽而不切實際的孩子,猛往她體內衝進去。

  是它主宰了他!他讓它衝了進去!

  老天,久違而陌生的銷魂快感激盪著他……

  許久許久,看著她扭曲的臉孔逐漸變得和緩,激情的汗水不再瘋狂的流動,他張大眼睛,看見一滴透明的液體從她緊閉的眼角輕輕滑落,他卻不敢去分辨那究竟是汗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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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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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勢敵不過窗內狂野的激情,悄悄停止了。

  岢闌森拾起之前被他丟在地上的白色浴袍,裹在身上,離開床上赤裸的人兒,走到窗前,倚著書桌,看著街燈暈黃的亮光投射在雨後的街道。

  段煙儂把身子藏在淺藍色的羽絨被裡,抬眼看著背向她的男人,他卻瞪著窗外,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但她的確是存在的,就算他的心裡不願承認,他身上最陽剛的部位的的確確感覺過她的存在了。

  不容忽視的存在!會令他感到心悸的存在!

  真可笑,他竟然跟這麼個女人翻天覆地的來了一場!真沒想到他的身體竟然對這麼個喬張作致的女人起了反應。

  真慶幸自己之前先壓倒下那張照片,慶幸一臉微笑的盼晴看不見他的荒唐以及墮落,幸好他先遮住了盼晴的眼睛,如果她看見他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竟然跟個為了得到角色不惜出賣肉體的女人上床,一定會替他感到很難過……幸好盼晴沒看到,幸好……

  好個鬼!

  該死的,他在騙誰?他一點也不覺得好,不管盼晴看到或沒看到,總之他是背叛了她,他對除了盼晴之外的女人有了反應,雖然他明明知道盼晴不會跟他計較,雖然他多希望她來跟他計較,但她不會了,好的壞的,盼晴都不會再說他一句。

  他感到罪惡,對賀盼晴,對自己,甚至也對段煙儂。

  強烈的罪惡感讓他鼓不起勇氣轉過頭來面對那個足足比他小了十歲的小女孩!她還是個處女,當然,她現在不是了,他激烈又粗暴的佔有了她,他卻鼓不起勇氣道歉。

  勇敢、誠實,他所欣賞的一切美德,他自己卻一樣都做不到!

  「雨停了,你可以回去了。」

  除了開口叫她走,他又能說什麼?

  留她嗎?留她幹嘛?

  他又不愛她,他愛的是賀盼晴,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他跟盼晴約定過要生生世世。

  段煙儂輕輕地下床,不爭不吵也不鬧,回到浴室去穿回之前脫下來的一身衣物,背上她的帆布袋,靜靜走到小玄關,彎腰穿上高跟鞋,直起身子時,他過來替她披上了那件黑色運動外套,就是她之前披過的那件,就是她在雨裡追上他還回去的那件,兜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她的肩上……

  他的外套!

  現在她更確定那外套上面的味道是他的,每個女孩都會記住第一個男人的味道,跟她肌膚相親過的男人的味道,帶著一點煙草味的男人氣息……她揪緊外套,小小的頭顱幾乎垂到胸口。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繩子扯了一下,他一直以為只有賀盼晴才能這樣扯動他,沒想到段煙儂也行!

  他奪走了她的第一次,雖然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沒想到那會是她的第一次!

  所謂不知者不罪嗎?

  他真沒種,竟然想得出這種爛藉口來為自己開脫。

  「剛剛的事情,完全是意外,」他嗓音低啞的說,「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我不是故意要佔你便宜,我只是不小心……」他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想把她帶回來教訓一番,沒想到弄到自己竟然真的興奮了起來,「記得我剛剛曾說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嗎?」

  她皺起眉頭,望著他。

  「我說要讓你在記者會爆料用的那個秘密?」他半真半假的說。

  「我……」她搖搖頭,「我才沒有打算開什麼記者會。」

  「不管你開不開,我都要告訴你,」他開門見山的說,「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老得不能做那檔子事了。」

  段煙儂的眉心整個攢在一起,不懂他到底在聲明些什麼。

  聲明一是剛剛那件事情完全是意外,一男一女因為意外而結合在一起,聽起來可真奇怪,不是嗎?

  聲明二是他自以為老得已經不能做那件事,剛剛把她弄得那麼痛的當事人不就是他嗎?

  「是真的!我有勃起功能障礙,那毛病已經很多年。」

  她瞪著不瞪就已經夠大的眼睛,迷惘的看著他。

  「簡單來說,就是不舉!」他進一步說明。

  「可是……」她蒼白的臉蛋陡然轉紅。他剛剛明明「舉」了!堅硬無比、火熱無比、挺拔無比……

  「咳!」他不自然的咳了一聲,「所以我說那純屬意外,我沒想到會那樣。」

  「意外?」她偏了偏頭,「就像槍枝走火,或是車禍嗎?」

  「類似吧!」他的眼神變得遙遠,「原以為不可能發生的事,結果卻發生了。」伸手把一頭亂髮朝後撥,「真糟糕!」

  「真糟糕?」她又偏了偏頭,「你是說剛剛那個意外很糟糕嗎?」

  他望著她受傷的表情,不忍的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你的關係,是我很糟糕,是我不應該那樣做……」

  「你跟那張照片裡的賀盼晴……認識很久了嗎?」她出聲打斷他的話,沒讓他繼續自責。

  他的身體一僵,沒說話。

  「你們在哪裡認識的?她是個怎樣的女孩?你那個『毛病』跟她有關係嗎?還有……」她頓了一下,「她是怎麼……」

  「怎麼死的?」他面無表情的接口,「你想問她怎麼死的嗎?」

  她不小心又踩到地雷了,顯然賀盼晴就是他的地雷,而她連提起她的名字都不配。「我不是故意……」

  「你就是故意的!」他的情緒不由自主又波動起來,「你就是故意要提賀盼晴,你就是不想放過我,對不對?」

  「沒有,岢導演,我沒有這麼想……」

  「那你為什麼要問?為什麼動不動就想刺探別人的隱私?難道你不知道每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下想說出來的秘密?」

  「我沒有……」

  「你有!」他黑著臉指控她,「你知道失去心愛的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具溫暖的身體逐漸在懷裡變硬、變冷的感覺又是什麼嗎?你知道生命從有到無的過程是多麼無常嗎?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大了起來,面目猙獰的瞪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死亡,什麼又叫活著!你也不會知道日子不管糟到什麼地步都必須咬牙撐過去是什麼滋味……」

  「誰說我不知道?!」她突然大聲打斷他的話,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被她眼裡莫名的傷痛震懾住了。

  她的頭歪了歪,用超齡的聲音沉痛的說:「我知道,我也懂,失去心愛的人是什麼滋味,我明白的……」她吸吸鼻子,語帶哽咽的說:「我爸爸半年前也死了,就在我跳完復古迪斯可那天,他開車趕回公司的路上,被一名酒醉駕車的傢伙攔腰一撞,連句遺言都來不及交代,就這麼死掉了,死掉了……」

  換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不要碰我!」她甩掉他伸過來的手,抬手擦拭眼睛,抹掉眼淚,大聲泣訴,「意外!意外!人生處處是意外,不是嗎?不管是發生在床上,還是在馬路上,統統都是意外,不是嗎?」

  該死!她想擰了!

