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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那群拿父母的錢,藉留學之名行吃喝玩樂之事實的不肖學生後,於培勳與桑念竹兩人才放慢腳步相偕行往漢諾瓦廣場方向,好一陣子都沒有人出聲,於培勳那張臉依然硬邦邦的十足像剛從北極挖來的冰磚,桑念竹則心神志忑地死命抱緊了書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使得身邊的人一臉大便。
她應該問他嗎?問了他會告訴她嗎?或者會更生氣?
猶豫不決的桑念竹勇氣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於培勳卻仍不肯丟開包公臉,直至她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臨陣脫逃之際,於培勳終於開口了。
「你在同情我嗎?」
「嗄?」被他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駭得原就惴惴不安的桑念竹差點轉身落跑,待意會他的問題並非在責難她之後,螓首急搖。「沒有啊!剛好相反,我覺得你很特別呀!」否則她就不會鼓足勇氣採取主動了,這可是她有生以來最有膽量的一回表現呢!
「特別?」於培勳狐疑地側過眼來瞄著身邊長髮飄飄的女孩。「什麼意思?」
羞赧的低首,烏雲如瀑布般垂落,桑念竹皓腕輕抬,柔柔一撩將發絲撥到耳後,十分女人味的動作,教於培勳又一時看癡了眼。
「我是念法律的,常常到法庭聆聽審判過程,同時也觀察到人生醜陋百態,在那當中我充分瞭解到,人類能夠因為保護自己而面不改色地撒下漫天大謊到何種程度;再仔細審視我們周遭,同樣充塞了各種各樣的謊言,為了利益、為了面子、為了種種自私又可笑的理由……」
她泛起淡淡的苦笑。「就像我,我想你也看得出來,我是很膽小的,我好怕好怕人家對我生氣、對我凶,所以老是違背心意去迎合別人,再說白一點,我是很會說謊的,只要不惹人家生氣,要我說什麼謊都行。」
抬眸,她眼神坦直地與他四目相對。「可是你不會,只要你覺得是對的,你便能堅持自己的想法到底,不畏懼他人的側目或恥笑,也絕不自眨身價。老實說,我好佩服你,我想做但做不到的事,你卻輕而易舉的辦到了!」
她低歎,「不,我不是同情你,而是……」清麗的臉容倏忽掠過一抹無奈。
「羡慕你。」
聽她輕柔婉轉的解釋,於培勳臉上的冰雪悄然融化了,深深凝視她片刻後,終於恢復了一貫的溫和表情,唇畔揚起輕快的笑容——真高興他沒有看錯人。
「你不如說我厚臉皮吧!」
「哪是!」桑念竹正色地反駁。「一定要很勇敢堅強才能做到像你那樣的。」
於培勳聳聳肩,對這話題實在沒什麼興趣。「你真的想吃三明治嗎?我們還是到唐人街去吧!我知道有家珍味燒臘店不但口味道地又便宜,而且……」他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那兒還有珍珠奶茶喔!怎麼樣?去珍味吧?」
「珍珠奶茶?」桑念竹螓首微傾,眨了眨眼,不經意地流露出她俏皮可愛的另一面。「夠Q嗎?」於培勳比出一根大拇指,她即開心地輕笑頷首。「好,那我們就到唐人街。」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非常輕鬆,之前的沉重感已消逝無蹤了。
「你是大二吧?再一年多就畢業了,要繼續修碩士嗎?」
桑念竹點頭。「先通過專業考,再設法進四大法學院其中之一修碩士,這是成為大律師的必要條件之一,接下來如果能順利通過訴訟律師資格考的話,再一邊修博士一邊實習。」
「大律師嗎?不過……」於培勳偷眼打量她。「你為什麼會念法律系呢?」怎麼看她都不合適,也不像是會念法律的人,更別提膽子這麼小的人要做出庭辯護大律師了!
「我父親的願望是成為皇家御用大律師,可惜他在達成願望之前就因車禍去世了。」
「所以你要替他達成願望?」
「是,我要替他達成願望。」
她話說得很堅定,但瞳眸中卻又泛出遲疑迷惘的蒙朧陰影,於培勳覺得有點奇怪,可是他並沒有多問,畢竟他們才剛認識一天而已。
「你下午沒課了吧?想看電影嗎?」
「好啊!可是我不喜歡太過於悲傷的劇情。」
又是一個意外,他以為她是那種喜歡沉浸在悲情氣氛中的女孩子說。
「你平常都做些什麼消遣?」
桑念竹想了一下。「我白天大部分時間都要上課,其他時間又被亞梅拉著到處跑,晚上還要打工,也沒剩下多少時間做什麼消遣了,最多就是看看書、看看電視而已。」
「你在打工?」
低眸盯著自己的腳步,「否則我就沒錢吃飯了。」桑念竹低語。
更意外了,看她的穿著並不像是需要打工的樣子呀!
