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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嶄新的一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花兒燦爛,綠葉茵茵,微微的風吹得人連骨頭都快酥了,好似在預告這美好的一天。
精神奕奕地踏進業務部,妙妙決定盡快找機會向于司懺表白心意。
自從上星期王美郁也表明了態度之後,她就下定決心不管什麼暗不暗示了,再暗示下去,恐怕連螞蟻也別想撈著半隻。
她是迷糊,可不是笨。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業務部這一天特別忙碌,光是樓上樓下她就跑了不知幾百超,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前半個鐘頭的訂餐時間,她終於找到機會了。
「經理,中午你要什麼便當?」
雙目盯在電腦屏幕上,手指忙著按鍵尋找資料,于司懺頭也不回地說:「牛肉燴飯。」
「哦!」妙妙緊緊張張地在手上的便條紙上做記錄,然後更緊張地深吸了好幾口氣,同時拚命先說服自己,現在是男女平等的先進時代,男人或女人先表態都嘛一樣。「經……經理……」
「還有什麼事?」
「那個我……我……」她的聲音不但微顯高亢,並且緊張得有點變調,彷彿被掐住脖子的小貓咪。「我喜歡你!」我了老半天,終於把重點擠出喉嚨了,然後便屏息等待對方的回答。
十秒鐘沉重的靜默,于司懺始終面對電腦屏幕,連眼角也沒瞄過來一下,只隨手拿給她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文件。
「這是我給你的回答。」
「呃?」妙妙狐疑地接過來一看,霎時間,烏雲蔽日,轟雷蓋頂,耳際嗡嗡嗡亂響,一陣天昏地暗之後,腦袋裡便呈現一片絕對的空白了。
「下午你就直接回人事部報到,我已經跟齊經理說好了,你放心,除非你把整棟大樓都給爆了,否則公司絕對不會辭掉你的。」
這就是他的回答:他把她調離業務部了! 拒絕得好徹底!
抱緊了裝著自己私人物品的箱子,妙妙茫然地回到老家人事部,迎面便是齊經理同情的目光。「那個……」他沒碰過這種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也許剛開始他是真的對你有興趣,但是相處久了才覺得你並不適合他,所以……」
他還沒說完,妙妙已經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了。
「經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嘛!」人事部裡其他女同仁馬上抗議過來。
「不然我該怎麼說?」齊經理無措地問。他說的是實話呀!
「放心,妙妙,」她們沒理會齊經理,逕自一人一邊安撫痛哭不已的妙妙。「現在你很難過是一定的,但是我們會幫你,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幫你盡快忘掉這一切的!」
所以,自這天開始,妙妙一下班後就被同事們帶到各處去瘋去玩,因為她們告訴她,想要忘卻失戀的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自己暫時忘卻現實,直到時間讓一切歸於淡然。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除了按照她們的話去做之外,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這是她的初戀,她根本沒有過去的經驗可供參考。
她只知道,現在的她一想到他心就痛,眼淚禁不住就掉下來了,一想到他就難過得好像要抓狂,想死了算了;所以不想去想,不想去承受那種痛苦,而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到他,不讓自己去碰觸到傷口,她只有使自己沒有時間思考,甚至沒有時間考慮這樣到底對不對?
雖然也有人提議既然她這麼喜歡于司懺,乾脆倒追他算了! 但在妙妙以為,既然她被調離業務部,而王美郁並沒有被調離業務部,很顯然的,于司懺已經選擇了王美郁。 既然他們是兩情相悅,她怎麼可以做這麼缺德的事去破壞他們?
人家不也都說,如果真心喜歡對方的話,應該視對方的幸福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這樣她又怎能去破壞他的幸福呢?
所以,她一定要忘了于司懺,無論有多痛苦,她不能不忘掉他!
05
「林妙依,這份文件……」
于司懺低著頭說至一半驀然噤聲,慢慢抬起頭來,望著角落的空辦公桌,第N次想起妙妙已經被他調離業務部了。
如果他願意對自己承認的話,從妙妙離開他的辦公室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但他始終不願意承認,頑固的、執拗的不肯承認,因為一旦承認了,就表示他又一次輸給那個將他外婆折磨至死的宿命了。
他憎恨自己擁有這種受詛咒的能力,更憎恨那個無論如何不肯放過他外婆的宿命,所以打死他也不願意再次輸給它了!
