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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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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靖]墜奪[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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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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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14:3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兩人婚宴,在荊棘海無國界堤岸餐館Eye  contact裡,他包下餐館,讓她使用設備齊全的廚房,為他烹煮Pcalla。

  他計劃了多久?

  這家餐館今晚沒營業,人員撤光了,唯留燭火、香花、鋼琴、一張鋪墊柔和月暈色雙層桌巾的情人座圓桌——他們將多餘的桌椅都移走了。地毯灑有花辦和糖果——berlingot金字塔型糖果。他到底策劃謀略多久呢?

  在這個網狀磚牆圍繞的室內,藍馥陽端著煨燉多時的西班牙什錦飯,珊珊佇立於桌邊,男人看過來的眼神,令她覺得自己真是墜入陷阱裡的獵物——他的俘虜、他的大餐。她輕喚那彈琴的男人一聲:「宇穹,我好了。」

  琴音頓止,皇宇穹自白色平台鋼琴前站起,走下表演台,視線始終定在她美顏。

  桌上已經倒好兩杯酒了,他接過她手中的餐食,擺定位,拿起一杯酒給她,自己拿另外一杯,碰她的杯,單手攬她的腰。「要不要跳舞?」他說,喝了口酒。

  藍馥陽也啜飲酒液,點了點頭,柔荑往他腰桿圈,跟著他,移動起腳步。他們邊跳舞邊喝酒,酒液在杯裡搖晃,完全沒濺出來。她呵呵笑著,芙頰飄紅,不時踩中他的腳。

  「你醉了啊?」他乾脆將她整個人抱起,坐回圓桌邊。

  「才沒有,地上灑這麼多糖,我很難跳嘛……」語氣已是撒嬌。出發去「新娘城」前,填飽過肚子,他才決定給她喝易醉的烈酒。

  「那麼,別跳了。」放好自己尚餘六分滿液體的酒杯,皇宇穹取走藍馥陽手中的空酒杯,擺回桌畔,依然讓她坐在腿上,說:「我們吃飯吧——」

  「嗯。」像個乖女孩點頭,兩秒鐘,又頑皮起來。「我餵你……」戴著戒指的左手拿起湯匙,略有笨拙地斜挖瓷盤中擺得美感十足、邊綴切片草莓和萊姆的海鮮燉飯,一個兜旋,匙斗中堆尖的米飯——不是送進他嘴裡——直湊了他直挺的鼻樑。「啊!」她叫了一聲,呵呵笑起來。「對不起……我用左手不順……」笑不停,醉態嬌艷,貼近他,舔他俊顏上的飯粒。「對不起喔,宇穹……」

  至少還認得他是誰。皇宇穹撇嘴,下巴微昂,唇貼上她扮演餐巾口布的小嘴。「你怎麼就跟6655321一樣——」

  「嗯……所以,你剛剛才彈《Ode  To  Joy》嗎?」回吻他,嘴裡還有那燉飯米粒。

  他嘗到了——真正出於她的——Pealla滋味。「我彈那曲子,是因為我今天新婚,很快樂——」

  「是嗎……」藍馥陽歪了歪頭,美顏凝思——其實是醉態的呆傻——癡癡笑了。「我也是……很快樂!」紅唇密貼他的嘴。

  他的舌捲裹她的,抓著她持湯匙的左手,低語:「你用左手不順,就用右手。」離開她的唇,他吃掉那口燉飯,又吻她。

  「可是……我要餵你,就要用左手嘛……」醉得軟綿綿了,鬆開湯匙。他接住,放回桌上。她抓起他的左手,說:「宇穹,我知道你用左手喔……你用左手摸我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當他的手是玩具,胡亂在她身上移動。

  「你最喜歡用左手無名指摩我這裡……」把他的指拉扣在右乳外側,她抵著他的額,眼神濛濛,親匿喃語:「我這裡有一顆痣……你喜歡,對不對……」

  皇宇穹沒說話,吻吻她的眼,手開始輕輕摩,摩那微露在削肩小禮服布料外的痣。

  「宇穹,」藍馥陽將頭靠在他右肩上,唇貼著他的頰,甜膩懶柔的嗓音繼續說:「我做的Pealla好吃嗎?」

  「嗯。」皇宇穹只是輕應,想聽她醉聲醉調,說有趣的言辭。他想起,皇夏生和夏可虹剛交往時,皇夏生每帶夏可虹回皇家吃飯,就要把她灌醉,夏可虹總是生氣地說他是下流色胚,心圖不軌。皇夏生則辯解,男人做這種事,真正目的是要看心愛女子喝醉的可愛模樣……

  是啊,他現在頗有同感。

  藍馥陽拍拍他摩動的左手。「我告訴你喔,宇穹——」拉長壓低聲調的嗓音,像要說一個重大秘密,她醉紅的美顏正對他,然後眨眨眼。「命理面相資料說,胸部有痣的女人,上輩子是妓女。」這一刻,她看起來很清醒。

  皇宇穹忍俊不禁,唇角劃出弧紋,大掌揉揉她正經的臉。「你看什麼命理面相資料?」

  藍馥陽呆愣了一下。「嗯……電腦網路隨便點查,就一堆一樣的說法啊……」說著,美眸轉矇矓。「我是壞女人。」她吻咬他,很得意似的。

  皇宇穹攬著她的腰臀,加深吻,舌尖徹底捲繞她嘴裡一圈,左手持續摩著她的右乳外側,道:「經典裡說,右乳房有一顆痣的女人,會生很多男孩。」

  藍馥陽手抵他的肩,揚睫瞅他,像是很驚訝。「你要生很多男孩嗎?讓自己真的像你的姓?」變成一個子嗣成群的「皇」。「我不要喔!我不要生很多……」她搖著頭。

  皂宇穹頷首,笑了,稍稍移動身子,調整姿勢,拿起桌湯匙,撥開盤中切片草莓,舀起滑稠的米飯。

  「啊!」坐懷美人突然一叫,靠向他耳畔,吹氣地低語:「我知道喔……宇穹——」賣關子地停住語氣。

  他挑眉,瞅她美顏,等著聽。

  她揚著紅唇,纖指朝桌上瓷盤,捻來折光晶瑩的透紅草莓片——那醉態、那將鮮艷欲滴草莓送進唇辦的醉態——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草莓?」

  被她抓到弱點了!