  「聽我說,不是這樣……」

  她不聽,掩耳大叫:「我知道死亡是什麼,也知道活著多痛苦,更知道日子不管槽到什麼地步都必須咬牙撐過去是什麼滋味……那些我全都知道!」

  「段煙儂……」他伸手想替她抹去瞼上源源不絕的淚水。

  但她撇開頭,大叫:「不要!我受夠了意外,我再也不要意外了!」

  說完,她衝出房間,連電梯都沒搭,踩著高跟鞋一口氣跑下十六層樓,一路衝出飯店大廳,沖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漆黑夜裡。

  岢闌森僵在原地,聽著達達的高跟鞋聲走遠了,好半天終於縮回伸在半空中的手,那手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抓到,空氣中徒留一抹餘香,是她的味道,但那只是味道,味道是抓不住的,而他也沒想過要抓住她。

  頹然放下手,走去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猛灌幾口,視線落到床上那條皺皺的藍色羽絨被,忍不住想起她裸著身子裹在裡面的模樣,他的手指還感覺得到她的潮濕和溫暖,耳邊彷彿還能聽見她軟柔的輕喃,他忽然怒火中燒,捏緊罐子朝地上用力一擲,大吼一聲,「真是不要臉的女人!」

  可惡的女人,去他的罪惡感,去他的眼淚!

  去他的山裡的花、北極的熊!

  去他的莫名其妙的意外!

  只不過是上床而已,只不過是不帶感情的肉體遊戲而已,就算他對她起了反應又如何?那也只是他的身體,而不是他的心!

  他沒為她動心,一點也沒有,管她爸爸死了,還是媽媽死了,都不開他的事!只不過是個為了角色就能出賣肉體的女人而已,只不過是對每個導演都能脫衣賣笑的年輕女郎而已,他只不過是剛好「用掉」她第一次的導演而已……就算不是他,遲早她也會把那片處女膜當成交易的一部分,付給某個他認識或不認識的導演,所以他根本不必對她感到愧疚或是罪惡,更不用管她是要走還是要留!

  早走早好,眼不見為淨!

  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他的愛情和耐心全都給了賀盼晴,分不出一點點來給段煙儂。

  反正那女人也不希罕!

  她比他年輕得多,勇敢得多,還比他更倔強哩!

  那種女人肯定是情人一籮筐,肯定才從這裡奔出去,馬上就能在其他數不清的地方找到安慰!

  一腳踢開地上的啤酒罐,殘餘的酒液在地上流淌著,但他不管,赤腳踩過那攤苦苦的液體,坐到書桌前,打開手提電腦,放棄那個原先寫了一半的劇本,另開新檔案,打下劇本大綱第一幕。

  她就這樣走進他的視線範圍,那個天生引人注目的女子。

  她穿一件低胸露背裝,他不確定那片若隱若現、薄如蟬翼的粉紅色布料到底該算是一件衣服,還是半件衣服;一頭復古波浪大鬈發,他數了一下,棕的紅的藍的紫的,她頭上至少挑染了四種不同的髮色,色彩繽紛,宛如聖誕樹;臉上精心描摹了個煙熏妝,一雙深邃的眼睛大得像黑洞,唇色看得出來故意修飾得跟臉上的粉色一樣白;她本人看起來比選美台上要高出許多,一百七十公分上下,她的高姚感全來自那雙長腿,料子超省的低胸露背裝底下裹了一條藍黑色緊身煙筒牛仔褲,從臀部到腳踝的線條近乎完美,腳上一雙細跟高跟鞋,踩著彷彿走位過無數次的完美姿態,朝他坐著的這家咖啡店走來……




  段煙儂一鼓作氣回到家門口,在豪宅大門外徘徊,刺骨的寒風鞭笞著她的肌膚,尖銳的寒意像細針扎進腳底,再竄到腦門。

  好冷!

  如果腦細胞冷得全結成冰,是不是就能不再思考,不再傷心,也不再背負層層她幾乎承受不了的壓力?

  如果能夠的話。

  但她的逃避只持續了十分鐘,十分鐘之後,勉強把和岢闌森之間擦槍走火的意外丟到腦後,打起精神,推門進入屋內。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在家裡幫忙了十幾年的鄒大嬸看見她進門,立刻迎了上來。

  她只消看一眼鄒大嬸的表情,就知道這不平靜的一天還沒有結束。

  「發生什麼事了?」段煙儂平心靜氣的問。

  「是太太她……」鄒大嬸搓搓手,「今天吵著要逛百貨公司……」

  「我知道了。」鄒大嬸才說了兩句,段煙儂就猜到其他的了,平靜的問:「媽媽睡了嗎?」

  「沒有。」鄒大嬸搖搖頭,「太太說要等小姐和老爺回來拆禮物。」接著又歎了一口氣,「對不起,小姐,我實在沒有辦法阻止太太買那些東西……」

  「沒關係,那不是你的錯,」段煙儂說,「媽媽高興的話,就讓她買吧!」

  「可是太太今天又刷爆了一張卡,三十幾萬耶……」鄒大嬸哇哇大叫,「光是這個月,太太就刷了幾百萬,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喔!」

  「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去休息吧!鄒大嬸,今晚我陪媽媽睡。」

  「小姐明天一早還要工作不是嗎?」

  「我出門前會叫醒你。」

  「那……」鄒大嬸揉揉眼睛,「我去睡了。」

  「嗯。」

  段煙儂點點頭,看著鄒大嬸拖著疲憊的腳步回房去了,她歎了一口氣,往母親的房間走去。

  房門虛掩著,房內流洩出溫暖的燈光和歌聲。

  是母親在哼唱。

  「只要為你活一天,這是我心願,只要為你活一天,這是我心願,別再讓我心傷感,明知割不斷,為什麼讓此恨綿綿?只要為你活一天,還是我心願,只要為你活一天,這是我心願,有多少愛的懷念,藏在我心坎,如果你要忘記,千難萬難,只要為你活一天,這是我心願……」

  當母親開始重複第二遍歌詞時,段煙儂深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打斷了那首當年父母的定情愛歌,勉強擠出愉快的笑臉,叫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歌聲方歇。

  「儂儂回來了啊!」段母坐在床上,笑吟吟的抬起頭,「快過來,媽給你買了好多漂亮的衣服,都是歐洲最新流行的款式喔!我請百貨公司專櫃小姐特地替我留的……」她拿起一件純白色鑲滿細緻蕾絲花邊的公主裝比了比,「你看,這件漂不漂亮?」

  「很漂亮。」

  段煙儂走過去,跟母親一起坐在床上,看著琳琅滿目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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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爸要我一定要替你挑一件漂亮的衣服,好讓你風風光光的穿去畢業典禮亮相,嘻!你再過幾個月就畢業了吧!」段母露出孩子氣的笑容,笑咪咪的說完,接著發現段煙儂的臉色怪怪的,「儂儂,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公主裝太孩子氣了?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明天再去替你買另外一件……」

  「沒有,我很喜歡,媽媽,謝謝你。」

  「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段母開心的拍手,一秒之後又直直的看著段煙儂,「儂儂,」她摸摸女兒的臉,「你怎麼好像瘦了不少,眼圈也黑黑的……」

