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陸戰男兒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阿蠻]烏龍新娘的嫁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1-21 09:24:51 |只看該作者
 怎麼回事?牟為盼自問著。隨手捂了一下火熱的臉蛋,卻發現小手上沾著濕濡的水氣。奇了,她並沒有哭啊!那麼……這些淚,會是懷魯吻她時流下來的嗎?牟為盼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倍感窩心,心中抑不住地卜卜跳著。心上人給的鼓勵激發了她樂觀的天性,決定要更賣力地朝目標衝刺,於是便樂陶陶地往超市逛去,為準備明天愛的便當大肆採購一番。
          ☆         ☆          ☆
  剛匆忙踏入電梯的鄒懷魯馬上抱頭扯發,虛脫地蹲在僻角發愣,過了一會兒,他才從褲袋中掏出手帕,往臉頰上拭了一下。
  可惡!他竟莫名其妙地流眼淚了!男人的淚腺若比汗腺發達可不是件好事。
  儘管暗罵自己沒出息,但鄒懷魯知道真正教他彈出眼淚的原因並非當眾擁吻為盼,乃是因為再也受不了體內激壓已久的燥熱感了。好笑吧!他連吻她一下,都會產生那種快要瀕臨死亡點的高潮!媽啊,或許他還是遺傳到老祖宗喜好漁色的基因染色體,不然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下驢到失去自我控制力?!
  正陷入自我撻伐、厭惡良久的鄒懷魯終於苦笑地抬起了頭,才發現電梯裡不知何時竟多出五、六名員工,其中兩位男職員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馬上避開了眼;而三位女職員正圍著他竊竊私語,六粒凸得快要跳出的比目魚珠子未曾離開他身上過。這麼尷尬的場面,教他不得不緩緩站起身。
  「鄒經理,你還好吧?」其中一名女職員熱心地問著。
  「是啊!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們扶你走一段路?」其他人緊跟著附議道。
  男職員也有意見了,「如果要扶的話,我看還是讓我們男人來吧,力氣大些。」
  面對如此善良的建議,他本人是敬謝不敏,只得趕快說道:「不礙事,只是突然覺得頭暈、有點累,大概熬夜加班的原因吧。」
  剛解釋完,就瞄到這一干人等馬上露出了豁然理解的眼神,然後曖昧地對他微笑,不約而回地道:「我們瞭解。」
  「太好了!」
  當電梯上達至他的辦公樓時,鄒懷魯馬上跨出自動門,滿面感謝他們的關懷,心裡卻直嘀咕:不,我看你們不瞭解,真是要命!鄒懷魯在心裡暗罵,倒楣又被牟冠宇擺了一道!
  不過,又有誰會肯相信他是真的被牟冠宇整,忙得沒空吃早餐,午餐也是有一頓沒一頓,晚上則是累得不得不帶公文回家批呢?
  若在別家公司,像這種公報私仇的箭頭可能不會轉到他這個少東家的身上,但在他老爸的公司裡,會遇上這等鳥事是一點也不稀奇,再加上牟冠宇平日對他愛護有如,不諳來龍去脈的外人,哪會吃飽沒事幹地去揣測他們兩人是不是會反目。
  想著想著,他來到辛蒂前,意興闌珊地問道:「牟總吃飽喝足上路了沒?」
  「目的達成馬上就走人了。不過他疑心地念說:今天的壽司少了一味。還要我也嘗一口看看。」
  「那當然!我從店裡銀貨兩訖買來充數的,又不是連拐帶騙順手摸來的,當然少丁點土匪味!」鄒懷魯沒好氣地應了一句,話中有話,然後就要繞進自己的辦公室。
  辛蒂急忙喊住他,「魯少爺,稍等,大小姐在裡頭呢!」
  「她又怎麼了?」
  鄒懷魯失去了耐性。一天二十四小時疾速飛過,他忙著應付牟冠宇、辦正經事、開會、吃飯、睡覺,和為盼培養感情都嫌不夠用,哪裡有多出的時間管鄒嫻的家務事?!更何況鄒嫻的家務事向來不好管,一旦粗心踩上地雷後,難保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他們姊弟三人交情甚篤,做弟弟的他又無法坐視不管。
  「她這回的排淚量是大管的,還是小管的?」他認命的問。
  「都快成汪洋大澤了,你說會不大嗎?」辛蒂打趣地回道。
  這教他噗哧一笑,心情開朗了些。「那我得趕快進去瞧瞧。」
          ☆         ☆          ☆
  瞧瞧?!倒是不必了!拉長耳朵、閉上嘴巴才是上上策。
  從過午進門至今兩個小時,蹺著腿坐在沙發上的鄒懷魯已換了不知多少種姿勢,試著集中精力聽老姊訴苦,對一再重複的情節內容麻木不已。然而對喜歡顧影自憐、說三不接兩的鄒嫻來說,不讓她把故事講過三遍以上,是剝奪人權的不仁作為。很諷刺的是,儘管如此,他還是必須親自找姊夫問,才能得知全盤真相。而個性很不講理的老姊就是要他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穿著高雅,微施粉妝的鄒嫻低頭垂淚地喃喃念著:「小魯,你一定要幫我拿個主意。離婚我是決計不肯的,我也三十一歲,既無年輕的容貌,又缺乏一技之長,一個被休過的二手貨,教我日後靠什麼活?!」
  鄒懷魯還是不回應,只是看著如花似玉的老姊低聲的泣訴著。
  「你倒是說句人話,幫我出個主意啊!」
  「你剛才已說姊夫願意付你贍養費,既然如此,靠那個過活就行啦!反正你又沒有特別花錢的嗜好,既不養小白臉,又不抽大麻、吸毒品、打麻將,也不上美容院健身、隆乳、換張臉,若能持續這樣無聊、省吃儉用過日子的話,一定能活得很安逸的。」
  「你竟說這種話!」
  他沒誇張半點,事實上,他老姊行為端莊,操守檢點得跟聖姑一樣!無奈這就是問題所在,畢竟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能忍受一個太端莊的老婆,而且還有症狀不輕的戀父情結。
  真是難為牟允中了,竟可以忍受她兩年之久!教鄒懷魯對牟允中更加欽佩,值得衛道人士撰寫一本「烈男傳」。
  「姊夫的忍者龜功是一流的,更何況龜背一向不長毛,這回你是怎麼惹毛他的?」
  「我也沒折磨他啊,只是好心提個議罷了。」
  「你做了什麼提議?」
  「只不過是幫他介紹女朋友罷了,誰知道他就嚷著要離婚。雖說合約也差不多到期,本該就此散的,但是我認為兩人在一起生活也不錯啊。」
  鄒懷魯瞠目看著眼前的女人,愕然不已!
  「你說不錯?我有沒有聽對!」鄒懷魯諷刺地挖苦:「你是打算要他當和尚,天天聽你叨念老爸多威風、魅力,是不是?你為什麼不發發慈悲送他一把刀子,讓他自我了斷?」
  「我也沒要他當和尚。我說過了,他若想出外發展、解決生理需要,我是舉雙手贊成的。而且我幫他找的女孩還是他在我們婚前結識的女友,反正他們也上過床了,只要她不嫌棄做小的話,我也願意把一半的財產讓給她。」鄒嫻一臉無辜地申辯,「更何況,人家都點頭了,我不知道他幹嘛還拿喬!」
  如同他遺傳到父親的血統,鄒嫻可能也中了奶奶那種男尊女卑的毒了。這讓他差點滑下椅子。原來他老姊和奶奶一樣不學無術,除了習慣自導自演「碧雲天」,還兼任皮條客!
  「胡鬧!老姊,你到底用不用大腦思考啊!孰可忍,孰不可忍,姊夫好歹也是個有骨氣的大男人,你看扁他也就算了,還這樣污辱一個男人的自尊,他沒當場掐你脖子算你走運。如果換成是為盼這樣對我的話,我會選擇吞金自殺……」突然,他接觸到老姊一臉感動不已、又戀戀不捨的表情時,警戒地問:「你幹嘛對我擺出那種臉?」
  「小魯,可不可以請你再發一次脾氣?你剛才罵我的樣子像極了爸爸。」
  他的臉都歪了。「拜託你,醒醒好不好?世界上的好男人絕對不止爸一個,你每次都拿他做擇夫的準繩,是很不公平的。我跟你保證,論品行、操守、氣質、魅力、身材、相貌,大姊夫絕對比色老爹好上一倍!」
  「可是他沒企圖心,老爸那麼想栽培他,他卻一屑不顧。」鄒嫻不滿意老弟的譴責。
  「那才是一個有志氣的男人該做的!我看不出來你們有必要生活在一起,唯有離婚一途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你才三十一,姿色不差;姊夫也不過三十三,以他上等的條件,多的是善良女子要嫁他。你何必折磨人家,浪費彼此的光陰。」
  鄒嫻拿出手絹擤了擤鼻涕,露出羞澀的表情,「哎呀,反正我不想離婚就是了。基本上,我覺得你姊夫人品還不錯,真要臨時找更好的丈夫恐怕還不及他十分之一。你到底幫不幫我忙?」
  「不幫!」
  鄒嫻的眼神轉黯,「就幫我問問他嘛!看他開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我哪來那麼多美國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你覺得我的事很無聊嗎?好吧,那只有等我離婚搬回家住後,在奶奶面前搬弄是非了。也許我說任何話,奶奶都聽不進去,但有關為盼的壞話,她老人家卻是愛聽得要命。你就慢慢等吧!」
          ☆         ☆          ☆
  當鄒懷魯趕到牟允中位於士林的骨董店時,已是向晚時分。
  兩個男人沉默不語地喝著茶,十分鐘後才開始話家常。其實,主人也知道,這位貴客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大姊夫近來的生意做得相當不錯。」
  「哪兒話,小本生意,慘澹經營,比不上鄒大少爺的成就。」穿著一身輕便服的牟允中半挖苦、半嘲諷地說著言不由衷的應酬話,見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不露絲毫慍色,終於不再假裝沒事,直接切入話題。「你姊今天上門找你麻煩了?」
  「哈!」鄒懷魯乾笑一聲,原本笑意盎然的臉一斂後,坦白承認:「對!她請我來問問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回心轉意。她肯答應你任何條件。」
  牟允中露出一抹苦笑。「我既然提出了離婚的要求,就沒有任何條件。唯一的指望,只願她點頭。」
  鄒懷魯仔細觀察牟允中的表情,他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頹喪感,讓他想起三年前被為盼拒絕的自己。「她不願意。」
  「我恐怕還是無能為力。」
  「願不願意跟我談談你和姊姊的情況?當然你可以保留,不過我沒有別的用意。」
  「你該從你姊那兒知道很多細節才是。」牟允中婉轉地拒絕了。
  「但都是斷簡殘篇,沒頭沒尾的故事。你知道聽辭不達意的她敘述事情是件磨人的差事,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只有找你問清楚了。」
  「我也是站在身為男人的立場為自己說話,不見得公正。」
  鄒懷魯雙手一攤,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這很正常,又不是要打官司,夫妻之間有何公正可比?就當是你我之間的MAN'S TALK吧!如果你想到淡水河邊也可以,只不過得勞你讓我搭個便車了。」
  要這兩個生性自我保護色彩極濃的男人互吐心中話,本來就不是件易事。但鄒懷魯誠懇的談吐與關心的態度,教考慮半晌的牟允中不由得放下戒心,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忍在肚裡的委屈是真的憋太久了,再不適度宣洩的話,恐怕又會幹下更糟的事來。
  牟允中突然起身,抓起外套,帥氣地往肩上一披,問道:「你酒量行嗎?」
  鄒懷魯瞭解地將唇一抿,眼帶笑意地仰視他。「藉酒澆愁?我不在行;但把酒暢言,我是恭敬不如從命。」
  牟允中無熱力的眼眸突然漾起某種程度的敬重,頓時瞭解,也許這小子表裡兩種面,卻也未失赤子之心。知心話,不見得能向朝夕相處或是交誼甚篤的人披露,有時候,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反而能帶來更新、更廣、更受用的啟示,帶領他由另一個角度看世界,也許他能悟出個道理,找到平衡點也說不準。
  鄒懷魯與牟允中並肩走在農安街上,這燈紅酒綠的小世界自成天地,酒色財氣總是不分家,路上往來的行人少不了各形各色的紅男綠女。以他們兩人俊逸的外貌、頎長的身段,以及謙謙君子的風度,自然成了眾所注目的焦點,吸引不少女人愛慕的青睞與男人怨恨的白眼;他們不是拉著女伴掉頭疾走,便是撂下不雅的三字經。
  這年頭似乎醜男行大運,男人生得太帥還真是罪過!
  若是兩個帥男並肩齊行,不擺出端莊舉止、保持適當距離的話,馬上會遭到無妄的天災人禍。輕一點,頂多被譏為斷袖之癖;嚴重一點的話,被「大哥的馬子」盯上、暗送秋波後,不論收與不收,一看到青筋突暴的拳頭橫在眼前時,即使有理,也得認命地挨「馬子的大哥」一頓毒打。
  好險牟允中挑了一家離他們停車最近的酒館,這才避開虎視眈眈的眼睛,教鄒懷魯鬆了一口氣。他很納悶,若牟允中是常客的話,為何還能毫髮無傷的存活下來?