  皇宇穹封住她的唇,舌尖一挑,將她嘴裡的草莓奪過來。「我喜歡啊。」只要她常用這種醉媚方式讓他吃,他會覺得草莓很好。

  皇宇穹把草莓吞下,拿酒杯,喝一口——很大一口——烈酒,又說:「我沒有什麼不吃——」

  「你騙人、你騙人!」藍馥陽嬌嗔連連,感覺就是醉了,對小事的敏銳卻未因此鈍衰。「上次……上次……和皇夏生吃早餐時,我看到你把草莓都撥開了……不管甜點或擺飾……白優格上的草莓醬,你也舀掉……你不喜歡吃草莓。」最後一句,肯定而堅硬似的。

  皇宇穹眸光沉了,隱生藍紫色澤,靜靜地,他拿起瓷盤裡一片又一片的鮮紅草莓,貼擺在她低胸領口裸露的雪白肌膚上。

  藍馥陽抽了口氣,看呆了,一動不敢動。待他擺好一個心形,他把最後一片拿至她唇邊。她自動地張唇,舔著他的指,含住了那鮮艷色澤。他接著吻住她,與她共享甜膩微酸的氣味。

  他說:「我喜歡吃,皇太太——」唇往她下巴移,再往她胸口,慢慢、磨人地銜咬那顆心。

  藍馥陽柔荑牢牢地環抱他,好怕自己從他腿上摔落。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她是皇太太,那麼,每晚睡前,她一定會幫他準備一杯跟她一樣的熱可可加草莓酒。

  新婚夜後第一個早上,他們都醉得睡晚了。

  藍馥陽覺得口渴,先醒來,翻身瞅看皇宇穹,伸手摸摸他下巴,美顏微仰,紅唇在那迷人的小小凹陷印下一吻,纖指像搔6655321那樣,往他發上亂抓一通。他依然睡著,她無聲笑了,有點擔心是昨晚的熱可可加草莓酒讓他反常!同居了一段日子,她知道他相當淺眠——不過,她還是會繼續給他喝。

  她白天跟他喝白蘭地奶酒,他晚上跟她喝熱可可加草莓酒。

  「我們是酒鬼嗎?」她看著他俊雅的睡顏,忍不住又笑了,深感自己可以與他醉生夢死。

  這想法,太糜爛,她趕緊搖搖頭,掀被撩簾下床,穿上擺掛於床尾凳的晨衣。

  天還沒亮,窗簾掩一半的落地窗門外,飄降白雪,雪花被霧帶捲纏,悠悠斜拋天際。

  起風了。藍馥陽走往寫字櫃,美眸看著窗外露台。夜裡,從Eye  contact回來旅店,氣溫似乎比平常更低,教她一下車,瞬間打個哆嗦,酒醒了。皇宇穹說要開始轉冷,真正的冷。

  「我的工作其實很忙,一百二十五天的假期差不多要結束了,接下來,沒法經常陪你……」

  原來,從他們約定在這「等待太陽」、她失約那日起,是他行程表裡的婚假。這段日子,是他必須結婚度蜜月的日子,也是荊棘海地區沒那麼冷的時期,他算好的,但被她破壞,他扭轉回來,假期卻是到了尾聲。

  「我想,你也有工作,自己一個人沒問題。我就要你這樣的妻子……」

  只剩幾天呢?這個地區會冰寒如極地……

  藍馥陽想起皇宇穹睡前對她聊起的事——他們將會是一對聚少離多的夫妻。

  那麼,她還有幾個晚上,可以泡熱可可加草莓酒給他喝呢?

  藍馥陽想了好多。水不喝了,她旋身走往起居間滑門,離開臥室。

  起居間桌下,6655321被她的腳步聲吵醒,鑽了出來,擺尾叫了一聲。

  「安靜,爸爸在睡覺喔。」小傢伙長大一些了,也不再掉進馬桶,懂事許多。藍馥陽摸摸小傢伙的頭顱,蹲下來抱抱它、親親它,才起身。

  行至客廳,她看見昨夜燃點的壁爐火焰幾乎熄滅了,心裡莫名有些慌,便過去添加幾根木柴。她用皇宇穹的輕劍,撥了撥柴火,火烈了起來,她安心地走往吧檯裡,去泡一杯熱可可加草莓酒。

  夜燈暈茫茫地,藍馥陽回臥室,將熱可可加草莓酒放在皇宇穹那側的床畔桌,撩開簾幔,愣了一下。

  6655321不知何時偷偷跑上床,趴在皇宇穹未蓋被的腰部,呼嚕嚕地睡著。

  藍馥陽柔柔微笑,腦海一閃,旋身去拿自己的相機。老早就想拍6655321了,現在更想拍「這對父子」。

  這一次,藍馥陽按下快門。鎂光閃爍的一刻,她確定自己未來要繼續拍些什麼了——

  皇宇穹還沒睜開眼睛,鼻腔已充盈濃濃的熱可可加草莓酒味道。不是說,人類起床,五感恢復得最慢的是嗅覺嗎?怎麼他變得跟6655321一樣了……

  「馥陽?」張眸果然看到新婚妻子捧著杯子,坐在床上,身邊還放著相機。

  「宇穹,我知道我喜歡拍什麼了……」沒頭沒腦的一句。

  皂宇穹坐起,6655321從他身上滑落。小傢伙被驚醒,叫了一聲。

  「誰讓你上床來?」他平日一樣冷聲平淡。

  小傢伙聽懂爸爸的責備,搖著尾巴耍賴,縮到媽媽大腿邊,頭顱擺上去。

  藍馥陽撫著小傢伙柔軟的身軀,說:「宇穹,你什麼時候得回工作崗位?」

  「後天。」很明確的答案,他的行程從來精確排定,形同刻在石板上的火車時刻表。

  「後天……」她低喃。好快喔……雪地系列剛拍完,她有些空檔的……昨天才結婚,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已經沒時間了……