  「沒有。」段煙儂搖搖頭,「大概是昨天熬夜寫報告,沒睡好的關係。」

  她握住母親的手。她的手已經夠冷了,母親的手卻更涼,那是一雙病人的手。

  母親病了大半年了,父親走後,她再也沒有好過。

  她的心生病了,她的心一直拒絕接受父親死亡的事實,她的心還停留在半年前,當時爸爸還是外商公司的課長,母親還是個幸福的家庭主婦,段煙儂還是S大西班牙語文系的高才生,一家三口住在台北近郊的這棟豪宅裡。

  豪宅是貸款買的,父親的薪水雖然優渥,還不足以一口氣付清那樣一筆鉅款,如今房貸變成段煙儂的責任,母親還不知情的盡情揮霍……

  家裡明明已經沒有揮霍的本錢了,段煙儂只好咬緊牙關,休學,拚命工作,努力維持一個富裕安樂的假象。

  她也只能給母親這個,除了一個假象之外,她這個女兒什麼也沒辦法給她,她的母親,像溫室裡的花朵般漂亮的女人,她情願母親一輩子不要醒來,一輩子不需要面對現實的醜陋!

  能活在自己的夢裡是幸福的,而她願傾全力守候母親,捍衛這個家!

  這是她唯一能替母親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為了趕去看她跳那支復古迪斯可,父親也不會在飛車趕回公司的途中發生意外……

  「對了,儂儂,幾點了?」段母忽然問。

  段煙儂的心臟狂跳一下,假裝平靜的說:「快要九點了。」

  段母偏著頭,像個小女孩,表情卻憂心忡忡,「你爸爸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啊?」

  「爸爸說他今天要加班的啊,你忘了?」她每天都流利的重複著這個謊言。

  「加班?」段母喃喃自語了一陣,接著鬆開眉頭,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說:「對啊,加班,你爸爸打過電話了嘛!」

  「嗯。」段煙儂點點頭,「爸爸要你先睡,別等他了,記得嗎?」

  「我記得!」段母繼續笑吟吟的說,「明天再讓他試試這些襯衫和領帶好了,還有這套西裝,我特地請師傅替他做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爸一定喜歡的,媽媽買的東西,爸爸都喜歡。」

  「是嗎?」段母害羞的笑了,拿起衣服一件一件比來比去。

  段煙儂等在一旁,母親每比完一件,她就接過來收到櫃子裡。

  父親再也不會回來穿了!

  再也不會回來!

  收妥衣服,段煙儂拍拍枕頭,順了順棉被,「媽,快躺下來休息,你今天在百貨公司逛了一天,肯定累壞了。」

  「不累,不累。」段母像個聽話的小女孩一樣躺進被窩裡,眨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我還有好多喜歡的東西還沒買耶,下次等你爸爸休假的時候,讓他開車載我去才好,我跟鄒大嬸兩個女人家,又要逛又要提,還要伸手攬計程車,真的很不方便耶!」

  「那下次等爸爸休假,我們再一起去,好不好?」

  段母想了一下,又笑了,「好,下次我們一起去。」

  「嗯。」

  段煙儂輕輕拍著母親,像哄嬰兒一樣哄她入睡。

  她自己卻睡不著!

  洗完澡,她坐在馬桶上抽了幾支煙,在繚繞的煙霧裡想了一些事。

  熄掉香煙後,她走出來,翻開帆布袋,掏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不一會兒,電話通了。

  「強哥嗎?我是段煙儂,你上次不是說有個什麼泳裝廣告嗎?」

  「怎麼?你改變主意啦?」強哥吊兒郎當的說。

  「現在還缺人嗎?」她問。

  「就缺你一個。」

  「那好!」段煙儂說,「我接下了。」

  「等等……」強哥在她掛斷電話前叫住了她,「你沒搞錯吧?那個是比基尼廣告喔!」

  「我知道,」段煙儂平靜的說,「你說過了。」

  「等等……」強哥又叫住了她。

  她握著手機,有些不耐的應了一聲。

  「你不是死也不肯穿泳裝亮相的嗎?」強哥說,「算了,別說泳裝了,我聽說你今天把俏女郎雜誌那裡的人惹得一肚子火,他們總編輯拚命的抱怨,我的耳朵都快長繭啦!l

  「他們怎麼說?」段煙儂問。

  「還能怎麼說?」強哥沒好氣的回答,「說你媽的連穿個低胸露背裝都不肯,弄得現場一陣人仰馬翻,一個簡單的雜誌封面照片,居然從早上六點硬是拍到下午快兩點才收工,連攝影師阿明都快翻臉了,他下午還有別的攝影通告耶!」

  「下午有事的人不是只有阿明哥一個,」段煙儂沒好氣的說,「本姑娘下午的約會也遲到了。」遲到兩小時,又跟岢闌森鬧得不歡而散,還賠掉了那片薄薄的「僅此一片」,她把那股氣全都算在俏女郎雜誌總編輯的身上,氣呼呼的說:「那個總編輯事先沒告訴我要穿那種袒胸露背的衣服!」

  「出錢的人是大爺,就算他們要你披著毛巾就上陣,你也不能拒絕,這樣才叫敬業嘛!」

  「我還不夠敬業嗎?」段煙儂被強哥說得一肚子火,「你知道那些人有多蠻橫不講理?我都同意穿了,也拍了,結果他們竟然趁我不注意時,偷偷把我的毛衣和牛仔褲丟進垃圾桶……垃圾桶耶,強哥,你能想像有這種人嗎?」

  「因為那個總編輯說你穿他們提供的衣服漂亮多了,聽說那件低胸露背裝全球限量一百件,多少社交名媛想搶都搶不到,加上那條煙筒牛仔褲,拜託,他們送給你的那身行頭加起來,比你拍封面的通告費還要多耶,你真是卯起來賺到了,知不知道?」

  「抱歉,強哥,」段煙儂死腦筋的說,「我不覺得自己賺到了什麼,只覺得虧大了。」

  都是那身行頭害的,就是那身行頭讓她鬼迷了心竅去勾引岢闌森,而岢闌森果不其然也當她是個隨便到不行的女孩,隨隨便便就對她做了那件事,跟了她二十二年的處女膜,就因為那身莫名其妙的行頭而葬送在他手上!

  「你這丫頭到底是活在什麼時代啊?」

  「侏羅紀時代!」段煙儂賭氣的說。

  「算我敗給你了好吧?恐龍妹!」強哥歎了一口氣,「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讓你去拍比基尼廣告?」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強哥,你聽過形勢比人強吧?你別擔心,強哥,我既然答應接下這個工作,就算硬著頭皮,也會拍下去。」

  「既然你這麼需要錢,何不乾脆加入我的經紀公司?!有個像我這麼厲害的經紀人,保管你案子多到接不完,總比現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要強得多!」強哥逮到機會就想說服她。

  「讓我再想一想好嗎?」段煙儂給了他一個軟釘子碰。

  「想?」強哥怪腔怪調的說,「你大小姐媽的已經想了八百年啦,從我在東區大街上發掘你開始,都過了半年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只是不想認命而已。

  加入強哥的經紀公司能得到很多好處是沒錯,接不完的通告、活動,還有飯局,強哥表面上開的模特兒經紀公司,暗地裡更熱中替有錢人安排飯局,但她一點也不想陪有錢人吃飯,更不可能跟他們上床。

  所以她還在想,想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想驕傲的對死去的父親說,她沒出賣自己,沒有陪任何大老闆吃飯喝酒上床……

  她的眼神忽然一黯,想起自己根本連這最後一點驕傲也沒有了。她已經出賣了自己,結果卻什麼都沒有得到,所謂人財兩失就是指她現在的情況吧!賠上自己,別說拿到五百萬的酬勞,連擔任女主角的機會都沒得到。

  真是個慘到不行的「意外」,那比什麼擦槍走火或是車禍意外更傷人!

