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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水漾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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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 良兄寶妹[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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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14:05: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參與採選的女子都已入宮待選了。」

  柳軒側廳,端木淨塵端坐首位,單手支頤,輕描淡寫地宣佈這個消息,果不其然,他一開口

,甫掏出手絹兒來正準備替姊姊擦嘴的九兒,立刻把驚訝的目光投注過來。

  「咦?那三公子怎麼還……」

  「那個暫且不談,」端木淨塵瞥向七兒。「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必須優先處理。」

  「呃?」

  抽出九兒送他的摺扇,端木淨塵指指七兒。

  「妳必須先確定令姊確實願意進宮裡去。」

  九兒怔了怔。「那個是已經確定的事,何必再問?」她奇怪的看他一眼,隨即轉向忙著吃糕

餅的七兒。「對不對,姊姊,妳願意進宮去,對不對?」

  七兒滿臉糕餅渣渣和天真的笑。「願意啊!」

  九兒看回提出疑問的人,眼中無言詢問著:這樣可以了嗎?

  端木淨塵不語,只瞧瞧端木勁風,後者會意地點了一下頭。

  「七兒。」

  「嗯?」純稚的嬌靨即刻轉向他,笑容更燦爛了。「什麼事,二哥?」

  端木勁風溫柔地拭去她唇邊的餅屑。「妳真願意進宮裡去?」

  「願意啊!」答案是不變的確定。

  「即使再也見不到我?」

  嬌美的臉兒呆了呆,燦爛的笑也不見了,「再也……」她似乎有點困惑。「見不到二哥?」

  「對。」

  「為什麼?」

  「因為一旦妳進宮裡去之後,我就見不到妳,妳也見不到我了。」

  跟她說話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講,稍微複雜一點她就聽不懂了。

  「那二哥也跟我一起進宮裡去嘛!」她想的倒簡單。

  「我不能去。」

  「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人。」

  「嗄?」

  「皇帝只要女人,不要男人。」端木勁風耐心的解釋。

  「為什麼?」

  這種事還用得著問嗎?

  端木勁風有點哭笑不得。「因為皇帝只喜歡女人。」

  「哦!」七兒想了想,很乾脆地說:「那我不要進宮去了!」

  「欸?」這回換九兒呆了呆,而後失聲尖叫。「姊姊不要進宮了?」

  「不要!」七兒很大聲地拒絕了,繼之又很大聲地宣佈她的最新志向。「我只要二哥!」

  「妳……」九兒頓時傻眼。「只要二公子?」

  「二哥。」七兒即刻修正。

  好了,結論出來了,七兒只要端木勁風,她不要進宮,牌子也拿不到了!

  九兒沒有再追問,也沒有設法逼迫七兒,最重要的不是牌子,不是死去的娘,而是活著的姊

姊要什麼。

  呆呆地看著七兒好一會兒後,九兒才徐緩地轉向端木勁風。

  不待地出聲,端木勁風即表情認真、眼神嚴肅地道出了他的承諾。「我會娶她,照顧她一輩

子、保護她一輩子、疼愛她一輩子,絕不會議她受到任何傷害,也不會議她受到任何委屈。」

  九兒看看美麗的姊姊,再瞧瞧漂亮的端木勁風,嘆息了。

  「那如果你們生了女兒,可不可以……」

  「不可以!」端木勁風斷然拒絕。「我不想讓我的女兒進宮和一大堆女人搶一個男人。」

  九兒嘆得更大聲了。七兒若是生了孩子,孩子是端木勁風的,她自然沒有權利要求他一定要

出讓。

  「你發誓你會一輩子對姊姊好?」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沉默片刻,九兒終於揚起一抹安心又歡喜的微笑。

 ???「那我就把姊姊交給你了。」

  姊姊終身有靠,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今人高興的呢?

  ◆◆◆◆◆◆◆◆◆◆◆◆◆◆◆◆◆◆◆◆

  秋夜皓月,清輝如瀉,湖天一線,水平如鏡,金風送爽,湖月相融,此情此景,心醉神怡。

  「妳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了妳好久呢!」

  緊隨著抱怨聲,含翠湖畔又多了一個人。

  不同的是,九兒是坐在白石墩上,雙手托腮癡癡仰望高掛夜空的一輪明月,而端木淨塵則是

就地坐在草地上,凝視著九兒柔婉的側影。

  「我姊姊……」嘆息著。「要嫁人了呢!」

  「怎麼,妳不開心?」

  「才不是呢!姊姊能嫁到她喜歡的人,我比誰都開心呀!」

  「那麼是……」隨手拔了一根草,咬在齒縫間,端木淨塵輕輕道。「該輪到妳進宮去選妃了

?」

  「就是啊!可是……」更深的嘆息。「憑我,選得上嗎?」

  當然選不上!

  因為皇帝沒那個膽子選她。

  「不要選妃了,妳也嫁入吧!」

  臉兒終於迴過來了,瞳眸似責難又似抗議。「那我娘怎麼辦?」

  「我說過,交給我,妳不相信我嗎?」

  紅唇嘟起來了。「那人家也說過,有些事端木大哥也是幫不上忙的呀!」

  端木淨塵搖搖頭,索性躺下去。「妳就是不相信我。」

  「人家沒有不相信你呀!端木大哥,你別冤枉我啊!只是……」九兒連忙跪到他身邊,努力

自辯。「你瞧,如果我說我想變成男人,這種事端木大哥就不可能幫得上忙了吧?同理,一定有

很多事是端木大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這怎能說是人家不相信端木大哥嘛!」

  說她笨,這時候倒聰明起來了。

  轉過身來,側手撐住腦袋,「妳想變成男人?」端木淨塵笑容中滿含興味。

  九兒也把跪姿改成了側坐。「當然啊!」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九兒瞋視他一眼。「男人比較厲害嘛!」

  「那也不一定,」端木淨塵咬著草便在唇間搖來晃去,居然還有辦法保持微笑。「我倒覺得

男人比較可憐。」

  「欸?可憐?」九兒訝異地直眨眼。「怎麼會?」

  「怎麼不會,哪!想想,」他送出拳頭,比出一根手指頭。「是男人要保護女人的吧?」

  「對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嘛!

  再跳出第二根手指頭。「是男人在外面賺錢養家活口的吧?」

  「對啊!」這是男人的責任嘛!

  第三根手指頭。「是男人在床上拚死拚活,女人才能懷孕生孩子的吧?」

  「嗄?」

  「算了,這個跳過去。」端木淨塵輕咳雨聲。「哦!對了,是男人負責粗活的吧?」

  「對啊!」這是男人該做的工作嘛!

  第四根手指頭。「有小偷強盜,也是男人去抵抗的吧?」

  「對啊!」這是男人的義務嘛!

  第五根手指頭。「吃了苦頭,男人也不能輕易說出口吧?」

  「對啊!」否則就不算男人了嘛!

  「可即使男人流血流汗使盡力氣,連老命都差點吊上去了,女人還是會挑剔男人保護得不夠

周到,賺的錢不夠多,粗活做得不夠賣力,沒本事活捉強盜領賞金,悶聲不吭沒半句甜言蜜語。



  端木淨塵講話一向慢吞吞,這段話說的倒挺快捷流利的,聽得九兒拚命眨眼。

  「妳說,這樣男人還不夠辛苦、不夠可憐嗎?」

  咦?好像……好像真的很可憐耶!

  張著小嘴兒,九兒一臉怔愣,端木淨塵險些失笑。

  「所以說,還是乖乖作妳的女人吧!」

  九兒抓著頭髮想了想。「哦!」

  「然後,好好享用妳身為女人的特權。」

  「呃?女人的……」困惑又冒出來打問號了。「特權?」

  「笨,把問題統統丟給男人嘛!」繞來繞去又繞回原來的問題上了。

  「可是男人又不是萬能的。」九兒振振有詞地反駁。

  唉!剛剛才說她笨,這會兒又不笨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

  「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的嘛!」

  「總要試試看吧?」

  「明明知道不行,幹嘛白費力氣?」

  「告訴妳,這世間沒有絕對的事。」

  「……端木大哥是說我也有可能變成男人?」

  「……」

  的確,男人不是萬能的,現下他連一個笨女人都說不贏,他還有什麼搞頭?