  牟允中要了一份馬丁尼,鄒懷魯則來一杯威士忌潤喉,先乾一口再說。詎料,牟允中還嫌不夠,又重點了一份馬丁尼,想是藉酒壯膽。鄒懷魯也爽快地再來一杯威士忌,酒杯才剛舉起送近唇緣時,牟允中突然陰沉沉地開口了。
  「我……強暴了她。」
  鄒懷魯聞言呆楞住,還來不及掩口就噗地一聲將酒噴出來,好死不死噴到吧台上正燃著酒精燈的栓風式咖啡器上,火苗嗤嗤爆響一下,在這嘈雜、三不管地帶裡,似乎只有他們哥倆和酒保注意到。隔個三秒,鄒懷魯大咳兩聲,放眼梭巡青煙裊裊的四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問個究竟。
  「你剛才說什麼?」
  牟允中將肘放在台面上撐著腦袋瓜,非常合作地重複道:「我強暴了你姊姊。」
  鄒懷魯遲鈍地頷首,表示他瞭解。但是根據自己對老姊的認識,只要是被男人摸到手、碰著胸口,就已算是失身非人、名節不保了,她哪裡懂得調情和調戲的差別在哪!所以牟允中嘴裡所說的強暴定義與標準,恐怕也跟社會版上登的新聞不太一樣,不僅有量的差別,更有質的差別。鄒懷魯絕對可以描繪出閣已兩年的冰清老姊最後被老公破了身、抱著枕頭痛斥的模樣。若要他猜她會罵出什麼樣的字眼的話,不外乎:強盜、土匪、色郎、你去死!這四句。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鄒懷魯拿起酒保好心遞來的開水,啜了一口,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怎麼下手的?」他好邪惡!可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情場如戰場,哪一天搞不好他也得來硬的……
  「定中逃婚的前兩晚。」牟允中垂頭喪氣地抱住頭,譴責自己,「我該死!」
  「犯不著這樣,反正她還會動、會哭、會笑,又不是你把她姦殺了,幹嘛這樣!俗語說:自首無罪,逮到雙倍。」鄒懷魯瞇眼勸道。
  「我可沒心情聽你大發慈悲的赦免我。我不止對你姊姊施暴一次,事實上是三次!一晚三次!我不是人!」
  「那我該怎麼做?大肆對你叫囂──滾你媽的蛋嗎?很抱歉,等我娶了你妹後,你媽也是我媽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還不敢做。」
  「你很會兜圈子。」牟允中半調侃地挖苦他。
  「相信我,兜太久,我頭也會暈的。好啦!我知道你強暴了鄒嫻,不止一次,那又怎樣?她回娘家時,我沒看到她有被挨打的跡象。我想她並不恨你,搞不好還樂在其中,只是一向彆扭慣了的她,不好意思招認罷了。如果她真介意的話,早就大喊離婚了。」
  「你是什麼樣的老弟,竟說這種話!」牟允中很生氣地拽起鄒懷魯的領帶猛扯,還咬牙切齒地說:「她很介意,而且怕我再侵犯她,第二天就搬到客房去,還在門上加了三道鎖,更誇張的是擅自作主地要幫我弄一個發洩的管道,這是奇恥大辱!與其這樣痛苦的生活在一起,不如散得好!我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折磨我,你姊姊不是人,是老天派來要克我的。這兩年來,我天天得面對她姣好的面孔閃爍著崇拜的光輝,聽著她柔細的嗓音裡隱藏著無限的傾慕,但那不是衝著我來的,而是你老爸!我原本以為花一年的時間可以慢慢轉移她自小養成的憧憬,卻沒想到讓自己反陷泥沼裡,每次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就令我恨自己的愚蠢與無能為力。我沒法忍受下去了!」
  鄒懷魯像在收魚線似地,雙手慢慢拉回自己的領帶,面無表情地宣佈:「你愛上她了。」
  「愛?」牟允中輕蔑地哼了一句,反駁道:「這種沒有交流的感情配稱愛嗎?」
  「你這兩年來有沒有……嗯……跟別的女人……嗯……」鄒懷魯頓了又頓,食指在空中畫了好幾圈,遲遲不能坦然問出。
  牟允中嘴角上揚,諷刺一笑後,接下他的問題,「搞過?」
  鄒懷魯甘敗下風。「對,就是這個字眼!」
  「以前偶有自暴自棄的念頭。想她要當聖女,我並沒義務要跟著她做和尚。」牟允中長噓口氣,扭頭看著手上的酒杯,重吐一句,說:「但始終沒有真的付諸行動。」
  鄒懷魯又是點點頭,這種節骨眼也說不上話來,但靈光在他腦際一閃,溫厚性感的唇角微微咧了開來,迸出一句:「何不就真的付諸行動?」
  牟允中愣了一秒,臉色瞬轉鐵青,「你這小子,我找你出來是想聊天、解悶的,你卻一直在扮演惡魔的角色,引誘我犯罪。」
  鄒懷魯覷著眼,想他老兄還真是直腸子,便連忙舉手解釋,「我又沒有要你真的去做。反正鄒嫻要你這麼做,你就假意去做。別家的女人我不敢說,但我家的女人都有一種口是心非的毛病──自己喜歡的男人,硬要塞給人家。也許她也愛著你,只是沒察覺到罷了。更何況,她親口跟我承認你是個不錯的對象,換句話說,她是喜歡你的。」
  「喜歡」這字眼彷彿是回魂丹,教牟允中心如死灰復燃,忘形地逼問:「她真的跟你說她喜歡我?」
  鄒懷魯摸了摸鼻子,暗想自己剛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但在一個瀕臨崩潰的曠男面前澆冷水的話,似乎殘忍了些,他只得點頭表示肯定,結果牟允中的臉上隨即泛起兩年來未曾露出的笑容──有點呆,又不會太狂呆。哇塞!愛情的力量真的是強得不可思議。
  「我勸你別再自責,現在你該做的是讓鄒嫻知道她錯得有多離譜,而且不能事事都順著她。譬如說:她要你向外發展,你就虛應去做,但回家照樣要老婆暖被,反正沒人能說一個男人向老婆求愛是錯的。要是發現斯文地好說歹說還是不行,乾脆訴之武力。」
  牟允中陷進了沉思,極力抵抗這極其誘人的主意,半晌後反問:「你也是這樣對付我妹妹的嗎?訴之武力?所以她才對你投降?」
  鄒懷魯一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如果這個節骨眼才承認自己完全是紙上談兵的話,不被牟允中摔得滿地撿骨頭才怪。
  「我承認這個先君子後小人的計策聽來是有點勝之不武,但為了挽回姻緣,你就將就點拿塊黑布罩住自己的良心吧!」
  牟允中聽了只撇了撇嘴角,似乎頗能接受。「好吧!但是我外遇的女主角該選誰呢?選不熟的朋友怕壞了人家的清譽;若是花錢請人來作戲,又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鄒嫻幫你物色的人選如何?」
  「行不通的,你姊一定和她達成某種默契了,主控權若都在她手上的話,我還有戲唱嗎?」牟允中悟出該何去何從後,恢復以往的鎮靜。突然,笑眼盯著鄒懷魯,而且仔細地將他評頭論足一番。「你的五官滿細膩的,嘴的比例是大了點,但長睫毛和大眼晴可以掩飾這項缺點。更何況現在流行闊嘴美女,你上起妝、戴上假髮一定不輸辛蒂·克勞馥。」
  這讓鄒懷魯馬上起戒心,劍眉一挑,隨即拿起酒杯乾到底,嫌惡地說道:「我是公的!寬肩、虎背、熊腰、窄臀,這些男性特徵在在顯示上帝賜給我的優秀條件,我豈能任意辜負他的美意?所以你別異想天開,指望我能幫上忙。」
  「喲,什麼時候信起教來了?」
  「絕望的時候!」他不客氣地嗤道。
  「沒這麼誇張啦!反正這年頭性別都不成問題了,更別提年齡、身高、體重這種芝麻小事。既然沒有合適的女性人選的話,當然得出獻計的你來頂。」
  「頂什麼?」鄒懷魯冷冷地問。
  「你姊夫我的冒牌女朋友。」
  「對不起,本人不幹!原因一,我的觀念還沒有先進到這種地步,很快就會穿幫。第二,我的身高、體重跟你相當,你要我粉墨登場,像只依人小鳥倚在一根大柱子身旁,恐怕欠缺說服力。」第三,保守的他尚不能公開自在地和為盼打情罵俏,遑論是跟個男的!他狠狠地在心裡咒罵鄒嫻又給他惹麻煩。
  「所以……」
  「我不幹!不干就是不幹!」
  「你忍心看你姊姊病入膏肓?」
  「那不是我的責任,你少來這套。」鄒懷魯前俯,低聲警告他:「你我皆知合適的人選多的是,你老兄只是腦筋燒壞想拉我淌這淌渾水罷了。與其和你無聊地坐在吧台邊大演『霸王妖姬』,我寧可和你老妹廝混!」
  「但你根本還沒付諸行動,對不對?」牟允中輕吐一句後,送給他曖昧的一瞥。
  鄒懷魯心底愕然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死盯著牟允中瞧。「我不知道你有讀心術。」
  「唉!老弟,誰教你我成天都是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呢,我只是將心比心罷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1-21 09:2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回家卸下一身壓力的鄒懷魯雙手架在大浴池邊閉目養神,讓疲憊的身軀隨著水的浮力飄蕩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上揚,精神狀態也逐漸鬆弛了。
  他告訴自己暫時忘掉工作上的雜事;暫時忘掉牟允中和一個花枝招展的「超級巨大」模特兒之間的韻事;暫時忘記奶奶今日突然出現在公司要強拉他回家的尷尬情景;暫時忘記牟冠宇又剝奪了原本該屬於他的雞腿、青菜,只留給他沾著一點醬汁的白飯的委屈。
  他腦中的影像一換,開始想著為盼。這兩個月來,為盼變了不少,聲音柔了些,行為舉止也著實收斂了。每天當他一抵家門,她會親切地幫他提公事包,幫他準備熱茶、送上報紙,耐心聽他講話,連叫他名字的腔調都軟了不少,輕聲細語的,真是直打入他心坎裡。
  「懷魯!懷魯!」
  嗯!真好聽,再叫一次,我的小心肝。他心裡巴望著能再聽到這竊竊私語般的嬌吟。
  「懷魯!懷魯!」
  這次的嬌吟由遠至近,最後隨著嗄地一陣門聲後,響徹整個白霧裊裊的大浴室,教他一個不留神地鬆了手,整個人突然沉入浴池底,還發出咕嚕咕嚕兩聲。
  牟為盼見景大駭不已,她早知道這麼大的浴池總有一天會淹死人,不假思索地連忙衝上前跪在地磚上進行打撈工作,好不容易終於抓到他的手臂,將他抱上了地板,看著他緊閉的眼,驚慌失措不已,沒留心思考有哪個溺水的人會喘得如此急促,胸膛會如此起伏不定,便毅然要給他做人工呼吸,嘴就上他燙熱的豐唇,開始呼著氣。
  不到三秒,他就有反應了,這讓牟為盼鬆了一口氣。只是他的舌靈活得不像樣,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欺上她的臀部,兩條赤裸的長腿緊緊的箝住她的下半身。這讓牟為盼懷疑地撐直上身眨眼觀察他的臉。幾秒後,他才微微半睜開右眼想偷瞄她,被她逮個正著。
  「好啊!你在跟我裝蒜。」說著重重地撞了他的胸部一下,「你太過分了,鄒懷魯!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想都沒想就要給你做人工呼吸,哪知你這麼過分,想這種把戲整人!」
  他哀號兩聲後解釋:「對不起,為盼。我只是不小心鬆了手沉下去罷了,誰知你小題大做要拯救傍徨無助的我,當然我不好意思回絕了。」鄒懷魯狀似誠懇地求著,接著又將她的頭壓下,輕吻著她的唇角說:「不是我挑剔你,為盼。你做人工呼吸前,要先捏緊我的鼻子,否則氣會從鼻孔逸出的。再來,你沒試著要壓出我肺裡的水,就算氣進了胸口,我不死於水難,恐怕也會死於肺氣腫。」
  「我好心想幫你嘛!緊急時刻我根本慌了手腳。是你不好,開這種玩笑嚇唬人。」嚷著嚷著,牟為盼倏地掉下了淚,輕輕撥開他放在她後腦勺的手。
  他見狀不慌不忙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搞這麼惡劣的把戲嚇唬人,我該死,不該活,你掌我嘴吧!」說著拿起她的小手重拍自己的臉頰。
  「好了啦!」牟為盼見他慚愧的道歉,早就不跟他計較了。突然看一下自己半濕透的衣服,懊惱地說:「完了啦!我的衣服都濕了。」
  「而我是濕到骨子裡了。」鄒懷魯也依樣畫葫蘆地學著牟為盼的口氣,只不過溫和的笑容裡閃著促狹的淘氣。
  牟為盼這時才注意到他是赤身裸體不著一物的,而且她躺在他懷裡的姿勢……這教她小臉瞬轉赤紅,逃避著他熾熱的目光,輕喚道:「放我起來。」
  「我想啊,但我做不到。今天幾號?」
  牟為盼愣了一下,才說出今天的日期。
  「太好了!選日不如撞日,」說著將她的手繞著他的脖子,抱著她站了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我們就挑今天完成統一大業吧!」
  「可是……我還要去上烹飪課。」
  「不要去了!我們留在家裡研究生物學。」
  「可是……」
  「為盼,難道你不想讓我愛你嗎?我等了好久才盼到這一刻,難道你忍心見我失望?」他眨著長睫毛,裝出怕極了她說「不」的樣子。
  「可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牟為盼支支吾吾的說著,人已被抱至床沿,她以專注的眼神看著他。最後她拳握兩掌,雙眼一閉,以豁出去的語氣道:「好吧!我想做一個情婦的人是不該拒絕的。」
  如果在這種見「獵」心喜的節骨眼上,還有任何情況能澆熄鄒懷魯的情慾的話,莫過於「情婦」這個字眼。他落寞的蹙起眉頭伸出食指,按住為盼的嘴,糾正她道:「你是唯一的,不會有其他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牟為盼回給他燦爛的一笑,溫馴地回應:「好,我是你唯一的情婦。」
  「不,是愛人……」兼實習小妻子。末句話是在鄒懷魯的唇裡說的。輕啄過後,他紅著臉直起身子背轉過去,開始套上正式的衣服,一面叮嚀道:「快起來,你不是要去上烹飪課嗎?遲了可不好。」
  牟為盼半抬起身子,吃了一驚,脫口就問:「你不是說要統一臥房,帶我上床嗎?」
  他聞言低頭大聲咳一下,正要把襯衣塞進牛仔褲的動作也慢了半秒,他的長指抖著要扣上金屬銅扣,而最可惡的是,他褲檔的拉鏈好死不死竟在這時卡住了!
  深呼吸三下後,他花了幾秒,再試了三次,才成功地關住石門水庫,接著吁口氣,回轉過身面對她,看著她泰半透明的棉料親密地勾勒出她的曲線,便刻意拉長臉解釋:「臥房是可以統一,但是上床這回事嘛……我想再等些時候吧!最好是我們兩個都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他不等為盼的反應,又急急地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在客廳等你,別弄得太晚!」
  牟為盼抓抓腦袋,目視向來從容自信的他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時候,有點迷糊了。
          ☆         ☆          ☆
  當我疲乏時,這不是我的靈魂,僅是我的身體。這句話用在鄒懷魯身上是一點也不假。
  曾經也有這種靈魂出竅的經驗,但皆是斷斷續續、沒有連貫的殘夢。
  第一次,是他七歲時,因氣喘發病昏迷時看到的;第二次,是甫回國被為盼砸傷腦袋時又看到了;第三次經驗發生在他和為盼走失時,而且以那次最為完整、恐怖。
  他看到一個男人顛危地伏趴在馬上,被上千名武裝騎兵一團又一團的層層包圍住,彷彿就像一頭四足被繩子緊緊縛住的牛無力奔走,只有束手就擒,乖乖被萬箭穿心至死。數不清到底有幾道鮮血從那負傷的男人身上溢出,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沙地上,漸漸淹沒整個畫面……
  他翻來覆去不成眠,雙手下意識地覆在身上直揮動的被單,被單在他的夢裡成了飄揚鼓動的旗海,一波接一波地驅散了悶熱,但是他全身還是燥熱得不得了。
  轟天震地的電話鈴聲在熱氣飽和的室內乍響,教他不得不睜開一隻眼皮瞄了一下身旁矮櫃上的電話,強迫自己起身,這時他才瞭解為什麼會這麼熱。
  因為他緊纏著為盼睡著了。他記得熄燈前,自己同她安分地和衣平躺在大床上時,還刻意和她保持一個人身的距離,翻過身側睡的。結果不知何時,他已不由自主地把她緊攬住,甚至夾著她睡著了。倒是反應遲鈍的為盼無動於衷,連一點困惑也沒有,還睡得跟條小豬似的。
  鄒懷魯無奈地想捶擊心肝,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感慨,同時氣為盼該解風情時,不解風情;不該解風情時,偏又解風情。
  他凝望她奶油般的肌膚在黯淡的月光下呈粉色光澤,趨前拂了一下枕在他左臂上熟睡的臉蛋後,遂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伸長手臂接起電話,含糊地應了一聲,「喂!找哪位?」
  「小魯……」對方只叫了他的名字,就沒發出任何聲音,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哭啼聲。
  「鄒嫻?」他懷疑地猜著對方的名,聽到她「嗯」了一聲,鬆口氣。「我好困,三更半夜的,有話明天再說好嗎?」
  「不……行!小魯,求你不要掛我的電話。」隨即又哇哇哭了出來。
  「我沒掛啊!你鎮定一點,不要緊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壓低音量,瞥了正睡得酣甜的為盼,確定她蓋好被後,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是……你姊夫的事。」接下來又是嗚咽良久。
  鄒懷魯趁著這個空檔,皺著眉甩動幾下麻木的肩頭,耐心的等候。
  等鄒嫻哭夠後,她才問:「你有聽說你姊夫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嗎?」
  「莫宰羊!」他矢口否認,冷漠地問:「那個畜生不是答應你不離婚了嗎?」
  「是不錯啊!我原本以為他會接受我的建議,可是他把我幫他物色的女人趕了出去,還……」
  「還怎樣?」鄒懷魯不耐煩地問。
  「沒……什麼,」音量瞬間轉小,餘音微抖,可見鄒嫻的防陣再次被牟允中攻破了。「這兩個禮拜來他天天混到凌晨一、兩點才回家,襯衫領口處還有口紅印。我懷疑……他背著我偷偷找女人。」
  「這不正好稱你心、如你願了嗎?還愁什麼?」
  「可是我不要他隨便摘野花。那多危險,染上不治之症怎麼辦?」
  他要抓狂了,忍不住粗聲斥道:「鄒嫻,你捉重點講好不好?我明天還要上班!」真是衰!沒事還得客串婚姻顧問。
  「哎呀,這種事教我這個做太太的人怎麼啟齒嘛!」
  「你連開口講話都要我教你嗎?你再不有話快說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好!我說我說。」她頓了一下,鼓足勇氣說道:「你知道嗎?你姊夫可能是雙性戀者!」
  這花影蝶風不知是怎麼捕來的?「雙性戀者?!太荒唐了!不會吧,姊夫看來不像啊!你打哪聽來的閒言閒語?」
  「是我僱用的私家偵探回報給我的,報告上說他這幾日都和一個男的在一起,等男的走了,就換另一個女的。那個女的非常高大,像吞了成打的『速體健』,若不是打籃球的,八成是干模特兒出身的。我沒想到你姊夫原來喜歡大塊頭的女人!那種條件有什麼好?」還不屑地猛哼一聲。
  鄒懷魯根本沒注意去聽姊姊說三不接兩的描述,只不過一聽到她僱請私家偵探,不禁大聲斥責道:「私家偵探是什麼狗東西!你竟然相信他們的話!」
  「我也是不信啊!所以想請你幫我調查是否真有這回事,順便去瞧瞧看那女人的模樣,如果她沒比我好的話,我非得把你姊夫綁回來不可。」
  「不幫!不幫!」說什麼他都不再干丟臉的事了!