  剛剛在客廳見著爐火將滅的那種心慌又湧上胸口,藍馥陽喝了一口熱飲,往他身邊靠。

  皇宇穹看看床畔桌燈鐘。「怎麼一大早就喝這飲料?」

  「嗯,就想喝嘛。你要喝嗎,我們一起喝這一杯,好不好?」不管有醉沒醉,她其實很會撒嬌。

  皇宇穹就著她捧高的杯緣,淺啜一口,然後拿開杯子,吻她的唇。「早——」

  「早生貴子!新婚愉快!」一陣歡叫伴隨拉炮聲,破門地傳入。

  「噢嗚!噢嗚!噢嗚!6655321呼應三聲,沖跳下床。簾幔飛了起來。

  「不肖子孫皇宇穹——」才歡叫完,馬上粗聲罵罵咧咧。「結婚沒向長輩報備,你懂不懂規矩啊?」

  唰地一聲,要人懂規矩的長輩扯開了他們的床架簾幔。

  藍馥陽猛地一震,呆愣,轉尷尬。

  「這是幹什麼?」皇宇穹料到了皇夏生遲早會來鬧,只是沒想見他還帶其他人——

  「恭喜兩位。」藍馥陽「無緣的前夫」歐那,不知為哪樁出現在這兒。

  「昔日好同學專程來恭賀你新婚,你態度這麼冷淡,未免不懂禮貌,我們皇家可不是這樣的家教……」

  又再說風涼話了。

  皇宇穹看向歐那。

  歐那攤攤手,下巴朝皇夏生一努。「『昔日好同學』力邀喝喜酒,本人難卻盛情。」說著,他回身往大敞的起居間滑門走出去。

  歐那向來是個識相的傢伙,他是皇宇穹求學時期還算談得來的朋友。離開校園後,兩人各奔前程,不曾聚首,沒想到會因一個女人搞「示威」而在近日重逢。

  年輕時——很年輕時,歐那的確聽過皇宇穹有個未婚妻,他猶記得不學無術的校園公子哥皇夏生,拖著皇宇穹去入侵人家女子宿舍的事,據說,就是去看那未婚妻。

  「藍小姐——啊,該改口叫你馥陽侄孫媳才對……」皇夏生拉了拉身上豹紋、衣前袋還插朵紅薔薇的敞領襯衫,俊顏換上和藹笑容——想做出長輩模樣——說:「叔公我操辦了一桌頂級婚宴,就等兩位主角了,十一分鐘,趕快出來,懂吧?」來去如風。

  滑門關上,臥室恢復寧靜,連6655321都不見影。

  藍馥陽眸光隱顫。「歐那是你的同學?」嗓音似有難以置信。

  「好幾年沒連絡了。」皇宇穹淡淡地說,掀被下床,看了看床邊桌的熱可可加草莓酒,拿起來,喝完,放下杯子,碰桌輕響。

  藍馥陽震了一下,抬眸。

  他站在床邊,幽黑雙眸凝視她,說:「過來,馥陽——」手臂朝她伸展。

  藍馥陽無法抗拒,自動移身。皇宇穹一把將她抱離床鋪,走向浴室。

  「他是我學生時代的室友,知道我有個未婚妻——」

  「這是謀略嗎?」她打斷了他,嗓音像他們第一次見面她點的那杯root  beer  float給人的感覺。偽裝——他後來知道她喜歡的是熱可可加草莓酒——粉飾心煩意亂,她才喝那冰飲,讓自己的心冷下來、漂浮地慢慢化掉。

  皇宇穹沉了沈,看著她水光閃動的雙眼,放下她,逕自走進淋浴亭,擰開水源,昂頭迎著衝落的細水柱。「我接受歐那的無給約聘,後天開始到他新成立的事務所工作,時間六年。」水柱衝擊他的嗓音,水滴濺出淋浴亭外,弄濕了她的晨衣和雙腳。

  藍馥陽動了動,跨步,進了沒關門的淋浴亭,柔荑從男人背後環住他胸腹,抱著他。他故意的,故意不關淋浴亭的門,讓她即使站在外面也跟他一樣濕。

  「六年……」芙頰貼在他背上,她呢喃著。

  「歐那無法忍受任何人浪費他的一丁點時間,誰要浪費他的時間,他就要那人付出代價。你們的婚姻浪費了他六十天——」

  「所以,他不是無條件簽那協議書的……」

  她說的沒錯。

  求學時期,他們戲稱「時間」是歐那的情人。歐那幾次戀情均因對方約會遲到八秒而告吹,歐那是個對時間觀念嚴格要求的人,約會前,先和對方精對鐘錶,一秒不容浪費。藍馥陽與他閃電結婚正合他這種個性,只是兩人結婚當日,剛禮成,走出公證堂,藍馥陽便前去與馮達朗團隊會合,展開工作,沒過一天正式婚姻生活,浪費了新婚夜時間、浪費蜜月時間……浪費了六十天後,她回到歐那的住所,就是一紙可怕的離婚協議書等著她。

  「我浪費他六十天,他要你做白工六年是嗎?」藍馥陽繞到他身前,仰起美顏。

  皇宇穹垂眸,看著被水打濕的絕倫臉龐,調弱水柱,身軀將她籠罩,手摸摸她泛紅的肌膚。「幸好你是嫁給歐那。」語意朦朧,他沒給她時間想通,立即俯首吻她唇,將她抱起,剝除她濕透的晨衣,軀幹擠入她雙腿間。

  「宇穹……」她抽了口氣,柔荑環緊他的肩。

  他往上一頂,開始挺動。「長輩只給十一分鐘,我們又浪費了多少……」他吻她的唇、頸、乳房,輕舔她右乳的痣。

  藍馥陽嬌喘起來,美顏埋近他潮濕的發裡。

  有那麼一點幸運的,她原本以為那個未婚夫就像家族讓她去接受的「修女養成」般的教育一樣,會是個束縛,可能比束縛更可怕,所以,當她聽多家人說他的事,她漸漸感到厭煩,感到他就像她人生中,半途殺出的強盜,他讓她十三歲那年覺醒的渴望自由意志,面臨再度壓抑的危機,她終是走了一步沒頭沒腦的反叛——把自己嫁給僅有幾面之緣的歐那。她只想過「嫁給歐那」,沒多想往後必須有什麼夫妻生活的日子——對於歐那,她只有構圖,沒有打光、沒有按快門,什麼也沒留,空的,沖洗不出美好影像——那可怕的離婚協議書其實幫她劃了一個幸運句號與美麗起點。

  「宇穹,」她抬起臉龐,手從他的背撫至他俊顏,撫著沿他眉眼流淌的水痕。「對不起——」她說。

  他和她不同,他接受家族的安排,聽取她的事,甚至被皇夏生慫恿干了蠢事。多年前那晚,他們躲進森林一夜,出來時,皇夏生沒道義地用長輩的淫威命令他脫下鞋,給他那雙逃跑當中掉了一隻鞋的腳穿。笨事皇夏生幹得比較多,後果總由他收拾。他穿著襪子,走了一段路,找到最近的鞋店買鞋,未進店,目光先被櫥窗中的一雙桃紅色鹿皮軟鞋吸引,腦海猛地湧浮一扇小窗扉,小窗扉裡的女孩,女孩的赤裸身姿,她有一雙長腿,腳小小的、白白的、趾甲如寶石折閃光線……他衝進店裡,莫名地買下那雙女鞋……

  「皇宇穹賢伉儷——」

  來了!