即使他很想念她,只要工作一停下來,腦海裡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小臘腸狗似的身影,不經意瞥向曾經屬於她的角落,耳旁彷彿可以聽見她困惑的聲音,請他再說一次哪份文件是要送到哪裡去的? 這份思念究竟從何而來?
拿下眼鏡,捏著鼻樑,他實在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那個除了很可愛、很單純、很坦率、很有趣又很愛笑之外便一無是處的小女孩,為什麼老是盤桓在他腦海裡不肯離去? 這份思念又為何這般綿長苦澀!
敲門聲驀響。
「進來!」 迫不及待地應聲,他又逃到工作後躲避現實了。 他還能逃避多久?
半夜兩點,半睡半醒的,妙妙回到了家中,打算直接躺上床睡覺,沒想到林爸爸和林媽媽還在客廳裡等她,瞌睡蟲頓時嚇跑了一半還多。
「爸,媽,你們怎麼還沒睡?」
「你最近為什麼都這麼晚回來?」林爸爸反問。
妙妙瑟縮了下。「跟同事出去玩嘛!」
「那也不能這麼晚回來呀!」
「人家都已經滿二十歲了,」妙妙囁嚅道。「晚一點有什麼關係?」
「就算你成年了也不能這麼囂張,你是女孩子呀!」林爸爸低吼。「以後不準超過午夜,記住了!」
眼見老爸爸好像真的生氣了,妙妙不覺更畏縮。「好嘛,好嘛!」
「還有,以後週末不要又跟同事出去玩了。」
「為什麼?」妙妙抗議。這樣她又會想他想得好痛苦耶!
「我要介紹你認識幾位先生,你可以和他們一起出去玩。」
無所謂,只要能讓她把時間填滿就行了,對象是誰都沒什麼不同。 「好啊!不過要玩什麼由我決定。」
她不要溫吞吞的聊天,也不要有氣沒力的散步,她要的是能耗盡她渾身精力的節目,讓她累到沒力氣再去做其他事,包括想念他。
很優,但至目前為止,對她而言卻是惟一有效的辦法,就如同事們所說的。
讓自己忘卻現實才能讓她暫時忘卻失戀的痛苦。
妙妙被調離業務部後,在同事的鼓勵下,王美郁也曾找機會主動向經理表明了思慕的心意,雖然于司懺很婉轉地告訴她他還沒有找對象的意願,但也沒有把她調離業務部,所以她自認還有機會,只不過要慢慢來罷了。
「經理,你的臉色不太好呢!最好不要再加班了吧!」王美郁關心地說。
每天每天的加班,日日夜不成眠,連飲食都不正常,于司懺也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到哪裡去,但是他不能不這麼做,否則……
「我必須趕下半年度的業績額。」
「可是……」王美郁困惑地低語。「雖然現在才十月中,但下半年度的業績額不是早在月初就達成了嗎?」
「是嗎?」于司懺沉默了下。「我有我自己定的業績額。」
「但……」
「下班了,你回去吧!否則家人會擔心的。」
王美郁躊躇片刻,終於還是無奈地離開經理辦公室了,于司懺這才吁了口氣,放下工作來點燃煙。 他錯了嗎?
「妙妙,這份文件要馬上送到財務部,還有這個送到企劃部,這個送到業務部,這……」
「等等!」旁邊突然冒出一隻手搶去那份要送到業務部的文件袋。「這個我送去就好了。」
齊經理頓了頓。「啊,對,送到業務部的……呃,你送,對,你送去就好,你送去就好!」尷尬的笑了一下後,他繼續說:「最後這份送到總經理室。」
妙妙先朝同事投去感激的一眼,才拿著其他三份資料走出人事部,她的身影一消失,剛剛那位女同事立刻凶巴巴地瞪住齊經理。
「經理,你也差不多一點好不好?人家妙妙還沒有釋懷,你怎麼老叫人家去業務部呀?這樣她就永遠都無法忘記了嘛!還是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你才故意欺負她?」
「對不起啦!」齊經理苦笑。「我一時忘了嘛,而且已經這麼久了……」
「哪裡久啊!才三個禮拜而已耶!」女同事嗤之以鼻地反駁。「告訴你,女孩子才不像男人那樣沒良心,有什麼痛苦都要經過好久好久才能逐漸舒緩過來,妙妙又是那種死心眼的女孩子,這種事她沒那麼容易忘記的啦!」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更加小心的,這樣行了吧?」唉,真麻煩!