  「小魯,拜託你,最後一次!」
  「是『今天內』的最後一次吧!」他諷刺地說:「你最好別再重複使用這句話!」
  他斷然收線。隨即跳下床,走進盟洗室。心裡直嘀咕:白癡才會在這種貓不捉耗子、狗不理包子的時候,急沖沖去管人家的閒事!還是蒙被睡回籠覺得好。
  詎料,此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他還來不及跨出盥洗室,就聽到電話被人接了起來。只依稀聽到為盼嘟嘟嚷嚷的聲音,然後無力的喊了他一句,「懷魯,電話。」
  他忙不迭地開門來到床邊,拿起為盼放在床被上的聽筒,看她又翻過身去後才說話。
  「喂!哪位?」
  「請問克勞馥小姐在嗎?」線上的男中音懶洋洋地問著。
  鄒懷魯一認出這無賴的聲音,當下想將電話砸爛,不過礙於為盼在場,不敢造次,只得虛應一番。
  「原來是姊夫,三更半夜來電騷擾人,不知又有何貴事?」客套話講完,突然壓低音量譏嘲道:「你們夫妻雖然同床異夢,但倒都染上半夜把人挖起來抬槓的缺德習慣。我今夜沒空,要召妓往別處尋去。」
  「說得真絕情。」牟允中阿呵笑了三聲,狡猾地改變話題,「剛才是我那冰清玉潔的粗魯老妹接的電話嗎?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莫非是因為你今夜才大開殺戒的效果嗎?」
  「你這只擾人清夢的烏鴉!不要忘了她是你老妹。」鄒懷魯冷冷的提醒他,不想解釋太多。
  「我可不像我爸這麼看不開,女孩大了就是要嫁人的,總不能老綁在身邊吧!反正恭喜你今兒個雙喜臨門;一祝你登陸成功,二祝你終於破了身。男人嘛!趁早長大得好……」
  「牟允中!你少說風涼話,有事趕快說清楚!」他打了一個噴嚏後,忙拉了一件袍子罩在睡衣上。
  「你的計策起了化學反應了。不過你老姊不大相信我有情人。她好像把我看得很扁。」
  對!而且很欠扁!「你打電話來就是要跟我咬這種耳根?!你也看看時辰好嗎?」
  牟允中不理會他的抱怨,繼續道:「打鐵要趁熱,再加把勁讓鄒嫻早早覺悟。」
  「我突然覺得把鄒嫻交給你是個錯誤。」
  「是嗎?我也突然覺得把為盼交給你是個不智之舉。」牟允中慢條斯理地回敬一句,然後勸道:「唉,每個人都有弱點嘛!你幫我這次忙,下次輪我為你作嫁,這種善事是發乎情、止乎理,你何必苦苦逼我逼你日行一善呢!」
  「誰先逼誰了?牟允中,你少跟我瞎掰古文,講這些有的沒有的!你現在人在哪?我要上哪找你?」
  「愚人巷餐廳。」
  「什麼人上什麼店,挺適合你的。」鄒懷魯沒好氣地反唇相稽。
  「謝啦!彼此,彼此!喔,對了,順便提醒你一聲,你上次腳毛沒刮乾淨,看起來有點像毛沒脫淨的白斬妖雞。」
  「還有呢?」他的音調微微上揚。
  「假髮就用那頂法拉式的好了。記得穿高領的線衫遮亞當的蘋果(喉結)。別穿短袖的衣服,那樣粗線條的手臂,連神經錯亂的呆子都瞞不過的。還有,請千萬千萬『要』穿迷你裙,那是你全身上下較具說服力的地方。」
  「還有呢?」鄒懷魯的聲音已經開始走調了。
  「張雷已上路去接你了,幾分鐘後就該到了。」
  「你這……混球!」鄒懷魯氣急敗壞地咒了一句,就摔上電話。會有這種親戚,算他錯翻眼皮、倒八輩子楣。
  他看了一下手錶,定下心來。首先,他把熟睡的為盼抱回她的房間,儘管他捨不得走,卻得認命地安慰自己:鄒懷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再不走也是自找麻煩,跟自己的七情六慾過不去。
  再來,馬上踅回自己的房裡,從床底下撈出一隻皮箱,這皮箱像是魔術師的法寶盒,裝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他將假髮、假指甲、假睫毛、各式化妝品、胸衣、定做的迷你裙洋裝、低跟女鞋一一拿出來,開始打扮。
  他花了整整三十分鐘,待一切就緒,確定室內的大燈皆熄,便打開大門。
  一分鐘後,只見一名身材高秀的妙齡女郎出現在這棟大廈門口,悄悄地步入一輛轎車。
  從車外只能模糊地看到女郎低聲對司機說話,司機馬上斂起笑意,端正容顏,必恭必敬地啟動引擎。女郎若有所思地坐在後座,抬頭瞄了一下七樓亮著燈的窗口,長歎了一聲。
          ☆         ☆          ☆
  當車子停靠在愚人巷餐廳門前時,鄒懷魯「優雅地」踏出了香車,步履輕盈地踩上了矮矮的五級台階,才剛要伸出戴著黑絲手套的玉指開門時,一位體貼女性的男士好心的代勞了。「她」理所當然噤聲拋給對方一個迷人的勾魂眼,以聊表謝意。
  但鄒懷魯心底很想做的事是破口大罵:不長眼珠的人渣!我鄒懷魯沒手嗎?要你多此一舉,亂獻慇勤,不是東西的混帳東西!
  當他雙手抄提著皮包,雙膝微並地站在入口處,放眼梭巡人聲鼎沸的暗室,急著找牟允中的身影的當兒,他艷麗迷人的丰姿也吸引了不少「豺狼虎豹」的注意力。
  當然,從遠處觀望時,鄒懷魯男扮女裝的俊俏臉龐、高大卻玲瓏有致的身段,很難不教人怦然心跳,尤其他那一雙套著黑絲襪的長腿,比女人還要饒富女人味。
  終於,他瞄到牟允中正坐在吧台一隅跟他招手。他也只好輕輕搖晃著手,專心地拿出職業模特兒走台步的架式,從門這頭飄到對角那頭去。每走一步,他就在心底暗罵一句。
  「喲!親愛的!你來晚了,教人等得發慌。」牟允中親切地執起他的手,請服務生為他們帶位。
  坐定位後,鄒懷魯一手托著香腮,一手玩著耳垂上的金飾,小聲地說道:「人呢?」
  牟允中傾過頭來輕噥道:「在東北東四十五度角的那一桌。很驢的,還拿了照相機,你最好護著臉。」彷彿不夠親密,他又靠過去,臉微露出調侃的笑,在鄒懷魯的耳畔念道:「說句良心話,如果你能不開口的話,我會很感激的。順便一提,你什麼時候用起COCO了?」
  鄒懷魯征了一下,不記得自己有噴香水,隨即想到這味道是從為盼身上沾過來的。於是馬上拿狠厲的目光瞪了牟允中一眼,警告他說:「別再開你妹的玩笑,小心我翻臉。」
  牟允中機靈地安撫道:「我就知道把妹妹交給你這老古板是對的。這筆價算我欠你的。」
  「打算何時還?」
  「父債子還,兄債妹還,我已經開始在長償債了。」
  白搭!鄒懷魯根本不奢求他還債,只不過經過這次經驗後,對牟允中原本抱持的完美好好大哥形象已消弭殆盡,並認清一點──原來文質彬彬的牟允中也是挺三八的。
  他們裝模作樣的輕聲細語著,鄒懷魯則是見有閃光就下意識地側過臉去。直熬過半個小時後,牟允中才決定要收工。
  正當鄒懷魯從位子上站起來,轉身要離開時,驚鴻一瞥地瞧到正開門而入的白衣女郎,這教他不禁倒吃一驚,接著厲眼閃了一下,又看到白衣女郎身後穿著牛仔套裝的姑娘時,整副有待收驚的骨架全軟了下來。他不假思索地轉過身,跌坐回原位,迅速從提袋中掏出太陽眼鏡戴上,還細聲地喚著牟允中,「喂,瞧是誰來了!」
  牟允中會意地朝門邊看了一下,也倒抽一口氣。「老天!是鄒嫻和為盼,她們怎麼找來的?」
  「你問我,我找誰問?八成是你老婆主動找為盼的。要命,這下東窗事發被她們當場揭穿的話,你倒好,講幾句話就可以賴過;至於我,可就百口莫辯。」
  「這裡光線幽暗,也許她們不會發現也說不定,我們賭一賭運氣看看。反正屆時我把場面弄得僵一點,拉著鄒嫻和為盼就走,你再離開。」
  「簡直是烏龍連篇!我認為還是現在從後門溜走比較好。」
  「太遲了!」牟允中才剛說完這句話,鄒懷魯就聽到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節節逼近。
  「允中!」這是鄒嫻的聲音,才一秒,她已經飆了過來,一手指著鄒懷魯,打算無理取鬧了。「她是誰?」
  牟允中非常鎮定的扶著她坐下,柔聲的安撫道:「她是我從阿根廷遠道而來、兼程訂骨董傢具的客戶,記得嗎?」接著用西班牙話為「三」個女人介紹彼此,最後還補上一句,「她不會說國語。」
  哪知鄒嫻不買帳,不客氣的說:「我會英語!」還一直瞧著「她」的臉看,左右眼明顯的閃著「嫉妒」兩個字。
  「可是她也不會英語。」牟允中乾笑一聲。
  「不會英語還想跟你做生意!允中,我們不賣她傢具了!」
  「為什麼不賣?她欣然同意我開出的價錢,連殺價都沒有,很阿莎力的。」
  「連殺價都沒有?」鄒嫻輕蹙娥眉,馬上懷疑的拉著丈夫的手臂說:「可見她是另有企圖。允中,你該不會看上她了吧?她長得這麼高大,除了臉蛋還可以看之外,根本沒個女人味。你不要執迷不悟好嗎?我幫你物色的人選,比她有女人味多了。你跟她說,咱們不賣她傢具了。」
  「已經簽了合同,不能出爾反爾。」牟允中輕輕拂開她的手。
  「我不管!」
  這可稀奇了!堂堂大家閨秀的鄒嫻竟當眾撒起嬌來了。透過黑鏡片透視一切的鄒懷魯偷偷憋住笑,往旁一轉,一接觸到坐在他右側靜默不語良久的為盼時,笑意隨之凍結。
  因為為盼一直用揣忖的眼神盯著他的臉瞧,好像要穿透他的黑色鏡片,探出個端倪似的。他不敢掉以輕心,只得回給她一個淺笑,而她依舊無笑,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凝重。這沉重的預兆讓他心下浮起不安的感覺。
  等到鄒嫻和牟允中吵得不可開交時,牟允中趁勢起身,拉著鄒嫻要往外走,還對為盼命令道:「走,為盼。哥送你回家。」
  「不用了,哥,你先走吧!我在這兒陪阿根廷小姐。」
  見妹妹堅定的話語,牟允中僵在桌旁。他心下衡量幾秒後,才點個頭和鄒懷魯輕聲道聲再見,拉著狠瞪著「她」的鄒嫻往外走去。
  然而週遭的氣氛卻沒因為少了兩個人而靜默下來,人聲依舊鼎沸,兩個「女人」坐在一起不聊半句話,也不對看,卻也少見。沒多久,鄒懷魯耳邊傳來輕輕的啜泣聲,教他忍不住回頭來瞄為盼一眼。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不會指望我也和嫻姊一樣因為妒火中燒,麻木得看不清真相吧?」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1-21 09:33:18 |只看該作者
 彼此緘默數秒,鄒懷魯終於摘下墨鏡,輕聲問道:「你怎麼來的?」
  牟為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逕望著他漂亮的眼睛,看著他長而密的眼睫毛往上捲得自然又大方,於是她眼上的淚珠又浮了出來,酸不溜丟地說:「我必須承認,你女孩的扮樣把我這個情婦都比了下去。」
  「為盼,請你不要這樣說好嗎?」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我們才剛決定要朝另一層的關係邁進,沒過多久,你就搖身一變開始勾引起男人了!你要我怎麼說?沒想到嫻姊和我一樣倒楣竟會遇上這種事,不過又有哪一個女人能猜出自己假想的情敵,竟會是同條血脈的手足?不也太戲劇化了。」
  牟為盼的話一聲聲地敲著鄒懷魯的耳膜,敲得他全身僵硬。這太……太離譜了吧!
  「你把我當人妖看?」他倏地抓起為盼擦拭臉頰的小手,咄咄逼問。
  「你這樣子不是人妖是什麼?」牟為盼不屑地瞥了一眼他戴著黑紗手套的手,徒然抽回自己的手。
  「你誤會了。這點我可以解釋,如果你肯靜下來聽我說幾句,別先定我罪的話,我會很感激你的寬宏大量。」
  「我是想聽,可是我沒辦法面對這樣不男不女的你!」
  她說著忽然環抱肩頭,傷心欲絕。想著他們才剛要躍過藩籬,度過美好時光,卻在瞬間全走了樣。一個女人最悲哀的莫過於跟男人搶情人,更別提跟自己的「兄弟」爭寵了!
  「好,我們出去把話說個清楚。」鄒懷魯拉起為盼,攏著她的肩。
  牟為盼奮力甩開他的手臂,嫌惡地說:「別碰我!」逕自走開。
  他板著臉結完帳,中途遭兩個不知死活的醉鬼糾纏,對他猛吹口哨,大喊「水查某」。
  大概是被為盼氣得無處可發,他當下伸出結實的拳頭不客氣地往他們的腹部狠捶過去,再補上一腳猛踹,丟下一句話,「等你們長過六尺四後再說吧!」
  鄒懷魯追出門後,左右瞄了一下,終於看到為盼瘦小的身子直往大路衝去。他趕忙拔腿追了上去,根本不在乎路人怎麼看他,經過張雷時,手臂還大幅擺動著,要他緊跟在身後,伺機行事。
  「為盼,聽我說!」當他追上為盼後,緊緊抓住她的手臂,往路邊拖去,然後彎著腰、兩手撐著膝蓋,像只伸長舌頭的小狗大喘著氣。
  「我在聽啊!」牟為盼就是不肯看他的臉,「你怎麼不說了?說啊!說啊!」
  「給……我……多一點時……間……」他強忍著胸口上的不適,慢慢地將話說出來。
  「你……你這個東亞病夫!少裝病了!」牟為盼氣嘟嘟的說著,轉身就要走。詎料,還沒跨出第一步,背後就傳來一陣拉力,將她整個人往後拖曳,使她踉蹌倒退一步便跌坐在地上。
  她低呼一聲,想旋身一探究竟時,張雷已一個箭步衝上前,抱起倒在地上的鄒懷魯,於是牟為盼也被昏厥的他拽了起來。原來鄒懷魯在跌倒前,雙手正巧要抓牟為盼的牛仔外套,這個節骨眼還不肯放手。
  「牟小姐,請你趕快到商店裡買一杯熱咖啡來,動作快!我先送少爺回車裡。」
  「我走不了啊!懷魯拉著我的外套不放!」
  「你可以脫了外套啊!」
  牟為盼一想也對,連金蟬脫殼這一計她都不會,也著實被嚇壞了。
  等到牟為盼急白了臉,端著半溫的咖啡跨進大轎車時,看到張雷摘除鄒懷魯頭上的假髮後,正解著他身上的衣物。儘管男人幫男人寬衣算正常的,但畢竟死腦筋的牟為盼還是覺得怪怪的,只得雙手將咖啡捧得高高的遞給張雷。
  「小姐親手灌吧!」
  「我?!可是我不會啊!如果他嗆到了怎麼辦?」她可真的是心慌意亂了,沒想到他這回竟來真的。
  張雷在一旁為她打氣。「扶正少爺的身子,就像平常人在伺候人喝茶一樣。別緊張,他會沒事的。」
  牟為盼顫抖著手,將杯口慢慢傾斜,眼中的紛紛淚珠如被隱形的線串住般地往下墜落,嘴裡還喃喃念著:「小魯,你趕快喝吧!喝了,趕快恢復正常吧!我還想聽你解釋呢!」
  等到咖啡被他慢慢地啜了三分之一後,他喉間混濁的呼吸聲才開始慢慢緩和下來。
  「做得好,小姐。」張雷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將鄒懷魯的頭慢慢傾靠在牟為盼的懷裡後,說:「我開車載你們回去。」
  「不,我要帶懷魯去看醫生,真的確定沒事後才能安心。」
  「小姐,沒有用的。」張雷開了車門,坐在駕駛座上。
  「為什麼?氣喘又不是不治之症。」牟為盼不解,好意地對懷中的人勸道:「懷魯,我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沒想到他也是別過頭去,氣息微弱的說:「沒有用的。」
  這教她忍不住生起氣來。「為什麼都說沒用?不試怎麼會知道沒用!」
  「牟小姐,是真的沒用。少爺每次發病的時間都很短,送到醫院後又都好了,而且查不出病因,有人斷是氣喘,有人斷是粉塵症,可是至今都不能確定是什麼樣的呼吸併發症……」張雷說著說著猶豫了一下,突然說:「反正你只要別反抗少爺就沒事了。」
  「張雷……別再說了。」靠在後座的鄒懷魯吃力地斥責道。
  「少爺,你該跟牟小姐挑明的……」
  「說我很好,一下子就沒事了,是不是?」鄒懷魯惡聲地說著,眼光銳利地瞪著後照鏡裡的張雷,要他噤聲,除了說「是」,別再碎嘴。於是張雷在鄒懷魯懾人的厲目下屈服了。
  「懷魯,你確定沒事嗎?」牟為盼睜著大眼觀察他漸漸恢復血色的面容後,突然撲上前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放聲大號:「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發病的,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的,對不對?」
  「我當然知道了。是我不好,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早點告訴你,害你誤會。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和你老哥有一手吧!」
  牟為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坦誠說:「有那麼幾分鐘。」
  「我的天!你一刀殺我了吧!你知道你哥有多三八、邪惡嗎?我再怎麼沒眼光,也絕對不會挑上他。」
  「我哥三八、邪惡?你亂講!」在牟為盼的印象裡,哥哥牟允中是允執關中、有守有為的好青年,等於是她的第二個父親。
  「好吧!算我亂講。總之他愛女人的程度不下於我,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產生愛情的火花的。」
  「那你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
  鄒懷魯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後果全都道出來。
  「就是這樣子。誰會吃飽沒事自找麻煩呢?你呢?不是睡得跟小豬一樣嗎?怎麼跑出來的?」
  「我被電話吵醒的,嫻姊十萬火急的要找你。當我跑到你房裡去才發現你不在家,回去跟嫻姊解釋時,她一直哭,說我哥有外遇。我死不相信,結果她就拉著我來了。」
  「天啊!一團糟!」
  「還好嘛!」牟為盼抽出被塞在一旁的假髮,用手理了理,轉頭正眼瞧著依舊濃妝艷抹的鄒懷魯,忸怩地欲言又止。
  「怎麼了?」鄒懷魯見狀關心地問。
  「我說句老實話,你不要生氣。」
  「好。」
  「你嬌滴滴的女兒扮樣還真的很騷。如果你到泰國去,一定月入數十萬。」
  鄒懷魯愣了一下,隨即扯喉嚷道:「為盼!」接著不客氣的開始拔掉身上的衣服及討厭的黑絲襪。
  「你幹嘛?懷魯,你有暴露狂啊!」
  「我寧願當暴露狂,也不願被你當人妖看!」說著抬腿拉下整件洋裝。
  牟為盼忙不迭地用雙手遮住臉,尖叫:「你說不生氣的!」
  「我沒有生氣啊!」他邪門的奸笑兩聲。「我是生『色』,而且還打算好好伺候你。小姐,你是要油壓、指壓、唇壓,還是體壓?」說著十隻魔爪就朝為盼伸了過去。
  牟為盼笑盈盈地打掉他的手。「什麼跟什麼?我只聽過前兩項。」
  「那就是小姐你少見多怪了,後兩項是本人特別提供的售後服務。」
  「起價怎麼算?」牟為盼躲著他的手,退到了車門邊。
  「哦!都很平價,保證物超所值。」結果他長手一拉,輕鬆地把她抓了回去。
  牟為盼還是不肯依他,裝可憐地問著:「可不可以不要?因為我沒帶夠錢。不知先生收不收信用卡?」
  他冷嗤一聲,「小本生意,我哪來的刷卡機。不如我倒貼你吧!」說著就摟住為盼的腰。
  牟為盼驚呼一聲,斥道:「喂,鄒懷魯,你不是來真的吧?張叔在呢!」
  「喲,你也會懂得害躁!上次是誰那麼想要我吻她啊?」
  害羞地轉開臉,牟為盼發現他們的車已在大廈的停車場裡了,靈機一動,扭腰就大喊:「你好討厭!」接著眼一瞪,把假髮往他臉上一罩後,推開門,急急下車走了出去。
  鄒懷魯扯下假髮後,覺得有點可惜,忍不住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嘖嘖念道:「張叔,下次你就繼續開車,直直開到高雄都無所謂。」
  張叔同情的道:「少爺,別氣餒,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事實上她們愛死你了。記得你跟張雷我提過──在愛情國度裡,如果你是傻瓜,就是好人。不過你這個好人要怎麼下車走進電梯呢?就穿一條YG內褲?你會把巡邏管理員嚇死!」
  「不然怎麼辦?要我再套上這件該死的衣服?想都別想!我只有祈禱別遇上晚歸的夜貓族了。」


第八章

  牟為盼剛從父親家走出來,手上提著母親剛交給她的五個便當盒。這些不銹鋼製的便當盒看來毫不起眼,但是每個盒蓋上都黏有鄒懷魯的名字。為什麼她幫懷魯準備的便當盒會出現在爸爸家呢?這三個月來她一直很納悶,每次懷魯帶飯盒上班那一天回來,總是會說便當盒忘在辦公室裡,然後隔個一天才又帶另一個新的便當盒回來。
  她開始懷疑爸爸又在搞鬼了。抱持著這份疑心,牟為盼決心上禾雋集團一探究竟。
  十二點剛過三十分。整條街上擠滿放出籠來覓食的上班族,牟為盼直接跟著一小群提著飯菜的員工擠進電梯裡,她撫了一下雜亂的頭髮,對一個好心的男士笑了一下。
  「小姐上幾樓?」
  「二十樓,麻煩你了。」
  那男士幫她按了樓數後,就轉頭跟其他人聊天。
  牟為盼小腳併攏,無聊地仰示指示燈。在這小空間裡要漠視一切,不去聽人家的閒聊也頗難的。
  「小張,剛才不是吃飽了嗎?怎麼又帶了一個飯盒回來,怕餓啊!」
  「不是,是鄒經理特別請我上隔壁大館子訂的。」說著掏出口袋裡的紙條念著:「哪,聽,紅燒獅子頭、醬燒牛小排、青炒豆苗和五色蒸蛋。」
  「哇!鄒經理還真難養,小小一個飯盒,還特別開菜單請大廚做啊!路邊攤一個五十塊的便當就夠我偷笑了。」
  「哎呀,你不懂啦!」
  「我是不懂,我只懂得安分做我的小職員,哪敢要求天天有精緻的飯盒吃啊!」說著看了一下燈,「啊,十三樓,我的辦公室到了,下班再一起去喝兩杯。」
  「回頭見。」
  牟為盼瞄了一下叫小張的男人手裡的飯盒,謹慎地問著:「對不起,我剛不小心聽到你和另一位先生的對話。這飯盒是哪買來的?」她看到對方懷疑地打量她一眼,便急忙解釋:「我只想知道下次要訂便當時,該上哪兒找。」
  「喔,恐怕也很難。那是因為漢川堂的老闆和我們老闆有交情,才破例受理的。不然平時午餐可忙得很,哪有時間專程準備一個飯盒啊!啊,到了,對不起,我得走了。」
  牟為盼跟在這男人身後有段距離,見他走進辦公室幾分鐘後,才慢慢走近行銷部。心想,懷魯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那些菜單和她準備的飯盒一模一樣,莫非他吃不慣她做的菜?