  「超過十一分鐘了!」

  拉炮聲,像當年門衛警嚇的槍聲。

  「你不要吵他們,他們昨天才新婚,十一分鐘怎麼夠……」夏可虹也來了。

  「皇宇穹又不是我,十一分鐘夠長了——」

  啊……

  「下流、無賴、只會逞嘴皮!」

  「親愛的……我哪只用嘴……你都忘了嗎?」

  越說越過火了,門外吵鬧的夫妻……

  「宇穹——」藍馥陽呻吟地叫了一聲。

  門外安靜了。

  皇宇穹抱著妻子嬌嫩的軀體,開大水流,兩人緊緊纏身交抱,往下滑,他摸著妻子的腿,腦海往事迴旋,低抑喘息,頸背一昂,高潮了——頂級婚宴全拋腦後——沒什麼比此刻更稱得上頂級。

  「很好!棒極了!精采絕倫!」連三個驚歎不夠,再來一個誇張讚歎:「mer-aviglioso!」

  皇宇穹步行在維內多大道下坡盡頭的巴爾貝裡尼廣場,才剛接近那幢每扇窗扉都對著廣場噴水池的六層樓古典樓房,就聽見皇夏生高八度的呼聲。

  不知道在高興什麼?他倒有點不爽。這裡實在是有點熱,陽光遍灑。真不知道,皇夏生找他過來幹麼?

  他走向一樓入口拱門,停了一下。邊牆空空蕩蕩,原本的出版社木刻招牌被拆下,只剩一片大理石原色。

  他觸摸那建材,感到一股涼意,舒了口氣,走入門內。

  員工都認識他,沒人攔他,門房也沒要他簽訪客名冊。他逕自上樓,在二樓通往老闆辦公室的廊道,看見一抹與他同方向前進的身影。

  那人完全沒敲門示意,直接進了皇夏生的辦公室,沒一秒,吼聲爆開。

  「你這是什麼意思?出人體攝影集?」

  「喔——喔——我離家出走多年的好侄兒啊——」

  又聽到皇夏生唱歌劇似地拉長音了。

  皇宇穹進門前,不是敲門,而是先垂首揉揉額鬢。

  「打擾您了。」他開門,禮貌恭敬。

  在場的兩位長輩——皇夏生與換了姓的歐陽荷庭,一個嘻皮笑臉,一個怒氣沖沖。

  「我要殺了你。」歐陽荷庭將坐在高背皮椅裡的皇夏生一把揪起。

  「你這是幹什麼!」皇夏生一個反手,撥開歐陽荷庭的手,轉向皇宇穹。「乖侄孫,過來看看這些照片吧,過些日子要出版了——」

  「誰准你亂搞我父親的出版社?」歐陽荷庭吼了起來。出人體攝影集!這簡直是屈辱。

  「歐陽荷庭,」皇夏生眉一挑,清清喉嚨,厲聲道:「你思想不純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些照片可是藝術,你的侄媳——宇穹的妻子,還是參與拍攝的模特兒……」

  什麼!歐陽荷庭猛地回望皇宇穹。

  皇宇穹面無表情。

  「你如果對這些藝術感百分百的人體照,有什麼多餘的曖昧想法,可是意淫你侄——」

  「閉嘴!」兩個男人同時吼斷皇夏生那聳動得要命的說辭。

  皇夏生撇撇嘴,無賴笑了起來。「我啊,是以正直的思想在經營這家出版社的……」

  鬼才相信他的說法。

  歐陽荷庭看著皇宇穹,說:「你同意他出版那些照片?」

  皇宇穹沒說話。

  皇夏生繼續說:「冬耐堂哥生前就是希望出版社能多元化經營,本人可是實實在在遵從他的遺願。我一定會出版人體攝影集。」對著兩個晚輩露出痞子般的笑容。

  皇宇穹動作了,走到桌邊,拿起照片翻翻挑挑。「你今天就是叫我來看這些嗎?」沉聲發問,不等回答,又道:「那麼,桌上的你出版,這些我拿走。」手裡挑起的,都是妻子獨照——該是他的財產,他的收藏。

  「藏私嗎?」皇夏生撇唇。他就知道,這個一板一眼、只愛鑽研硬邦邦法學的傢伙,早在那一年窺探到那小女孩,就掉了心魂……所以,教馮達朗簽了那樣的合約,皇家主導——他也主導。

  「好吧,叔公疼你,你喜歡就拿回去。你也怪可憐的,曲曲折折,好不容易結婚,沒幾天又分離……聽說,我那乖侄孫媳現在和馮達朗的團隊到加汀島,開拍帆船系列——」

  「長輩知道得可真多。」皇宇穹打斷他的囉哩囉唆。這就是他不爽的原因,有時間的話,他想去看看妻子,而不是來這裡吵吵鬧鬧。

  「我還沒跟你算完帳。」歐陽荷庭火氣未滅。

  「算什麼帳?」皇夏生嗤笑。「你聽著,『歐陽』荷庭,」他強調他現在的姓。「這家出版社呢,已經是我——皇夏生的。本人念在過往親情一場,願意出版你寫的冒險小說,對你『歐陽』荷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

  「你少欺人太甚!」歐陽荷庭忍不住又動手揪起這痞子的VERSACE花襯衫衣領。

  「喂喂喂,」三兩下揮開他的手,皇夏生揮平衣襟。「我都不記得斯文優雅、和氣有禮的冬耐堂哥有這樣的兒子——」

  「少拿我父親說嘴。」歐陽荷庭冷聲道:「我會把這家出版社弄回手上——」

  「是嗎?」皇夏生斜挑嘴角。「那你需要一個律師幫你幹些變造、偽造文書之類的事。」視線掃回皇宇穹身上。

  皇宇穹將妻子的獨照收進防水資料袋,抬眸對望兩位長輩。「你們慢聊,晚輩先告辭——」

  「等一下。」皇夏生眉角揚提。

  不好的預感。皇宇穹沉定,靜待他玩把戲出招。

  「荷庭長期不爽,我實在也擔心他會像冬耐堂哥那樣悒鬱早死……」這人講話少有動聽,難賣關懷。

  「我有個想法。」不動聽,還要繼續講,才是他皇夏生的本色。「皇宇穹你來做個公證——」

  皇宇穹皺起眉。歐陽荷庭同樣眉頭深鎖,雙手握拳。

  「我會把出版社還給荷庭——」

  「你這話,我可是真要以律師身份記下——」

  「記記記,當然記,等會兒我還要簽名。」皇夏生露出森白的牙齒,一笑,斜睨歐陽荷庭。「我呢,要把這家出版社以『出生賀禮』的方式,送給你或我的兒子——」

  「什麼意思?」歐陽荷庭神色不怎麼愉快。

  「聽我說完,皇宇穹記下喔,」指揮一下律師,繼續道:「如果將來,你——歐陽荷庭的兒子先出生,這出版社就是你兒子的出生賀禮,如果是我——皇夏生的兒子先出生,那很抱歉,你永遠要不回出版社——」