  她還真是個白癡,也許真的需要找個經紀人來幫幫她,不過普通的經紀人恐怕還對付不了岢闌森,那個傢伙隨便抬出個什麼得獎頭銜,就能壓死一票人。

  「喂喂喂……」強哥咕噥一聲。搞什麼?「小段啊,你還在聽嗎?」

  「當然,」段煙儂回過神來,「我在聽。」

  「怎麼樣?你剛剛不說話,是不是作好決定了?我這裡隨時開著大門歡迎你喔!」

  「我知道,強哥,真的謝謝你,但是……」她仍是老話一句,「再讓我想一想好嗎?」

  「想想想!」強哥哀歎一聲,覺得自己真是犯賤,段煙儂三番兩次拒絕他,他偏偏就是覺得她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明星氣質,一種很強烈的存在感,但她真是固執得讓人有點受不了,「我勸你啊,凡事不用想得太清楚,有時候人生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真想不到強哥也會說出這種話。」

  段煙儂苦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人生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不用強哥說,這一點,她老早就已經知道了。

  人生處處是意外,不是嗎?

  而她糊塗得連處女膜都能意外弄丟。

  真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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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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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太陽光暖洋洋的灑落在白色沙灘上。

  一群身穿比基尼的火辣女郎,兵分兩路,盤據在排球網的兩邊,就等導演一聲令下,一場沙灘排球殊死戰隨即上演。

  「現場準備,」現場指導朝天伸出手掌,扳著指頭喊倒數,「來,五,四,三,二,走!」

  攝影機啟動了,對準沙灘上扭腰擺臀的比基尼女郎,與其說那是一場沙灘排球,倒不如說那是一場搔首弄姿大賽,根本沒人管排球怎麼打,比基尼女郎們只在乎身上的線條美不美。

  「卡!」岢闌森大喊一聲。

  怪了!他是喊卡,又不是喊「二三一木頭人」,每個人卻都靜止不動的盯著他。

  現場第一個動起來的是強哥,強哥一動,其他人也跟著動了,有的哀聲歎氣,有的裹著大毛巾取暖,也有像段煙儂這種只是靜靜的在沙灘上坐下來,曲著腿,雙手抱住膝蓋,等待著岢闌森的下一個指令。

  遠遠的,她看見他站在陽光下,那大導演仍是一副腿長背直的模樣,果然是男人有才華就有光芒,他看起來比冬天的太陽還耀眼。

  那張剛毅的臉上戴著黑色的太陽眼鏡,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從他引頸張望的動作看來,大概在找什麼拍攝角度吧!找來找去好像找到她的方向來了,她又心虛又害怕的垂下頭。

  沒想到他會來拍這種廣告,她還以為他只拍大成本、大製作的電影,沒想到這種三流的比基尼清涼廣告他也接!

  強哥也真行,竟然能請得動這種大導演。

  那很行的強哥丟下嘴裡的雪茄,跑到岢闌森面前,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咬耳朵道:「岢大導演,借一步說話行吧?」

  也不管岢闌森是否同意,半拉半扯的將他弄到一旁。

  「可不可以行行好?快要中午了,一個鏡頭都還沒拍好,拜託你別再喊卡了。」強哥又是彎腰又是拜託,

  「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岢闌森問他,

  「當然是你!是你!」

  強哥拿出手帕擦擦汗,那些比基尼女郎個個冷得發抖,只有他急得滿頭大汗。他怎麼能不急呢?誇下海口跟泳裝公司包下這個廣告的人是他,負責把廣告成品圓圓滿滿交上去好等著領錢的人也是他,找來一個動輒喝得爛醉的導演的人也是他,那個醉鬼導演竟然不懂得節制,也不懂得負責,虧他昨天才千叮嚀萬交代,那個死傢伙竟然還是喝掛了,醉得像條死豬,害他今天的通告差點開天窗。

  幸好他也不是混假的,找來找去,還有辦法找到電影大師岢闌森來跨刀。

  但那姓岢的傢伙真是有夠機車,該說真是夠他媽的腳踏車,一到現場就嫌這個嫌那個,磨磨蹭蹭拍了個半天,到現在連一個鏡頭都還沒有磨出來。

  時間就是金錢哪!

  這場「比基尼女郎之沙灘排球篇」,從早上八點鐘開拍到十點半,現場人人都累翻了,那個岢大導演還在那裡「卡、卡、卡」個不停。

  他哪有那麼多老本讓他卡啊!

  光是這群比基尼女郎一天的通告費就夠吃緊了,加上排球教練、現場工作人員、攝影器材費、場租、雜支,還有一大堆人要吃要喝,而且他還沒想好怎麼跟這個腳踏車男殺導演費呢!

  雖然他們兩個是電影學校的老同學了,俗話說:親兄弟都得明算帳,何況只是老同學,而且還是兩個八百年沒聯絡過的老同學。

  那姓岢的傢伙在學校就跩得跟什麼一樣,加上這幾年得了幾個大獎,渾身上下就像鍍了一層金,跟他這個接接小活動,拍拍三流廣告的經紀人完全沒有交集,這次要不是狗急跳牆,他也不會找上這個姓岢的!

  幾年不見,這姓岢的還是跩得二五八萬,跟在學校時的死樣子完全一樣,一點也沒變,死腳踏車男!

  「岢大導演,小弟我請你拍的是比基尼泳裝廣告,又不是零食廣告,你幹嘛滿場卡卡卡的!」強哥真想踢他屁股,但是眼下有求於人,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筆帳就先記著好了。

  岢闌森臉一沉,「鮪魚肚強,你是什麼意思?」

  「噓!別叫我鮪魚肚強,」強哥攏攏外套,緊張的左顧右盼,「那是學生時代的綽號,難聽死了!」他都沒說他以前被叫腳踏車男了,他幹嘛掀他的底?!「你沒聽到現場人人都叫我強哥嗎?」

  女生都有所謂的嬰兒肥,強哥的嬰兒肥不是肥在臉上,而是肥在肚子上,不過年過三十,邁入熟男行列之後,強哥的嬰兒肥肚可就消失無蹤了,雖然比不上岢闌森那種天生衣架子,西裝一披,強哥自認也算是某種路數的性格小生,誰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喊一聲「強哥」。

  岢闌森笑了一聲,「那又怎樣?難道你比較喜歡人家叫你『強姊』?」在這行混久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成「哥」啊「姊」的。