  當她在長廊慢踱時,一名穿著西裝的紳士匆匆從她身旁走了過去,疾快的步伐如虎生風,教她的短衫飄了起來。
  咦,那不是爸爸嗎?他這個時候不去吃飯,跑到懷魯的辦公室做什麼?牟為盼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先躲在小會客椅旁看雜誌,等爸爸出來後再說。
  二十分鐘後,牟為盼透過一本金融雜誌,瞄到牟冠宇手上拎著一個便當合走出來。嘿!那是她幫懷魯準備的便當,怎麼換成爸爸在吃?!莫非鄒懷魯真的嫌她的手藝差,所以要她爸爸幫他解決午餐,自己再吃大廚做的料理?
  她不相信!他一直讚美她燒菜的手藝很好的。下班回家吃晚飯時也從沒露出嫌惡的表情過,一定是她看走眼了。想到這個可能性,牟為盼馬上將雜誌往架上一放,起身朝懷魯的辦公室走去。
  秘書桌前無人,所以牟為盼不經通報直接開門入室。跳入她眼簾的第一幕便是鄒懷魯坐在桌角,低頭津津有味地扒著飯盒,那飯菜是用紙盒盛的,紙盒蓋上明顯地印著「漢川堂」三個大紅字。
  「可惡的臭鹵蛋!」牟為盼大喊一聲,眼眶開始轉紅,不暇思索,整個人飛也似地朝鄒懷魯的方向撞了過去。
  鄒懷魯看到她時,才高興地要喊出為盼的名字,大手捧著的便當就被為盼打翻了。可憐的飯盒在空中翻滾一圈後,屁股朝天地橫趴在地上。
  捻指間,才十幾坪大的辦公室裡悄然無聲,整整差了一個頭的牟為盼與鄒懷魯對峙站立,兩人所呼出的二氧化碳在半空中來回對流;這兩股氣沖牛斗的滔滔怒意,為密閉的空間醞釀出高度危險的陰陽離子。
  帶著「陽離子」的鄒懷魯忍下狂嘯的衝動,低聲譴責:「為盼,你幹什麼?我好不容易有頓完整的午餐可吃,你竟粗心地打翻了它!」說著蹲下身輕拾起紙盒,要用筷子盛起部分尚未被她糟蹋的食物。
  不料牟為盼竟不發一語地抬腳重重地踩住了飯盒,要不是他閃躲得快,手可能也會被踩傷。
  「我不准你吃!鄒懷魯!」
  跪在地上的他臉色愀然,大學捉住牟為盼細緻的腳踝,要將它挪開。「別鬧了!為盼,你這樣踐踏食物,小心我臉上長一堆麻子。」他言下之意是決定當她丈夫了。
  牟為盼撇著嘴,生氣道:「誰跟你鬧了?你嫌我燒的菜難吞喉,就直截了當地說嘛!幹嘛吃得這樣辛苦?」
  鄒懷魯蹙起眉頭,鬆開她的腳踝,挺直身,不解地問:「我有嫌過嗎?你怎麼了?」
  「嘴上是沒嫌,心裡可挑著呢!這是什麼?漢川堂的便當!菜色和我做得一模一樣!」她小手往腳尖下的飯一比。
  「當然一模一樣,這是你做的啊!」他的音調縮緊,口氣沒半點慚愧與退讓。午餐又泡湯,有誰會和氣得起來。「把腳移開!」
  「不要!」牟為盼兩腳壓在飯菜上,挑釁地看著他陰沉的臉。
  鄒懷魯兩臂環抱胸前斜眄她一眼,搖頭失望地說:「你真是無理取鬧!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壞娃娃!」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牟為盼氣得跺腳,細長的杏桃眼隨即瞇了起來。
  「我說你永遠長不大!」他俯視正仰頭質問自己的為盼,語帶輕蔑地慢聲道。
  牟為盼不假思索,兩隻手臂倏地左右開攻,往鼻前英俊的面孔上一拍,他的兩頰頓時成了她「玉女掌」下的夾心餅乾。
  他不可置信的怒視眼前的壞娃娃,原本閒適地搭在臂上的兩手已不自覺地向掌心縮了進去,握成兩個結實的拳頭,緊收下頷地再次警告她:「為盼,你使壞也得有個限度。」
  「對,我使壞,我壞在心底,怎麼樣?我還不夠壞呢!哪像你,壞到骨子裡!」牟為盼不屑地瞪著他。
  他聞言,二話不說,雙手一鬆後捉住她的肩,把她整個人架起,放在肩頭上。
  「你放我下來!鄒懷魯!」牟為盼氣得用拳頭捶著他的胸膛。
  她每捶一下,鄒懷魯的心就刺痛一下。他吃力地跌坐在長沙發上,然後像在卸貨似地把為盼挪下,不是將她放在沙發上,反而讓她橫臥在微張的雙膝之間,右腿壓住她的小腿,左手強迫地將她的背壓在他的左膝上。
  「你要做什麼?」牟為盼哇哇地叫了起來,見他對她的問題充耳不聞,下意識地將雙手伸到背後要拉住短裙,「姓鄒的,你敢打我屁股,我就跟你絕交!」
  「隨你!」他咬牙說著,左手用力地將她的手箝住,固定在背後,按接高舉騰空的右手,絲毫不留情地開始揮了下去,一掌接著一掌,還一邊怒道:「你這麼不可理喻,不問清楚就判了我的罪!你知道為了天天和你爸搶吃便當,我是煞費多少心血嗎?這個便當盒裝著的是你燒的飯菜,你爸吃的才是漢川堂的,我甚至連被你打翻在地上的飯都不介意吃,你還指控我嫌你!你這麼不瞭解我的心,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多要你、愛你,我怎麼辦?你教教我該怎麼辦才好!」當他要拍下第五掌時,卻在半空中停手,遲遲沒揮下來,因為為盼正趴在他的膝上慟哭著,哭得聲音好大,好洪亮。
  好久,他才放聲詛咒自己,縮回手。「老天爺!我做了什麼?竟打了女孩的……這下你真的要跟我絕交了。」
  牟為盼不理他,繼續嗚咽地哭著。
  「為盼,對不起,我……」他的左手不知覺地輕揉著為盼的臀,想拉下她的褲褲檢查情況。
  不料,牟為盼按住他的手,泣不成聲地問:「你……要干……嘛?!」
  「檢視災情啊!」
  「不要你管!」跪在地上的牟為盼吃力地撐起身子,遲緩、搖晃地站起來。
  鄒懷魯緊握住她的小手,輕斥道:「為盼,趴下!讓我看看!」
  牟為盼一臉怒容,大聲反駁道:「你已經打了,才要看!我從小沒有受過這種體罰,你竟敢打我那裡!你不要臉!」小嘴喊著時,人就往他身上撲了過去。
  鄒懷魯自認理虧,畢竟為盼再怎麼任性、孩子氣,他都不該用武力解決,更何況為盼是因誤解,才會有如此激烈的動作,所以他毫不抵抗,默默地承受她的攻擊。沒想到為盼撲身過來後只趴在他的身上,小手扯著他的白襯衫,如桃花怒放般的臉頰靠著他的領帶,大拭眼淚,從嘴裡冒出的竟都是小女兒的氣話。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打我!一點都不留情!還說愛我?!你以為自己大我四歲就可以像我媽一樣管我了?我討厭你每次都愛裝出大人樣,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錯,而你對?」
  「為盼……」他欲言又止,抬手輕撫她的秀髮,彎身將她輕輕地擁進懷裡。「對不起!為盼,這次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打你,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我跟你保證沒有下次的,若我食言的話,教我平趴在地上,隨你高興開著八輪大卡車從我『尾椎』上輾過。」
  牟為盼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幅他甘願受刑的畫面,忍俊不住地在他胸膛上噗哧一笑,隔個幾秒後,不好意思地說:「我也……對不起嘛!你從不跟我提爸爸跟你搶便當的事。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準備兩個的,你也不用那麼委屈了。」
  「我不想再造成你和牟伯的隔閡。他很疼你,也很在乎你,同時也固執得很。若你真做了兩個便當來,他不見得能拉下老臉接受。若適得其反,會讓你們父女倆的芥蒂愈來愈深。」
  「不試怎麼知道?」牟為盼長密的眼睫毛抬起,微刷過他的下顎。
  「那就得多忍著性子些。」他在她的耳際輕呵、叮嚀。一雙大手圈住了為盼的柳腰將她托起後,緊摟住她,心恨不能永遠把她藏在心窩裡。
  「好極了!」他滿意地點著頭,攏了攏她肩上的頭髮,問:「現在可以讓我看了吧?」
  「看什麼?」牟為盼不解。
  「你剛才飽受折磨的尾椎啊!」他說著一手已經要鑽至她的背後了。「讓我檢查一下。」
  牟為盼驚呼,「不要!」雙手放到臀後抵抗著,小臉頓時緋紅一片,燙得跟紅燒蹄膀肉一般。「有什麼好看的?它們還在嘛!」
  「我只是想確定它們沒有淤腫罷了。如果及時冷敷的話,可以減輕疼痛。」他非常認真地解釋,一心只想確定她沒大礙。「你趴在沙發上,不用幾秒就好。」
  牟為盼嘟著嘴照做了。鄒懷魯不發一語地微掀起她的裙子,輕扯下她的褲子。一看到自己幹的好事後,倒抽一口氣,他不安地抬手輕觸那紅腫得跟紅燒蹄膀似的傷處,聽著為盼忍痛悶聲不語,不住地自我譴責道:「為盼,你一定痛得不得了,我真是差勁!」
  「沒那麼嚴重啦!」牟為盼安慰著他,「反正只是脂肪、表皮嘛,過幾天就會復原的。總比我打在你臉上好多了吧?」說著抬手輕觸他的兩頰。
  「這可不能比!你這兩掌像在拍蒼蠅似地,根本不痛不癢。」
  牟為盼覷眼看著他兩頰上的紅印,支吾地說:「可是……我在你臉上留下兩個五爪印。」
  他聳聳肩,憨笑地說:「大不了明天不刮鬍子遮醜。」說著雙膝跪在地毯上,俯頭摩挲她的唇,再次輕訴抱歉的話語。他心中興起一股澎濟如駭浪的念頭徘徊在唇際,遲遲不敢貿然脫口,好久才低呼著她的名。
  「為盼,我問你一件事,你得老實告訴我。」
  牟為盼盯著他一派嚴肅的模樣,心裡忐忑,嘴裡卻俏皮地應道:「如果你問正經事,我當然會老實的告訴你。」
  「那你聽好,這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他那雙認真的眼眸緊鎖住為盼的臉龐問:「你認為我是個怎樣的人?」
  牟為盼倒吃一驚,不禁反問:「你問我你是怎樣的人?好籠統啊!你就是你,教人家怎麼答嘛!」說著想從他的懷裡起身。
  他輕扣住她的身子,哄道:「你就照實答。答壞也不會挨板子的。快說!」
  「好啦!」牟為盼勉為其難地應道:「我覺得你什麼都好,就是『假正經』這點毛病不好。」
  傾聽為盼的這句話,他心痛如刀剜,勉強壓抑捶胸哀號的狂勁,專注地聆聽她以憤怒的口吻訴說童年時的不滿。
  「只要是你吃了虧、受了傷,我就會被爸爸罰寫悔過書,所以有一陣子我很厭惡你,認為你老是愛裝模作樣。」
  「那……現在呢?」他不大有把握地問著。恨不得能以金錢收買她,只換一個否定的答覆。偏偏為盼就是為盼,天生不懂得矯飾。
  「還是一樣假啊!」她自然的將雙手一攤。
  他露出了半苦澀半哀傷的表情說:「為盼,如果我選擇從二十層樓往下跳的話,你千萬別拉住我,就讓我死得有尊嚴些。為了防止我裝死,你最好奔下樓檢視一番,若有必要的話,請你高抬貴手補我一刀讓我超生算了。」
  「是你要我說老實話的嘛,怎麼你反而生氣了。」牟為盼覺得委屈。
  「我沒生氣,只是難過罷了,因為我從沒料到你對我的印象竟會差到這種程度。你能再為我很『假』的這個特點多補充一些嗎?」
  「不要!你講的話又酸又苦,明明不高興,卻要強顏歡笑。」
  他的態度幡然一變,秀挺的劍眉猝然一蹙後,露出凶神惡狀的模樣,怪腔怪調地大聲吆喝:「好!俺氣斃了,你這個小妮子胡說八道亂扯一氣,俺聽得很不愉悅,你最好作一次老實給俺說清楚!」
  牟為盼被他橫眉豎眼的壞相逗得撫掌稱道:「好,你這副黑臉我喜歡,只是如果你把『不愉悅』這三個字改成『不爽』的話,會更逼真些。」
  他聞言隨即含怒瞪眼,氣息尚不及調緩,只想跪地跟她求饒。「你鬧夠了,可以快人快語地說了吧!」
  「好啦!」牟為盼勉為其難地說:「我說你『假』並非批評你假仁假意或表裡不一,只是討厭你太多禮、顧慮太多了。」
  「我顧慮太多、太多禮?」
  「對啊!譬如前三次你人在國外,托奶奶回國跟爸爸求婚,卻沒事先寫信徵求我的意思,好像就賭定我這輩子非你不嫁似的!」
  「好,如今我知錯了,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自信滿滿,所以罰我吃足三年苦頭,受到教訓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可不滿意!事到如今,我不吐不快!我請問你現在是什麼時代了?」
  「邁向二十一世紀的太空時代。」
  「既然如此,那為何你這個尚古狂還要這麼大費周章請奶奶遵循古禮來說媒?」
  「禮不可廢,俗不可免嘛!難道你不想做個快樂、風光的新娘子?」
  「對,就是因為你這種『俗不可免』的守舊心態作祟,我才無法做個快樂的新娘子。」牟為盼難過得無以復加,語氣不由得激動起來。「只要是鄒家的親戚,有誰不知道你奶奶討厭我。再加上我爸爸見你奶奶也不是真心來說媒,自然會找理由擋了。而你被回絕三次後,甚至不肯來找我商量,還刻意和我拉大距離。可見你在表面上雖是要大家明白你對我是非常認真的,然而除了這點外,你好像從不顧慮我的感覺,也不在乎我的看法。我從沒要你苦等我那麼多年,你的體貼我也不會感激,因為那不是我所企望的。」
  他凝視為盼落寞不已的神情,也不插嘴,只是默默地咀嚼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好久才問:「什麼才是你所企盼的?浪漫的花束與月夜,還是至死不渝的誓言?」
  「都不是!只要你親口承諾,毫不猶豫地告訴我:你愛我、想娶我,那麼我會竭盡所能去說服爸爸,去討好奶奶。只要你肯說,我一定答應。但你從來不說、從來不問,教我沒法猜透你的心,我只能偷偷藏身在媽媽的背後,聽著奶奶和爸爸兩人之間言不由衷的對話。我一心希望你回國後能改善這種情況,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只能呆站在一旁看著你和別人寒暄,癡等你過來和我說句話……」牟為盼說到這,小嘴開始輕輕的往下撇,眼眶裡的淚滴急湧出來,抽抽搭搭地繼續道:「可是你從來不肯和我多談一句話。我想我不貪心,要的也不多,你不用勞心弄些巧克力或貴得教人咋舌的玫瑰給我,我也不奢求古板的你編織一些夢幻不實際又肉麻當有趣的甜言蜜語,只要你……」
  他抬起一指輕放在她的唇中央,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嗚咽,明知故問的反問:「告訴我,只要我什麼?」
  「只要你……親口跟我說……」
  「說什麼?」
  「說你因為愛我,所以要娶我。」
  「我說:因為我愛你,所以要娶你。那你會怎麼做?」
  「那我就會說:新郎,你可以吻我了。」牟為盼專注地看著他。
  他莞爾一笑,瞅著她,打趣道:「我知道要娶的人是烏龍新娘,但就不知道該不該吻你這個烏龍牧師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終於答應要嫁給我了,你終於要嫁我了!」
  說著以手心捧住她小巧的下頷,在她溫暖的唇際印下一記輕柔的吻;而牟為盼也破啼為笑地敞懷緊環住他的頸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1-21 09:35:17 |只看該作者
  當這對愛情鳥正交頸垂憐,分享著雨後霽朗的晴空靜謐,老天爺還來不及為他們搭起七彩虹橋時,辦公室的門便被不知好歹的人推開,門邊隨即冒出的聲音教鄒懷魯雙眼一瞠,他緊靠著為盼,將食指豎在唇中央,暗示為盼別出聲,兩人默契良好地偷偷爬到沙發背後躲了起來。
  「允……中!」好嗲的聲音!這起承轉合的音,叫得跟他媽媽的有得拚!「快進來,你別淨跟人聊天啊!」
  牟為盼皺起眉,不明白大哥帶了什麼樣的女人來了。她無聲地問著鄒懷魯:「誰?」
  他噤聲不語,只是要她拉長耳朵聽。
  「好了,來了!咦,小魯人呢?天!地毯上怎麼有一堆飯粒?」牟允中大駭,連退幾步。
  「大概小魯粗心地把飯菜打翻了,所以出去吃了。」不明女子胡亂猜著。
  「這不像他吧!」牟允中語帶質疑。
  「唉,不要管他了!反正他人不在,東西就放他桌上好了。」這女子的嗓音突然放輕,改為性感酥柔的調調道:「允中,吻我。」
  牟允中呵呵笑了兩聲問:「現在?在這裡?你老弟神聖的辦公室?他若發現我們在這裡辦事的話,可會宰了我。」反對的話雖說了,人卻快步走近大門處上了鎖。回身道:「不過,隨他宰吧!」
  身在暗處的牟為盼聽著大哥這麼說時,吃驚的瞪大了眼,和鄒懷魯互換一個眼色,只見他一手撐著腦袋,橫躺在地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她的頭靠了過去,壓低音量問:「他們要辦什麼事?」
  鄒懷魯回頭瞅著為盼好奇寶寶的樣子,思量半天才想到一句達意的話。「他們大概要辦那種增產報國的事。」
  牟為盼一聽,眼珠頓時睜得圓完。「在這裡?怎麼可能!不行,我要出去!」
  「這個時候?別傻了!他們才剛要寬衣解帶哩!你這時候冒出去,可會把那個女人嚇破膽了。你就乖乖待著,多學著點。」鄒懷魯說著,挽起衣袖,隨後仰躺,閉目養神,竭力不去感受房內另一對發情的戀人大享人生之樂。
  十秒後,她扯著他的袖子。「懷魯,我覺得好彆扭……」一陣女人低沉的嬌喘後細長的呻吟聲頻頻響起,打斷為盼的思緒,她猛地叫道:「懷魯,那是什麼聲音?哀哀鳴著。」
  看著為盼大驚小怪的模樣,他不耐煩地張開了眼,解釋道:「那是姦夫淫婦在呼叫遲來的春天,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不習慣嘛!」牟為盼很老實地說著。「整個身子都覺得怪怪的。」
  「那我就習慣了?」他犀利地反駁,看著為盼嘟起的嘴,態度便軟了下來。
  事實上,他比為盼更厭惡這一幕,不是他天生的八股臭脾氣在作祟,實在是心有不甘!