  「晚了,我們去睡吧!」他變相的認輸了。

  「哦!」

  唉!男人確實是可憐,一旦碰上這個世上唯一能今他心動的女人,他永遠都只有舉雙手投降

的份。

  ◆◆◆◆◆◆◆◆◆◆◆◆◆◆◆◆◆◆◆◆

  再一次,須映梅在九兒往南園的途中截到她的祭品,又一回把九兒帶到寒翠亭去,然後,她

準備要善盡她身為末婚妻的責任了。

  「九姑娘,上回我們說的事,妳還記得嗎?」

  「嗄?啊……」九兒愁眉苦臉,猛撞腦袋。「這個……這個嘛……」

  須映梅輕嘆。「我問九姑娘妳和大公子是什麼關係……」

  「啊!」九兒猛拍大腿,「對了,須姑娘問我我和端木大哥是什麼關係,那我就說,端木大

哥是我和姊姊的救命恩人,也是朋友。」說完,還咧開得意洋洋的笑。「對吧?對吧?」

  「對,不過……」須映梅頷首。「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只是朋友,那麼,九姑娘就有所不當

為了。」

  為了讓對方確實感受到這件事的嚴重性,須映梅刻意擺出嚴厲譴責的神情,希望對方能即刻

知所反省,誰知道九兒竟是一臉茫然--青蛙跳下水,撲通,撲通,不懂。

  「嗄?」

  「呃?啊!我是說,」發現她使用的語言對九兒而言似乎太過艱深了,須映梅連忙改口。「

九姑娘應該聽過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吧?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僅不過是朋友,那麼,九姑娘有些

行為確是不含禮儀規範,為免引起流言,九姑娘的行為‘最好能謹慎一點。」

  九兒困惑地又想了想,然後換上歉然的笑。

  「我還是不懂耶!須姑娘,我到底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呢?」

  這個小女孩好像不是普通的遲鈍,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還是不懂嗎?

  「九姑娘,我剛剛才說過,男女授受不親,九姑娘不應該與大公子表現得太過親暱,這樣九

姑娘懂了吧?」

  「啊!須姑娘是說我不該挽著端木大哥的手?」這下子九兒終於聽明白了,也猶豫了,為難

了。「可是端木大哥並沒有生氣啊!」她真的很喜歡親近端木大哥的感覺,這樣不行嗎?
 
  「那是因為大公子脾氣好,有容忍之心,可這並不表示人家就不會說閒話。」須映梅表現出

最大的耐心。

  閒話?

  絞著兩手、扭著衣袖子,九兒開始不安了,怯怯地瞅著須映梅。「閒話?」就像在宗府裡那

些下人們所說的那種閒話嗎?那種瞧不起人、傷害人又欺負人的閒話嗎?「這樣真的……真的有

人會說閒話嗎?」

  「那是自然,下人們是最愛亂嚼舌根的,特別是主子們的閒言閒語,倘若九姑娘沒有聽過,

那是因為他們都是背在妳後頭講,所以妳聽不到,但聽不到並不表示沒有,懂嗎?」

  九兒瑟縮著垂下螓首。「懂……懂了。」

  終於!

  須映梅吁了口氣,露出笑容。「那麼九姑娘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可憐兮兮地覷著須映梅,九兒老實地搖搖頭。「不知道。」她最清楚閒話有多傷人、多令人

無可奈何,端木大哥對她這麼好,即使她被傷得體無完膚,也不希望端木大哥同她一樣被傷害,

可是……

  須映梅嘆氣。「好吧!我來教妳。首先,你要明白男女有別,希望九姑娘不要再與大公子太

過親近了,也就是說……」擔心九兒還是聽不懂,她覺得有必要說得更白話一點。「妳最好離他

遠一點。」

  好了,都已經明明白白說出來了,她想裝作不知道也不行了。

  螓首深垂,「哦!」九兒低低嘆息。

  「再有,既然九姑娘是來京裡辦事的,那麼辦完事之後最好即刻離開,不要多做滯留。」

  明澈的雙眸突然泛上一層薄薄的水光,九兒吸了吸鼻子。「哦!」

  見她一副被虐的小媳婦兒模樣,須映梅於心有點不忍,不覺軟下語氣來。

  「九姑娘,我知道妳生性純真,所以這也不能怪妳,但為了大公子的名譽著想,妳也不想害

他吧?」

  仍低眸瞅住自己扭絞的雙手,九兒輕輕點了一下腦袋,無語。

  「當然,也許妳會認為我並非山莊裡的人,卻如此多事,是否僭越了客人的身份,果真如此

,我就必須告訴妳,這是我應當做的事,因為……」須映梅禁不住笑。「我??大公子的末婚妻。



  九兒猛然擡頭,驚呼。「端木大哥的末婚妻?」

  「是的,我這趟來便是家父要我來請大公子前去商量下聘、成親的日期,」須映梅落落大方

地坦誠。「而大公子也已承諾在此間事了之後,即啟程與我同去。所以妳瞧,不久之後,我便是

山莊的女主人,大公子的妻子了,因此,在妳認為或許我是多事,我卻認為這是我當盡的責任。



  「端木大哥的……」胸口沒來由地突然感到一股窒悶,鼻子開始泛酸,眼睛有點澀澀的,喉

頭也很不舒服,好像堵塞著什麼東西似的,九兒困難地硬吞了口唾沫,這才能把話說完。「妻子

?」

  「沒錯,家父的意思是希望能在年底之前讓我們成親,當然,這必須經過大公子的同意,不

過,我以為大公子應該不會反對家父的期望,畢竟我已經年過雙十,一般女人家在這年紀早就為

人母了。所以說……」

  須映梅親切地拍拍九兒的手。「九姑娘喜歡長住在山莊裡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等到大公

子成親之後,如此一來,山莊裡有了女主人可招待女眷,自然不會有人說閒話了,屆時妳愛住多

久就住多久,我絕不會趕妳,這樣可好?」

  相當慷慨大度的提議,可惜完全被阻隔在九兒的思緒之外,此刻,在她混沌的腦海中,只餘

下一個非常簡單的訊息--

  端木大哥要成親了!

  還有一個非常困擾的問題--

  往後她該怎麼辦?

  ◆◆◆◆◆◆◆◆◆◆◆◆◆◆◆◆◆◆◆◆

  雙手揹負,卓立,端木淨塵深思的黑眸遙注於大廳另一頭,那個往常一碰上他使忙不迭地飛

過來霸佔住他的手臂的小姑娘,彷彿折翼的小鳥般,無奈、落寞、頹喪,遠遠的避開他。

  不過是昨兒晚上,兩人在含翠湖畔還聊得那麼自在愉快,怎麼才隔一宿,天地就變色了?

  同樣的,端木竫雲也訝異地盯著九兒看了好半晌,再與大哥相對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同時

轉望另一邊的女人--須映梅,後者對自己能夠為未婚夫解決一樁「麻煩」感到相當自傲,見端

木淨塵的目光投向她,即漾開一抹謙虛的笑--   不客氣。

  不客氣個鬼!

  端木竫雲猛翻白眼,端木淨塵眉峰倏皺,旋又展開,溫和的笑容浮現。

  「須姑娘,是妳麼?」

  他沒有問得很明白,但是被問的人同問的人一樣清楚他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須映梅大方地頷首承認。「大公子不必感激小妹,既然小妹身為大公子的未婚妻,這是小妹

分內之事。也多虧得九姑娘深明事理,小妹只一點出她的魯莽無知將會對大公子造成多大的困擾

,她即刻便瞭解了,相信往後她也不會再為大公子帶來任何麻煩了。」現在他總該明白她有多適

於作他的妻子了吧?

  他媽的自以為是的笨女人!

  倘若不是端木淨塵及時橫過來一眼警告的眼神,端木竫雲差點當場就對著那個女人來上一齣

咆哮山河,即便如此,他也是忍了又忍才能把這口氣硬吞回去,卻忍不住憤然甩袖轉身離開的無

禮舉動。

  順手,他也把九兒給拎走了。

  「咦?三公子怎麼了?」須映梅有點訝異。

  「也沒什麼,」唇畔上仍是淡淡的淺笑。「我想,他是要讓我們有多點時間聊聊吧!」

  須映梅忍不住開懷地笑了。「三公子倒是體貼。」她做的果然沒錯,既然如此,她應當再多

做一些,如此一來,他們的婚期應該不會太久了。「大公子,小妹有個建議,不知大公子是否願

意參考一二?」

  「哦?」端木淨塵神情絲毫末變,笑容依舊,僅眉端微微勾了一下。「須姑娘不妨說說看。



  「既然九姑娘是來京裡辦事的,那麼小妹願意自告奮勇陪伴九姑娘,協助她處理所要辦之事

,直到九姑娘辦完事離京為止,大公子以為如何?」話落,須映梅即展開自信的笑容,自信這個

提議將會使端木淨塵對於她的細心體貼讚賞不已。

  「我以為如何?」為免她的自以為是繼續漫無限制的膨脹,端木淨塵決定要把話說清楚一點

。「須姑娘,記得淨塵先前曾告訴過姑娘,九兒來京裡辦的是私事,所謂私事,即是不欲為太多

人所知之事,倘若姑娘跟住九兒,九兒反倒不方便,須姑娘可曾考慮到這點?」

  「無妨,無妨,」須映梅卻以為端木淨塵是在跟她商量,心喜之餘,笑容不禁更顯優雅而完

美了。「九姑娘深明事理,既然小妹是誠心要幫她的忙,她理當不會反對,大公子不必擔心,這

種事由小妹來對她說即可。」

  她的自以為是簡直是近乎病入膏肓的程度了!