  「岢闌森,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很難相處耶,做人不要這麼尖銳嘛!你到底有沒有交過朋友啊?」才子都這樣,很難「斗陣」哩,哪像他,才氣沒幾分,但是朋友滿天下,出了事,隨時找得到救火大隊。

  「只交過你這種呆頭鵝!」岢闌森懶洋洋的回敬他。

  「隨你怎麼說都行,」算他認栽好了,誰教他有求於人,「我們是老同學了嘛,憑我們的交情,你要叫我呆頭鵝還是小強都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呆頭強!」岢闌森立刻從善如流,也不管強哥的臉是黑是白,毫不客氣的問:「你還沒解釋,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這不是零食廣告,滿場卡卡卡的?」

  「嘿嘿……」慘遭矮化成呆頭強的強哥抓抓頭,「開開玩笑嘛!你不覺得卡卡卡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啃洋芋片?!」

  「我覺得很難笑。」岢闌森當場吐他槽。

  「難笑是吧?我道歉就是了。」強哥說,「不過,岢大導演,我知道你要求完美習慣了,但是我接的這種三流預算的廣告片,實在沒有本錢讓你這樣虛耗下去……」

  「你是說我在浪費你的時間?」岢闌森劍眉一挑。

  「不不不……我只是希望……」強哥知道就算再怎麼低預算、小成本的東西,岢闌森仍用一貫認真的態度在對待,他從學生時代就是個不折下扣的完美主義者,如果可以,強哥當然也希望能拍出好東西,只是大環境是非常現實的。他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我知道現場有很多地方達不到岢導演的要求,但小弟我也算是已經盡了力,希望岢導演幫幫忙,好讓今天的拍攝工作如期完成。」

  岢闌森想了一下。「即使我把原先設定好的鏡頭改掉?」

  「那個恐怕會有問題,分鏡表是經過廠商同意後才敲定的。」強哥又想擦汗了。

  「那恐怕很抱歉,」岢闌森說,「如果不改鏡頭的話,我看這群形同烏合之眾的比基尼女郎恐怕拍個三天三夜都拍不完。」

  「你想怎麼改?」強哥動搖了。

  「我想把一些大場景拿掉,以大量的特寫鏡頭來取代。」

  「為什麼?」強哥望著沙灘上的那群比基尼女郎,「人家不是說數大便是美嗎?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來這麼多身材惹火的女郎耶,結果你卻只要幾個特寫?」

  「好的特寫,比沒有意義的人海戰術要來得有力量!你想想,一群不會打排球的女郎打排球,那有什麼說服力?還不如把它拍得有點戲劇性。」岢闌森說,「當然,大場面的鏡頭我還是會拍幾個,接著就卡到特寫鏡頭,我都想好怎麼剪輯了,就是那種很快速的,啪啪啪的節奏,當然,比基尼女郎絕對會是特寫的主角,畢竟這不是洋芋片廣告嘛,我不會把它拍成卡卡卡的。」

  「我只好信任你了。」強哥抓抓頭,「抱歉,那個卡卡卡的笑話,真的挺難笑的。」

  岢闌森懶得跟他計較,在片場他只想拍出好東西,「我們得挑出幾個真正會打排球的女郎,那樣拍出來的特寫才有說服力。」想了一下又說:「當然,這不是真正的排球賽,輸贏不是重點,我想拍一個奮力拚搏到最後一秒的比基尼女郎,最後一幕是她倒在沙灘上,渾身上下都是污泥,然後她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泥沙,渾身狼狽卻滿臉倔強的說:雖然排球比賽輸掉了,但我身上的比基尼絕不會輸給任何人。」岢闌森挑挑眉毛,「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強哥張大嘴。這哪有怎麼樣?這比他原本的構想強多了。

  「我知道有哪幾個真的會打排球……」強哥立刻扯著喉嚨大叫,「艾莉、詩夢,還有……」

  岢闌森提醒他,只要一二個女郎就行了。

  強哥想了一下,「還有小段,你們三個過來一下。」

  岢闌森的嘴角,在聽見小段這兩個字的時候,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但那抹笑容在三個女郎過來,一字排開站在他面前時,很快又消失無蹤。

  「怎麼樣?」強哥信心滿滿的說,「這一個都是夠嗆、夠辣,又貨真價實的排球女郎!尤其是艾莉,她高中時是女子校隊的隊長,發球和殺球都很厲害喔!」

  岢闌森看了看艾莉,搖搖頭,「這個手臂好像粗了一點。」

  艾莉瞪了強哥一眼,誰都看得出來這兩人關係不單純,而強哥被艾莉一瞪,立刻「內舉不避親」的大力推薦。

  「不會吧?岢導演,艾莉是我們公司的頭號模特兒,身材比維納斯還標準。」

  「維納斯是西方女人的體型!」岢闌森毫不留情的說,「對東方人而言,太粗線條了。」

  「呃?」這下就算艾莉瞪他瞪到眼珠子掉出來也沒用了,何況岢闌森說得沒錯,昨天強哥抱著艾莉睡覺的時候,也覺得她好像真的「大只」了一點,雖然她的咪咪夠大,不過東方人終究還是比較欣賞小骨架的女子,就像……「那你覺得小段怎樣?」強哥把目標轉移到段煙儂身上,「小段的臉夠小,骨架細細的,很有奧黛莉赫本的味道吧?」

  段煙儂也瞪了強哥一眼,不是曖昧的瞪,而是希望他別再往下扯些會讓人感到羞恥的話。什麼奧黛莉赫本,人家是經典電影「第凡內早餐」的女主角,她卻是個穿著清涼的比基尼女郎,強哥有臉誇她,她還沒臉聽,何況還是在岢闌森面前。

  在他面前,她根本什麼都不是!

  他的眼裡心裡,只容得下賀盼晴一個。

  她算哪根蔥,還奧黛莉赫本哩,別把人家弄得早餐都吐光光。

  強哥不理段煙儂的白眼,繼續向岢闌森遊說,「岢導,你覺得怎樣?小段像不像九頭身美少女?」

  「她像九頭身煙毒犯!」岢闌森不改惡毒的說,眼神像陣風一樣毫不停留的從她僵硬的臉上掃過去,停留在第—二位名叫詩夢的女郎臉上。

  「岢導演,我是『思』夢……」詩夢下等強哥開口,立刻用她一口台灣國語毛遂自薦。

  岢闌森立刻轉頭看向強哥,「她是叫詩夢,還是思夢?」

  「岢導演,我叫『思』夢啦……」她連自己的名字都發音不正確。

  強哥立刻跳過去摀住詩夢的嘴,冷汗涔涔的說:「她是詩夢,不過今天開始,我想我應該替她改成思夢比較妥當。」

  岢闌森摸摸下巴,「詩夢長得很可愛,手臂也不會太粗,等你練好國語再來吧!」

  強哥傻住了,他找來的比基尼女郎全都陣亡了,這個廣告到底還要不要拍下去啊!

  他生氣了喔!

  什麼老同學,什麼不改鏡頭拍不下去……現在是怎樣?這姓岢的腳踏車男想耍人喔?