  這裡是他辦公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八大胡同、春宮後院之地。那個該死、天殺、色到極點的牟允中,竟能把他家的聖姑調教到這種地步!聽聽那淫聲,簡直是出活色生香的春宮片。
  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無奈地將為盼的頭顱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手指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如果彆扭的話,何不注意聽我的心音,數著我的心跳。」
  「嗯!」牟為盼順從地照做了。她靜躺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聆聽他心口敲著雷鳴卻不失節奏的音律。「懷魯。」
  「嗯?」
  「我喜歡聽你的心跳,厚厚渾渾,像渾天鳴鼓似的,給人一種好舒服的安全感。」牟為盼細喃著。
  「你的尾椎好些了沒?還痛不痛?」他體貼地問。
  她聞聲搖頭,閉上了眼,繼續說:「記得小時候你留帶我到大後院玩耍,比賽撿白果嗎?那時候我也是這麼躺在你身上,後面的松樹及銀杏樹的枝椏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但是遠處的大樹梢上卻棲著一隻文風不動的野雉。你反駁我說那不是雉,雉的羽琿與翎尾沒有那麼金亮、光彩耀目。為此我們還鬥嘴幾回,我咬定那是雉,你卻說不是,是朱雀。結果其他人寧願聽你的,還殺豬宰羊、祭天獻韭。」
  「你賭氣躲了好幾天都不理我,一直到祭典完畢後才跟我說話。」鄒懷魯說著就掉進了朦朧的記憶漩渦裡,下意識地感懷道:「天!我好懷念那段美妙的時光……」
  幡然回神,發現自己和為盼的對話已偏離了現世的軌道。
  這時光逆轉的瞬間讓他徒然一驚,眼珠往趴在他胸前的人兒一瞄後,輕喚她的名,但她沒應他。原來為盼聽著他的心音,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他莞爾一笑,天!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心音有這麼強的催眠效果呢!笑意退去後,他臉色一斂,懊惱萬分,因為這偶然浮現的蛛絲馬跡讓他起落的心頓時苦澀不已,整個人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刻他心中有兩股莫名的衝動互相交替要攻佔他的意志──一個是繼續挖掘下去,找出真相;另一個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他都想去做,同時也矛盾地不想去徹行。
  好險為盼已睡著了,這替他省去了「為」與「不為」的煩惱……
          ☆         ☆          ☆
  牟允中親密地緊摟住鄒嫻擁吻著,絲毫沒警覺到現場有其他人的存在。他抬眼看著她那頭散亂狂野的秀髮在他恣情奔走的大手撫弄下飛揚起來,伸手撫觸她粉肩上細緻的肌膚,欲輕卸下她的洋裝衣帶時,大桌上的電話陡然大響,忽地震醒了沉醉在夢幻情海裡的人。
  牟允中騰出一隻手想執起聽筒,鄒嫻任性地發出不依的嬌叫聲,想阻止他。
  於是,他輕輕地對她安慰道:「我只是要掛斷它罷了。」說著將聽筒旋即一放,切掉了線路。
  鄒嫻嬌笑,繼續吻著丈夫的頸項,這回換牟允中喘不過氣來了,可惜還喘得不過癮時,惱人的鈴聲再次不識趣地響了起來。
  這回他們默契良好地對「急急如律令」的鈴聲來個充耳不聞。
  不過,若有哪對慾火焚身、血脈僨張的情人在響了二十幾聲的噪音騷擾下,還能繼續享受無邊春色的興致的話,實在令匿身在沙發後的鄒懷魯好生佩服。
  他私下拿定主意,若這對「假仙的」神仙眷侶再不終止在巫山頭製造雲雨的話,就要親身出來接電話了。想著時,電話鈴聲突然中斷,原來被牟允中不耐煩地接了起來。只聽見他敷衍地嗯了兩句,突然急聲道:「什麼?老奶奶從樓梯上跌下來!」
  鄒懷魯聞言赫然一驚,輕輕搖醒睡在他胸前的為盼,見她仍是一臉睡眼怔忪,便撐起上身,伸手抱起軟綿綿的她站了起來。
  他們唐突的現身教坐在桌後的鄒嫻瞪大了眼,嘴巴也慢慢地張了開來,她愕然的模樣彷彿見了鬼似地,接觸到弟弟往她身上一瞄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半裸的胸脯,急忙扣上洋裝扣子,從老公的腿上躍下,向他走來,目不轉睛的看他低下腰,輕手輕腳地把為盼平放在大沙發椅裡。
  鄒嫻扯了一下弟弟的袖子。「小魯,你……」
  不料,他冷眼瞄了姊姊一眼,一語不發的繞過她,往自己的桌前跨了兩步,伸長手要接過話筒。
  他的態度堅定冷淡,不容人置喙,於是牟允中要線上的人稍等後,便將話筒遞出,看著神色凝重卻從容肅穆的鄒懷魯詢問著奶奶的狀況,良久後才說:「別慌,我和大小姐會馬上趕去醫院和太太會合。」
  鄒懷魯愁著眉掛斷電話後,轉身面對滿臉關切的牟允中說道:「麻煩你幫我送為盼回你母親家,並代為解釋如果奶奶轉好的話,我會馬上去接她。希望不會太久。還有我……」當他留意到自己正以一種憂心忡忡的腔調話別時又倏地住口,強按捺下心中的不安。
  牟允中盯著他憂慮的神色,會意地說:「我會告訴她發生了什麼情況,她會諒解的。你就別想太多,不會久的。」隨即拍拍他的肩,然後走向鄒嫻,為她調整頭髮與衣襟,輕快地在她頰上落下一吻,囑咐道:「你跟懷魯先去醫院,有事掛電話給我。」
          ☆         ☆          ☆
  「媽,喝一點粥吧!」童玄羚坐在床側,端起湯匙送至婆婆的嘴邊。
  「唉,玄羚,擱著吧!我現在就是吞不下。」
  門被推開後,一陣雜沓足音教這對婆媳和站在一旁的張雷瞬間轉頭。
  「小魯!」鄒奶奶一瞥見開門而入的人影時,驚呼出聲,原本虛軟無力的身子頓時活蘇起來,她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握住了忙奔上前的孫子的大手高興地拍著,嘴裡喃喃地說著:「可把我嚇壞了!我剛吃完中飯想到院子散步,走著走著才剛要跨下大門台階時,腳忽個兒使不上勁,腿一軟就跌下去了。要不是你的小白牙衝進屋裡,圍著你媽狂吠,引她出來的話,奶奶我可得多受些苦了。」話到此,嘴還沒合攏一秒,又喋喋不休地說著:「來,站起來,讓奶奶瞧瞧!」
  鄒懷魯還來不及起身,秀一下玉樹臨風般的英姿時,鄒奶奶逕自說道:「天!瞧你都瘦了一圈了。還是搬回家住吧!教你媽燉些藥膳給你補一補……」
  鄒懷魯看著興奮得像個小女孩的奶奶,笑著打斷她的話,「我的好奶奶!我沒瘦,反而胖了,是奶奶的近視眼又加深了。」
  鄒嫻也笑著附和,想幫為盼說些好話。「是啊!奶奶,聽公公說為盼天天幫懷魯準備什錦飯盒,小魯貪吃得要命,連飯粒骨頭都啃得津津有味,他會瘦才怪呢!」
  不料,鄒嫻的美意用得不是時候,反而適得其反。鄒奶奶一聽到為盼的名字,臉上的笑容盡退,無力地放開孫子的手,懶散地躺回被調高的折床上,默不作聲。
  氣氛僵了一秒。
  童玄羚機靈地拍拍鄒嫻的肩安慰她,「還說呢!你爸可沒像小魯這麼好養,我煮了將近二十幾年的菜,他除了牙疼時痛得吭不出挑剔的話,哪一頓沒嫌過?連無色無味的清粥都要跟我囉唆。」
  鄒奶奶噗哧一笑。「這倒是真的。連我這個生他的娘都拿他沒辦法哩!他人呢?」
  「還在台南工廠裡,一直聯絡不上人。」
  鄒奶奶抬手揮了一下,「不用聯絡了,我硬朗得很,撐個三天還走不了的。」
  「奶奶,您說什麼傻話,你會長命百歲!」鄒懷魯接下母親遞過來的粥,順手舀了一小匙的粥,輕輕往前送。「哇!好香的香茹雞蓉粥。來,奶奶,把嘴張得大大的。」
  「奶奶吃不下。」
  「吃不下?!奶奶,您該不是想減肥吧!」鄒懷魯調侃著,隨即建議:「這樣吧!既然奶奶嫌我太瘦,那麼您吃一碗,我就吃一碗,您吃兩碗,我就吃兩碗,好不好?」
  考慮一秒後,鄒奶奶欣然點頭。那一碗九分滿的粥就在鄒懷魯耐心的連哄帶騙下,一匙一匙地送進了老奶奶的口裡。
  鄒奶奶嘴裡嚼著粥,卻三句話裡始終脫不了那一句──搬回家裡來吧!