「你在哪里打工?」
「在蘇活一家俱樂部。」
於培勳本想再問詳細一點,但頭一次約會就問這麼多好像不太合適,於是便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
「那個李亞梅是你的好朋友?」
「嗯!是我最好的朋友,」桑念竹微側過臉來瞅著他。「如果沒有她照顧我,我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又一次,如雲般的秀髮飄落下來,宛若簾幕般遮住了她半邊臉,於培勳情不自禁伸手為她將發絲撩到耳後。
「你的頭髮真的好美!」他歎息。
兩朵羞赧的紅雲驀然飛上雙頰,「謝謝。」桑念竹低喃。
凝視著她赧然的羞態,於培勳胸腔子口再次緊縮成一團,呼吸急促,心跳好似亂了拍的鼓奏。
「你也好美!」
桑念竹整個腦袋都垂到了胸前。
「謝謝。」
「真的好美!」
「謝……謝謝……」
「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嗄?!」桑念竹錯愕地停住腳步。「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於培勳臉上一片空白,茫然自問,隨即驚覺過來,臉孔唰一下通紅,慌亂地連連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我剛剛……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同時拚命掐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清醒一點——別再夢遊了!
老天,他到底在想什麼?才不過第二回見面就想親人家,這樣也就罷了,竟然還明目張膽的問出來,他是姓白名癡的色狼嗎?
「我是說……呃……」他尷尬地指向前方的拱門。「唐人街到了。」
「啊!真的,我好久沒來了呢!」
「你想吃什麼?」見她滿眼興奮,於培勳暗自念佛、謝阿拉,又向上帝感恩一番,慶倖桑念竹沒聽清楚或者自以為聽錯了,才沒有被他嚇得當場昏倒。「我建議三燒飯,那兒的燒臘很入味,而且還是英國很難吃到的蓬萊米飯喔!」
「蓬萊米?」桑念竹驚喜地低呼。「蓬萊米飯最鬆最軟了!」
「不過這兒人真的好多。」說著,於培勳很自然地攬臂護住她,免得她被觀光客撞過來撞過去,她看起來就是會任人撞翻的樣子。「哪!就是前面右邊那家。」
「哦!」
正專心閃避人群的於培勳並沒有注意到桑念竹的不自在,她的臉熱得好像被火燒著了似的——天哪!除了爸爸之外,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接近男人耶!
不過……
好奇怪,為什麼她不會覺得害怕呢?
第四章
西敏寺大學一共有四個校區,其中三個在倫敦中心區,一個在綠樹成蔭的西北郊區,還有一千四百多間宿舍房提供學生住宿,它們位於市中心附近,非常方便學生上課。
桑念竹就住在攝政街校區後的自炊式公寓宿舍裏,一樓四房住男生,二樓五房住女生,其中兩間是套房,一間由第一位搬入公寓的桑念竹捷足先登,另一間則由那個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韓國女孩子金相姬占住。
九人同年級不同科系,共用客廳、餐廳與廚房,女生負責清理客廳、餐廳與廚房,男生理所當然扛起所有的粗活,包括丟垃圾和整理後院,一年多下來,上下左右倒也相安無事。
進房放下背包後,桑念竹即抓了條浴巾先去沖浴換上便服,然後坐在鏡子前吹頭髮,從鏡子裏看進去,房間內空蕩蕩的,不像其他人房裏那麼豐富,除了書本和一台小電視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裝飾了。
由於所有的學宿雜費都是由叔叔替她支付,除了每個月四百英鎊的基本生活費之外,她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叔叔索取額外的開銷,而倫敦物價眾所周知的高,一百元台幣在臺灣可以吃兩個便當,可是在英國也只夠買根熱狗或三明治,即便是女孩子的必需品,也得靠她自己打工賺錢來負擔,更別提書本、筆記簿等等的費用,這樣的她哪里還有資格作奢侈的要求呢?