  端木淨塵幾乎想嘆氣了。「她不反對,我反對。」

  完美的笑容驟然凍結。

  「咦?為……為什麼?」

  「須姑娘,妳又忘了,淨塵說過這是我個人的承諾,不想牽扯太多人進來。」

  「可是小妹是想幫忙……」

  「不需要。」

  礔啪一聲,完美的笑容上出現細微的裂痕。

  「大公子……」

  「舍弟會幫忙,毋需勞煩姑娘。」

  啪啦!啪啦!更多的裂痕。

  「為什麼小妹不能……」

  「淨塵再重複一次,我不想牽扯太多『外人』進來。」

  外人?!

  啪啦!啪啦!啪啦!完美的笑容上逐漸形成完美的蜘蛛網狀龜裂。

  「但小妹是你……」

  「須姑娘是先父知交好友的愛女。」笑容溫煦,語氣低柔,韻意卻是那般斬釘截鐵,毫不留

情地在兩人之間畫出一道比長江更長,比黃河更寬的界線。

  笑容一塊塊崩潰剝落。

  「大公子,你……你是在責怪我不該多管閒事嗎?我以為……」

  「須姑娘,請千萬別多心,」端木淨塵唇上的微笑益顯柔和。「淨塵並沒有責怪姑娘的意思

,只是姑娘遠來是『客』,沒道理讓姑娘為山莊內之事煩心勞力,那倒顯得淨塵無能了。」話點

明到這種地步,就算真的是白癡也該能聽得懂他的話裡涵義了。

  雞婆的女人!

  須映梅笑不出來了,僅能在嘴角勉強揚起兩條不安的紋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呃,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多事了。」

  男女之間最不公平的事莫過於此,男人臉上多兩條紋路是成熟,女人臉上多兩條細紋卻像是

老了二十歲。

  「須姑娘果然聰慧,淨塵在此謝過了。」罵人不帶髒字的藝術充分得到發揮,確然出了一口

悶氣,不過聰明人也要懂得見好就收,及時撤退下台一鞠躬。「那麼,淨塵尚需與舍弟商量一些

事,午膳時再見了。」

  朝那位突然變成老太婆的女人爾雅一揖,端木淨塵灑脫地迴身離去,美麗大方的名門千金變

成一文不值的老可憐,愣呵呵地呆在那裡茫然不解。

  她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

  「真不想上城裡丟逛了嗎?」

  柳軒前廳,端木淨塵負手背窗而立,唇勾淺笑,神情似慵懶,兩眼卻螓盯住與七兒並坐的九

兒,那雙過去一見到他就笑、兩彎月兒的晶亮水眸,看七兒、看端木勁風、看端木竫雲、看前看

後、看左看右、看天花板上的蜘蛛網、看地上的螞蟻行軍,就是打死不看他。

  「我……我要做女紅。」眼角瞥著牆上的壁虎,九兒吶吶地拒絕了。

  原已極深沉的黑眸更似矇上一層闇霧 「好吧!如果妳寧願回棲鳳閣做女紅,那就去吧!」

端木淨塵微笑不變。

  九兒一聲不吭就跑,連七兒也給抓走了。

  端木竫雲上前一步。「大哥,九姑娘是……」

  端木淨塵擡手阻止他說下去。

  「我知道,明天,我明天就和須姑娘一道走,把這件事做個徹底的解決。」

  他,等得也夠久了!

  ◆◆◆◆◆◆◆◆◆◆◆◆◆◆◆◆◆◆◆◆

  綿綿秋雨,不枉沒有月光的夜裡,鳳凰木下,無人在等候,走在細雨中的身影,悄悄來到棲

鳳閣前,低喚。

  「九兒?」

  「端木大哥?」

  「妳不出來嗎?」

  「……人家會說閒話的,端木大哥。」

  「如果妳介意的話 」端木淨塵不在意地倚在窗外櫺邊,「那我們就這樣說話吧!」凝望順

著簷簷滴落下來的雨絲,他的聲音低柔。「我是來告訴妳,我明天要出遠門一趟。」

  「……哦!」

  「只有我一個人,勁風和竫雲還是會留在山莊裡。」

  「……哦!」

  「不過不會太久,最多半個月左右我就會回來了。」

  「……哦!」

  「回來之後便得開始忙了,妳知道,要替七姑娘和勁風辦喜事。」

  「……哦!」

  「妳放心把??姊交給勁風吧?」

  「嗯!」

  「如果妳還不是很放心的話,可以再加上我的保證,別看勁風漂亮得像個女人家,他做起事

來可是比一般男人更認真、更強悍,所以,他發下的誓言可以百分之兩百相信,我敢作擔保。」

  「哦!」

  「妳的聲音怪怪的,著涼了嗎?」

  「……沒有。」

  「沒有最好,天氣轉涼了,妳最好小心身子,早晚要多披件袍子,知道嗎?」

  「好。」

  漆黑的雙眸移向闇空,雨停了,月兔悄悄露出半邊臉兒,柔和的乳白色光暈,淡淡地遍灑在

昏暗不明的大地,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孤寂。

  「我該走了,明兒一大早就要出門了呢!」

  「哦!」

  「早點睡。」

  「好。」

  踏在柔軟的濕地上,離去的腳步無聲無息,好半晌過後,窗扇悄悄推開,濕漉漉的大眼睛亮

晶晶地眨呀眨的。

  再見,端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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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14:06: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端木淨塵出門七天後,九兒也整理好包袱,趁著姊姊午睡之際,她來到柳園見端木勁風。

  「二公子,請你再發誓一遍,說你一定會好好照顧姊姊、保護姊姊,好嗎?」

  毫不猶豫地,端木勁風面對廳外,單膝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端木勁風在此發誓,定當全心全意對待宗七兒,照顧她、疼愛她、

保護她,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絕無怨言!」

  「謝謝。」九兒拭拭眼角,滿意的微笑。「我放心了。」

  端木勁風起身,盯住她的包袱。「九姑娘,妳……」

  「我該走了。」九兒低低道。「在我跟姊姊的房裡床上,有成親那天新郎要穿的羅花襆頭、

綢袍和鞋襪等,我問過了,這是女方家要準備的。還有鴛鴦忱、鴛鴦被,以及這個……」她掏出

一支珠花和一對耳墜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珍貴首飾。「這是我為姊姊準備的嫁妝。」

  「妳……」端木勁風疑惑地看看珠花和耳墜子,再望向九兒,這時才發現九兒頭上包了一條

粗布巾,把整頭烏黑柔滑的青絲都包住了,心頭更是狐疑,不覺閃電般伸長手去將那條醜陋的粗

布巾扯開來,旋即倒抽了一口氣。「妳……妳……妳……」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粗布頭巾被扯掉的那一瞬間,九兒瑟縮了下,隨即坦然露出笑容,纖手不在意地撩了一下

僅及肩上的短髮。

  「對不起,我沒有很多錢,所以為姊姊準備的嫁妝都不是很好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

的,但是我已經盡力了,希望你能諒解。」

  諒解?!

  諒解她賣掉滿頭烏黑亮麗的青絲,只為了要替姊姊準備嫁妝?

  諒解她沒日沒夜的做女紅,只為了要讓姊姊能像個正常的新嫁娘一樣嫁出去?

  諒解她為過世的娘親著想,為傻呼呼的白癡姊姊著想,卻從來不為自己著想一分毫?

  「九……九姑娘……」端木勁風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請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姊姊。」說著,九兒將粗布頭巾再紮回頭上。「我要走了。」

  「等等!」端木勁風急呼。「妳為什麼一定要走?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輕顫的長睫落下,旋即又揚起。「因為我還得想辦法將娘的墳移到宗家祖墳地去,還有娘的

牌位,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娘進宗家祠堂裡。」

  「可是……」端木勁風急得滿頭大汗。「妳至少得親自和七兒道個別吧?」

  「不行,」九兒立刻否決了。「姊姊不會讓我走的,所以我才特地挑這時候來道別。」

  糟糕,這條路行不通!

  「那……那就等大哥回來……」

  「不,我……」九兒更是搖頭。「我不能等端木大哥回來!」只要端木大哥隨便說兩句話,

肯定她自己就捨不得走了。

  「為什麼?早一些晚一些會有多大差別?」

  「總之,我現在不走不行。」語畢,九兒即毅然離去了。

  端木勁風傻了好片刻,驀然回神並揚聲大喊。

  「黑豹!」

  人影倏現。「屬下在。」

  「跟住九姑娘,她要是少根寒毛,小心門主砍下你的狗頭掛到牆上去。」端木勁風惡狠狠地

說。

  「不,九姑娘若是少根寒毛,門主會剝下屬下的豹皮做腳墊。」

  「嗄?」

  「門主是那麼說的。」

  「咦?」

  「門主出門前就吩咐過了。」

  「欸?」

  黑豹頭也不回地迅速飛身離去,端木勁風猶在發愣。

  原來大哥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狀況了嗎?不過……

  不行,他還是放心不下!