  「皇夏生!」歐陽荷庭琥珀色的瞳眸燃火了。

  皇宇穹雖停頓揉了揉額鬢,還是記下那花襯衫男人講的話。

  「好啦,我輩分大,我說了算,不爽的話,趕快回去生小孩……」

《 本帖最後由 大摳象 於 2010-1-20 14:38 編輯 》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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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14:40: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婚後將近六年,妻子懷孕了。這很不簡單。他們夫妻聚少離多,要生孩子,還得靠天意。

  皇宇穹從接獲消息,開始算時間,直至今日,才回到「等待太陽」2319房。一進門,迎接他的,是妻子最疼的665532l。

  「汪!」它是大傢伙了,毛色閃亮,頭大身體壯,看起來成熟穩重,實際上還是小傢伙個性,一見難得出現的爸爸,立即撒嬌地在他週身繞圈搖尾,開心地叫個不停。「汪、汪、汪……」

  「安靜。」皇宇穹看看腕表。十一點十九分,真巧,2319。

  妻子應該睡了,床邊是否有醫務人員照料?

  皇豐穹將公事包放往玄關桌,脫了長風衣,打開嵌牆式衣帽收納櫃,掛好長風衣。

  6655321亢奮地撲跳著,撞得玄關桌上的番紅花搖搖蕩蕩,花瓶溢出水來。

  「安靜坐好。」這一聲,十足威嚴。6655321定了三秒,像他名字三尾數一樣,三、二、一完後,尾巴旋即狂搖,空氣中有蝴蝶似的,讓它非得撲跳著竄進客廳。

  很不聽話,是被妻子寵壞的。這些年,妻子不管到哪兒工作,都帶著這隻狗,說這樣比較不會想家——想他。

  皇宇穹撇撇唇,這些年,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比不上一隻狗。

  看不見6655321,皇宇穹站在拱門通口,掃視客廳一圈,壁爐火沒燃,也是,他們夫妻許久沒住這兒了。

  各住各的,多半因為工作,他的工作幾乎沒空檔,必須妻子配合他。他想過讓妻子空檔時期,到德國住,但妻子說見著歐那,總感尷尬,來了幾次,沒了下文。他想辦法調時間,在她於這國那國工作期間,抽空去見她,共度兩、三天甜蜜時光,她空檔時,則慣例地回這個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等他。

  「宇穹……」

  皇宇穹回眸。

  藍馥陽站在起居間門邊,絲質長罩衫襯得她一身高雅飄逸。

  再兩個禮拜,要進入隨時會生的預產期了,她依然身姿窈窕,不太像個孕婦,莫怪馮達朗說她可以工作到臨盆。

  「好久不見。」親匿呼喚他的名後,來這麼生疏的一句。

  皇宇穹隱微一笑,觸亮客廳通口處夜燈。「這麼晚了,還沒睡?」他沒走近她,等著她走過來。

  一向是這樣,即便他偶爾會追到她工作的地方看她,也都是由她主動起步靠入他懷裡。

  皇宇穹伸展雙臂,藍馥陽腳動了。輕裊裊地,她走進丈夫布好的溫柔裡,吻落了下來,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

  總是如此,婚後這些年,她常常覺得冷淡是他的本性。他們聚少離多,他長年在德國歐那的事務所裡,他曾經要她一空檔就到那兒,待在他身邊,可歐那也在,兩人世界都給破壞了,她去了幾次,不再去,他也沒說什麼,任由她在「等待太陽」2319房等他。

  丈夫有點冷淡,這些年來,每當她此種想法強烈時,他又會無預警地出現在她身邊,溫柔地擁她、吻她——

  像是吵架隔天,枕畔的一朵鮮花。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來。」她輕喘著氣,唇貼在他嘴邊。

  皇宇穹再次封住她的唇,吮吻她的甜美溫澤,將她抱起,步伐沈緩地往臥室方向走。

  「宇穹,我快生了,你知道嗎?」她說著,美顏嬌紅。

  「嗯,你今天該早點睡。」他說。長腿頂開起居間虛掩的門。

  「真難得,大律師這麼早回來。」一個嗓音,不是皇夏生華麗歌劇式的寒暄語調,卻也夠令人惱火,尤其在這子夜時刻。

  「汪、汪!」敵我不分的傢伙正在搖尾歡叫。

  「達朗突然來看我……」妻子柔膩的嗓音在飄傳。

  皇宇穹看著佔據起居間單人沙發的馮達朗。馮達朗摸著他的狗,一副居家男人悠閒模樣。

  「他說想跟我討論產後復出工作的事。」

  他聽著妻子的嗓音落定,慢慢說道:「你工作到上個月,才開始休息,不是嗎?」

  藍馥陽眨了眨眼,某些話冒到心頭,還未達舌根,她安靜著,瞅看丈夫的臉龐。

  未免沒分沒寸了。妻子懷孕以後,仍繼續拍照——被拍,這已使他有些不悅,馮達朗竟還深入門戶,來談產後復出?

  皇宇穹冷睇馮達朗。

  「你不高興嗎?」妻子的嗓音又響起,近在耳畔。

  眸光轉回妻子臉上,留眄一會兒,再看向馮達朗,開口道:「這個時間來訪,需要用點宵夜吧?」皇宇穹抱著妻子往雙人沙發落坐。

  6655321斜轉身軀,趨向他們這邊,頭靠在沙發扶手,舔了一下皇宇穹的掌。

  馮達朗看清誰是一家人了,心裡不是滋味,瞠那傻狗一眼。虧他在它跟隨藍馥陽工作的期間,還挺疼它,餐餐給它吃頂級罐頭,外加宵夜點心。

  「那就來點吧,」眼睛瞥向皇宇穹,馮達朗說:「麻煩皇大律師了。」

  皇宇穹斂眸,臂膀橫過沙發扶手,拿起茶几上的電話,撥通內線。「我是皇宇穹,送一份南瓜玉米粥到我臥房。」說著,眼睛徐緩對上馮達朗。「另外,一杯咖啡,巴西豆,意大利研磨,糖八顆——」