不過奇怪的是,自重回人事部以來,妙妙反而很少凸槌,也許是大專心想要忘記他,注意力反倒特別集中,這實在不曉得該算好,還是算不好?
一踏出辦公室,于司懺便看見人事部的女職員送文件過來,不假思索地,他立刻過去將右手搭上對方的肩膀,幾秒鐘後即放下,讓人幾乎察覺不到他的特異舉動。
「這是給我的吧?」
雖然僅僅數秒,但已足夠他清晰地「看見」妙妙懷抱著一個初生嬰兒,滿臉燦爛的興奮光彩。
是麼?明年九月她將會為某個男人生下孩子了嗎?是她父親為她找的對象?
這樣也好,起碼他不必對她感到歉疚了…… 是歉疚嗎?
「經理,這個星期六我們要為楊志中慶生,你會去吧?」
他並不想去,但是又不能不去。 「我會去的。」
塗仕謙是個溫和斯文的男人,就如同于司懺一樣,比于司懺大上一、兩歲,卻比于司懺開朗得多,倘若她先碰上的是這個人,也許她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但是她卻先認識了于司懺,又愛上他,然後才認識這位塗仕謙,所以,現在她只想和他作朋友,妙妙心想,也許未來有一天她也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
但絕不是現在。
塗仕謙是爸爸介紹給她的第四個男人,之後,她就固定找塗仕謙出去,而不再理會其他人了。
「為什麼?」塗仕謙問。
妙妙聳聳肩。「因為只有你才不會抱怨KTV太吵,遊樂場太墮落,看電影太無趣,也不會老是跟我聊一些我沒興趣的話題,更不會因為我閱禍而難堪,以至於生氣。」
「那麼,你是否有一點喜歡我?」
妙妙想了想。「朋友的喜歡,有;其他,沒有。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喔,只不過因為爸爸的命令,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你出來,否則我寧願和女同事出去玩更自在一點。」
「那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不想!」妙妙毫不考慮地回絕了,再反問:「你就那麼想要林家的命術古籍嗎?」
「想得要死!」徐仕謙也很老實。「我從小就對這一方面非常著迷,但是你也知道,坊間的書籍往往有許多謬誤之處,而且重點部分也都消失不見了,就算去拜師,老師也不一定肯傾囊相授,所以……」
「所以你想要研究林家的古籍,少有謬誤之處,全文也保留原狀,可是你看了不一定懂喔!不要說我,就連我爺爺到現在都還在埋頭研究呢!」妙妙一本正經地說。
「老實告訴你吧!林家古籍實在太多太精深了,並不是那麼容易領悟的,也因為如此,林家才會一個星期休息五天,這五天都是他們研修的時間,我想,就算研究到死,他們也不一定能全盤吸收。大家都說林家算得準,其實那也是因為他們只透露他們算得準的東西,沒把握就不敢亂說了。何況……」
她蹙眉回憶。「我記得爸爸曾經跟我說過,生死天在定,姻緣紅線牽,除了這些之外,其他都是變數,算命這種事只能告訴你可能會發生什麼狀況,要不要讓它發生,仍是要由個人自己來決定,所以才叫趨吉避凶,對吧?」
塗仕謙深深地注視她一眼。「我想要林家的古籍,但是如果我對你的印象不好的話,我也不會勉強自己和你結婚的。」不過,說是印象很好也不太正確,該說是他覺得她很可愛,就像他的小妹妹一樣吧!「再說……」
「我們八字很合?」見他點頭,妙妙不以為然地兩眼一翻。「咕,哪個不合呀!」
塗仕謙淺淺一笑,轉開話題了。「今天想到哪裡玩?」
妙妙略一思索,忽而雙眸一亮。 「遊樂場!聽說又多了好多新型遊戲機耶!」
「一大早就去遊樂場?」
「有二十四小時的呀!」
他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算了。 「好,遊樂場就遊樂場。」
一般來講,各公司都會提供業務經理一筆交際費,多餘的可以收進口袋裡,也可以算是業務經理專有的變相外快。
威迪生的交際費是由前一年的總業績額而定,聽說數額相當大,不過,于司懺真正需要用到交際費的機會並不多,反而毫不吝惜地將大部分交際費都花在業務部同仁身上,這也是業務部同仁們之所以對他心服口服的原因之一。