  「阿昇!」

  端木勁風再急吼僕人,忙亂的腳步聲疾速由遠而近。

  「二少爺?」

  「三少爺呢?」

  「到城裡頭去了。」

  「混蛋,馬上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是。」

  該死的宗家主人,如此教人憐惜的姊妹倆,不懂得珍惜不打緊,為何還要把她們折磨得這般

悽慘?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他可以的話,他真想……真想……想……

  ◆◆◆◆◆◆◆◆◆◆◆◆◆◆◆◆◆◆◆◆   只要跑過兩天江湖的人都知道,追日門

威震中原武林,須宗主名懾黃土西陲,罕魁首雄霸關外北域,南疆卻有二擘各峙一方相持不下,

不必懷疑,這二擘正是搶一塊無聊的爛牌子搶到頭破血流的南昌宗劍府與南寧於刀盟。

  一刀一劍還真是有得拚的!

  「別叫我爹!」

  這日,午膳時分剛過,宗府大廳內,陡然傳出一聲怒吼。

  「可是您是我爹呀!」九兒跪在一位中年人面前,抗議地叫回去。這是她自懂事以來頭一回

見著親爹,沒想到卻是這般不堪的光景--爹親不認她了!

  「現下已經不是了。」宗老爺眼神冷峻地俯視跪在跟前的人。「當日妳要帶妳姊姊離開宗府

之時,我已要你大哥警告過妳了,只要離開家門一步,你們便不再是宗家的人,現下妳待要後悔

也來不及了。」

  「好,沒關係,您不認九兒沒關係,」九兒咬唇吞下委屈。「但我娘她始終是宗家的人,您

……」

  「她死了便不再是了!」宗老爺毫無轉圜餘地的否決了。

  「這樣不公乎啊!」九兒忍不住又叫了起來。「我娘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對待她?」

  「錯在她不該被於家的人挑上!」宗老爺冷哼。「倘若她在嫁我之前就先行自絕而死,那我

還會因感激而替她風光大葬,每年清明奉上鮮花素果,但她卻傻呼呼的嫁給了我,這就是她的錯

!」

  「您怎能這麼說!」

  「因為這就是事實!」

  「您……您不講理!」

  宗老爺傲然揚高了下巴。「在宗家,我就是天理!」

  九兒又氣又無措地緊握雙拳。

  「我求您,爹……」

  「我說過,別叫我爹。」

  「那……我給您磕頭。」

  九兒作勢要磕頭,沒想到卻聽見宗老爺更無情的回應。

  「來人啊!把她給我趕出去。」

  「不,不要啊!爹,我求您,爹呀!爹……」

  在眾位姨娘的鄙夷目光下,在兄弟姊妹們幸災樂禍的竊竊私語中,在宗府下人們的嘲笑聲裡

,九兒就這樣被丟出宗府外去了。

  趴臥在宗府大門前,九兒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好半天。

  而後,銀牙暗咬,她驀然擡起頭來,眼光在噴火,汙穢的臉蛋上佈滿了堅毅與果決。

  爹無情,她也有她的辦法。

  她絕不會認輸的!

  ◆◆◆◆◆◆◆◆◆◆◆◆◆◆◆◆◆◆◆◆

  天靈觀,位於南昌南郊定出橋左近,外有清泉懷抱,觀內庭院清樸曲徑幽回,古樹參天亭台

玲瓏;觀後更有桂樹綿延數百尺,每年仲秋,桂花盛開香飄十里;落花盡頭,桂樹環繞著一大片

井然有致的墳地,這兒即是宗門一氏的祖墳地。

  祖墳地,氏族歷代先人埋葬之地是也。

  只有同一氏族的子孫才被準許埋葬於祖墳地,反過來說,不被允許埋葬於祖墳地的死者即不

被承認是同一氏族的子孫,他或她的幽魂,只好成為無主孤魂到處飄蕩。

  不管是不是白癡,她的娘親是宗府大主母,她絕不會讓娘親成為四處飄蕩的無主孤魂!

  於是,趁著夜裡月黑黑風又高,揹著娘親的骨灰罈,九兒第一千零一次偷偷摸摸的溜進了宗

氏祖墳地,在一 片「左鄰右舍」中尋找奶奶的墳墓,準備把娘親的骨灰罈埋進去。

  吃齋唸佛的奶奶心腸最好,生前也只有奶奶關心她們母女三人,死後,相信奶奶也一定會好

好照顧娘親的。

  這就是九兒的辦法。

  然而,就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才剛踏進墳地兩步,守墳人就吼過來了。

  「宗九兒,妳又來了,妳到底想幹什麼呀?」

  不用說,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照樣慌慌張張的掉頭就跑,狼狽萬分的倉皇而逃。

  今人納悶的是,守墳人每次吼呀吼,追呀追的,卻沒有一次真正的追過來,每一回總是吼著

吼著就突然沒了聲音,追著追著腳步聲驀然不見了,否則她老早被抓到官府裡去了--這是宗家

老爺的交代。

  頹喪地回到天靈觀附近的另一座早就沒了香火的城隍破廟裡,會合一大群老老少少乞丐,這

些乞丐起碼有一半是她打小就認識的,也是他們教她如何行乞,如何求食。

  「怎麼,九兒,還是不行嗎?唉!早跟你說過了,幹嘛這麼死心眼呢!」

  九兒沒出聲,只是拿著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兒瞅住他們,大家面面相覷一眼,繼而搖頭嘆息。

  「算了,這兒有饃饃,吃完趕快睡吧!明兒財神廟有廟會,咱們早點去佔個好位置,認真一

點還可以多討得幾文錢……」

  「那算得了什麼,人家宗家十一小姐被皇帝冊選為蓉嬪,宗府要擺流水席宴請南昌城裡所有

人,包括乞丐在內,另外再奉送一小封銀與,那才真叫有吃又有得拿呢!」

  十一妹被冊選為蓉嬪了?

  牌子終究還是回到宗家來了,卻不是落在姊姊手裡,這樣也是沒用啊!

  食不知味地啃著乾饃饃,九兒環顧四週早已各自入睡的乞兒同伴們,心中更是無奈。

  就算她躺下了又如何?

  她也睡不著呀!

  打從端木淨塵離開山莊之後,整整七天裡,她日夜忙著做女紅,是沒時間睡;可是在她也離

開山莊之後,多的是時間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好想念端木大哥喔!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思念他,思念到吃不下、睡不著,連坐也坐不安穩,只要一靜下

來,他的身影便會不請自來地跑到她的腦海裡笑給她看,笑得她快發瘋了!

  不,她不能再想他,不能再想他了!

  於是,悄悄地,她又溜出了破廟,去進行第一千零二次的攻防戰。直至黎明前一刻,她才鳴

金收兵回到破廟裡,疲憊至極地睡下了。

  破廟外的大樹上,端木竫雲與黑豹相對苦笑。

  天哪,她總算睡了!

  好了,他們也得趕緊瞇一下眼,最多一個時辰,追日門未來的門主夫人就會醒轉過來,興致

勃勃地開始另一場追趕跑跳碰,而他們這兩個配角,理所當然要拚老命在後面追、追、追……

  嗚嗚嗚,大哥,你怎麼還不趕快來呀!

  ◆◆◆◆◆◆◆◆◆◆◆◆◆◆◆◆◆◆◆◆   江湖中多數的幫派組合大都以人數來決

定勢力的大小,唯獨追日門上下所有人加起來從來不曾達到過兩位數,卻有著與人數全然不符的

龐大潛勢力,追日門鮮與其他幫派宗門來往,甚至極少在江湖中走動,卻在整個武林中享有足以

橫吃八方的威赫聲名。

  因此,當下人們來通報追日門門主來訪時,宗老爺即鏗鏘一聲嚇落了杯子,茶水濺了滿身也

不曾察覺。

  「追……追日門門主?!」

  「是,老爺。」

  宗老爺不敢置信地怔忡了下,驀而回神跳起來大喊,「還不快請!」自己也急急忙忙跟著迎

出去。

  大廳外,有兩位老者、兩位中年人,以及兩位年輕人,宗老爺不暇思索地面對那兩位形容嚴

峻,深沉似海的老者抱拳請教。

  「老夫宗長武,請問哪位是追日門門主?」

  兩位老者卻不吭不聲,默默退開一旁,宗老爺一愣,隨即尷尬地轉對那兩位中年人抱起拳頭

,誰知道他尚末開口,那兩個中年人也退開了,宗老爺這才驚訝地望向那兩個年輕人。

  「在下端木淨塵,」仍是一貫溫和的笑,說話依然慢吞吞得氣死人,端木淨塵先作自我介紹

,再指指身邊的人。「這位是舍弟端木勁風,在下等來得魯莽,有勞宗府主親自倒履出迎,實是

愧不敢當。」

  宗老爺呆得一呆,「端木……」瞪著端木淨塵,猶有些疑惑。「門主?」

  端木淨塵抱拳拱手。「不敢當。」

  宗老爺又是驚愕又是感嘆。他相信沒有人敢冒追日門門主之名,但名震武林的追日門門主竟

是這樣一位溫和爾雅的年輕人,確實令人不可思議得很。

  抱著滿腹訝異,宗老爺重新抱拳見禮,並延請客人入廳奉茶。

  「端木門主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要事?」

  「不瞞宗府主,在下等是來求親下聘的。」說著,端木淨塵遞上銷金紙抄成的禮單。

  「咦?!」求親?他沒有聽錯吧?