  馮達朗瞪大眼了。

  「給起居間裡的人體攝影大師馮達朗先生。」大律師結束room  service點餐,抱著妻子起身,繞出沙發,走進臥房滑門裡。

  汪汪汪——

  留下狗兒子6655321招待子夜的大師級訪客。

  「你討厭達朗,對不對?」

  一份南瓜玉米粥,夫妻倆分食,藍馥陽心裡竊竊喜悅,美眸直瞟丈夫不說話的俊顏。

  臨窗的寫字櫃幾年前換成小圓桌,中央有盞暈黃燈泡鑲環潔白翅膀的桌燈,燈光像小鳥一樣輕盈會飛。白瓷餐具細微的碰擊聲響,使這一刻特顯寧和。

  「我的回答如果是『對』,你打算怎麼做?」皇宇穹看向窗外白雪紛紛、濃霧飛掩花影的露台,想起好幾年前的那個落日午後,回眸,眼前仍是一樣的美顏。

  藍馥陽美眸瑩瑩閃爍,像在笑,對他說:「我會繼續與達朗合作,參與人體攝影工作。」她以為他一點也不在意,現在,她總算又抓到一點像他討厭吃草莓那樣的秘密。

  皇宇穹舀動白瓷碗裡,沉聲道:「馥陽,你是否發現馮達朗近年的作品集裡,已經不見你的獨照——」

  藍馥陽頓了一下,對上他雙眼,那眸底閃過她熟悉的神秘光芒。「是你做的嗎?」

  他們當然都注意到了,馮達朗甚至為此事找皇夏生理論,都被皇夏生打太極地帶過,弄個不了之局。

  「你不是馮達朗的作品,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財產,記得嗎?」皇宇穹舀起粥,餵進妻子唇裡。

  藍馥陽一咽,神思尚未從得知真相的震驚中返回。

  皇宇穹一口一口餵著妻子吃這「團圓飯」,自己也吃,吃完後,他牽著妻子到浴室盥洗。

  「想好了嗎?」他問。

  她這才回神,看著大鏡子裡幫她梳頭的男人——

  那是她的丈夫,他給她很大的自由,像婚前說的那樣,嫁給他,她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後來,她發現自由太大,反而疑心他的冷淡,現在她才知道,她擅長謀略的丈夫,似乎沒那麼冷淡……

  「宇穹,」藍馥陽拉住他溫柔持梳的手,回頭看他。「我要繼續工作,讓你再一張一張挑我的獨照。」

  皇宇穹沉吟了一會兒,不意外妻子會這麼說。「嗯。那麼,我該請幾個保母?」大掌撫著她圓凸的肚子,他吻吻她的雙頰、額頭,最後是吻唇,說:「你該睡了。」

  醒來時,窗外變天了。沒有雪、沒有霧,大好燦爛的艷陽,曬著露台噴水池上飲水理羽的白色小鳥。

  啁啾、啁啾……

  連嗚叫都有,她聽見了。肚裡的小傢伙踢動了一下,藍馥陽抽了口氣,知道這不是在作夢。

  她起身,腳尖點著地板,坐在床沿。床鋪依舊是四柱大床,但簾幕薄透,是一條條的絲紗,她掀撩,那布料如少女淚從床架上無聲滑落,在她足踝前堆疊成花。她輕輕踢動,又覺得是水,柔柔的水。

  海浪聲近在窗門外,她離開床畔,走到落地窗門邊,聽見另一種聲響,抬眸——

  就在門楣下,懸掛了一個精緻的紅色風鈴,隨風搖曳。

  「馥陽。」丈夫的聲音。

  她循聲轉頭,美顏微愣。

  皇宇穹身穿短袖POLO衫,棉質長褲,完全休閒打扮,回異平時的嚴謹。6655321跟在他身邊,像剛劇烈活動過,吐舌喘著。

  「你醒了,要不要先用餐?」他走到她身邊,牽住她搭在落地門沿的手。「太陽很大,別曬傷了。」他拉上遮陽簾,帶著她往裡走。

  她摸著他短袖外的皮膚。有些曬紅了。其實氣溫很舒適宜人,只是他比一般人怕熱。「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嗓音細柔。

  皇宇穹垂眸,凝視她睡紅的臉龐,撫了撫她的頰。「你隨時都會生。」他說。

  她愣了愣,並未明白,歪著頭。「這裡是哪裡?」

  「溫暖的地方。」他說,大掌拉高她的左手,輕緩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落下一吻。

  藍馥陽美顏一閃。

  皇宇穹先生,我一定不要在這麼冷的地方生產……

  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美眸瞬然濕亮,紅唇緩緩彎起,張開柔荑,再沒有丈夫的寬大,她也要用力擁住怕熱的他。

  皇宇穹順勢抱住妻子。

  她說:「你怎麼還記得……」

  他沒吭聲,靜靜吻她的發。

  門楣下的風鈴響,策著風而來,一串音、一串音,取代荊棘海孤島冰寒的雪花,無形勝有形地落在他們週身,帶給他們愉悅。

  肚子裡的小傢伙又動彈了起來,連他都感受到了。

  皇宇彎的行程表裡,一定排了陪產假。

  有幾天呢?

  是不是她生完,他又要馬上回歐那那兒做白工?

  算算日子,六年也差不多過了吧,好像超出了好幾個月,為什麼丈夫還在歐那的事務所工作?

  藍馥陽越想越不明白,乾脆回身問丈夫。

  怕熱的他,戴著太陽眼鏡,穿著泳褲躺在古典遮陽棚的沙灘長椅裡。他們來這個溫暖的地方,一星期了,每天清晨,她會從臥房露台連接沙灘的長梯走下來散步,丈夫也會換好泳褲到海中游上一趟,然後,他就坐在遮陽棚下看書,等她想進屋,他才跟著進屋更衣用餐。他們像在度假一樣,度多年前沒度的蜜月。屋裡有好幾個僕傭,還有一名醫護人員,她隨時會生,大家都小心翼翼地。