  而鄒懷魯也笑笑地避開了回覆,一個接一個講出逗趣的笑話,惹得鄒奶奶心花怒放。不過上了歲數的人總是嫌體力不支,一個小時後,奶奶在眾人的笑聲下,漸漸地發出鼾聲,陷入沉睡狀態。
  為奶奶搖下床、蓋好被後,童玄羚、張雷、鄒嫻和鄒懷魯探視靜睡中的奶奶,便躡手躡足地步出病房。
  鄒懷魯才剛合上房門,童玄羚便重吁了一口氣。「兒子,你來得正是時候!」
  「媽,醫生看過後怎麼說。」
  「只是扭傷了腳筋。但進一步結果得等明天全身徹底檢查後才知道。」
  「那就好。我和姊還以為奶奶是從二樓跌下來。」
  童玄羚看著兒子與繼女慶幸的表情,遲疑一秒,猶豫的說:「但是……」
  「但是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沒什麼,也許是我多心了。」童玄羚放開了深鎖的眉頭,「你們好久沒回來聚聚了,我們上對面的小館子吃頓快餐,再回來陪奶奶吧!」
  鄒嫻放心的展顏了,但向來與母親甚有默契的鄒懷魯卻送給母親一個懷疑的眼神。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0-1-21 09:36: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添飯!」牟冠宇拿著空碗的手一遞,要老婆盛飯。
  「你要多少?」陳月倩不客氣地反問,依舊沒打算接下老公手中的碗。
  「要半碗!」他粗聲回道。
  「自己去添!」陳月倩眼不眨,逕自把菜夾進一個盤裡,起身往女兒的房裡走去。
  牟冠宇眼一瞠,嘴一撇,對老婆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兀自起身,嘴裡犯著嘀咕。「不食嗟來食,我自己動手。希罕!」
  牟允中雙手執著筷子,無奈地搖搖頭,「爸,何必呢!你明明是惦念著為盼的,為什麼她回家後,還要對她擺出那種嘴臉呢?」
  「我擺出哪種嘴臉了?」坐回位子的牟冠宇不客氣地質問兒子,筷子輕輕在桌上一頓後,大口扒著飯。
  牟允中憋住笑,輕聲說道:「一副臭得教牛奶都會發酸的嘴臉。」
  牟冠宇斜睨兒子,不悅地辯道:「那你教教我該怎麼擺臉色給她看。才不過三個月而已,就被人家趕了回來,這可好了!一個年輕姑娘無一技之長,沒名又沒分不說,還賭上了後輩子的婚姻。我看那魯小子佔足便宜,不見得會要她回去。」
  牟允中直言無諱地告訴父親。「爸,我解釋過了,是因為奶奶出了點意外,小魯沒把握奶奶的病情是輕是重,若把小妹一個人獨自丟在市區的房子過夜,他又不放心,所以托我送她回來住上一夜半日的。你別老是打落水狗。」
  「我打落水狗?!告訴你吧,那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對女人的心太軟。他若要顧他奶奶,就一定顧不及你妹妹。一個男人若被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的話,準沒有幸福可言!誰知道鄒老太太不會玩些把戲,好騙他回去?」牟冠宇刻意扯喉說話,想是要讓裡面那對母女聽到。
  「懷魯自有辦法。」牟允中冷眼看著父親小孩子氣的舉動。
  「好!怎麼說都是那小子有理,我懶得跟你辯下去。我飽了,先回房去了。你要是高興的話,把你妹請到桌上吃。」說著僵著一張老臉離座。
  而在房裡的牟為盼和陳月倩當然也把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做母親的撫了一下女兒的頭髮,為丈夫說好話。「為盼,別放在心上。你爸爸這個人就是這樣,從不說好聽的話,不過他可是疼你在心坎裡的。」
  牟為盼壓抑下心裡的酸楚,微笑點點頭,「我瞭解,不會跟爸計較這些的。而且我對懷魯也有信心,他明天就會來接我了。」
  陳月倩看著外觀仍是稚氣十足的娃娃樣,舉手投足卻改變不少的嬌貴的女兒,熱淚不禁奪眶而出。「你長大了,也懂事多了。」然後雙手蓋住女兒的手心,摸著她微微脫皮的手指,輕斥道:「手變粗了,你又忘了上護手霜。」
  牟為盼輕吐一下舌頭,聳著肩,「滑滑的,我不習慣。」
  她輕拍女兒的手以示小懲。「來,坐到媽旁邊,我有話問你。小魯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
  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臀部,牟為盼慢慢地坐在母親旁邊。「他對我很好。不過不會像以前那樣放縱我行事。」
  「那……有沒有寶寶呢?」
  「寶寶?」牟為盼愣了一秒,恍然大悟地叫道:「當然還沒有!我們還沒……還沒有什麼?」
  「沒有什麼?那這三個月來你們都在做什麼?玩家家酒?」
  「總之,我們一直都分房睡,一直到兩天前才睡同一張床的。」牟為盼在母親關切的注目下,小臉瞬轉緋紅,羞赧得無地自容。好久,才又再開口:「小魯說,我若能早一點修正自己莽莽撞撞的行為,就能早一點在一起。是我自己差勁,才會拖得這麼久的。」
  陳月倩理解地點了一下頭,摸摸女兒燙得燒紅的小臉蛋,疼惜不已。看來她的小乖還是沒搞懂愛情可貴的力量。只當她的情人說得煞有其事,不明瞭一個男人若願等她一切安適妥當才要和她發生親密關係的話,是需要很大的定力的。
  「為盼,小魯是真的很愛你,而且愛你好久了。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是你可以依靠的。」
  牟為盼喜上眉梢的追問:「真的嗎?媽也這麼認為嗎?」看著和藹的母親點頭後,她又趕緊問:「那爸呢?」
  一提她那個老伴,陳月倩真是左右為難。「在某些事情上你爸很開明,但有些事情卻又古板得很。我想他把你的婚姻大事也看得清楚,只是他向來就是個緊張大師,老是往壞的地方想。」
  聽母親這麼解釋後,牟為盼輕點下頷,舒展眉心,囁嚅的啟齒:「媽,小魯今天下午又跟我重提要我嫁他的事了。」
  「你怎麼說?又拒絕人家了?」她搓著女兒的手,猜臆地問著。
  牟為盼咬著下唇微微搖頭。陳月倩見狀不發一語,過了幾秒才歡喜地一把摟住女兒的肩搖晃兩下,然後低下額頂住女兒的頭。
  「准新娘,到那一天你會知道,婚姻就像一樁歃血為盟的儀式,是要把身、語、意都簽署給彼此的。」她見到牟允中一臉沉鬱的踏進女兒的臥房時,倏地收了口,改問兒子:「怎麼啦?是鄒嫻來電了嗎?」
  「不是,」牟允中暗傳了一個眼色給母親後,趕忙對妹妹說:「是小魯,你趕快接分機。」
  為盼淘氣的對母親甜甜一笑。「好!但我要伸張隱私權,請媽媽、哥哥幫個忙,迴避一下。」直到目送合作的他們出去後,才持起話筒應聲。
  大概是因為線路不良的關係,她餵了三聲,對方才開口喊她的名字,雖然他聽來遙遠、淡漠,但牟為盼還是一心想著老奶奶,急欲追問情況。
  他沒有針對她的問題回答,只是以一種僵化的音調說:「為盼,我必須收回今天下午的話。」
  牟為盼愣了一下,壓根不瞭解是哪一段話,只能反問他:「我們今天聊了好多,你是指哪些話?」
  鄒懷魯頓了兩秒,才以篤定的口吻說:「有關我向你求婚的話。」
  牟為盼以為自己沒聽清楚,支支吾吾的問:「對……不起,懷魯,你說什麼?」
  於是他又改了一個說法,「我必須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婚期。」
  他這話教為盼一時吭不出聲,只能呆坐在床上聽著公共電話線上的吱喳雜音。半晌後才心灰意冷的問:「是奶奶不答應,對吧?」
  他在線上緘默不語。這實在很諷刺,因為嘈雜的音質又拉大了他們的距離。
  牟為盼忍了好久,腦子裡轉浮出各種咒罵他的字眼,但嘴上就只能嚷著:「是我不好!是我自己不好才配不上你。你要收回哪些話,你自己看著辦,我沒有時間幫你調出紀錄,因為抱歉得很,我沒料到你是這種背信忘義的人,所以我忘了錄音存證。乾脆就當你今天下午沒對我說過任何一句騙心的話!」
  「別這樣,為盼,你弄擰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希望能將婚事……」
  牟為盼先發制人,忿不可遏的打斷他的話,接口道:「取消!取消!我不希罕!鄒懷魯,你沒種、膽小、又怕事!你就照那個老巫婆的話去娶別人,我牟為盼抵死也不要嫁給你!」
  話雖如此,但賭氣的牟為盼仍是屏氣凝神的緊握住話筒,深怕漏聽任何一個字。不巧的是,彷彿在呼應著她的高音頻,話筒裡的襯底雜音愈趨擴散,大到幾乎要吞噬掉他的嗓音。
  但是牟為盼堅信自己沒有聽錯,他的確說:「那就取消吧。」
          ☆         ☆          ☆
  三周來,牟為盼無意識地在好幾張空白的紙上畫了成千成萬個星星。
  星星黯淡平面的臉上泛起各種表情,傳遞她矛盾、複雜的心情──其中有哭泣的,有凶怒的,有缺牙斷鼻的,有郁卒倒楣的,有思念感悲的,有懺悔愧疚的,有齜牙咧嘴的,有含冤莫白的,有喜極而泣的,有樂極生悲的,有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總而言之,各種百態都有,獨獨缺了喜樂的。
  她咬唇低頭以額觸碰桌上攤平的紙張,一個星星輕叩過另一個星星,她虔誠認真的心,一半在責難自己的莽撞與看不開,令一半則告訴自己別再畫了,因為搞不好畫到死還是盼不到他的諒解。但那只緊纏著筆桿的手就是停不下來,因為它已熟悉了一筆勾勒出的五角星,不畫,教靜不下的筋骨難過;不畫,教她枯如黃葉的心凋萎。
  這是頭一遭鄒懷魯不解她的心意後,她能認分且平心靜氣的接受事實,然而她心中的苦澀與寂寥比往常任何一次吵架後的委屈都來得多,因為她對他所說的所有指控與責備皆非出自她的真意。
  她罵著自己:「牟為盼,現在可否順你心了?他照你的話跟奶奶回家裡住了,要做個更孝順聽話的好孫子了。你鴆毒、壞心眼的話可一一應驗了!你該拍手讚自己料事如神,還哭什麼勁!」
  每當黃昏時分,他會悉心扶持微微顛躓的奶奶出去散步,偶爾會與尷尬不堪的她撞面,他依舊是泰然自若的和她打招呼,只不過坦然疏離的模樣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然而,他愈是擺出客氣文明的應對態度,讓牟為盼愈發憶起往昔他百般溫柔、輕憐蜜愛的體貼模樣,教她無法克制會他一面的蠢動,哪怕匆匆錯身的一瞥只有短短一秒,這僥倖的停駐也夠她相思到下一個黃昏了。
  所以偶然在大門口前「不期而遇」已不再是偶發性的,它漸成了一種慣性。只不過這種眾人皆知的好運不長久,因為奶奶像是看出了她的動機,硬是變更作息方式,要求張雷驅車載他們婆孫出門。這活生生的剝奪了牟為盼賴以維生的「那一瞥」。
  當她從爸爸不小心溜出的口風得知,懷魯除了上班時間縮減外,下班後的閒餘時光毫不排斥與他奶奶為他所物色的對象約會,甚至大方闊氣的邀她們上館子、看電影,打發時間。
  牟為盼知道,這意謂著他已對她死心了,他們也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復合。
  可曾有人告訴她,所愛的人近在咫尺之內,而她卻無法再挽回心愛伊人的悲哀?那種迸淚、擰人相思疼的感覺是比後悔更教人椎心。
  而說起淚,如果多愁善感的人曾以珍珠譬淚,那麼,她這三周來所落下的淚應該足以打動月下老人了吧!可惜,淚珠仍是不停的下滑,澆皺了紙上的星星。於是每個星星又頓時蒼老幾分,因為淚瀋一乾,紙也發皺了。
  瞧!你的青春不就是如此嗎?
  想到這裡,牟為盼筆上的滑珠已「咳」不出半點汁來了。她試畫了兩筆,才面無表情的將筆套一蓋,懶散地抽了一條黑絲帶繞在筆套上,笨拙地打了一個其醜無比的蝴蝶結,接著歪著小嘴喃喃哀悼:「藍調十三號,謝謝你無私的奉獻,安息吧!」
  她伸手掀開了長方形的檀木盒蓋,把空了筆芯的筆緩緩地放入十二枝「壽終正寢」的筆桿中後,正要取出另一枝新筆時,從陽台上傳來一個重物的跌落聲,讓恍惚的牟為盼一怔,忙不迭地推椅起身,朝落地窗走去。
  當牟為盼掀起窗簾開了窗後,便被眼前跌坐在地上的龐然大物嚇了好一大跳,她正駭然要扯喉之際,便聽到這個彪形大漢連連發出詛天咒地的呻吟聲,還旁若無人地埋怨著:「我的老祖宗!餿點子是你出的,也不幫襯點,教我跌個四腳朝天,你在上面看了也高興……」等張雷抬首接觸到為盼吃驚的圓眼時,倏地住嘴,趕忙喚道:「牟小姐。」
  「張叔!」牟為盼訝異地站了出來,伸手吃力地扶起大噸位的張雷,問:「你怎麼爬上來的?」
  「就一手一腳攀著石頭爬上來的啊!」張雷沒好氣地揉著摔疼的結實臀部。
  「這是三樓!」牟為盼伸出了三根指頭,頭微微朝欄杆外瞧了一下。
  張雷雙腳跨開,叉腰擊胸,打包票地嚷著:「安啦!安啦!十層樓都難不倒我了,這區區五公尺不到的三樓,我張雷根本沒放在眼裡!」
  牟為盼看著他大肆吹擂如何用壁虎功爬上來的模樣,小手交握默不作聲,只是靦腆地站著,等他喘口氣後,才抬頭問高得嚇人的張雷:「張叔,你爬上來只是想傳授我壁虎功的嗎?」
  張雷被她這麼一問,傻呼呼地搔頭,不好意思的回答:「當然不是。瞧我這笨伯,摔個觔斗後就把正經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牟為盼聞言,心卜通跳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開口問:「是……懷魯要找我?」
  張雷手一揮,不假思索道:「不是少爺,他現在正和一大堆人交際應酬哩!」
  眼底的光彩一黯後,牟為盼無精打彩地問:「哦!那會是誰?」
  「是老太太啦!」
  聽到竟是鄒奶奶要見她,牟為盼訝異得不得了。「她要見我?她不是討厭我得很,要見我總沒好事的!」
  「有我張雷在,她不會對你怎樣的。反正你跟我來準沒錯!」剛說完話,便拉著為盼往陽台欄杆跨去。
  被拖著走的牟為盼嚇得半蹲下來喊道:「張叔,這裡是三樓,我們走大門出去好嗎?爸媽也都出去了。」
  張雷一聽,馬上鬆手,疾步往她房裡走去,嘴上還嘀咕著:「唉,你早說嘛,害我剛才爬得那麼辛苦,原來那個老斷人家電路的牟老頭不在!」
  牟為盼聽張雷這麼批評爸爸,滿心不悅。「喂,你怎麼這麼說我爸爸!」
  「我沒說錯啊!你自己想想看,是誰讓你害相思到這種地步的?是誰老是掛我們家主子電話的?是誰公私不分,不理青紅皂白就把恨洩在開會議事上狠刮人耳光的?你說說看,是誰?」
  牟為盼並不知道這些事,只能就自己所知道的反駁:「那是爸爸跟鄒懷魯的公事問題,我不需要知道,」她跟在張雷的身後,一心為爸爸辯解。「總之,爸爸不會故意掛人家電話!是我不想要別人打擾的。」
  「反正我這老粗不管啦!你爸爸的確是有點神經質,這總沒錯吧!」
  十五分鐘後,牟為盼已經過鄒家畫棟雕樑的玄關大門,跨進空洞幽黃的大廳,大廳內只亮著一盞小燈,將重垂在水晶吊燈上的滴形墜子的影子斜射在牆上,那重重的疊影泛著七彩稜光小兒人影,就好像披著彩服的小衛兵般環環靜守在廳內,詭譎的氣氛教牟為盼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手無意識地搓著浮起雞皮疙瘩的臂膀,待走到樓梯口處,才躊躇地仰頭問著走在前頭的人:「張叔,好奇怪!怎麼今天都沒見著人影?」
  「先生和太太都跟著少爺赴宴去了,這挺平常的。」張雷走到二樓處時,轉動碩實的巨人身軀,俯瞰她,催促道:「牟小姐,快上來!」
  牟為盼被他一催,慌張地上樓。她跟在張雷的身後,來到一間臥室前,強壓下心中的恐懼。
  張雷讓開身子,雙手輕推她一下。「小姐,你就大方點,敲門進去吧!希望老太婆還沒睡著。」
  牟為盼還是惶恐不已,小聲地問:「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張雷交臂不耐煩的說:「當然是你和她之間的事了。喂,牟小姐,你今天這副可憐兮兮的小家碧玉樣子很不乾脆哦!一個快升天的老太婆不敢任意妄為的,我就守在門外。」
  雙手緊握,她瞪了直腸子的張雷一眼,說:「對啦!我怕死,這也不行嗎?」接著才轉身用力叫門,不及一秒,聽到一聲虛弱的回覆請她進去。
  牟為盼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猶疑的挪身進去,再輕輕合上門,直到站穩後,眼光才與靠趴在床頭櫃上的鄒奶奶接觸到。
  髮絲盡白的鄒奶奶以一種深不可測又嚴厲的眼光打量著她,教牟為盼只能輕喚她一聲「奶奶」,便心懼地呆站在原地。
  好久,鄒奶奶從鼻裡輕哼一聲,撇過眼去盯著平攤在床上的相簿,冷冷地說:「過來坐著吧。」
  牟為盼左右尋了一下椅子,發現室內的確有四張椅子,但有三張堆滿了衣服,唯一的一張空椅上靠著老奶奶的床邊。該不會是要她坐在老巫婆的旁邊吧?應該不是!牟為盼下了結論後,走到堆著白紗的椅旁要清東西,卻被鄒奶奶不耐煩的聲音打斷動作。
  「你這笨囡!別動那些紗!我旁邊不是有一張空的?你撿那張椅子是想跟誰過不去來著?」
  牟為盼「噢」了一聲,傻傻地放下手中的紗,乖乖地走到靠近鄒奶奶的椅旁,坐了下去,腰脊打直,雙膝刻意併攏,規矩地端坐著。「奶奶找我有事嗎?」
  「我沒事會找你嗎?」鄒奶奶不友善地冷嗤一聲。
  牟為盼沒有生氣,表面上只伸食指摳了一下眉尾,心裡實想驅策那根指頭挪至下眼圈,將眼袋一拉,方便做個鬼臉。
  鄒奶奶發皺的臉上沒有一絲和藹的笑紋,事實上,她看起來苦極了。她抖著乾癟的手翻了一頁相本,挑出其中一張遞給她看。
  「哪,這是你二歲的照片。小小年紀就對鄒爺爺飼養的鯉魚有興趣,跟著小魯跳到魚池裡抱出兩尾來,被躍起的鯉魚打到了頭,疼得哇哇大哭。接著騎在凶得要命的鵝上的這張,天!我記得你還被啄了好幾下。還有把小魯的狗弄受傷的這張……」
  牟為盼一張張地接下照片,吃驚的盯著自己被七歲的鄒懷魯擁在肩頭的影像。諸如此類的照片她有好多張,但都記不起場合,卻也沒想到年紀大的鄒奶奶竟然瞭若指掌,侃侃而談,記得出她還清楚!