但即使她並不在乎這種物質上的享受,卻無法不怨歎,明明是同一個父親,為什麼哥哥可以在父親死後得到大伯的收養,她卻連唯一的家也保不住呢?在父親的遺囑裏,那棟房子明明是——
「那……那是父親留給我的呀!」
「不,那是家族的財產,你不配得到它!」
「可……可是我和媽媽一直住在那兒……」
「那是以前,從今天開始不行了。現在,你馬上給我簽名放棄那棟房子,然後回去把你的東西全都搬走!」
「我……我不……」
「簽!!!」
關掉吹風機,她無奈地與鏡中人對視。
以東方人而言,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並不差,但在西方人眼中,不管好不好看,東方人看起來都是同一個樣,千篇一律的黑髮黑眼,平板的五官,矮小的個子,比螞蟻還不起眼;再加上英國依然是個種族主義社會,雖然比起二十年前已經寬容了許多,然而種族歧視仍是英國社會的一個大問題,種族暴力衝突依然時有所聞,所以她在這兒並不快樂,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離開英國。
但是無論她有多難受,當年才十三歲,仍沒有能力獨立的她始終只能留在這兒仰賴叔叔的撫養,然而留在英國越久,她就越加無法忍耐父親家族對她的鄙視,只因為母親配不上身世高尚的父親——即使父親和母親是真心相愛的。
「你不配留在這個家裏,就像你母親不配和你父親在一起!」
「但……但他們是真心相愛……」
「住嘴!不要在我們面前說那種話,真噁心!天知道你父親究竟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看上你母親,幸好現在一切終於都結束了,我們不必再繼續擔負你們母女倆所帶給家族的恥辱了。」
幸好?
她的父母死了,他們卻說幸好一切都結束了?
這樣豈不是太過殘酷,為什麼相愛的人還要計較身分、種族、財富、權勢與威望那種無聊的事?
太不公平了!
可悲的是她連與他們抗爭的膽量都沒有,只有逆來順受的辛酸,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是下定決心認真攻讀法律,以便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皇家御用大律師,這並非好強,也非報復,而是不服氣、不甘心!
也許她不適合作律師,也許她根本沒有能力作律師,即便如此,她也要盡己所能的去試試看,如果成功的話,她就能夠讓大伯和姑姑知道,雖然是情婦的孩子,她也可以表現得比大老婆的孩子優秀;也要讓所有曾經歧視她的英國人知道,東方人絕不比西方人差!
想到這裏,桑念竹不覺發出一聲自卑自厭的歎息。
每個人都知道她恬靜羞怯,有誰會料到她胸中醞釀著一簇憤怒的火焰,卻連發洩的勇氣都沒有?大家都說她氣質典雅有內涵,又有誰會想到她內心竟是這般齷齪,念法律不為無辜人辯護,不為伸展抱負,居然只是為了不甘心?
最悲哀的是,不管曾經下過多大的決心,她也依然沒有把握能夠畢得了業,遑論考律師執照,這樣她還有什麼資格說要替媽媽出一口氣?又有什麼資格說要擺脫被蔑視的命運?
路,為什麼這麼難走呢?
* * *
「小念念,你回來了嗎?」
回過神來,桑念竹忙放下吹風機去開門,門外果然是李亞梅,也只有李亞梅會叫她小念念。
「你和那個傢伙去哪里了?」不待主人邀請,李亞梅便逕自進房裏來,仿佛在自個兒房裏般自在地跳上床盤膝坐著,連拖鞋都懶得脫。
桑念竹早習慣了,在這裏只有住在鄰房的李亞梅和她同系,所以兩人感情特別好,同進同出同上課,又因為她們的個性恰好一剛一柔,再加上李亞梅老是以桑念竹的保護者自居,所以還有謠傳說她們是同性戀呢!