  「岢闌森,我告訴你……」強哥忍不住想大動肝火,他可是也憋了一肚子鳥氣沒地方發。

  「我看就小段好了。」岢闌森挑剔的視線又轉回到段煙儂臉上。

  「呃?」強哥又傻了,不是氣傻了,而是驚訝得呆住,「你剛剛不是說小段像煙毒犯嗎?」

  「但她是裡面唯一手臂不粗,又沒有台灣國語的人選。」岢闌森說。

  奇怪,岢闌森哪只耳朵確認過小段沒有台灣國語了?強哥略帶狐疑的搔搔頭。算了,管他哪只耳朵聽見,重要的是,他的廣告片有救了!

  「喂,小段,你聽到了嗎?」強哥拉拉段煙儂的手。

  岢闌森注意到她沒甩開他,就那樣無所謂的讓鮪魚肚強拉著,他看得臉都黑了。

  強哥一臉開心的說:「岢導演選你當主角了,好好表現喔!」

  另外兩個失去表現機會的比基尼女郎失望的走開了,留在原地的段煙儂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雀屏中選的歡愉。

  她低著頭,沒看強哥,也沒看岢闌森,沒說高興,也沒說不高興。

  岢闌森也撇開臉,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強哥左看看他,右看看她,忍不住狐疑的脫口而出,「你們兩個認識喔?」

  「我才不認識她……」

  「誰認識他了……」

  強哥聽見兩人異口同聲的迅速否認,又抓抓頭,「不認識怎麼會……」

  「我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岢闌森口氣沖得像吞了炸藥。

  「好好好,不認識就不認識……」強哥堆起笑臉,陪笑的說:「凡事都有第一次嘛,現在大家見面認識了……」

  「什麼第一次?」段煙儂的聲音透露一絲疑心的尖銳,那三個字讓她想起自己失去的那僅此一片的處女膜。

  「拜託,小段,你別鬧了,第一次就第一次,你跟岢導演這不是第一次見面嗎?」她是嫌他麻煩還不夠多喔!

  「當然是!」算她多疑好了,強哥當然不會知道那天的事情,她千萬不要自亂陣腳,就當這是她跟岢闌森第一次見面好了。

  岢闌森用力咳了一聲。

  強哥立刻又轉回來看他,滿眼關切的問:「岢導演,你感冒啦?」

  「你少烏鴉嘴!」岢闌森一點也不領情。

  奇怪!強哥真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了段煙儂和岢闌森,這兩個人輪流擺臭臉給他看是怎樣?

  沒怎樣啦!

  岢闌森毫無道理的又白了他一眼,「給她找一件合身一點的比基尼,黑色的。」

  強哥搔搔頭,疑惑的打量著段煙儂,「我覺得小段身上這件挺合身的,粉紅色很適合她嘛!」

  岢闌森冷淡的說:「給她換一件,我不想把比基尼女郎拍成『春光乍現』!」接著又刻薄的補上一句,「雖然段小姐本人應該一點都不在意。」

  「怎麼會不在意?!」強哥哇哇大叫,「這可是小段第一次拍泳裝廣告……」

  她對「第一次」這三個字非常敏感,扯著強哥制止他解釋下去,「岢導演說得對,強哥,我一點也不在意,如果岢導演想拍春光乍現的話,我絕對配合到底。」

  就讓他瞧不起她吧!那樣她還比較輕鬆些。

  反正在岢闌森的眼裡,她就是愛露又隨便的女孩,隨便他愛怎麼說都行,不過她身上的粉紅色比基尼確實鬆了一點,本來她想反正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卻逃不過岢闌森的眼,怪的是他根本連正眼都沒看她一下,卻知道她身上的比基尼不合身。

  「怎麼可能?!岢導演拍的是藝術電影,又不是三級片。」強哥就是標準的騎牆派,牆頭草,一下幫這個,一下又幫那個。

  「是喔,藝術電影!」段煙儂怪腔怪調的叫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她情願看三級片,也不想被所謂的藝術電影催眠。

  岢闌森被她的表情惹惱了,怒氣衝著強哥發,「我們現在拍的不是電影,也不是卡卡卡洋芋片,你要是不趕快去找件黑色比基尼的話,就另請高明吧!」

  「媽的,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弄得這樣兩面不是人?」強哥終於硬起來,不想再當受氣包。

  「好啦,強哥,我們去換一件就是了。」段煙儂跳起來,拉著他往飯店的化妝室走去。

  強哥抬頭挺胸走了兩步,不安的回頭瞄一眼。好加在,岢闌森沒有當真走人,那張俊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倒顯得有幾分黑。他吞了口口水,走回去,低聲下氣的叫一聲,「岢導演。」

  岢闌森前額一皺。

  強哥更加小心翼翼的說:「眼下十一點多了,大家都餓了,脾氣也不好,乾脆先放飯,你說好不好?吃鮑喝足,休息一下,下午兩點開始,再一路搶光拍到天黑,你說可好?」

  岢闌森硬著脖子,想了幾秒,就在強哥以為他會破口大罵,叫他閃邊去死之前,那硬脖子卻點了下,強哥就知道,岢闌森這傢伙嘴巴是刻薄了點,人是難相處了點,卻不是愛記恨之徒,而且還算有幾分同學愛。

  強哥鬆了一口氣,立刻大叫:「可以放飯囉!」

  現場響起一片歡呼聲。

  就算一個鏡頭都沒拍好,但是飯還是要吃嘛!

  只是掐指一算便當錢,強哥忽然又是一陣心痛。




  啃完排骨便當後,現場的工作人員倒頭就睡,睡得東倒西歪,怪的是導演一聲「開工」令下,他們立刻爬了起來,迅速各就各位,果然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傳播人,吃得下,睡得著,就連甦醒的速度也非常人所能及,強哥開始對下午的拍攝工作充滿信心。

  岢闌森的確有兩把刷子,瞧他在現場指揮若定,神氣活現的樣子,還真是威風凜凜,強哥不得不承認,人家天生是當導演的料,三兩下就改寫了劇本和分鏡表,接著再發揮精準的執導功力,很快幾個大場景的鏡頭拍完了,接著艾莉和詩夢的部分也完成了,接下來呢,呵呵呵,只剩小段的獨角戲了,強哥很滿意的點點頭。天空還真藍啊!太陽真溫暖啊!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低頭看手錶,哈哈哈,才三點半而已,他預計四點半左右就可以收工了,也許還可以去喝個小酒放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忽然,他豎起耳朵,一聲大笑僵在口中,那個腳踏車導演又在那裡叫什麼啊!

  他沒喊卡卡卡了,改口換成一句又一句的「再來一次」。

  又來了!強哥看著岢闌森,那傢伙的眼睛盯著從攝影機接出來的監控螢幕,皺著眉,冷著臉大喊。

  搞什麼?