譬如楊志中生日這天,事前他就表示所有的開銷由他支付,也因此,大家都不肯輕易放他先行離開,堅持要他和大家一起玩到底。
午餐後,大夥兒便直接到KTV去一展歌喉,兩位服務生領著一大群人左拐右轉進入兩間中包廂,第三位服務生則相對轉進小包廂。
「請問兩位有按鈴嗎?」
「有有有,啤酒,我們要啤酒!」妙妙大喊。「先來一桶,還有毛豆、雞爪、豆乾各來一盤!」
「先生呢?」
塗仕謙搖頭。「這樣就夠了,謝謝!」
「好,來,點歌!點歌!」
「天堂、春泥、布拉格的廣場、明天愛誰、Melody、白色羽……」
「你夠了沒?都是你的歌!」
一大群人分成兩間中包廂,一間容納攜伴的同事,其他則擠在另一間包廂,而這間包廂也比另一間包廂來得吵,幾個人不是搶歌本,就是搶麥克風,比幼稚園小班更幼稚。
在如此嘈雜的空間中,某個角落裡,于司懺與王美郁又被大夥兒硬湊在一起,王美郁自然是求之不得,于司懺卻恍似未覺大家的用意,兀自靜靜地抽煙喝咖啡。
「經理,煙抽太多不好喔!」王美郁體貼地說。
「對不起。」于司懺立刻把煙捻熄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經理,我並不怕煙味。」王美郁苦笑。「我是想說抽煙對身體不好,所以……」
「謝謝,」于司懺掛上溫和的微笑,「以後我會盡量少抽。」說完即起身。「我去倒咖啡。」除非不得已,否則他不沾任何含有酒精的飲料。
王美郁忙跟著起身。「我也去。」
「不必兩個人都去,」于司懺按回她。「你要紅茶是吧?我幫你拿。」
望著于司懺離去,王美郁心中的無力感更沉重了。
雖然大家都盡量在幫她,但她感覺得出來,在于司懺眼中,除了屬下之外,她什麼也不是,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分一毫也沒辦法!
妙妙的酒量非常好,一公升的啤酒兩桶也醉不倒她,最多話多一點,脾氣沖一點而已。
但塗仕謙可就不行了,他連一口酒也喝不得,因為他對酒過敏,一喝酒就全身長滿各式各樣的包包,肉包、菜包、小籠包、叉燒包、酸菜包、芋頭包……任君挑選,而且都是粉紅色的,更別提有多癢癢了!
所以他從不喝酒。
「我聽你大姐說你並不喜歡喝酒。」
「我最討厭喝酒了!」
「那為什麼要喝?」
「因為我想喝。」
這種對話實在是相當高深,一般人可能聽不太懂,但是塗仕謙一聽就明白。
「你心情不好?或者是……」他瞄向已半空的第二桶啤酒。「想忘記什麼痛苦的事?」依據過去的經驗,這時候妙妙的長舌症狀也差不多要開始發作了。
妙妙沉默片刻,驀地綻開一朵絢爛的笑花。「我失戀了!」
「咦?」塗仕謙愣了一下。「同事嗎?」
「他……他是我們公司的業務經理,」妙妙垂眸望住手中的麥克風細聲囁嚅道。「後來他把我調回人事部了。」
「啊……」塗仕謙若有所悟。「原來你喜歡那種精明能幹型的男人。」
妙妙猛然抬頭,「才不是呢!他才不……」說到這兒忽然打住,驚訝的盯住淙仕謙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現在才發現你跟他很像呢!」
塗仕謙比她更驚訝。「耶?我?」
「是啊!」妙妙認真地點點頭。「雖然五官不像,但是你們同樣都是那種高瘦型的男人,氣質很好,脾氣更好,不過……」她指指眼睛。「他有戴眼鏡,你沒有。」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挑上他陪她嗎?「其實我以前也有戴眼鏡,不過醫生說我的度數很淺,能不戴的話就盡量不要戴,這樣度數就不會再加深。」
「他可不行,他兩眼都是八百多度,不戴眼鏡就幾乎等於瞎子了。」說罷,她突然指住電視。「啊!心動,我最喜歡這首歌了,我要唱,我要唱!」
聽她唱了兩首歌後,見她一副欲罷不能之勢,塗仕謙悄悄起身。 「我去倒紅茶。」
「……我拉著你望著你欲哭無淚,你淡淡的冷冷的那麼絕對,話越說越讓自己顯得狼狽,人何苦要愛到。尊都被摧毀……」(愛人好累)
果然,她根本沒聽到。 塗仕謙搖搖頭,逕自離開包廂了。
「對不起。」
聞聲,于司懺往旁挪一步,繼續朝杯子裡注入熱紅茶,塗仕謙則拿紙杯裝冰紅茶,眼角忍不住多瞄了于司懺一下。
奇怪,他們兩個……好像有幾分相似呢!而且對方也戴眼鏡,度數看樣子也不輕,會不會是……不,不可能!