關上門後,桑念竹又回到鏡子前梳頭。「也沒有特別去哪里呀!只不過是去唐人街吃午飯,然後去看了場電影,再去喝下午茶,快五點時,他就送我去打工,等我下班後,他又帶我去吃宵夜,之後才送我回來。」
「嘖嘖嘖,他居然在那邊等到你下班啊!」李亞梅滿意地點點頭。「滿體貼的嘛!」
桑念竹柔柔地笑了。「嗯!他真的很體貼。」
「那麼……」李亞悔好奇地打量她唇畔微漾的笑意。「你是喜歡他囉?」
桑念竹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才沒有呢!不過認識一天而已,哪里談得上喜不喜歡。」
「是喔!可是你很少主動應允男孩子的邀約單獨出去約會,特別是剛認識的男孩子,更何況是這樣一整天……呃,就算不是一整天,也差不多了啦!總之,你好像……」李亞梅雙手托著下巴。「沒有過這種紀錄喔!」
「咦?是這樣嗎?」桑念竹不覺停下梳發的動作,驚訝地反問,「啊,真的耶!唔……我想他的確是比較特別吧……」她低低沉吟。
「也許是因為他的幽默隨和,還有他的溫柔體貼,讓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完全不會有任何壓力,所以我也……」微微一頓,旋即繼續。「不需要勉強自己說出違背心意的話,這樣輕鬆自在的相處下來倒不覺得和他在一起是否很久了。」
「違背心意的話?」李亞梅微微一愣,桑念竹說了一長串,她只注意到這幾個字。「什麼違背心意的話?」
桑念竹沈默了會兒,而後回過身去,決定對她唯一的好友說出最大的苦惱。
「譬如說某位同學明明令我很不開心,我還是得擠出笑臉說我不在意;譬如說我並不想和大夥兒一塊兒去玩,但為了不讓大家不開心,我也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譬如說我很討厭人家硬把我和某某人湊在一起,卻還是得勉強去赴你們未經我同意便擅自答應下來的約會,中途再想盡辦法溜走;譬如說……」
「好了、好了,我懂了!」李亞梅尷尬地抓抓頭髮,因為她就是常常勉強桑念竹的人其中之一。「其實……其實你可以老實說的嘛!」她並沒有惡意,而是看不過去桑念竹老是自虐似的把自己關在孤獨的角落裏,卻沒有考慮到有些人就是不喜歡熱鬧。
桑念竹回眼目注鏡中那個懦弱的女孩。「也許是天生的,也或許是我的生長環境造就成我這種懦弱的個性,我不知道,但無論如何,我自己也很厭惡自己這種行為的,它使我覺得自己好虛偽、好做作,真希望我也能堅強一點,但是我……我身不由己……」
「你是……」李亞梅滿臉困惑,本想問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又覺得現在似乎不是時候,話到嘴邊又吞回去,臨時更換另一個問句。「所以你才覺得那個於培勳很特別,因為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又能夠堅持自己的觀念,也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一說到「他」,桑念竹不覺又綻開微笑。「不僅如此,我也沒見過像他那樣能夠耐心傾聽別人說話的男人,即使我跟他的意見相左,他也不會跟我爭辯,反而會告訴我他先回去好好思考過我所說的話之後,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倒是個很能尊重別人的男人嘛!」李亞梅有點意外。「這樣的話,如果他又來約你,你會答應他囉?」
桑念竹羞澀地點點頭。「我想我會的。」
「0K,我懂了!」李亞梅跳下床來,從後面搭住桑念竹的肩,與鏡中的她視線相對。「那我以後會幫你擋住那些有的沒有的麻煩,讓你能夠作自己的選擇。我只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不要再對我說違背心意的話了,有什麼不高興要老實對我說,我希望能夠作你真正的朋友,而不是……」
話說一半,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撞開來,兩人同時轉頭,望著省略基本敲門步驟直接闖進來的金相姬,桑念竹如同往常一般,不敢有任何異議,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反倒是李亞梅立刻爆發了。
「喂!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金公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把所有人的房間都當成你家的廁所,好歹敲敲門通知人家一下嘛!真是,你父母沒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
叫金相姬公主,是因為她家有錢得足以讓她享受如同公主一般的奢華,恰好她的名字也有一個姬,拍她馬屁的同學就順理成章的叫她公主了。
而金相姬也表現得很符合公主的名號:傲慢又霸道。
「這又不是你的房間!」金相姬連眼角也不屑拋過來一下,便大刺刺地在書桌前坐下蹺起二郎腿,開始下達公主的命令。「桑念竹,下回松本再請我們大家出去玩,不准你再溜掉了!」
李亞梅與桑念竹相對一眼,知道金相姬又開始在編織她的妄想世界了。
這是個典型的三角遊戲,金相姬看上松本健,但松本健中意的卻是溫柔恬靜的桑念竹,所以金相姬打算利用桑念竹接近松本健,等她把松本健追到手之後,再將桑念竹一腳踢開,大家「皆大歡喜」。
沒想到桑念竹竟敢中途落跑,松本健馬上興致缺缺的宣佈「散會」,害她失去了一個好機會。
「抱歉,你好像忘了她不是你兒子,也不是你孫子,」李亞梅嘲諷地道。「不需要你說什麼她就乖乖聽什麼。」
金相姬怒眼一瞪。「我是跟她說,又不是跟你說!」
李亞梅哼了哼。「不管你是跟誰說,她都沒理由一定要聽你的。」
「我就是要她聽我的!」
「聽你的不如聽我的!」
「你憑什麼?」
「你又憑什麼?嗤,喜歡松本不會自己去追,幹嘛要利用我們小念念,不好意思嗎?要不要我幫你去說?還是怕又被拒絕一次沒面子?」
「你……」
不消幾句話,兩人就氣勢洶洶,劍拔弩張地對上了,桑念竹習慣性地躲到李亞梅背後,她並不擔心李亞梅會吃虧,因為李亞梅也是個富家女,個性又強硬,與金相姬正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不同的是一個講理一個不講理。
然而這樣默不吭聲的讓李亞梅為她戰鬥,她忍不住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了。
她為什麼這麼沒用呢?將來就算真的被她考上律師執照了,恐怕官司甫一開打,她就會先被檢察官給活活嚇死了! 一個常敗律師有機會當上法官嗎?
