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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
郎如洛陽花,
妾似武昌柳,
兩地惜春風,
何時一攜手。
--張碧蘭.寄阮郎詩
豐城邵家大府又在娶媳婦兒了。
迎親隊伍鬧烘烘,既敲鑼又打鼓,嗩吶哇啦哇啦地吹,鞭炮哩啪啦響,新郎倌高高鞍頭坐,八抬大轎內,新娘鳳冠又霞帔,全福人隨後坐,送來紅巾新嫁娘。
這回是為邵家老么娶來慶城知縣之女。
算算至今,僅僅三年不到,邵家老大就把自己的五個弟弟全都嫁……呢、不!替自己的五個弟弟全都娶進了媳婦兒,有的甚至都已經生了娃兒做了老爹,想來最後一個才輪到他自己吧?
真是個盡責的大哥,九泉下的邵家兩老該可以瞑目一百次了。
而豐城百姓也樂得三年喝五次喜酒,一次比一次浩大,一回比一回豐盛,每一回也都是攜家帶眷兼打包,吃得酒足飯又飽,心滿意又足,喜封隨意包他個兩、三文也無所謂,因為邵家不希罕。
原就是豐城首富的邵家,自徒兩老相繼去世後,七年來,為人耿直謙和的邵家老大便專心一意的將邵家提升至江南數一數二大富豪的地位,同時又在三年內做主讓五個弟弟成了親。為邵家,他是如此盡心盡力,豐城百姓一提起他,莫不豎起大拇指喝一聲採。
因為,他只不過是邵家兩老當年一時善心領養來的養子罷了。
更為人敬佩的是,酒席間,人人都在傅言,待婚禮結束後,邵家老大就要放下邵家主子的身分,拋下他多年辛勞的成果,把一切都交給已成家的五個弟弟,獨自上京去求取自己的功名。
如此無私的作為,無怪乎人人讚佩不已。
只除了一個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一個既美又俏的少女,淡紫色的勁裝衣裙,腰係一條別致的銀色腰帶,朱雀扣環,她就坐在最外圍的宴客桌上,一臉的慍怒不爽,那滿肚子悶氣差點教她當場掀桌發飆了!
有沒有搞錯啊!他明兒個就要上京去趕考了?
這三年來!每一回聽說邵家要娶親,她就急吼吼地跑來瞧瞧看是不是那個家夥終於要成親了,不料,每一次都是希望而至,失望而歸。這一回更行,居然說他要上京趕考了!
還趕什麼考呀!邵家都已經那麼富有了,不乖乖跟著弟弟們趕緊娶個老婆回去暖被窩,求取什麼功名呀?這下子可好,他求他的功名,那她怎麼辦?她這個陽家的未來兒媳婦兒該當如何?
難不成他是存心跟她耗上了?抑或他只是不想認輸?
什麼理由都有可能,可萬萬別說他是在等她,她才不信他會肯只憑一張上書對方姓名和生辰年月日的紅帖,以及一個掉在路上都沒人要撿的定聘信物,就乖乖的等待一個天知道長得到底是像烏龜或王八的未婚妻!
像她就不肯!雖然她早就知道「對手」是得啥模樣了,條件也滿不錯的,可是自從師姊「預言」她的現任未婚夫是一個未來將會把她壓制到地獄去哭泣的男人,當時她就發下重誓,絕對不嫁給這個邵家老大了。
開玩笑,這個世界上,除了師父和師丈之外!誰敢壓制她
所以!她才會天天燒香又拜佛,懇求老天爺教未婚夫快快另娶妻妾,好讓她光明正大的把一切罪過歸咎於未婚夫身上,名正言順地來個你毀婚我無過,否則,她無法向替她定下親事的師父交代。
將心比心,想來對方必定也是日日盼望未婚妻千萬別找上門來,若不能橫死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至少也要大病一場忘了這檔子事!待糊裏胡涂混過約定的日子後,他也好天涯海角樂逍遙。
既然是女方先毀約,他自然是問心無愧 !
嘖嘖原來兩方打的都是這種如意算盤啊!
好吧!既然如此,她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當面和他說個一清二楚,教他趕緊退婚,反正她這邊是絕對不會主動退婚,而且打死也不會嫁給他的!