  強哥根本數不清楚他到底喊了幾遍「再來一次」,搞不好有八百次了!再轉頭看在沙灘上奮力撲倒救球的段煙儂,他心中的奧黛莉赫本,撲得灰頭上臉,一頭長髮亂七八糟,像個瘋婆子一樣。

  岢闌森跟小段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剛剛他可不是這樣對待其他的比基尼女郎。

  剛剛他不是輕輕鬆鬆就把場面搞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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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3:54:03 |只看該作者
  怎麼換了小段上場,他整個人都下一樣了,又凶又吼又氣的,強哥幾乎怕他動手去砸他重金租下來的寶貝螢幕。

  「喂,岢導演……」強哥湊到岢闌森旁邊,看了一眼螢幕裡段煙儂的表現,故意說給岢闌森聽,「撲得很精采嘛!我就說小段的排球打得好嘛!」

  「閉上你的鮪魚嘴巴!」岢闌森橫眉豎目的瞪他一眼,衝著現場又大叫一聲,「再來一次!」

  強哥的嘴巴閉不到三秒,眼睜睜看著段煙儂又是猛然往沙灘上一撲,真慘,她嘴巴都吃到沙了。

  「嘿!小段真是好樣的,那一記救球真是帥啊!」

  要強哥閉嘴,比拿奧斯卡最佳導演還要難。

  「是啊、是啊,」艾莉也一扭一扭的湊過來,「小段這個姿勢真是滿分耶!」

  「是啊、是啊,那種動作我也做不出來。」連詩和思都分不清楚的詩夢也替段煙儂說了句好話。

  兩個女生互看一眼,心裡不約而同都在想,媽媽咪啊!原本她們還懷疑岢大導演眼睛脫窗,竟然捨下她們這兩個大美女,而挑中段煙儂那只瘦皮猴,真是好加在,多虧導演眼睛有問題,否則現在在沙灘上被整得要死要活的倒楣鬼就是她們其中一個了。

  穿著比基尼泳裝就是要美美的才行,最好還要穿上高跟鞋,手裡捧一杯雞尾酒,就像參加泳裝派對才好啊!

  誰想在泥巴堆裡打滾啊!又不是女子摔角,嘖嘖,看那個段煙儂,簡直比女子摔角還要慘,滿臉污泥,膝蓋和手肘都破了皮,教人看了牙都痛起來。

  「岢導演……」

  艾莉仗著跟強哥的關係非比尋常,頗有替段煙儂講話的味道,沒想到一開口,就接收到岢闌森投射過來一記比飛刀還要銳利的眼神。

  「沒通告的閒雜人等可以先回去了。」岢闌森冷冷的撂下話,掉頭丟下那幾個多事又多嘴的人,往沙灘上跑過去。

  誰要他們替段煙儂說好話來著?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那個段煙儂的表現本來就不行,他要求兩句錯了嗎?誰要那些人在旁邊囉唆!

  他直挺挺的走下沙灘,先跟排球教練溝通兩句,而他的遣詞用字還真是白到讓教練傻眼。

  「不要手下留情,殺球要夠狠、夠力,明白嗎?」

  教練心虛的點點頭,他還以為自己放水放得天衣無縫,沒想到導演的眼睛這麼利,連他偷偷放水都知道!

  「可是我再猛力殺球的話,只怕她要受不了了。」教練替自己辯解。

  「受下了也得受,否則就早點滾蛋回家!」

  岢闈森轉頭,透過欄網,看見倒在地上的段煙儂,小小的肩膀拚命起伏著,一副快要斷氣的模樣,他緩緩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又有踢她的衝動,她的視線往下垂,死也不肯看他。

  「別對著我的褲襠流口水,」他用更過分的言語繼續激怒她,「這裡可是大庭廣眾之下。」

  「我才沒有流口水。」她小聲卻憤怒的回嘴。而且她也沒有盯著他的褲襠。

  岢闌森嘲諷的一瞥。「抱歉,是我記錯地方了。」

  她的臉猛地漲紅,「你想說什麼?」

  他冷哼一聲,故意瞄了瞄她裹著黑色比基尼的完美臀部,「要我把手伸進去檢查嗎?」

  這混蛋,竟敢還敢跟她亂扯到那個地方去!她羞憤的夾緊雙腿,就怕他過來用行動證明他說對了,她是濕了,天下還有比她更沒用的女人嗎?他連狡辯和譏諷都能讓她產生反應。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女人,她真是墮落了。

  「別以為我們有過那種關係,我就會對你手下留情!」他蹲下來,聲音壓得很低,卻充滿了威脅性,「如果你以為只要穿得清涼一點,在鏡頭前搔首弄姿兩下,就可以撈到金山銀山的話,我勸你現在就可以滾回家。」

  她仰著一張滿是污泥的小臉,咬牙切齒的說:「我不需要大導演手下留情,更不會這樣就滾回家。」

  藉由他像鏡子一樣的墨鏡,她看見自己滿身狼狽,但她絕不會讓他看扁!

  就算他要她表演跳海,她也會跳給他看,不為什麼,更不為他們之間有過那種關係,單純只是為了在他面前爭一口氣。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幾秒之後,他開口道:「撲倒的時候,胸部先著地,臀部盡量抬高,但是千萬記得不要做作!」

  「你明明要我做作,卻又要我假裝不是在做作!」誰在撲倒以前會想著胸部先著地,臀部要翹起來啊?她一臉死硬的瞪著他。

  「我從來沒說過演戲是一件容易的事,」岢闌森挑起眉毛,「不然你以為那些影帝影后得獎的時候,為什麼會那樣激動?真正的演員,追求的就是能讓自己也讓觀眾感動的那一刻。」

  「我以為這只是一支低預算的廣告片!」她不知道什麼叫讓觀眾感動的那一刻,也沒想過跟什麼影帝影后比。

  「我拍的東西,絕對不只是廣告而已。」岢闌森說,「你也不是普通的比基尼女郎,把自己想成是00七電影裡的龐德女郎,你會發現自己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說的比唱的好聽!

  她不吭聲,望著他的眼眸裡有恨。

  他語帶恐嚇的說:「沒拍到我想要的鏡頭,我是不會停手的!」他看見她眼裡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那含恨不服輸的表情,很好!

  那就是他想拍的段煙儂!

  他已經達到目的,如願讓她露出那種表情,接著站起來,再也沒望她一眼,逕自跑向攝影機,現場指導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刻開始倒數。

  「來,五,四,三,二,走!」

  「再來一次!」岢闌森全心瞪著監控螢幕,「再來,好,這個保留,再來一個,好,再來……」

  「岢導演,小段她……」強哥又有話要說。

  「放心,她死不了的……」岢闌森繼續冷血,「再來一次!」

  艾莉看得眼睛都紅了。

  詩夢則索性跑到旁邊躲起來,捂著眼睛。

  還有一個女郎抓著一條大毛巾猛咬。

  現場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工作人員,卻是一片鴉雀無聲。

  只有撲倒聲,擊球聲、再來一次聲……一遍又一遍迴響在冬日的空氣裡。

  數十雙眼睛全被沙灘上奮力拚搏的比基尼女郎抓住了,他們看見的不光是那黑色比基尼穿在段煙儂的身上有多誘人,誘人是一定要的,比基尼就是為了展露女人美好的曲線而存在,但是段煙儂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只是誘人而已,還有看不見的勇敢、堅毅、死不認輸的精神,原來人們所以為的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其實是可以被看見的,至少在場的每個人都看見了,驚訝了,感動了。