塗仕謙對自己搖搖頭。 不可能這麼巧的!
想罷,他即端著冰紅茶離開,片刻後,于司懺也兩手各端著咖啡和紅茶回到包廂裡去了。
渺渺的熱氣微飄起淡淡的檸檬香味,甜甜的啜進嘴裡卻是如此苦澀,王美郁遙望著對面的于司懺,他把紅茶端給她之後,便借口要和對面的人說話而坐到對面去,不一會兒,他又獨自一人躲到角落裡去抽煙了。
看得出他並不喜歡這種熱鬧場合,但他完全沒有流露出絲毫不快之色,溫和的微笑始終掛在他唇畔,惟有自不曾間斷的煙霧中,才能感受到他隱藏於內心的煩躁。
大家都知道于司懺會抽煙,但這近兩個月來他的煙癮特別凶,恰恰好就是從妙妙離開業務部那一日開始。 他後悔了嗎?
「好餓喔!現在幾點了?」
「哇,六點四十五了耶!難怪我也餓了。」
于司懺聞言隨即起身。「我去付費,算到七點,時間到就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好啊,我們去吃壽司!」
「泰國菜!」
「飲茶!」
「壽星決定!壽星決定!」
在吵鬧聲中,于司懺默默地走出包廂,這一回,王美郁學乖了,她問也不問就跟在他後頭出去了。
「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想再倒杯紅茶。」
「我可以幫你倒呀!」
「我知道,可是他們現在好吵喔!」
「嗯……說的也是。」
「我肚子餓了。」
「我不餓。」妙妙兀自翻閱歌本,漫不經心地回道。
「可是快七點了,應該吃晚飯了呀!」
妙妙抬首,雙頰嫣紅,她還沒醉,可是再喝下去就會醉了。 「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吃吧!」
「喂!這樣很不公平喔!一大早就去遊樂場,吃完午餐又跑來KTV,起碼晚飯也要聽我一次吧?」
「誰理你!」咕噥一句,她又開始唱了。
「不敢在夜裡想你,想到人無法入睡,看著鏡子裡的你,頹廢卻掛著眼淚,分明痛了,又忍不住笑了……好吧!是自己這樣貪杯,是這樣啊晃了一陣煙,以為將自己弄得很累,老天就不會讓你出現……」
「你想忘了他?」
「……我想你的每一天,強過在人間的億萬年,我幾飛幾千幾萬個光年,尋找一個叫永遠的終點……我想你的每一天,強過在人間的億萬年,我流浪在春來秋去之間,卻將整個寒冬塞進了心裡面……」(一天一萬年)
「你這樣永遠也忘不了的!」
「你管我!」妙妙突然發火了!「你算不算男人呀你?我想多唱兩首歌都不行嗎?」罵完又貿貿然跳起來,碰倒了一地啤酒和小菜。「好啦,好啦!你要吃飯就去吃飯,這樣可以了吧?」說罷,即粗魯地扯住塗仕謙往外拖。
「等等,我付賬!」在櫃台前,塗仕謙硬是停下來。
「真麻煩!」妙妙不耐煩地嘟囔。「喂,我說啊!現在我陪你去吃飯,可是吃過飯後你要陪我去看電影,還要去夜遊喔!」
「夜遊?」
「對,到淡水或……啊,反正明天星期日,乾脆我們去北投洗溫泉好了!」
此時,另兩間中包廂的門也開了,于司懺一行人陸續走出來,就在他們即將轉至櫃始前走道的前一刻,妙妙忽又啊了一聲。
「我的包包!」她喊著跑回去了。
一大群人轉過轉角,經過櫃台走向樓梯,塗仕謙兩眼不經心地遙往於人群中特別醒目的于司懺。
「你們決定好要到哪裡吃晚飯了嗎?」
「壽司,壽司,壽星說要吃壽司!」
「唔……那就到……」
一大群人下樓了。
「先生,謝謝您的惠顧。」
「嗯?」塗仕謙回過頭來,「啊!謝謝。」一邊自塑膠盤上取回發票和零錢,邊問剛跑回來的妙妙,「找到包包了?」
妙妙舉了舉背包。
「那……你想到哪裡吃晚飯呢?」
「洗手間。」
「嗄?!」