  等鄒奶奶覺得無趣後,她兩手將相簿一合,丟在一旁,接著瞄了一下牟為盼,又是不客氣的命令道:「你站起來,換上那件攤在椅上的衣服。」
  牟為盼很想聳眉問為什麼,但看到鄒奶奶嚴厲得可以磨刀的眼睛時,遲疑幾秒後便順從地照做了。她笨手笨腳地穿上了尾端長得離譜的絲綢白禮服,這件綴著一粒粒珍珠與繡著玫瑰金線的蓬鬆裙蘿,正好適合她俏麗玲瓏的身段。
  她不安地站著,手足無措,只得聽著鄒奶奶發出糾正的聲音。
  「仰首挺胸!縮小腹!收下頷!別以為有裙可遮我就看不到了!兩腳站好!」
  牟為盼心虛地照鄒奶奶的話做了。
  等到無剔可挑時,鄒奶奶才勉強地說:「馬馬虎虎啦!樣式雖然古了點,但我保養得還不差,就給你穿吧!不過我話先講清楚,我可不是只屬意你一個,只是因為你跟我一樣是個矮子,穿了省得改。」
  原來這是老奶奶的嫁衣!牟為盼更是覺得不能收了,只得鎖著眉,忙解釋:「這太華貴了,我還用不上,奶奶給別人吧!」
  「羅不囉唆!給你,就拿著。現在用不上,等嫁人時不就用得上了。你要我拿這件舊紗再丟給別人,我這把老骨頭可沒有多餘的閒時間!」
  牟為盼還是覺得很不安,對於幾天前還不肯讓她和鄒懷魯假裝偶遇的鄒奶奶竟有這麼大的變化感到奇怪不已。縱然鄒奶奶的態度不見得轉好,但竟肯趁著家人都外出的這天約她話舊、看照片,又要把自己珍藏近一甲子的新娘禮服給她,這教平日不求甚解的牟為盼也不得不大起疑心,揣測鄒奶奶到底要對她耍何種把戲。
  然而牟為盼仍舊沒有異議,她靜靜的換回自己的衣服,沒有雀躍與歡樂,只是很禮貌地答謝鄒奶奶的好意。
  鄒奶奶的手緩慢的揮動,像是要她別作戲,然後說:「我口好渴,你幫我倒一杯水,我不要太熱和太冰的,要溫的。順便幫你自己倒一杯吧!」
  牟為盼很認命的拿了杯子幫奶奶倒了一些水,無意間瞥到梳妝台上厚得鼓起來的大藥袋,隨口就問:「奶奶怎麼了?為什麼在服藥?」
  「也不是什麼病,只是骨頭的老毛病犯了,而這些藥也不是藥,只是止痛劑罷了。有事可忙不去想也就不會痛了。唉,給你一提醒我又痛起來了。」
  看著鄒奶奶蹙眉忍痛的表情,牟為盼也忘了去計較老人家的無理取鬧,隨即遞過開水扶她起來喝水。
  鄒奶奶潤了喉後,又頗有微辭的評道:「太熱了些。」
  「那我重倒。」
  「算了,算了!擱著五分鐘就涼了。你坐下,我們再聊聊。喔,現在幾點了?」
  「八點過三分。」
  「好好,時間綽綽有餘。」鄒奶奶低頭吁了口氣,再抬頭時,眼光又變得更銳利。「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然你急我更急!」
  牟為盼本來想反問她:「有什麼可急的?」但是又怕被奶奶斥罵為冒失囡,遲遲沒問出口,只附和道:「好。」
  「今天剛巧兩家人都不在,我挑今天找你說話就是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只要你待在這裡幫我撐到明天早上就好。你可不可以做到?」
  「撐到明天早上就好?那還算秘密嗎?」
  「當然算!人家如果沒問,你就繼續當個蚌殼;人家如果問了,你只要回答他們捱到明天就曉得了。」
  牟為盼天真又困擾地問道:「可是……奶奶,我根本不知道您要我保守什麼樣的秘密。」
  「所以啦,這樣才好,我們別一直繞著口令講話,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問你,你多久沒和小魯說過話了?」
  「奶奶該是最清楚了。」牟為盼有點埋怨地道。
  「我一點都不清楚!他什麼話都聽得進去,就是叫他『別去找你』的話,總是給我裝聾作啞。」鄒奶奶也不甘示弱,埋怨回去。
  「但是他這次可真把您的話字字聽進去了,他沒來找我講過任何話。」牟為盼好委屈地說著。
  「喲,可別把這筆帳算在我這老婆子的身上,這回我可沒教唆他別去找你!」鄒奶奶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也納悶他最近怎麼了,突然開竅,找起別的女娃兒玩起來了。」
  牟為盼一聽,粉臉霍然漲紅,即刻打直身軀追問:「他又開葷戒,吃起豬蹄膀了?」
  鄒奶奶露出不解的表情,隔著距離觀察牟為盼吃醋的模樣,才赫然咯咯笑了起來。「我做小姑娘時,可不興你這種說法,我都是直截了當地找小魯的爺爺問:你今天上哪條枇杷門巷吃嫩肉去啦?」
  牟為盼睜大了眼,因為這是許多年以來她親眼目睹奶奶跟她開懷大笑,不過奶奶最後還是因為痛而打住笑。只見她認真地摸著右膝蓋和大腿,輕咒了一句,眉心深鎖地仰頭看著她。
  「所以小魯有沒有開葷戒我實在不知道,因為他雖然挺孝順,但還沒真乖到會一五一十地把吃『豬蹄膀』的步驟告訴我。」鄒奶奶眨著狡黠的眼建議她:「你何不找他問更快些?省得我再轉話落了重要情節。」
  這是絕無僅有的時刻。奶奶竟會開她這種玩笑!牟為盼真的被鄒奶奶的舉止搞迷糊了,不過她也沒因此得意忘形,仍是沮喪地就事論事道:「既然奶奶您不曾試著阻止他來找我,那麼我想他永遠都不會來找我了,尤其在我口沒遮攔地把他罵得窩囊透頂後。那時他一定氣得要命,恐怕至今還未消哩!」她一手撐在膝上,另一手則輕揉著眼及泛紅的鼻頭。
  「是嗎?」鄒奶奶若有所思地虛應了一句。「他是非常死心塌地的,會突然這樣不會沒有原因的。」
  「奶奶知道?」牟為盼希望奶奶能幫個忙、告訴她。
  「我大概知道。不過這就是我要你幫我保守的秘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鄒奶奶粗嗄的聲音愈來愈弱,突然改了一個態度說:「你幫我拿一些藥出來,每袋小藥包裡都會有兩粒白色藥丸,你幫我挑出小粒的來。快!」
  牟為盼照話行事,總共挑出了二十一粒,遞給奶奶。
  鄒奶奶不發一語接下藥丸後,隨手放在小櫃上,然後拉長臉說:「今晚先待在這屋裡別回家去,我已教人幫你鋪好床了,你先請張雷帶你去休息,再請他進來這裡一趟。快去!」
  牟為盼不放心的看了無力躺在床上的鄒奶奶一眼,才起身找門外的張雷。張雷見她神色倉皇的走出來,不發一話就要帶她去休息,但牟為盼拉住他的巨掌,阻止他,「張叔,你先進去看老奶奶,她的神色不太對。」
  張電對它的請求無動於衷。「不差這幾秒的。我先帶你回房休息。」
  「張叔,拜託你!如果是懷魯說的話,你一定會去做的,對不對?」
  一聽到主子的名字被抬了出來,張雷不耐煩地打住腳步,折了回來,被她拖進奶奶的房裡。
  鄒奶奶輕喚道:「張雷!」
  「老太太,牟小姐不放心您的情況,要我再來確定一下。」
  鄒奶奶稍微抬起頭,看一眼倚門而立的為盼,彎嘴給她一個笑,抬手要握她的手,以示保證。等到鄒奶奶握住了飛奔過來的為盼時,也忍不住淚眼相對地勸道:「好了,盼盼,你看到我人好好的,沒事了。當我握著你的手,就好像握著小魯的,這種感覺踏實多了。奶奶對以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這把年紀還跟你過不去。」
  「奶奶……」牟為盼聽到鄒奶奶叫著她的乳名時,忍不住掉下眼淚,她總覺得鄒奶奶的舉動不太對勁,她好想找懷魯回來,只要有懷魯在的話,她就不會這麼倉皇不安。「我……去找小魯回來!」
  「我又不是要走了,傻丫頭!老哭著說這麼不吉祥的話。我還想看你穿上那件骨董婚紗哩!」鄒奶奶笑著教訓為盼,又叮嚀道:「記住你答應我要在這兒過一夜為我守密。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好!」
  「那就跟著張雷去休息,喝一杯我請人為你調好的巧克力牛奶。」鄒奶奶摸了摸牟為盼柔軟的卷髮,催促著。
  牟為盼淚眼汪汪地站起來,從容地走出鄒奶奶的臥室。
  張雷領著牟為盼來到特定的房間,臨走時,有點遲疑地比了一下倚窗的籐制小圓桌上的杯子說:「要是我就不會喝那玩意兒,變冷的巧克力牛奶最難喝!」
  但是這是鄒奶奶的好意,牟為盼毫不遲疑地舉杯就唇,等到喝光所有的巧克力牛奶後,才走到大床邊坐下,想著這奇妙的一夜,想著她和鄒奶奶突破防線的進展,想著想著,沉重的眼皮就慢慢地合上了。
  牟為盼對於睡著後的事一無所知。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0-1-21 09:3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牟家與鄒家的車燈前後照著幽黑的山道慢行著。等牟允中打著右後方向燈和後面的車示意揮別後,才直接彎進了牟家大門。而鄒雋易的司機則繼續往前駛。
  鄒雋易回首朝牟允中的車瞄了一眼後,轉身問坐在前座的鄒懷魯:「你大姊和允中最近春風得意,該不會是想通了,終於肯讓我當外公了吧?」
  鄒懷魯和母親在後照鏡裡暗地交換了一個微笑,回道:「還沒聽他們提過,不過你想抱外孫是指日可待了。」
  「那我跟你媽什麼時候才能抱到孫子呢?」鄒雋易挽著童玄羚的手拍了拍,乘機對兒子發難。
  鄒懷魯也和氣地反唇道:「等你們看起來有做人爺爺、奶奶的樣子時,自然抱得到。」
  「老伴,我看起來哪一點不像做『人』爺爺的樣子啦?」鄒雋易假緊張地握住老婆的手追問。
  「你生了一個小猴患子,還指望孫子是『人』嗎?」童玄羚也跟著瞎鬧起哄,暗損兒子。
  鄒懷魯冷眼不語,待車停穩後,才逕自推門下車,對眼前一向「你儂我儂,濃得好」的雙親解釋:「我先上去看奶奶睡了沒。」
  「等一下!」童玄羚適時地喚住他,踩著高跟鞋快步上前,攀著兒子的手臂問:「你和牟家丫頭到底怎麼了?可別把牟伯伯惹火了,弄得兩家和氣大傷。」
  鄒懷魯失聲而笑:「他倒奇怪!我追著他女兒跑時,他花招百出、從中作梗;現在我好不容易死心,他反而斥我始亂終棄!他要罵,就由他去,反正為盼是完璧歸趙,我們之間一直很清白。」
  「你說這什麼兒戲話!」童玄羚輕斥了一句,「你以為外人信得過你們嗎?」
  「總之,我不想再討論這回事,因為為盼和我不可能有將來的。」他穆然地對母親宣佈。
  「你該不是只為了奶奶吧?」童玄羚吃驚地問著,見兒子不搭腔,連忙堵住他的路。「傻兒子,你要想清楚,這樣交換自己的一生來取悅奶奶算是對嗎?奶奶……」
  「奶奶並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我只是遽然悟出為盼並非真的瞭解與適合我,與其這樣紛紛擾擾,不如早散得好。反正……她已放棄我了,現在就要去奶奶那裡跟她解釋。」
  童玄羚問道:「你有理想的人選?」
  鄒懷魯回首,湛然的眼凝視明媚動人的母親一眼,老實的說:「媽,很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擔心你會過分關心進而插手阻撓,所以只能透露這次真新娘的人選絕非張昭釧就是了。明天見!」
  童玄羚咬著下唇,盯著兒子孤寂的背影,慟哭出聲。等到一雙大手悄悄覆上她的肩,才絕望地靠在丈夫的胸膛喃道:「我是個失敗的媽媽,在他最需要援手時,卻沒力量拉他一把。」
  鄒雋易的雙臂緊緊環住她。「他從未怪過你,只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身為父母的我們以他為榮、為他叫屈是情有可原,但是要成就一樁幸福的婚姻,不見得非得娶所愛的人不可,也許他只是疲於受傷吧,你就別為他操心了。」
  童玄羚搖搖頭,不能苟同丈夫的論點。「兒子是我生的,他有多少能耐我清楚得很,若沒有特殊的原因在他腦袋裡作祟,他絕不會就這樣死心的。兒子的改變絕對跟你媽的病情有關聯,他壓根就不相信我們告訴他媽得了關節炎。」
          ☆         ☆          ☆
  鄒懷魯往奶奶的門邊略巡了一下,便安心地放輕腳步退出了房門。他將胸口那股鬱悶的氣吐出來後,落寞地朝自己的房門踱去。才剛要推門而入時,被端了一碗湯上樓的張雷喚住了。
  「少爺!」
  「張叔,那麼晚了,還沒睡啊!」他低頭解下袖扣與晚宴服的腰帶,無心的問:「什麼事?」
  「就是這麼一回事羅!」張雷卑躬屈節地遞上了補湯,解釋道:「老太太吩咐我除非等到你灌下這碗湯,要不然我就得熬夜領罪。」
  鄒懷魯眉一挑,疑心地眄了頭低傾的張雷,打趣問:「可稀奇了!第一次見你這麼卑躬屈節受人使喚,哪根筋打結了?」不過還是一手端起瓷碗仰頭飲盡,然後順手把碗放在托盤上,見張雷還是杵在那兒拿著大眼盯著他瞧,不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譏道:「怎麼啦?我把湯喝得精光了啊!難不成還要我學初生嬰兒打飽嗝,你才心安嗎?」
  張雷撇嘴解釋:「老太太是沒那麼說,不過她要我觀察少爺的氣色是不是正常了些?」
  鄒懷魯聽著張雷弦外之音的話,不禁擺起架子,交臂質問:「什麼氣色不氣色的,張叔真愛開玩笑!」
  張雷見少主連說話都少了平素的沉穩,且才不及半分鐘已開始扯領帶、解領扣時,馬上解釋:「這帖藥當真是立即見效!我看少爺還是趁早歇著,明天有得忙了。少爺,無論如何,請諒解張雷的這片心意。」
  「知道了啦!」鄒懷魯最怕張雷抬出精忠報主、死守匪躬之節的論調,無暇思及全身燥熱已非正常,只想開門一頭栽進自己的厚被裡,呼呼大睡個過癮。
  等鄒懷魯一件件地將衣服脫下整齊地披在衣架上後,才覺得空氣愈來愈燥熱,他恍惚摸黑走到窗前推開一小條縫隙,讓空氣流通,還是沒有改善室溫。等到他掀起棉被一角時,才注意到有個壟起的物體橫在正中央,這教他不得不開燈瞧個究竟。
  旋亮床頭燈,照亮了床上的不明物體時,他也傻愣住了!
  一個軟玉溫香的裸女!怎麼會在這裡?
  首先入侵他腦裡的念頭驅策他把被子蓋回去,躍下床,看看自己究竟有沒有走錯房間。
  第二個想法是任這名不速之客睡死在這兒,自己逃到客房去。
  不過這些正人君子的想法在鄒懷魯伸手將這個女人的臉挪正瞧個究竟時,皆已竄逃得無影蹤了。他不僅沒將被子蓋回去,還整個地掀了開來;他不僅沒躍下床,反而緊偎著她;他有沒有走錯房,到底要不要迴避至客房?這一點也無關緊要了,因為即使闖進牢房他也不在乎。
  他強忍下火苗竄燒的慾望,伸指輕觸那橫臥在他枕上的精緻面頰,失魂地盯著她無邪的嬌態與紅唇,為她不待脂粉而芳澤的曼顏俏容所傾倒,還幻想自己站在蘋果花樹下津津有味地嘗著一口水蜜桃與一口櫻桃混種多情滋味!
  在尚未結果的蘋果花樹下竟能吃到大、小桃子,怎麼說都不合邏輯!這要命的滋味!他是真的飢渴得昏頭了。
  他本想以雙掌扣住她光滑如絲的肩頭將她搖醒,但就怕這一接觸後,反而引發他那不可駕馭的原始劣根性,這種狂野、不經大腦的劣根性據說向來只會鑄成大錯,他打消就此豁出去的蠢欲,無奈地輕輕喚著她的名,「為盼!」
  從他喉裡發出來的喑□呼喚正與他的思慕共鳴著。他絕望地喊了十聲,牟為盼僅撒嬌似地應一聲,然後扭身直朝他的胸膛鑽了進來,她軟綿綿的玉臂緊抵著他發熱微顫的身子,而她呼出溫熱誘人卻不用負半點責任的鼻息將他吹撩得心旌蕩漾。
  他能感覺到血管裡白血球、紅血球,甚至血小板在逐漸膨脹、吶喊,齜牙跟他抗議缺乏「黃色激素」。
  他猛吞下口水,集中逐漸混濁渙散的眼珠子,費神地將那只纖纖玉質的胳臂挪開他正冒汗的敏感胸口,絕望地想著,為盼可真好命,睡死了還會怕冷,而他可倒楣得熱昏頭了!
  思及此,鄒懷魯奮然起身躍下床,粗手粗腳地套回襯衫和褲子後,一手插進褲袋一手摸著青胡,疾步來回走著,最後甚至蹲下身來,自暴自棄地埋首斥責:「不長進的東西!叫你稍息,還立正。切記!忍耐絕非懦弱,沉默亦非無能,你沒聽過色字頭上一把刀……」
  他就這麼自言自語地磨耗了半個小時,體熱一過後,清醒的他憶起面有愧色的張雷一反常態說了一些拉雜話,還要他諒解他!這教鄒懷魯旋身要出去找他理論,沒想到連根本沒鎖的門把竟被卡住了!他氣得握拳在門板上重捶一記,破口大罵:「這個張雷,明天我不凶你一頓絕不善罷干休!」
  沒想到這氣一冒,才剛擺脫不及一刻鐘的熾熱感覺又回來了。看來,漫長的月夜有得他熬了,而他沒把握能熬過去。
          ☆         ☆          ☆
  天剛破曉,一縷金絲從東方天際射破了黯沉的冥漠,揮別昨日的星辰。
  隨意披掛著襯衫、長腳翹坐在窗台、一夜無眠的鄒懷魯終於目睹到晨光,慶幸地彈著無力的眼皮,合衣躺回自己的大床上,雙臂擁著熟睡過頭的為盼,聽著她輕微的呼吸聲。
  鄒懷魯告訴自己,再擁抱她一次就好,因為過了這一次,恐怕得等好久才能看她晏起的模樣。他臨睡的朦朧眼簾底盈滿著她天使般的笑靨,這無言的親密撫慰似在獎賞他苦熬一夜的辛勞,讓他心滿意足的墜入有她的夢鄉中。
  這個夢本該是靜謐、詳和,只屬於他們倆的。不料現實與夢相反,他甚至連作個夢都逃不開現實,他夢見理直氣壯、全副武裝、拿著大鐵樁的牟冠宇又來攪局了。
  砰!砰!砰!