  眼見端木淨塵一揮手,一群人便來來回回陸續搬進來一箱箱、一罈罈、一櫃櫃
上紮紅花的聘禮,不只幾乎佔去了整座大廳,簡直要堆到天花板上去了,宗老爺不
由得愕然傻眼。

  「這……這……」

  「宗府主不允麼?」

  「呃?啊!不,不是,不是,我……呃……」宗老爺好不容易才勉強鎮定下來。「我是說,

不知門主中意的是老夫的哪位閨女?」難不成他們是聽說宗家閨女入選嬪妃,特來攀權附貴的?

  端木淨塵微微一笑,「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至於舍弟……」摺扇一指端木勁風。「他中意

的是七姑娘。」

  這回宗老爺是真的愣住了,好半天後,他挖挖耳朵,湊過來一點,再問。

  「對不起,請再說一次。」

  「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舍弟中意的是七姑娘。」

  宗老爺再次楞住,旋即脫口道:「不可能!」

  笑容更深,「敢問宗府主何出此言?」端木淨塵慢條斯埋地問。

  「她們兩個一個是白癡,一個是笨蛋呀!」宗老爺趕緊挑明瞭說,對方是武林宗主,這種事

可是「誤會」不得的。

  端木淨塵笑吟吟地頷首。

  「我們知道,因為這幾個月來,她們兩位一直住在舍下。」

  「欸?!」

  「事實上,我們還知道……」端木淨塵的笑容開始消褪,說話速度更緩。「宗府主已經把她

們兩位趕出宗家,不承認她們是宗府主的女兒了,也就是說,她們已經不是宗家的人了,因此,

我們原也是不需要來向宗府主提親的……」

  宗老爺面色倏變。

  「……所以,我們今日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提親,而是希望宗府主明白,宗府主視如敝屣的女

兒,我們可是愛若珍寶。」話說至此,端木淨塵即起身告辭。「好了,我們目的已達,就此告辭

。」

  不待宗老爺有任何表示,端木淨塵即領著端木勁風與屬下傲然離去,宗老爺一臉茫然地呆坐

原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第兩千零一回進攻,第兩千零六次鍛羽而歸,頹喪地回到破廟裡,九兒開始考慮要趴在哪一

位胸前好好的大哭一場,再繼續奮發圖強,努力奮鬥。

  「我又失敗了,你們誰能……欸?!」

  破廟門口,九兒不敢置信地窒住腳步,傻著眼,半晌,她揉揉眼再看,再揉揉眼,再看,可

是不管揉幾次眼,眼珠子都快揉掉了,不管看多少次,看得都快變成鬥雞眼了,眼前的景象卻始

終不變。

  骯???襤褸的大小乞丐們,或坐或躺地散佈各處,中間一堆火,火旁也圍滿了人,盛著二鍋頭

酒隨的破瓷罐,幾兩碎花生,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這一日的酸甜苦辣,這沒什麼,天天都在看,

看人了都快變成一幅愚蠢的畫了。

  然而,這一幅愚蠢的畫裡,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個很不搭軋的「東西」,一個乾乾淨淨,

整整齊齊,長衫飄飄,笑臉溫和的男人,坐在一堆乞丐當中,泰然自若地和其他乞丐們喝酒聊天

,沒一絲嫌惡,沒半點鄙夷,好似他原本便應該和大夥兒同一道的。

  「端……端木大哥?」她夢囈似的低喃,臉上的表情是矛盾的,錯愕,渴望,不信,狂喜。

  「咦?妳回來啦!瞧妳的樣子,敢情又失敗了,嗯?」

  柔和的目光,柔和的笑容,柔和的聲音,柔和的語氣,以及比龜速還慢的說話
速度,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她所熟悉、思念到心痛的人。

  是真的嗎?端木大哥真的又出現在她眼前了嗎?

  「怎麼,才多久沒見,妳就不認得我了嗎?」

  哪裡可能不認得,化成灰她也認得,可是……

  「不是吧?真的不認得了?」

  可是……

  是真的嗎?不是她又在作夢了嗎?

  她忍不住使力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是真的!

  好痛,是真的!

  天哪,天哪,是真的!是真的端木大哥!

  「需要我再自我介紹……」

  尚未說完,她已然如乳燕投林般飛投入端木淨塵的懷抱中,緊偎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了。

  「端木大哥……」

  「原來還記得呀!」端木淨塵喃喃道,雙臂環住她,細聽她嗚嗚咽咽的哭訴。

  「……我、我好想你……聊天……睡不著……吃、吃不下……還、還有爹……不要我了……

那我就好、好生氣……所以……失敗了……只好……然後……可是……沒想到……」

  完全聽不懂!

  嘆息著,輕輕扯下九兒包頭的巾帕,端木淨塵眼神痛惜地摩挲他的短髮。

  「頁是個傻女孩呵!」

  旁邊的人很識相地悄然避到角落去了,他繼續憐愛地拍撫著她纖瘦的背脊,直至她說完了,

哭累了,抽著噎,將嬌靨貼在他胸口上,輕嘆地落下沾滿了晶瑩水珠的長睫,雙頰染上兩抹紅暈

,又似陶醉,又似滿足。

  「端木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喔!」

  「是嗎?那妳又趁我不在時逃跑。」

  「那是因為……呃?」現在才想到重點,九兒驀然推開他直起身來,滿臉錯愕。「端木大哥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你不是要和須姑娘成親了嗎?」

  淺淺一笑,端木淨塵又將她鎖回臂彎中。

  「我是要成親了,但不是和須姑娘。」

  「可是……」掙扎不開他的桎梏,九兒只好悶在他懷裡說話。「她是你的末婚妻呀!」

  「誰說的?」懶洋洋的聲音斷然否認。「那是她父親的期望,我可從來沒答應過。」

  「但你不是特地去商談成親之事的嗎?」

  「不,我是去做正式回絕,免得須姑娘繼續來纏著我。」端木淨塵溫柔地撫挲那頭短的可憐

,卻依然烏黑柔亮的青絲。「其實,早在四年前她第一次來找我之時,我就曾經對她明言,我不

可能和她成親,她卻說希望再給彼此一點時間,為免她難堪,所以我也沒有說出去,一直在等待

她主動放棄。」

  「這樣啊!那……」九兒迷惑了。「端木大哥是要和誰成親呢?」

  這小妮子還真是有夠遲鈍呢!

  「妳剛剛問我,我怎會在這兒?」

  「啊!對,對,端木大哥怎會在這兒?」仰著疑惑的眸子,九兒認真的問。

  睹狀,心裡竊笑,端木淨塵也煞有介事地板正了臉回答她。

  「我是來找老婆的。」

  「耶?找老婆?」

  「妳說我在哪裡找到了誰呀?」

  「呃?」

  見她擠眉弄眼地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搞懂,搖頭認輸後再拚命眨巴著兩眼,一副
「告訴我!告訴我!」的可愛表情,端木淨塵再也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還會有誰,當然是……」

  「誰?誰?誰?」

  修長的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妳呀,小笨蛋!」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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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14:06: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職。

  女人家生來就是要操持家務,侍奉男人,生養子息,傳宗接代,自幼及長,等的就是嫁人的

這一天。

  但是,九兒從來不曾為自己考慮到這種事,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不過,端木大哥答應她,將來生個女兒作嬪妃,如此一來,她 「任務」就可以算是暫時告

一段落了。

  所以她嫁了。

  為了生個女兒將來作嬪妃,也為了嫁人是女人唯一 的「出路」,但最重要的,是這一回離

開藏日山莊,她才深刻的瞭解到自己不僅僅是依戀端木大哥的一顰一笑,不僅僅是喜歡親近端木

大哥,不僅僅是早已習慣於端木大哥的關懷體貼、溫柔照拂,更是有多麼離不開端木大哥。

  思念他,眷戀他,渴望他,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如此痛苦的經驗,她再也不想繼續

了。

  於是,趕在九月底霜降之前,藏曰山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丈莊主與二莊主同時娶進了

美嬌娘,歡歡喜喜地戴上有婦之夫的頭銜。

  洞房花燭夜自然更是甜甜蜜蜜,可翌日早晨,卻只見兩位新郎倌在那兒哀聲又嘆氣,他們正

在「偷聽」兩位新任娘子的對話,越聽越是啼笑皆非,差點忍不住闖進花廳裡去為自己辯駁。

  「嗚嗚嗚,好痛喔,好痛喔!嗚嗚嗚,二哥好壞,他欺負我啦!嗚嗚嗚,人家都一直說不要

了,嗚嗚嗚,他都不聽,嗚嗚嗚,他欺負我,他欺負我!」

  「我也是啊,真的好痛耶!我也有說不要了,可是端木大哥好像變聾子了,他根本聽不見。



  「嗚嗚嗚,我痛的都流血了!」

  「我也是。」

  「嗚嗚嗚,九兒,我不要跟二哥一起睡了,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今兒早上我就跟端木大哥說我想要跟姊姊一起睡,可是他說保證以後

一定不會痛,也不會流血了,我想端木大哥不會騙我……」

  「可是如果還是會痛呢?」

  「那……那我們今兒個都不要理會他們,不要跟他們說話,讓他們知道我們是真的真的很生

氣,這樣他們就不敢再弄痛我們了。」

  「如果他們不怕,還是要弄痛我們呢?」

  「那我們就自己搬回棲鳳閣去睡,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好嘛!」

  端木兄弟倆面面相覷,苦笑。

  這能怪他們嗎?