「咦?經理,你的車呢?」
「發動不了了。」
「也難怪,老爺車了嘛!我就不懂,公司不是有提供經理一部公務車嗎?經理為什麼不要?」
不是公務車,而是要送他一部賓士轎車,但是他說他暫時不需要,不過現在……
「現在我會要了。」
「其他人都先過去了,只剩下我們幾個,現在怎麼辦?」
「坐計程車吧!」
於是,楊志中與王志傑走出路邊叫計程車,而王美郁則陪著于司懺在一旁等候,就在這時,KTV內又陸續出來了幾個人。
「啊,舒服多了!」
「你吐了嗎?」
「哪是!我又沒醉,吐什麼吐!拜託,我一個人喝了兩桶啤酒耶!一肚子水怎麼吃飯?」
「哦!那你在這邊等一下,我去開車過來。」
「好……咦?」妙妙臉色驟變。
「怎麼了?」
「沒什麼,我和你一起去!」說罷,她慌慌張張轉身要逃,但已來不及了。
「妙妙?」
妙妙想裝作沒聽見,但塗仕謙卻拉住了她。 「有人在叫你耶!你們認識嗎?」
妙妙甩開他的手。「不認……」
「妙妙,真的是你,」王美郁已趕過來了,甚至還故意挽著于司懺的手臂,神情是異乎尋常的熱切。「這是你的男朋友嗎?」這是她惟一的情敵--已知的,雖然已被調離業務部,但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威脅性,除非妙妙另有男友了。
他喜歡的果然是王美郁!
驀然一股苦澀竄流過全身,匆匆瞄過去一眼,妙妙實在看不出于司懺鏡片後那雙深沉眼神下到底隱藏著何種涵義,只知道自己苦心築建的心籬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便崩潰殆盡了,原以為自己多少已能釋懷了,但在這一刻,她卻慌不擇路地只想逃開。
兩個月還不足以讓她忘記他,需要兩年……二十年……不,永恆時光才夠!
「對,他是我的男朋友!」她不敢再多看于司懺半眼。「你不是說餓了嗎?我們快走吧,塗仕謙!」
「等等,至少幫我們介紹一下呀!」王美郁回眸瞥了一下于司懺。「對不對,經理?你也想認識一下妙妙的男朋友,對吧?」她不清楚經理到底在想什麼,但這樣一來,經理應該可以完全放棄了吧?別怪她使伎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呀!
經理?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塗仕謙驚異地望住于司懺。「經理?你不會正好是威迪生的業務經理吧?」
「我們走啦!」妙妙想要把塗仕謙拖走,卻連半步也拖他不動。「你不走,我自己走喔!」
徐仕謙沒理會她,兀自盯住對面那個瘦長的男人打量,爾雅斯文,神情溫和,是個令人相當有好感的男人,但那雙瞳眸卻格外沉鬱,彷彿無邊無際的宇宙般深不可測。
「塗仕謙。」他伸出手去。
「于司懺。」他也伸出手來,握住。
「你好,我聽妙妙提起過你,她說你是……哎呀!妙妙,你怎麼真的先走了……抱歉,我要走了,下次有空再聊!」塗仕謙匆匆放手,追上去,「妙妙,等我啊!」全然沒注意到于司懺猝然變得很難看的臉色。
「經理,你想幹什麼?」見于司懺似乎也想追上去,王美郁忙抓住他。
于司懺駐足,雙拳緊握,神情更凝重。
怎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他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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