  「宇穹……」藍馥陽從淺灘處走到遮陽棚下時,氣息有些顯喘虛弱。

  「汪!」伏在丈夫椅邊的6655321已和這片白沙灘融成一體,不叫還真不知道它在這兒。

  藍馥陽看著丈夫腹肌上蓋著一本書《發條橘子》,她眸光一個閃動,看向6655321,傾身探手想拿丈夫的書,肚子猛一陣緊縮的劇痛。

  「啊……」她叫了一聲,整個人趴往丈夫身上。

  皇宇穹從假寐中驚醒。「馥陽!」他扶起妻子。「怎麼了?」

  藍馥陽搖搖頭。「肚子好痛。」

  要生了嗎?皇宇穹伸手摸摸妻子的身體,她腿間有點兒濕了,他趕緊抱起她,快步走往那幢半隱在斜地層疊樹叢中的別墅屋宇。

  「怎麼搞的,最近全是你們皇家辦喜事……」負責接生的女醫師一進房,就說個不停。「而且全擠來這島上生,我不久前,才接生了兩個差三天的皇家貴公子,都還沒滿月,今天居然輪到律師家的……啊!我知道了,你們該不會在比賽吧!」

  皇宇穹一聲不吭,專注看著妻子痛苦的表情,拿布巾擦她額上的汗。

  「宇穹……」藍馥陽已經很痛了,還想講話。

  「嗯。」皇宇穹應聲,希望能分散妻子對疼痛的注意力。

  「我想……問你……」藍馥陽嗓音斷斷續續,呼吸紊亂。

  「你問——」

  「問個頭啦!」女醫師隔著口罩的悶聲吼罵皇宇穹。「別再跟她講話,讓她好好調整呼吸!」強硬命令。

  皇宇穹沒理會女醫師,大掌撫著妻子額上的發,視線從頭到尾沒自妻子美顏移開。

  「你會……回答我嗎……」藍馥陽一面用力,一面還在說。

  「會。」皇宇穹回應。

  「馬上嗎……啊——」藍馥陽痛得尖喊。

  「馬上。」皇宇穹抓著她蒼白握拳的手。她說什麼,他都絕對「馬上」。

  「不……不可以……很慢才答……或隔一陣才答……」

  「好。」皇宇穹吻吻她的指,做保證。

  藍馥陽笑了,沒一秒,什麼都還沒問,連聲呼痛,在孩子分娩出來時,半暈了過去。

  「真是夠了……你們這一對夫妻……」女醫師抓出紅通通的小傢伙,搖頭走到一旁。

  醫護人員處理二次產程。

  幾聲肉體拍打響,哇哇聲爆開,洪亮的嗓音——跟那對愛在緊要關頭無意義閒聊的夫妻一樣吵。

  兒子的肺活量很好,吸奶不停歇、不換氣。

  皇宇穹送走醫師,回房時,妻子還在進行「產台」哺乳。醫護人員在一旁笑著說可以了,該清理身體。那小傢伙依然趴在妻子胸前,小手握著妻子的髮絲,為飽食第一餐,奮力不懈。

  皇宇穹走過去。

  藍馥陽抬眸,深深凝視丈夫一眼,低垂美顏,唇畔綻放一抹無奈而美麗的笑容,柔聲輕語:「像搶劫一樣……跟你好像——」

  皇宇穹神情放柔,坐上床,將她擁進懷裡。「我們父子搶劫你?」他在她耳畔問。

  藍馥陽沒猶豫地點頭。「從頭到尾搶劫,我無法全身而退了,真後悔沒在第一時間躲開……」說著,她仰首,偏側美顏吻他。

  皇宇穹回吻她。

  她又說:「宇穹,你拿我的相機來,我想拍你抱兒子,拍你們這對搶劫我的父子……」

  皇宇穹點頭,笑了。他知道——她是滿足而幸福的。

  孩子取名「廉兮」,與6655321一樣,給媽媽帶比較多。爸爸只有在他生日時,才會從德國趕回「等待太陽」2319房,與他們團圓。

  媽媽問過爸爸,做白工的六年不是早滿了,為什麼爸爸還待在那兒?這個問題,爸爸的叔公代為回答了——

  「馥陽侄孫媳啊,叔公我對你真是感到抱歉,實在是歐那當初成立事務所時,叔公我投注了些資金,寫了宇穹當合夥人,那事務所也算皇家的,總不能教歐那獨吞……像我這種做大事業的人,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各式各樣事務所,要幹不法勾當才方便嘛——」

  「祖叔公讓爸爸幫你幹不法勾當嗎?」再過不久將滿七歲的皇廉兮皺凝眉頭問著,抬眸看看坐在身旁的母親。

  藍馥陽微微笑。「小傻瓜。」寵溺地撫撫兒子的小臉,她看著推進餐宴房的餐車,起身走過去。

  「瞧,你媽媽什麼都不想說,氣壞了——」

  「爸爸,媽媽要你在外面別亂講話,注意言行。」冷冷的警告打斷皇夏生的嗓音。

  皇夏生看向坐在壁爐口看書的小鬼,起身走過去,抽開他手中的書。「皇蓮邦,我警告你,你別給我變成歐陽荷庭那副德行——」

  「變成我哪副德行?」

  客人來了。

  「荷庭堂哥!」有人很興奮。「我正在看你的新書。」皇蓮邦取回被父親沒收的書籍,向他景仰的堂哥說道。

  歐陽荷庭揉揉他的頭。「你以後是要繼承我父親創立的出版社,要多看些有意義的書——」

  「有意義的書?」皇夏生又抽掉兒子手上的冒險小說。「你們這種年紀,就是該玩該鬧,你老爸我這麼開明,你何必當書獃子呢?」

  「啊!叔公講的話,好有道理喔!」另一個小鬼跟著老狗6655321,從玄關拱門通口走進客廳。「我就不想當書獃子——」

  「皇泰清,你講話規矩一點。」父親的警告,常常讓他不痛不癢。

  皇泰清咧嘴笑笑。「我不想當書獃子啊,爸爸,我想像你寫的英雄人物那樣,有一艘船去冒險幹些好事。」說完,他逕自走往餐宴房。

  「嘖嘖嘖,你兒子很聰明呢!」皇夏生對神色複雜的歐陽荷庭說。那小子可以調教,將來一定不得了。

  「可以吃飯了喔——」夏可虹的喊聲。皇夏生拉起坐在壁爐口當書獃子的兒子,走向餐宴房。

  三個男孩的生日差不到一個月,他們的母親約好每年固定這一天,一起幫他們慶生。慶生地點有時在皇宇穹的2319房,有時在歐陽荷庭的海灣別墅,有時在皇夏生位於義大利的公寓。今年,輪到2319房。