  女人的初夜一定會痛的呀!

  「新婚第一天,新娘子就要擺臉色給新郎看,我們可真是窩囊啊!」

  「倘若今兒晚上不小心一點,明兒可就會更窩囊了。」

  兩人邊嘆著氣,邊往前宅行去。

  「不過,大哥,我倒是很奇怪,九兒怎會那麼輕易答應嫁給你呢?」

  端木淨塵無奈她笑了一下。「她是有條件的。」

  「哦?什麼條件?」

  「她說我們一定要生個女兒當皇帝的嬪妃。」

  端木勁風不禁失笑。「原來寄望到女兒身上去了,她還真是不死心啊!可是,大哥,你不會

真的答應了吧?」

  唇畔忽地綻出一抹詭譎的笑,「你認為我可能答應嗎?」端木淨塵慢吞吞地反問。

  「咦?那九兒……」

  「我並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笑,她就當我默許不反對了,這種『誤會』不能怪我吧?」

  端木勁風怔了怔,再次失笑。「好詐啊,大哥!」

  「你、說、什、麼?」笑意更濃,語聲更緩。

  端木勁風一驚,忙收回笑容。「沒,沒,我什麼也沒說!」現下他都已娶了老婆成了家,若

是再光溜溜的被扔到城裡去「招蜂引蝶」 這輩子真的沒臉再踏出藏日山莊半步了。

  「哎呀!新婚一大早,兩位新郎倌怎地孤零零的在這兒閒逛呀?」一旁忽地蹦出一張曖昧的

臉,那雙賊溜溜的眼正在宣告他的企圖--偷窺。「不該仍各自抱著新嫂子窩在被窩裡親熱猶捨

不得出房亮相嗎?起碼……咳咳,得在床上待個一天、兩天的吧?」

  端木淨塵與端木勁風相對一眼。

  「不,今兒個我們要躲新娘子躲得越遠越好。」

  「耶?」曖昧的臉傻住了。「為……為什麼?」

  「免得她們給我們臉色看。」

  「欸?給……給你們臉色看,為……」倏地住口,愕然的神情驀轉為嘲訕的眼光。「啊哈,

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麼了?」

  四隻眼四道凌厲的目光,四重殺人預告,某人卻遲鈍得連鍘刀貼在頸脖子上了仍一無所覺。

  「嘿嘿嘿!準是你們昨兒夜裡在床上的表現有夠爛嘛!對不對?所以兩位嫂子才會……哇哇

哇,你……你們幹嘛?救命啊……你們瘋了,那會死人耶……喂喂喂!你……你們床上不行干我

屁事,幹嘛拿我出氣啊……」

  ◆◆◆◆◆◆◆◆◆◆◆◆◆◆◆◆◆◆◆◆

  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特別是這一年,雖然才十月中,寒風蕭蕭,已能充分感受到那般於冰

澈澈的滋味了。

  這種天氣打邊爐最好。

  「喂喂喂!不要放羊肉,人家不喜歡羊肉的味道啦,等我吃飽了你再放。」

  「那個不要燙太久,老了不好吃啊!」

  「喂!妳幹嘛站起來?誰罰妳站?」

  「人家夾不到嘛!」

  「唉,我幫妳夾,我幫妳夾!」

  「欸,那是我放的耶!你幹嘛搶我的。」

  紫銅鍋底塞滿了墊底的配料,煙管炭火熊熊,五雙竹箸,幾百張嘴,端木一家子用膳從來沒

有這麼嘈雜過,簡直比市集更熱鬧。

  「咦?你喝那什麼,人家也要!」

  「這是酒,女人家不適宜。」

  「我不管,人家也要……咳咳咳……天哪,那那那……那什麼玩意兒?咳咳咳……好辣!好

……好難喝!」

  「叫妳不要喝偏要,吃到苦頭了吧!」

  「哼!我要吃牛舌和白菜,幫我夾。」

  「是,娘子。」

  端木淨塵乖乖地替小妻子夾白菜、夾牛舌,看得端木竫雲竊笑不已,再轉眼一瞧,另一邊更

有趣。

  「我要吃雞腿!」

  「胰?可是……七兒,今兒個我們吃的是……」

  「我要吃雞腿!」

  「這……七兒,吃牛肉好不好?還有牛心、牛舌、牛肝,看你要……」

  「我要吃雞腿!」

  「唉!七兒,妳乖乖吃牛肉,用晚膳時再給妳兩支雞腿好不好?」

  端木勁風這輩子沒這麼低聲下氣過。

  「三支!」

  「好好好,三支就三支。」

  「那……我要吃跟九兒一樣的。」

  「哦……咦?九兒,妳在吃什麼?」

  「我在吃……」

  「等等!」窮極無聊的端木小弟弟冷不防地突然大喊一聲,兩眼睜得大大的,好像老鷹盯小

雞似的來來回回在哥哥嫂嫂們之間游移。「等等,等等,大哥,不對喔!」

  「什麼不對?」

  「我剛剛才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端木竫雲難得出現如此嚴肅慎重的???情,兩位兄長不由得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什麼問題?」

  「哪!你們瞧……」端木竫雲認真地指著那兩對男女。「二哥是九兒的姊夫兼小叔,你是七

兒的妹夫兼大伯,九兒是二哥的小姨子兼大嫂,七兒是大哥的大姨子兼弟妹,請問,你們相互之

間究竟該如何稱呼?」

  想也不想,「大哥當然應該跟著九兒叫我姊夫!」端木勁風脫口道。

  「是、嗎?」笑吟吟的問句,和和氣氣,不帶半絲煙火味。

  「對不起,我叫大嫂。」膽小鬼小叔馬上縮回去了。

  「很好。」果然識相。

  九兒咬著竹箸,一臉困惑。「他剛剛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笑吟吟地,端木淨塵又挾了一片牛柳肉到九兒碗裡。「妳不需要懂。」

  狐疑的眼斜瞟向他。「那我該怎麼叫他們?」

  竹箸一指端木勁風,「二弟,」再偏向另一邊。「三弟。」

  「哦!」很簡單嘛!

  同樣的,另一邊也在教導小妹妹說話。

   「哪!七兒,他是大哥,要記住,知道嗎?」

  「大哥?」七兒歪著腦袋盯著端木淨塵瞧了半晌。「哦!記住了。」

  「還有那個傢伙,叫他弟弟就可以了。」

  「欸?弟弟?」端木竫雲眼睛又睜圓了。「等等,等等,等等,叫三弟就可以了咩,幹嘛叫

弟弟嘛?我又不是七歲、八歲,那末免太……」

  「哦!記住了。」

  耶,記住了?

  嗚嗚,他有事沒事幹嘛挑起這個問題嘛?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端木竫雲垂頭喪氣地吸吸鼻子,乾了一杯酒,悶悶的挾菜吃肉,打定主意絕對不再開口了。

  可是不過盞茶工夫後,眼見兩對甜蜜二人組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卿卿又我我,那種目中無人

的態勢,簡直就好像是當他不存在似的,所以他忍不住又不甘寂寞起來了。

  「喂喂!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再過兩天,皇帝就要正式冊封嬪妃們了喔!」

  端木兄弟倆沒打算理會他,但九兒就不同了,她立刻停著驚訝地愣了一下。

  「不是上個月就冊封了嗎?」

  「不對,不對,上個月是皇帝大婚,冊封的是皇后,嬪妃們通常都要等上一兩個月之後才能

得到正式冊封。」

  「這樣啊……」

  「所以啊!宗家和於家的人也陸續來到京城裡了。」

  「是他們要移交牌子了嗎?」端木勁風作出最可能的揣測。

  「應該是,不過可能不太容易。」

  「為什麼?」九兒即刻問。

  「拜託喔!宗十一姑娘可不是平常人的妻妾,是當今皇上的妻妾耶!妳以為隨便去敲敲皇宮

的大門就可以見得到,或者她坐上轎子就可以隨便出來逛逛街看看戲嗎?」

  「啊,對喔!」九兒恍然道。「那怎麼辦?」

  「我哪知道啊!」端木竫雲聳聳肩。「我只曾聽說,於家幾代前的那位貴妃好不容易才求得

皇帝恩準地出來見親人一面,當時宗於兩家已經在京城裡等待一年多了。」

  「哇,貴妃都等了那麼久,十一妹只不過是個嬪,那得等上幾年呀!」九兒驚嘆的低喃。

  「十年八年也不一定,一輩子都有可能。」

  抽了口氣,「一……一輩子?」九兒更是驚詫。「那宗家不是永遠都拿不到牌子了嗎?」

  「真是麻煩!」一直擔任純旁聽角色懶得摻一腳的端木淨塵,終於放下酒杯,慢吞吞地開叔

金日了。「竫雲,明兒幫我送幾封信出去,我要把這件事做個一勞永逸的解決。」

  早該這麼做了!