  從遠處傳來砰然的撞門聲,像是要拆了整棟屋子,吵得頭昏眼花的鄒懷魯翻個身往被單裡縮了進去。
  十分鐘後,他的房門被撞了開來,一列雜沓紛擾的頓足音教半寐的鄒懷魯略抬身子瞧個究竟。只看到憔悴的牟冠宇憤恨地對鄒雋易說:「若非今日親眼讓我瞧見,我還真就信了你!說什麼這小兔崽子已有對象,不可能再騷擾我女兒,你怎麼解釋?」
  鄒雋易也沒料到為盼真會在這兒,不過體諒牟冠宇思女心切,也就更低聲下氣地說:「牟兄,無論如何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還你公道。我們何不先下樓,留月倩和玄羚在這兒……」
  陳月倩根本不在乎什麼公道、面子,她心焦地撲身至床邊,扶起仍舊不省人事的牟為盼,擔憂地抱住了女兒熱呼呼的身子,喃喃念著:「為盼,我的女兒,媽還以為你做了傻事了!」
  童玄羚適時地找到了牟為盼的衣服,兩個女人開始為她穿戴。
  這房子裡唯一默不作聲的人就是鄒懷魯,此刻的他已完全清醒,他下意識地背過身子任由母親和陳月倩替為盼更衣,悄悄走下樓去面對牟冠宇。
          ☆         ☆          ☆
  「很抱歉!牟伯,我暫時不能娶為盼。」鄒懷魯雙眼直視牟冠宇,凝重地重申。
  牟冠宇一臉氣憤地在鄒雋易與鄒懷魯父子間來回地轉著,隔了好久才說:「為什麼?難道你在報復我?難道你真的不愛為盼了?」
  「都不是的!牟伯。」鄒懷魯蹙眉矢口否認。
  「那麼你是要我求你娶她了?」牟冠宇咬牙地追問,見對方不答,忽地就要朝鄒懷魯的方向下跪、對他磕頭,幸虧鄒雋易眼明手快,攔阻在半空中。「懷魯,就算我求你回心轉意吧?就算你不看看為盼這些天來的落寞樣子,也請看在我這個老頭跟你磕頭的份上。更何況……你也玩弄過了,不能這樣說愛她又不要她地狠心甩掉她吧!」
  鄒懷魯的雙臂被牟冠宇緊緊地掐住,碩實的身軀文風不動,只是僵硬著蒼白的臉迴避牟冠宇的目光。直到張雷抱著鄒奶奶出現在樓梯口時,他才微眨了一下眼瞼。
  「讓我這個老太婆來解釋一下吧!冠宇!」鄒奶奶剛說完話,就已被張雷放至舒適的沙發椅上,她和藹喜樂的態度和三個男人之間僵硬的氣氛形成強烈對比。
  等到三個男人狐疑地坐下來後,她才滿意地點頭,解釋道:「是我要張雷把為盼抓來下藥,送到小魯床上的。」
  「奶奶!」鄒懷魯訝異地喊了出來,衝著老奶奶說:「你這麼做有可能會把為盼害慘了!」
  「怎麼?只准你可以虐待她,卻不准我對她使詐了?偏心鬼!」鄒奶奶當眾跟孫子做了一個鬼臉,掀了孫子的底牌。
  牟冠宇冷眼看著這對婆孫對談,不信任他們,反而不解地回視鄒雋易。鄒雋易也對他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然後拍拍他緊縮的手背,示意他別操心。
  「鄒老太太,你有話就直截了當說出來吧,省得我們又得大玩猜心的遊戲。」
  「好,我就喜歡和你聊天、抬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跟你提親了。冠宇,乾脆點,就一句話,肯還是不肯?」
  牟冠宇斜睨抱胸而坐的鄒懷魯一眼,冷笑道:「如今我是肯了,這回老太太最好先問問懷魯的意思,免得屆時新郎又跑得無影無蹤。」
  鄒懷魯無奈地望了天花板一眼,瞥到奶奶不悅地看了他一眼,無辜地問:「奶奶怎麼了?」
  鄒奶奶撇過頭去,疾聲道:「奶奶我痛心,痛心我白疼你這麼多年,你竟然敢做不敢當!張雷,你老實跟大家說,少爺昨天喝了什麼?」
  什麼跟什麼?鄒懷魯不甚理解地盯著一反常態的奶奶後,冒火的怒目就順勢朝張雷的方向狠射了過去,氣張雷暗中擺他一道。不讓張雷有解釋的機會,他霍然起身說:「好了,我懂你們的意思了。當為盼走西時,你們要我走東;如今只因為我和為盼拉大距離,你們就有了新的想法,頓覺愧疚與良心發現,就又開始故態復萌要操縱我和為盼的婚事了。總之一句話,我和為盼的婚事從來就沒能隨心所欲過;我厭透了這點。還有,你們大人也從不把我們的話聽完!我從未說過不娶、不愛為盼的話,只是說『暫時』,這個暫時是有時間性的。」
  他深吸了口氣,轉頭對牟冠宇繼續道:「反正我受夠了牟伯對我質疑與不信任的態度,因為是你把這種觀念加諸在為盼腦裡,連帶造成她對我的人格判斷力失常,甚至當她對我的愛與對你及家庭的忠實度產生互抵時,她往往傾向於你的多。在這點上,為盼受的苦絕非你樂見的。請相信,她愛我並不表示她會少愛你一分,因為這是不一樣的愛!」他看著牟冠宇覷眼瞪他的表情,確定他已開始咀嚼他的意思後,轉向奶奶發難。
  「還有奶奶,我瞭解你疼我、護我的用心,但我受夠了您老是要我出外找女孩玩弄的把戲,甚至又把這種公式套用在為盼身上!我們只是很單純的愛著對方,由靈的結合再進行至肉的結合,但為什麼您就偏要搞得這麼複雜!」
  奶奶眼裡堆著淚,低頭脫口解釋:「我以為你知悉我將不久人世,所以想犧牲自己和為盼的將來成全奶奶愚昧至極的傻觀念,而我又彆扭得低不下頭來跟為盼承認,所以想盡一點心力挽回罷了。」
  「奶奶!」
  「媽!」
  鄒懷魯和鄒雋易聽到鄒奶奶赫然挑明的話,無奈地經喚她一聲。
  面對親人要把傷感的話講出來總是比較難的,於是鄒奶奶坦然地面對牟冠宇。
  「他們以為只要瞞著我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告訴你,病人的預感往往比旁人來得準些,因為他們會從愛他的親友們閃躲的眼神裡找到答案。哼,我都七十好幾了,什麼時候蒙主寵召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牟冠宇梭巡一圈後,遲疑的問:「鄒老太太不是罹患關節炎嗎?」
  「是雋易這麼跟你說的?」鄒奶奶心裡有數地反問他:「若我真是只有關節炎的話,懷魯有必要小題大做,擔心我的病情,連公司都不去的地步嗎?老實說,你不覺得這種情況有一點奇怪嗎?冠宇。」
  「難道老太太您在暗示我別的?」
  鄒奶奶眼裡閃著宣佈喜事的光芒,怡然地說:「我哪裡是暗示,就讓我直接說清楚吧!我得的是骨癌,已近末期了,即使進行生化治療或切除手術,也只有半年的老命可活。所以懷魯說的『暫時』大概就是『半年』吧!至於他一反常態遠離為盼,就是想減低我對為盼的反感,怕我以死的手段跟他哀求。所以在大家都有芥蒂與各有心事的矛盾情況下,唯有我出面把氣球戳破,謎題才會顯現出來。如果小魯真的肯替奶奶著想,就趕快趁我兩腿一伸前,把為盼娶回家吧!」
  大伙等著撐顎交腿而坐的鄒懷魯下決定,他直拖了一分鐘後才說話。
  「既然如此,等我徵求為盼的同意後,就會以公證的方式結婚。」
  哪裡知道深受感動的牟冠宇與原本和藹熙笑的鄒奶奶臉一灰,當下齊聲駁斥:「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牟冠宇彷彿覓得知音,心喜的挪坐到鄒奶奶身邊,開始熱絡地討論起婚宴的事。
  一夜無眠的鄒懷魯經他們這一吼,忙蓋住耳朵,在父親旁邊歎道:「爸,我覺得牟伯和奶奶比較有母子的樣子。」
  鄒雋易笑著反問:「怎麼說?」
  「因為他們總是一鼻孔出氣!」
          ☆         ☆          ☆
  鄒懷魯二十七年來的等候、一生願望的延續,就要在今天實現了!
  結婚是女人一輩子的事,但是今天他要大伙也知道,結婚對男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生的事呢!
  自他六歲那年見到牟為盼,懵懂、吃力地抱著當時才一歲半不到的她猛親良久,直到她號啕大哭、哽咽地叫媽媽,粉嫩的小手有勁地推開自己的臉龐,掙扎地要遠離他,終於截至大人出手扯開他倆後,鄒懷魯方始善罷甘休地鬆開自己的小手。
  如今手掌大了,掌紋也複雜了,但是那份發自心中的篤定與決心,自始至終,未曾流轉、消逝。於是,這份記憶便深植在他腦海裡,永不磨滅。
  從那定情的一吻開始,他每年生日慶會的烏龍三願之中不可告人的一願,就是娶牟為盼為妻,不管將來她是醜、是美、是胖、是瘦,今世永不移志。
  此時此刻,他出神凝望著這位纖手微抬欲掀起頭紗的嫵媚新娘,注意到她忽然住手片刻,隨後心有所顧慮地將手抽回,小心翼翼地疊放在小腹前,靜坐著等他掀起頭紗,其猶豫又惶恐的模樣惹他心底發笑,接著一股貼心、稱意又驕傲的暖流即刻在他胸際漾起,為她一改往昔坦率的行為驚訝萬分。
  這會是他愛了好些年、做事從不三思而後行的女人嗎?
  看著這個才與他立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誠懇誓言的女孩,便一步一步的朝她趨近,從她左側閒晃到她的右側,炯炯熠熠的目光直射進隔著一層綴著一朵朵用珍珠裝飾成小白花的頭紗內,想獨擁她一眄一盼的丰姿。
  牟為盼啊牟為盼,你怎能美得如此嬌妍而不自知呢?俗麗的胭脂遮蓋不住她紅紅櫻唇所散放出的柔光,她白裡透紅的粉頰只讓多餘的粉黛毫無光彩,這提醒著他,她的自然美勝於一切俗事庸物。
  等到他終於體貼地為她卸下頭紗,想說句感性又羅曼蒂克的話時,她長吁口氣地大聲說道:「臭鹵蛋!你害我獨自一人坐在這兒等了三個小時,不能動、不能走,又不能吃東西。我餓扁了!」
  他這個鹵蛋呆住了!但調侃自己這何足驚訝,只能接受她江山易政、本性難移的毛病,勉為其難地說:「聽我一句就好,就一句話,我馬上下樓搜糧食給你打牙祭。」
  「鄒懷魯,那就直說吧!雲吞吃多了,這麼溫吞!」牟為盼輕斥他一句,但嗓音裡明顯地增添幾份柔媚之態。
  鄒懷魯的唇際間彎起一抹溺愛的笑,輕輕在她耳邊呵氣、低噥:「令我今生執迷不悟、傾心為盼者,非你牟為盼莫屬。」
  他這番表白甫出口,牟為盼漾著柔光的眼眸隨之一怔。「那也是因為唯有你才能這麼百般容忍像我如此粗魯的人。不過,這得怪你,誰教你叫『懷魯』。」
  輕捧著牟為盼破啼為笑的臉頰,困擾他一輩子的迷思也在瞬間消散了。他這才赫然了悟,只要今生有為盼回應他的愛,昔日擱淺在腦海裡的種種醉心、剜心的光景皆不復追究了!
  在這星空燦爛的一夜,鄒懷魯緊擁著他的新娘共赴鵲橋,登上無冥的銀河天際,數著默默含笑的星星。唯美中不足的是,當他們快樂的數著星星時,牟為盼突然顫唇迸出幾滴淚,她的淚幻變成晶瑩剔透的露珠,彷彿經他溫慰如朝陽的擁抱而瞬間飛騰於空氣中。
  他頻以低沉的音調安撫她,替她驅散了紅色恐懼,於是喜氣洋洋的幕帳緊緊包裹著他們,可愛的呢喃輕盈地在深謐的夜裡迴盪迷繞著他們。
  這深情切切的佳偶是如此珍視這一刻,絲毫沒察覺風在吟、花在舞、樹在搖、大地在歡唱,甚至連遙遠縹緲的浩瀚中天裡,也有一顆特別晶亮的星光在對他們猛眨眼,默默傳遞著一份千年亙古的綿綿祝福。

[全書完]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1-21 09:40 編輯 》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0-1-21 09:41:06 |只看該作者
與讀友促膝交心

  久違了,大家:
  本來這篇序是要丟給金不換寫的,但他很賴皮(意料中事),硬是把筆紙塞還給我,還用修長迷人的手指頭數了許多理由,那張性感的嘴皮子耍動得天花亂墜,而托著香腮、撐著腦袋瓜子的我聽了也認為頗有道理,就將他不願幫我寫序的理由歸納出兩大因素。
  一,因為不滿我即將抖出他的故事,少爺他在別瞥扭啦!不過他個人自私的意見不重要,我們可以不用睬他(因為獨樂不如眾樂)。
  二,他認為有幾件相當任重而道遠的事必須由我自己親口說出,才可將我的誠意表達完整。以下呢,又分三點──(比我還龜毛!)
  第一點,感謝讀者這麼愛護與支持《只願天空不生雲》,金楞、若茴與「禾馬阿蠻」銘記在心。
  第二點,感謝〈禾馬〉的大頭、小頭編輯群,以及繪製封面圖樣的淑芬。因為若沒有他們的慧眼,就沒有完整與包裝精緻的《只願天空不生雲》了。(事實上,有一位住高雄的淑齡妹妹正在兩本書之中猶豫不決、不知該買哪一本時,她的目光徒然一閃,竟和封面女郎一見鍾情,因此才決定買我的書。她剛讀之時有點意興闌珊,沒有很迫不及待;誰料一晃眼,四個鐘頭都過了,才冒出一句「夭壽喔!」,可愛不?)
  第三點,「禾馬阿蠻」寫起書來很囉嗦,荼毒編輯群的視力是常有之事。
  第四點嘛……少爺說他還沒想出來,我可以先跳過!(看見了沒?金大牌開始對我拿喬了。)
  在談及我個人之前,有樁題外話題便在此一敘。台中大肚鄉的心怡讀友曾來信說,在某報上見到兩篇文章署有我的筆名,並且好心地將內文影印給我(再次謝謝心怡的熱心),為此,她與同學討論良久,依然不能確定是否真是我投的稿。
  起初我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然後遲鈍地慢慢消化事實,覺得有人幫忙打知名度也不是件壞事,等到我將心怡的信讀了兩遍,才發現事態沒有我起初想得簡單,因為若不找機會解釋,可能會困擾到其他的讀友。所以接受了〈禾馬〉徐姊的建議,在此藉一小段落通知「禾馬阿蠻」的讀友──
   《只願天空不生雲》及本書《烏龍新娘的嫁事》的作者阿蠻,除了小學五年級
  時曾因拾金不昧上過報,從此就與報界絕緣了。「禾馬阿蠻」目前專意於長篇愛情
  小說,以此筆名委託禾馬文化事業有限公司代為出版,才不曾以「阿蠻」發表任何
  文章、短文於其他書報雜誌。特此聲明。
  哇!文謅謅的字眼還真不習慣。總之,如果曾有讀友對此問題感到疑惑不解,請牢記要一傳十,十傳百──那是同名的別人所撰,不是我寫的啦!因為我若真的要投稿,也絕對不會用同一個筆名,至於若是哪日老天下旨要我寫的話,屆時也會籍禾馬公告欄向大家說個清楚。
  小事解決了,得換大事了。
  歸納讀友寶貴的來信,幾乎每封都提及留花了不少時間翻閱我的書,目前最長紀錄是四個小時(不知有沒有人曾破這個紀錄的?),此外不少讀友問了一些既有教養又不至於令人尷尬的問題,在此以重點方式回答。
  名列首位的是:我是不是一個很怪的人?為什麼要取個這麼怪的名字?取阿蠻是不是因為我很刁蠻?或野蠻?如果我不幸姓曹的話,豈不是得叫曹操!
  阿彌陀佛!這麼些可愛的問題我非得講個仔細不可。(先說好,這可是我自己的點子,任不得人再搞雙胞案啊!)
  在中國古神話中(不知何篇,總之有就是了),南方有一種鳥,名叫蠻蠻,是一種愛情鳥,俗稱比翼鳥,其體態狀如野雁,只生得一翼一目,待伴偶相遇後始得視而飛,所以叫阿蠻的我寫愛情故事不是很恰當嗎?(附:歡迎親愛的讀友來信,但可別追問我,古早的中國南方是不是真的有這種蠻蠻鳥?因我又不是古人,沒能親眼目睹;不過照中國人固有的積習看來,即使世上真有這種珍禽,恐怕也早絕種了。)
  第二個問題:書名為什麼叫《只願天空不生雲》?
  這是一種暗示手法,其實天空生不生雲無關人世,但人的心中若生起雲霧的話,行事就會失去方向,理智亦被蒙蔽。只願天空不生雲,不就是若茴、其他愛著金楞的親友與讀友殷切期望的事嗎?
  第三個問題:我是男還是女?多小了?是不是十八歲?書中人物是不是我的化身?我是不是也曾歷盡滄桑?
  我是女的。十八歲的黃金歲月早已杳如黃鶴,目前坐「二」望「三」,但請往靠近二的數字猜(女人嘛,青春何價!)。書中的人物不是我的化身,也不是別人的化身,若讀友認為與自己的處境有雷同之處,純屬心虛。在愛情路上我是那種平凡又幸運的人(就是日本漫畫裡的典型女主角),但在數學與微積分課堂上,我是真的歷盡滄桑。我也曾納悶,為什麼這兩門課總不認識我的阿拉伯數字?
  再來必須向中壢的慈儀妹妹道個歉,因為我呆呆地將地址少寫了個字,信被郵差先生退了回來,所以延遲了時間,請原諒我的粗心。我知道慈儀喜歡看若茴被射殺的那段,而且看了N遍,也哭了N遍(我想你應該不是唯一的一個),當初答應要給你三帖良藥止紅腫的,依諾報給你聽──不是兩塊西瓜皮,就是拿兩個冰塊往眼眶罩(眼皮得記得合上,凍傷眼膜非同小可),若還是沒效的話,建議你不妨試一下太陽眼鏡,冬去夏來大熱天下,沒人會好奇。
  還有,我最可愛、特別喜歡問「為什麼?」,又不怕「考」的小讀者欣娟妹妹(她來信時,距高中聯考只差九十天,如今又少了三十天,我還真替她捏把冷汗),非常擔心我會賴皮把地址弄丟,惡意不回信給她。為了她的成績好,我再等個幾天回個「載不動、許多Why???」的長信給她吧!
  最後,希望大伙天天開心,該唸書的人,得好好唸書;該做事的人,得上緊發條;還有我,得加緊努力地爬格子。下回見!
                  目前一心專意於爬長篇格子的
                      禾馬阿蠻留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4 13:0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