  「可以吃飯了。」這會兒,是平晚翠呼喚。歐陽荷庭移動步伐,停頓了一下,回首看著縮在沙發上,衣著整整齊齊、打了領結的男孩。

  「怎麼了?廉兮。」歐陽荷庭落坐在男孩身旁。

  「荷庭叔公,」男孩仰起臉龐看他。「夏生祖叔公說爸爸幫他幹不法勾當……我爸爸是不是在做壞事?」難怪每次媽媽跟爸爸通完電話,都滿面愁容。

  「廉兮,你聽著,你父親是個理性嚴謹的人,他是個正義的律師,不可能做什麼壞事,皇夏生講的話,你不需要多聽——」

  「真的嗎?」小男孩臉上的愁雲散開,清俊的五官亮了起來。

  「真的。」歐陽荷庭摸摸他的頭。「吃飯了——」

  「嗯。」皇廉兮站起身,跑往餐宴房。

  又是只有爸爸缺席。

  皇廉兮不太愉快地吃完今年的生日聚餐,客人走後,他一進房間,就扯掉脖子上的領結。

  「怎麼啦?」藍馥陽看兒子氣呼呼地躺上床,也跟著坐上床,將兒子的頭搬到自己腿上枕著,眼神溫柔看著那神似丈夫的小臉。「生氣了?」

  「爸爸沒回來。今天是我的生日。」其他兩個壽星的爸爸都在,只有他沒有。

  「還沒到嘛……」藍馥陽纖指扒梳著兒子的發。他真正的生日是下個月,每年的今天算是提早慶生,同另外兩位壽星歡樂一下。「媽媽跟爸爸通過電話了,你生日當天,我們到義大利度假,你可以開始學習潛水——」

  「真的嗎?」小傢伙開心了。上個月,媽媽的舊同事馮達朗叔叔來拜訪媽媽,說他要開拍水下系列,問媽媽要不要復出。媽媽拒絕了,說她現在拍人,不被拍。馮達朗叔叔說真可惜,不過可以學學潛水,他願意當免費教練。馮達朗叔叔邀媽媽和他到義大利,參觀他開拍水下系列,順便度假。媽媽答應了,說正好是他的生日旅遊。

  「爸爸真的會來嗎?」

  「媽媽同他說了,他一定會排進行程表,而且是你的生日,他會來的——」

  「如果爸爸沒來呢?」很期待,但仍有不安。

  藍馥陽皺了一下眉。「如果爸爸沒來,媽媽就跟他離婚——」

  「離婚?!」小傢伙大叫,整個人坐起來。「那我怎麼辦?」

  「你就幫媽媽送離婚協議書去給爸爸。我唯一的兒子生日,他不到場,我兒子會傷心,我也不快樂,他當初幫我解決麻煩的離婚事,要我嫁給他,生了你這個可愛的兒子,可不是為了要不快樂,反正媽媽以前就離過一次婚,多一次也沒關係,你就跟著媽媽吧……」也許是這些年經常輿皇夏生相處,耳濡目染,藍馥陽安撫兒子的方式,很「皇夏生」。

  「好,嗯,我知道了……」小傢伙猛點頭,一臉任重道遠的認真神情。

  後來呢——

  爸爸失約了。

  任重道遠的小男孩在潛水啟蒙老師——馮達朗的陪同下,把媽媽寫的信送到爸爸的事務所去。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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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14:42:32 |只看該作者

終曲

 皇語穹捏著手中的信,對歐那說他得去赴個約。

  他走出辦公室時,歐那想起來了,剛在樓下日晷太陽鍾旁看到的男人,是人體攝影大師馮達朗。此人最近剛與幾年前幫他生下非婚生子的女友完婚,一家三口的幸福照片刊登在攝影專刊,完滿到了極點,就像他每每看到皇宇穹辦公桌上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一樣。想想時間真快卻也美好,人們都該好好把握時間,不該浪費,才能美好……


  二十三點十九分,回到2319房,皇宇穹無聲進臥室。

  「……And  yes  I  know  how  lonely  life  can  be……The  shadows  follow  me……Andthe  night  won't  set  me  free……But  I  don't  let  the  evening  get  me  down……」

  迷人的嗓音唱著《And  I  love  you  so》從浴室傳來,他繼續無聲前進,悄然拉開浴室的門,脫了皮鞋,走起來更加無聲。

  淋浴亭霧面門上的倒影,完美如昔。生了兒子後,她一點沒變,只是換了工作跑道。當年,她拍了他抱兒子的照片,告訴他,她想拍的就是「父親與孩子」,那是她心中永恆完美的構圖。

  她則是他心中的永恆完美,搶也要得到的。皇宇穹打開淋浴亭的門,雙臂一抱。

  「Now  that  you're  around  me……」

  「Freeze。」

  女人美妙的歌聲與男人冷絕的命令交混。

  藍馥陽顫了一下,舉起手來,唇角也緩緩揚起。「我什麼都沒有,你想搶什麼?」

  男人大掌撫著她的身軀,將手上已被淋濕的信紙攤在她眼前。

  「離婚」兩字已被水暈糊了。

  他依然生氣地質問:「你讓兒子帶這信是什麼意思?」

  藍馥陽呵呵笑了,轉身摟著渾身被水淋濕、西裝未脫的丈夫。「我想見你嘛——」用撒嬌來脫罪。

  皇宇穹無語,看著妻子潤膩的紅唇,降下吻。妻子開始動手剝除他的衣物,很急,似乎真的很想他。

  「歐那兼了太多課程,事務所的案件全由我打理……」他在解釋了,對她解釋為什麼失約。

  「兒子很失望。」她吻他。

  「你用不著讓他同馮達朗學習潛水。」他不高興了。

  「那你幫他請老師啊……」她永遠不告訴他馮達朗已經結婚的事。她知道他不看攝影專刊,他最愛的書是《發條橘子》,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遲到,他在「等待太陽」,就是看那本小說打發時間。

  「不用請老師,我親自教他。」他說著,強而有力的手臂已將她抱起。

  「潛水嗎?你要教他?啊——」抽氣叫了聲,嗓音頓止。

  「還有什麼需要我這個父親教嗎?」他進入了,開始掠奪了,讓她墜入猝不及防的陶醉裡。

  他絕對不像他外表西裝筆挺的模樣,他是個愛看《發條橘子》、聽《Ode  toJOy》、養狗要取名「6655321」的律師,他其實應該有點壞。

  他是喜歡對她說「Freeze」、搶劫她人生的冷漠男人。

  她微瞇著眼,對望那雙閃著藍紫的眸,想起十三歲那年,回憶到了舌尖,話語隨著呻吟嗓音傳出:「宇穹,你有沒有做過壞事?」

  他僵凜,腦海浮現一扇小窗扉,小窗扉裡的女孩,女孩的赤裸身姿,她有一雙長腿,腳小小的、白白的、趾甲如寶石折閃光線……

  神情一恍,他只說:「我愛你。」


  【全書完】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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