  端木勁風與端木竫雲相對而笑。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囉!

  ◆◆◆◆◆◆◆◆◆◆◆◆◆◆◆◆◆◆◆◆

  藏日山莊下帖子,宗劍府與於刀盟根本懶得予以理睬。

  聽都沒聽過,他們才沒那閒工夫去理會那種小幫小派意慾阿誠奉承的邀宴,能還給一封拒絕

的回函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可若是追日門下帖子就不能不管了,不僅不能不管,還得要乖乖的準時赴約。再怎麼不想承

認,追日門的威名仍是比宇劍府和於刀盟猶要響亮上許多倍,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於是,兩方人馬都到齊了,就在冬至的前一天,灰濛濛的天,飛羽般的初雪,藏日山莊前宅

大廳裡,端木淨塵端坐上位,九兒在他的座位旁搭了一支小凳子,兩邊是端木勁風與端木竫雲,

於家與宗家則分坐左右側。

  端木淨塵依然是耶副溫溫吞吞的模樣,慵懶地以手支頷,黑眸卻犀利無比地環視眾人。

  「好吧,你們說吧!究竟要這樣你來我往到何時?」

  兩方對視一眼,沒有人出聲。

  唇畔上那抹和煦的笑悄悄轉為嘲諷。「沒有人肯先讓一步麼?」

  幾乎是在同一刻,「為什麼我要先讓步?」兩方的龍頭異口同聲發言,說完又各自瞪一眼。

  端木淨塵搖頭嘆息。「我懂了,你殺我一個,我就殺你兩個,我殺你兩個,你就殺我三個,

你殺我三個,我就殺你四個……總之,無論你們的幼稚行為在以前、現在,還有未來會造成多少

傷害,除非那塊牌子爛成一堆粉,否則你們是沒有人肯收手的,對不?」

  雙方又對瞪一眼,而後哼一聲同時撇開頭,反倒是九兒若有所思地瞟一眼夫婿,再望向宗於

兩家人,凝眉陷入沉思中。

  「好吧!那你……」端木淨塵對上宗老爺。「已經決定要如何懲罰他們了?」

  「那當然!」宗老爺語帶怨恨。「我要以牙還牙,讓他兒子也娶一個聾啞的白癡女。」

  一聽,端木淨塵即嘖嘖有聲地讚嘆不已,「是白癡,又聾啞,可真夠狠呀!不過……」他瞄

一眼端木勁風。「舍弟對白癡倒是有一份特別的偏愛呢!」

  「對啊,好奇怪喔!」端木竫雲咕噥。「也不怕又生個白癡,那可怎麼辦?」

  端木勁風馬上瞪過眼去。

  「我倒寧願生個白癡兒,也好過你這種刁鑽狡猾的小狐貍。」

  「喂喂喂!明明大哥才是狐貍,你怎麼賴到我頭上……啊!」一覷見那副天官賜福的笑容,

端木竫雲猛地一個哆嗦,趕緊垂首懺悔。「對不起,我才是狐貍!」

  端木淨塵這才又轉去面對於盟主。

  「那你呢?下回你要如何報復回去?讓他們娶一個瞎眼的聾啞白癡女?」

  於盟主尚未及答話,宗老爺就先吼了過去。

  「那我便要他們娶一個沒鼻子的瞎眼聾啞白癡女!」

  於盟主獅目一瞪。

  「那我再要他們娶一個雙腳殘廢又沒鼻子的瞎眼聾啞白癡女!」

  宗老爺冷笑。

  「這回我就先要他們娶一個四肢俱殘又沒鼻子的瞎眼聾啞白癡女!」

  於盟主亂髮怒揚。「我……」

  「停!」端木淨塵驀然大吼。「你們……真是被你們打敗了,你們到底把人當成什麼了?不

管如何殘廢有缺陷,人家也總是個人呀!」

  兩方又歸於沉默,仍是沒一個肯低頭。

  端木淨塵忍不住又嘆氣。「真是,長眼睛沒見過像你們這般幼稚、頑固文沒良
心的人!算了,隨便你們,總之,我……」

  話才說到這兒,驀地,廳外跌跌撞撞地奔進一個僕人,臉色青白又惶恐。

  「大大大……大少爺,那那那……那個皇上駕到了!」

  霎時間,所有人不約而同驚呼著跳起來,椅子撞翻了好幾張,人也兩兩撞翻了好幾對,唯有

端木三兄弟依然老神在在地靜坐原位不動,端木淨塵還一手抓住差點跌到凳子下的九兒。

  「駕到了就駕到了,那麼慌張幹什麼?」端木淨塵慢條斯理地斥責。「讓他進來不就是了!



  元衣黃裳滾龍袍,金龍珠翠通天冠,玉革帶黃緞靴,還有那一身的高貴氣勢,雖然年輕了點

兒,然任何人一見都知道必是皇帝無疑。

  除了兩位太監、四位大內禁衛,皇帝身側還跟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嬪妃。

  「十……」一妹!

  才喊出一個字,九兒的嘴巴就被端木淨塵摀住了,眼睜睜看著所有的人都跪下去拜見皇帝,

卻只有他們兩個還端坐不動。

  「草民等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爾等平身。」

  「謝皇上!」

  皇帝兩邊人各看一眼。「哪位是於盟王?」

  於盟主連忙躬身。「草民在。」

  「你是來交出牌子的?」

  於盟主不禁一陣惶恐。「是。」沒想到這件事連皇帝都知道。

  「那就交接吧!朕只看著。」話落,皇帝即側過一步去。

  小嬪妃與父親宗老爺興奮地相對一眼。旋即上前一步要接收於盟玉交出來的盒
子,可就在雙方即將換手的那一剎那--

  「等等!」端木淨塵懶洋洋地喝阻了交接的步驟。「我說龍月,你還不拜見為麼? 」

  呢?他在跟誰說話?

  眾人各自疑惑間,卻詫異??瞧見皇帝老太爺竟然開始摘下金龍珠翠通天冠,脫下金龍袍交給

太監,待整好衣衫後即上前面對端木淨塵恭恭敬敬地跪下。

  皇帝都跪下了,誰還敢站著?

  後頭立刻跟著矮了一大片。

  「龍月拜見師父!」

  「罷了,見過師母。」

  「是。」龍月馬上又恭恭敬敬地跪向張口結舌的九兒。「龍月拜見師母。」

  儘管嘴巴張得很大,九兒卻無法出得了半聲,只顧傻眼,端木淨塵笑著替她合上下巴。

  「堂今皇帝向妳下跪,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比妳的天婿更尊貴的嗎?」

  九兒依然癡癡傻傻地無法說話,端木淨塵只好替她叫龍月起身。

  「起來吧!龍月。」

  「謝師父。」

  龍月起身肅立一旁。

  「那麼……」端木淨塵把手伸向於盟主,「那面牌子該是屬於我妻子的吧?」

  於盟主偷覷龍月一眼,即乖乖的把盒子送至端木淨塵手上,端木淨塵再把盒子放到九兒膝蓋

上。

  「好了。牌子到手了。妳打算如何呢?」

  九兒又愣了好半天才遲疑地望向既懊惱得想捶胸頓足,又焦急得滿頭大汗的宗老爺,再低眸

盯住盒子,半晌後,她才把盒子打開,盯著盒子裡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令人驚訝的。她

把盒子合上又送回夫婿手上了。

  「怎麼了?」端木淨塵的聲音異常柔和。

  「我……我的力氣不夠……」九兒低喃。

  「哦?妳想幹什麼呢?」

  兩眼向上瞅住他。水眸亮晶晶地沾上一層薄薄的水霧,「你……幫我毀了它好
嗎?」九兒吶吶地問。

  端木淨塵笑得更溫柔了。「妳確定嗎?」

  拭去淚水,九兒輕輕頷首。「是的,我確定,我想我娘一定能諒解的。」

  「好孩子。」端木淨塵疼愛地拍拍她的頭,隨即揚手一扔將盒孑丟到半空中,再一掌揮出將

盒子擊得粉碎,飄下層層粉碎。每一顆粒粒都包含了多少多少年來積聚的醜陋感情,是嫉妒,是

爭執,是逞強,是悔恨,是無奈,是痛苦,是嘲笑,是悲傷,是絕望……

  這塊要死不死的牌子終於得以壽終正寢了!