* * *
就整個倫敦而言,西敏寺大學在錄取留學生的比例上算是相當高的,僅次於倫敦大學,校園裏有三分之一是全世界各地來的留學生,這也是為什麼桑念竹要選擇這間大學就讀的原因之一。
第三堂下課,李亞梅抓住正要往外走的桑念竹。
「你要上哪兒?又要去買三明治度中餐?算了,還是我請你去吃套餐吧!」她一面整理筆記書本,一面又問:「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找你,不會又是某某人吧?」
桑念竹雙頰微赧。「他請我去喝下午茶,珍珠奶茶。」
「那也不用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呀!」
「他知道我早上下午都有課,怕來不及找到我。」
「說的也是,你又沒手機。」背起背包。「好了,走吧!」
綠茵的草地,濃濃的樹蔭,相對著古建築教室和現代化的資源中心,來往著白皮膚、黑皮膚與黃皮膚各式人種,在這種環境中求學,的確比較沒有壓迫感。
「下學期我想多修一堂犯罪心理學,你要不要?」
「嗯!好。」
「還有,下星期我們社團要……」
「喂,你們兩個,等等,等等我啊!」
後面有人在叫,沒有指名道姓,也不曉得在叫誰,周圍所有的人全都轉過頭去——包括桑念竹和李亞梅,再同時轉回來,其他人是不認識,桑念竹和李亞梅是不想理睬。
某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拉住她們,一個胖胖的韓國女孩,金相姬的跟班。
「喂!叫你們等我沒聽到是不是?」
李亞梅一步也不想停。「幹嘛?」
胖胖的女孩瞄了桑念竹一下。「松本說要請大家吃午餐。」
「他家的事。」
「可是他說愛麗絲不來他就不請了啊!」
「你很窮是不是?」
「嗄?」
「沒有他請客你就會餓死了?」
「你怎麼這樣說嘛,以前你不是都不反對的嗎?」
以前她不知道桑念竹不喜歡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出去鬧嘛!
「以前是以前,現在本小姐不爽了,怎樣?」
「她又不是你的!」
李亞梅立刻一把摟住桑念竹,霸道的宣佈,「她就是我的,怎樣?」
「不是吧?」胖胖的女孩頓時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你們真是……一對?」
「是又怎樣?」
胖胖的女孩立刻連退三大步,臉上的表情比保琳皇后被砍頭的時候更精采。
「太可怕了!」聲落,掉頭就跑。
同時,李亞梅也趕緊拉著桑念竹往反方向溜。
「快,快跑,那隊娘子軍要是一起來的話可就難應付了!」
然而二十分鐘後,在帕摩爾大道附近,卻換了桑念竹抓著李亞梅落荒而逃。
「幹嘛?幹嘛?我們還沒吃到午餐耶!」
「我們到別的地方吃!」
「為什麼?」
桑念竹沒吭聲,繼續埋頭往前沖。
因為她不想碰上奶奶和大媽,無緣無故被她們抓去冷嘲熱諷一番。
這就是她繼續留在倫敦最大的困擾,倫敦明明不算小,她卻老是會碰見她們,然後她們就會講一些非常冷酷刻薄的傷人話,對象包括早已去世的媽媽都不放過,她卻連回嘴都不敢,這種事她實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歷了。
直跑到三條街外,她們才停下來拚命喘氣。
「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欲言又止好半天後,桑念竹始下定決心勇敢的面對李亞梅。
「如果我告訴你,我……我是情婦生的私生女,你會怎麼說?」
李亞梅怔了一下,繼而失聲大笑。
「我會告訴你,我也是!」
「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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