  「好,來,攝影師,這次帶胸部待寫,你抓得到嗎?胸部觸地那一瞬間的動感,給我一個那種鏡頭!」

  「沒問題,岢導演!」攝影師也拍出勁來了,「交給我吧!」

  「好,再一個……」岢闌森說,「臀部的!」

  「OK!」

  「手的來一個!」

  「行!」攝影師拍到了段煙儂手裡抓住一把沙的瞬間。

  「臉部特寫,鏡頭緩緩推進去。」岢闌森全神貫注,注視著監控螢幕,一邊指揮攝影師,「很好,推進去、推進去,帶到眼睛……給我一個眼神特寫……鏡頭再拉出來,帶主角全身……」他看了一下現場,知道段煙儂已經準備好了,於是拿起擴音器對她說:「現在站起來,大聲念出那句台詞。」

  段煙儂顫巍巍地從沙灘上爬起來,一陣風吹過,吹動她的發,她的頭垂得低低的,汗濕的臉龐沾黏著沙子和頭髮,又一陣風吹過,她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眾人看得膽戰心驚,她卻要倒不倒的穩住了腳步,低垂的眉眼猛然一抬,大大的眼睛裡彷彿閃著熊熊怒火,在場每個人都呆住了,沒人想過段煙儂會有這種表情,沒人見過這種渾身狼狽,卻又美得驚人的比基尼女郎。

  但見她嘴角一扯,香肩微聳,「沙灘排球輸了!」撣了撣胸前的沙泥,神情一凜,帶著一絲狠與一絲恨,像是在像某人下戰帖似的宣告,「但我身上的比基尼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現場所有的人都像煮熟的蛤蠣一樣,看得嘴巴開開的。

  「OK!」岢闌森沒喊卡了。

  現場卻仍陷入一片木頭人狀態,幾秒之後,仍是強哥率先跳起來,大聲嚷叫。

  「好耶,小段,演得好!」

  接著現場爆出巨大的掌聲,一群人像浪潮似的朝段煙儂湧上去,拿毛巾的拿毛巾,披大衣的披大衣,遞姜茶的遞姜茶,伺候段煙儂就像伺候一個紅透天的大牌演員。

  她不好意思的臉紅了,小臉垂得低低的,一副手腳不知該放到哪裡去的樣子,跟剛剛那個在鏡頭前面氣勢驚人的女孩判若兩人。

  攝影師望著那瘋狂的場面,搖搖頭,咕咕噥噥的說:「我拍過小段好幾次了,怎麼從來沒發現那小妞原來這麼正!」

  岢闌森扯出一抹微笑,彷彿事情全都按照他的預期發展。

  「岢導演,真有你的!」攝影師知道不是小段演得好,而是岢闌森用對方法,激到那細皮嫩肉的小娃了,雖然那方法還真是讓人心驚肉跳。

  攝影師把機器交給助理看顧,走到岢闌森身邊,掏出一包煙,遞過去。

  「要不要來一根?」

  「謝了。」

  岢闌森伸手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攝影師點燃打火機,主動湊過去替岢闌森點了煙,然後也替自己點了一根,兩個男人就這樣站在那裡吞雲吐霧。

  抽完一根煙,攝影師抓抓頭,「岢導演,我叫阿明。」他黝黑的臉龐竟然有點紅了,「當攝影師幾十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跟導演這樣自我介紹哩!」

  「看得出來你的攝影功夫很扎實。」岢闌森說。

  「我摸攝影機的時間比摸我女朋友還要多,功夫扎實自然不在話下。」阿明一臉臭屁的說,「所以老實說,我拍了那麼久,一直想不透,為什麼攝影機明明操縱在我的手裡,我卻要聽從導演的指揮?」

  「很多導演的確比不上攝影師,也指揮不了他們。」岢闌森點頭,表示認同。

  「但我聽你的!」阿明說,「以後如果岢導演有需要的話,不管上山下海,不管清晨夜晚,你一句話,我一定挺你到底!」

  「很高興聽到這句話,」岢闌森說,「你知道很少人會對我這樣說。」

  「我聽說過你很難搞,也嚇壞過不少人,你知道人家背地裡都叫你什麼?」阿明問。

  「魔鬼吧!」岢闌森無所謂的回答。

  反而是阿明有點尷尬,好像被人說魔鬼的是他一樣,他抓抓頭,對岢闌森說:「但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這最重要,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胡拍一通,亂掃一陣,隨便抓個DV攝影機,就自以為是攝影師,隨便拍了個什麼,就以導演自居,」說著,又搖搖頭,「打開電視,一百多個電視頻道,轉來轉去就是不知道該看什麼好。」

  「這年頭願意投資拍好東西的人愈來愈少了。」所以岢闌森堅持不做電視節目,但是電影業持續蕭條,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有人說拍電影,是看你能堅持多久;拍電視,是看你能放棄多少。」

  「網路和盜版這麼猖獗,大家都不肯掏錢進電影院看電影了。至於電視節目,媽的,還真是難看得讓人快要吐血。」阿明又點了一根煙,「真媽的無力,幹這行的人簡直是大家在比爛!」

  「也沒那麼糟,」岢闌森的視線落到沙灘上的段煙儂身上,「偶爾還是會有一些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煙火出現。」

  「比如說像小段這樣正點的小妞?」阿明說。

  「她是很正,」岢闌森說,「我想她還會愈來愈正。」

  「我相信也是!真不敢相信,前幾天我才拍過小段,那小妞為了一件低胸露背裝跟俏女郎雜誌的總編輯吵得不可開交,我還在想連個低胸露背裝都不敢穿的女孩,怎麼肯穿比基尼嘛!沒想到那小妞今天好像換了一個人,有個成語怎麼說來著……」阿明想了一下,「脫胎換骨,你們讀書人都是這麼說的吧!」

  「怎麼回事?」

  阿明立刻把前幾天在俏女郎雜誌封面拍攝現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對岢闌森說了一遍。

  「他們真的把她的衣服丟進垃圾桶?」岢闌森問。

  「可不是,」阿明聳聳肩,「不但丟了,還被打掃的歐巴桑倒到垃圾車載走了,小段氣得都快哭了,那天寒流來襲耶,那個總編輯也真夠狠的,竟然就讓小段穿著那一身嶄新的春裝離開,小段這人又倔強得要命,我想把外套借給她,她卻硬說不冷,挺著背脊就走了。」

  「那的確很像她的作風!」打死不認輸,他可是拍出她的精神了。

  「那丫頭那天搞得大家雞飛狗跳,還害我耽誤了下午的另外一個攝影通告,我本來一肚子不爽的……」阿明習慣性又摸摸自己的大平頭,「但她今天的表現,連我都想替她拍拍手,她是我見過最酷的比基尼女郎了。」

  「不只是胸大無腦?」岢闌森濃眉一挑。

  「當然不是!」阿明哈哈一笑,「第一,小段的胸部一點也不大。第二,小段的缺點就是腦細胞太多,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根本是個彆扭又倔強的孩子。我沒想過她會露出這種堅強又性感得不得了的表情,看得我都快有『反應』了。」

  岢闌森熄掉香煙,似笑非笑的說:「對這麼正的小妞有反應,代表你還是個正常的男人!」

  「岢導演也是正常的男人吧?」阿明朝他露出BODY、BODY的表情。

  無庸置疑,他當然是正常男人!

  一個禮拜前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個男人。

  就是那個彆扭又倔強的段煙儂,讓他重振男性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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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3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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