他最好先搞清楚,想娶她玉羅煞,可得先儲上十條人命來備用才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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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成碧思紛紛,
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
開箱驗取石榴裙。
--武則天.如意娘
「好,我退婚 」
乍聞如此果斷乾脆的回答,水仙不禁張口結舌,錯愕至極。
幹……幹嘛答應得這麼爽快呀? 那她準備好的那些臺詞怎麼辦,不都白搭了嗎?
在這條往京裏去的官道上,離豐城好一段距離之後,水仙才攔下了那位邵家老大,在對方迷惘的目光下,三言兩語先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不意對方一弄明白她是何許人後,竟然現出相當驚訝的神情,而且頭一句話就是!「我以為你不會出現了!」語氣中還挾帶著一份懊惱,神情更是很明顯的流露出為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感到失措。
喂、喂!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以為她就很想出現在他面前嗎?
因為心中有氣,所以,接下來她的口氣就不怎麼客氣了。簡單地闡明了來意之後,便口氣不善地「要求」對方按照她的意思主動退婚。
原以為對方會推三又阻四,和她現打一場拉据戰,不然至少也得質問上一、兩句吧?卻沒料到對方先是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劈頭就給她一個差點當場砸死她的回答。
有沒有搞錯啊?沒見過她就沒話講,現在見過她了,他竟然還敢當面給她退婚退得如此毅然決然? 怎麼,是嫌棄她不夠漂亮,或家世不夠顯赫什麼的嗎?
也沒聽說過他心有別屬、另有所愛呀!還是對方太驕傲了,拉不下臉來和她討價還價?或者是他根本無所謂,所以隨便人家怎麼要求他,就怎麼應允?抑或是這家夥對女人沒興趣?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暗暗打量起對方來了。
嗯!遠觀不知多少回了,卻不曾這般近視過,沒想到這家夥比印象中還端正。看他一身銀灰色文士衫,烏黑的頭發束以同色發帶,大約有二十五左右的年紀,身材修長挺拔,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然而,他的臉龐卻又是那種微方的橢圓形,濃濃的眉,雙眸黑白分明,眼神十足,顯示著一股特異的堅毅氣質,再襯上那管挺拔的鼻子!圓潤厚實的嘴唇,這一切便組合成一張聰穎的、沉穩的、無畏的面容,一看便知道這人實際的內涵就如同傳聞中邵家老大的個性:聰明絕頂、耿直端正又一板一眼,還有與他那一身儒雅氣質截然不同的頑固。
嗯!憑良心說,這人長得還真不錯,氣質也很不賴,至少可以打個八十分,不過,還是比不上她,而這樣他竟然敢給她退婚?雖然是她提出的,但他答應得這麼爽快,卻又讓她不爽到了極點。
這可不成,被人家如此斷然的退了婚,這樣她太沒面子了吧?
不行!重來!重來!
「請問這位是……」這回她客氣得多了,搞不好她一開始就弄錯了對象也說不定!
「陽雁儒。」聲音低沉軒昂,跟他的人倒滿吻合的。
「太陽的陽,鴻雁的雁,儒雅的儒?」
「是。」
「XX年X月X日X時生?」
「是。」
真不幸,確實是這家夥!
「那麼,你確實知道我是誰 ?」
「玉仙娘姑娘。」陽雁儒頓了一下又補充,「X X年X月X日X時……」
「慢!」水仙一臉痛苦地喊了停。「拜托,別叫我那個名字,叫我水仙!叫我水仙!」
雙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水仙?」陽雁儒遲疑地重復了一次。「為什麼?」
兩眼一瞪,「你管我為什麼!」水仙沒好氣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名字,你叫我水仙就對了!」
眉宇微蹙,但陽雁儒也沒再說什 。
「好,那麼……」水仙眼神炯炯地盯住他。「剛剛我要求你這邊主動退婚,你的回答是……」
「我同意退婚!」陽雁儒依然是毫不猶豫地又說了一次同樣的答案。
該死!又回答得這麼快!
「為什麼?」水仙神情憤然,語氣不悅地問,「千萬別告訴我是我要求的,所以你只好答應,我沒那麼好騙!」
陽雁儒靜默片刻。「既然妳我都有意退婚,那麼,無論是什麼原因,應該都無所謂吧?」他緩緩說道。
「誰說無所謂的?我……」不知為何,原想大發脾氣的水仙一見他皺眉,便不由自主地煞住,繼而按捺下性子再問:「那麼我問你,在我還未來找你之前,你就打算退婚了嗎?」
「沒錯。」
很好,既然是他早就有此打算了,那就不是她的問題了。不過,水仙還是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為什麼?」就算他原就打算退婚,可是見了她不會後悔嗎?她不夠條件讓他後悔嗎?真的沒有一絲遲疑嗎?