  端木淨塵朝龍月點點頭,龍月會意。

  「小清子,宣旨。」

  「奴才遵旨。」太監之一立即掏出一份聖旨來。「聖旨下。跪!」

  眾人又跪了一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

  「說!」

  深夜,清塵閣寢室裡,九兒坐在端木淨塵的肚子上,搖著他的脖子逼供。

  「還不說?」

  「說,說,說,我說,可以了吧?」端木淨塵又笑又嗆地投降。「可以讓我起來說吧?」

  「不可以。等我聽完再決定要不要饒過你!」九兒捏緊了小饅頭氣嘟嘟地捶下一記。「可惡

,居然瞞了人家那麼久!」

  端木淨塵笑瞇瞇地大手包住小手。
  
  「其實也不奇怪。當年龍月他母親本是要龍月拜我師父為師,但本門規矩只準單收一個徒弟

,所以龍月只好拜我為師,當時我才十七歲,自己都尚未學成呢,怎麼可能收徒弟?」
 
  「但你還是收了呀!」九兒反駁。

  端木淨塵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他母親實在太過纏人了,又哭又跪又求,連我師父都

看不過去了,不得已,我只好應允了。不過……」

  「什麼?什麼?」

  端木淨塵擠了擠眼。「我是有條件的。」

  「條件?」

  「沒錯,」端木淨塵頷首。「我的條件是將來無論他的地位有多尊貴,全都只論我倆的師徒

身份,其他一概不論。所以。即便他是皇上,在我面前他依然只是我的徒弟。只有他對我低頭,

我絕不會對他低頭,祇有他向我下跪,我絕不會對他下跪,祇有他聽我的。我絕不會聽他的。還

有……」

  「哇,這樣還不夠,居然還有『還有』?」九兒驚嘆地喃喃咕噥。

  「他要收的徒兒也要由我來決定。」

  「這樣他也肯答應?」

  「他們母孑也是不得已的,」端木淨塵感嘆地說。「宮廷裡的醜陋黑暗,倘若不是置身其中

,跟本無法瞭解一二,當年若非我貼身保護他,若非我傳他本門武功防身,他的小命早就嗚呼衷

哉了。即使是現下,雖然他已經是皇帝了,但一旁虎視耽忱的人依然不少,他如果沒有高深的武

功自保,光靠朝廷裡的那些侍衛,根本濟不了事。」

  「當皇帝也很辛苦嘛!」九兒評論道。「不過。他母親又為什麼非要找你師父或你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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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14:07:09 |只看該作者
「因為他母親也是武林中人。」輕描淡寫的回答。

  「那又怎麼樣?」

  端木淨塵微微一笑,「龍月下的旨。妳可滿意?」輕輕鬆鬆地轉開話題了。

  一提到這,九兒兩隻大眼睛立刻發出比日陽更灼亮的光芒來。

  「滿意,滿意,怎能不滿意呢?」她興奮地尖叫。「天哪!二品清聖夫人耶!他居然冊封我

娘為二品清聖夫人耶!你沒瞧見我爹幾乎是搶著把那份冊書給奪過去的嗎?嘿嘿嘿,這下子就算

沒人逼我爹,我爹也會急著把娘的牌位恭奉入宗氏祠堂裡了。」

  忽地,她又攢起了眉。「啊!忘了跟爹提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我娘的墳安置在奶奶

的墳邊,因為我奶奶最照顧我娘了!」

  「明兒修書一封去還來得及呀!」

  雙眼一亮,九兒馬上又換上一副討好的笑。「你幫我寫?」

  「可以啊!不過……」有點狡猾的笑又淺淺的勾了起來。「有什麼好處?」

  九兒咬著手指頭想了一下。然後低下紅唇在他耳傍喃喃兩句,端木淨塵一聽就笑開了。

  「成交!」

  九兒暈紅著臉兒在他身旁躺下,已經準備好要完成第一樁交易了,沒想到端木淨塵側過身去

卻只是對著她繼續笑,好曖昧。

  「那麼明兒個就先到含翠湖畔去……」

  「欸?含翠湖畔?!」

  「對。」

  「光天化曰之下?!」

  「對。」

  「不要!!!」


終曲
  
  「是誰說我會生個白癡的?」

  宛如雷鳴般的怒吼聲隨著迅疾的人影如飛掠來,驚得含翠亭內的人個個東倒西歪 ,含翠湖

邊的人差點一頭栽進湖裡。

  「又……又是怎麼了?」九兒緊抓住險些祭了土地公的雞腿,另一手驚魂未定的拍拍胸脯。

「二弟幹嘛又抓狂了?」

  她身邊的男孩從書本上慢吞吞地擡起深沉的黑眸。神似端木淨塵的五官上掛著神似端木淨塵

的柔和笑容。只一眼,搖搖頭,又回到他的書上了,明明不過七、八歲,神情舉動卻成熟得不像

個孩子。讓人覺得詭異得很。

  而亭子另一邊,正與端木淨塵相對談話的端木淨雲馬上飛揚起幸災樂禍的笑。

  「哈哈哈。二哥還真是可憐啊!打從成親那天開始就沒過過半天好日子。嘖嘖嘖,還真是辛

苦啊!」

  譏嘲的評論才剛發表完畢,眼前人影倏現,端木勁風怒氣沖沖地把手中的小人兒扔到端木竫

雲腳跟前。

  「是你!就是你說我會生個白癡的,好,馬上去給我換個白癡來。否則我就宰了你們兩個。



  「欸?!」笑容馬上扯扁了。

  端木竫雲愕然瞪住坐在地上嘿嘿嘿詭笑的男孩,烏溜溜的眼睛骨碌碌亂轉,同九兒身邊的男

孩一樣七、八歲,可一看就知道是個名副其實的鬼靈精,漂亮得不像人,卻鬼得教老子想吊頸。

  「換……換個白癡?」

  「對!」端木勁風厭惡地斜睨著地上的兒子。「我要白癡。不要他這種可惡的小狐貍。」

  「這……其實……其實他也沒有多可惡嘛!只不過……只不過稍微聰明瞭一點點而已咩!」

端木竫雲陪笑吶吶道。

  兩眼一瞪,「換!」端木勁風狂吼。

  瑟縮了下,「好好好。換就換嘛!」端木竫雲窩窩囊囊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轉向正似笑非笑

地瞅著他的男孩,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已對上的是大哥,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連忙自己對自己搖

搖頭,再朝湖邊那一群人望去。

  「那……啊!那個……」一根手指頭點了出去。

  「喂喂喂,那是我小兒子耶!」馬上有人提出抗議了。「別慷他人之慨好不好?」

  「咦?那是妳兒子嗎,大嫂了」很誇張的驚訝。「抱歉,抱漱,真抱歉,我看錯了,嘿嘿,

一時看錯了。那……啊!那個、那個……」

  旁邊立刻又有人咳了兩聲。「那是我女兒。」

  「欸?那也是有主兒的嗎,大哥?」更誇張了。「嘖嘖!我今天是眼花了還什麼的,真是!

好。再來……唔……啊,那個……」

  「那本來就是我兒子!」冰冷的聲音。

  「哎呀,原來那也是你兒子啊,二哥?」已???誇張到聽起來好像在笑了。「那……那個總可

以了吧?」

  「那、也、是。我。兒。子!」

  「耶!怎麼又是你兒子!」嘆氣了。「真是的,二哥,既然你有三個兒子了,權當扔垃圾一

樣丟掉一個也是無所謂呀!所以說……」

  「換!!!」

  「是,換。」不情不願的,手指頭點向自己的「所有物 」。「唉!跳樓大拍賣,那個可以

了吧?」

  「我才不要你的種令」端木勁風嗤之以鼻地哼道。

  「欸?!」這回是貨真價實的怪叫了。「你什麼意思你,二哥?我的種有什麼不好了?」

  「爛!」好簡單的一句評語。

  「什麼?」火大了。「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一次?一百次都可以!」端木勁風冷笑。「爛!爛!爛!爛……」

  呼一聲,幾乎是同時,端木竫雲一掌劈出,端木勁風一個旋身飛出亭外,天雷勾動地火,大

戰如焉展開,湖畔的人全圍過去喊加油亭裡的九兒也跑去看熱鬧了。

  依然是柔柔的笑,捧書本的男孩望望亭外,再看看地上的堂弟,說了一句中肯的批評,與父

親相對一笑,然後又回到書本上。

  「笨蛋!」也只有他會說那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鬼靈精是笨蛋了。

  含著溫煦的笑,端木淨塵蹲下身,開始對大姪兒低低細語。

  「聰明的狐貍不是像你這個樣兒的,應該要像你堂哥那樣……」

  看樣子,不久之後,藏日山莊又要多一隻狡猾的小狐貍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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