然而,話剛一出口,水仙就知道他實在不應該問的,那抹悄悄掠過陽雁儒臉上的無奈與義無反顧,成功地撩起她的好奇心,而他的沉默不語更是挑起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
「是你心已有所屬?」
不假思索地,「沒有。」陽雁儒立刻否認了。
「我配不上你?」
陽雁儒更是搖頭。「是我配不上妳。」
「長輩反對?」
「不是。」
「弟弟反對?」
「那更不可能。」
水仙瞇了瞇眼。「那是你……有暗疾?」
陽雁儒立即露出一臉的啼笑皆非。「我健康得很。」
有點火了,「那到底是為什麼?」水仙惱怒地問。
陽雁儒又沉默了,水仙不覺更狐疑了。
「告訴你,你不把話說清楚的話,我可是不會同意退婚的喔!」這要是在一刻鐘之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不同意退婚」這種話來,可是這會兒,她的好勝心淩駕了一切,其它問題統統都可以往後排排站了。
蹙眉沉思好半晌後,陽雁儒才回道:「玉姑娘,我只能告訴妳,退婚是為了玉姑娘妳著想,其它的我無法多說,請妳莫要再為難我了。」
為難他?
「什麼話嘛!」水仙惱火了。「本姑娘就要被退婚了,想知道原因一下都不行嗎?」
實在很想提醒她,明明是她先提出要退婚的,怎麼這會兒反來怪責於他呢?
可轉眼一想,他要是真這麼說的話,這位看上去既刁蠻又任性的姑娘恐怕要更惱火、更不肯罷休了。左思右想,在無法讓她了解實際原因的狀況下,又要使她自動打退堂鼓,似乎也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以進為退!
於是,陽雁儒清了清喉嚨,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好,那麼我不退婚了,選個良辰吉日,我們成親吧!」他的語調沉穩堅毅,聽起來連一絲絲虛假的意味都沒有。
「什麼?」果然,水仙一聽便嚇出一身冷汗來,「我才不要!」她尖叫。
再次點頭。「也可,那麼我們馬上解除婚約。」
說著,陽雁儒立刻掏出紅紙包遞給水仙,不約而同的,水仙脫口一聲「好 」之後,也急忙掏出懷裏的紅紙包遞出去。可才遞出一半,她立刻驚覺地咦了一聲,隨即又把紅紙包給收回去了,繼而抬眸狐疑地端詳他片刻,而後下了一個評語。
「你好詐!」
暗暗讚嘆對方的警覺性,陽雁儒表面上卻仍是一派若無其事。
「抱歉,雁儒不懂姑娘所指為何?」
「少來!」水仙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告訴你,你會作戲,姑娘我就會砸戲,所以給我來那一套是沒用的!總之,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退婚的原因,姑娘我就不退婚!」
陽雁儒不禁又皺眉了。「玉姑娘……」
「叫我水仙!」水仙怒衝衝地道。「還有,你要是不講個明白,姑娘我不但不退婚,也不會嫁給你,聽懂了沒有?」
裏外全都她一個人佔全了,到底要他怎麼樣呢?
陽雁儒不禁嘆氣了。「玉姑娘到底意欲如何?」
「不如何,」水仙那張纖巧的下巴揚得高一局的。「先給我說清楚退婚的原因,然後咱們就可以退婚了!」
為難地攢起了眉宇,陽雁儒咬唇略一思索。
「那麼,玉姑娘,就當雁儒另有所愛吧!」
水仙不屑地哈了一聲。「你改作詞,姑娘我也會評詞,你這詞,前後矛盾,不合格 」
陽雁儒無奈的苦笑。「玉姑娘,我說過,退婚是為妳好,不告訴妳原因也是為妳好,玉姑娘就莫要再追究了吧!」
他越是不說,水仙就越是非讓他說出來不可。「我不管,今天我非知道原因不可,否則打死我也不退婚!」
「玉姑娘,」陽雁儒簡直不知道孩拿她怎麼辦才好。「妳……」
就在這時,明明只有他們兩人外加一匹馬的官道旁,卻突然冒出來第三個人的聲音。
「他不說,就讓我來告訴妳吧,小美人兒!」
隨著這語氣猥褻的聲音出現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七爺八爺般的人物,而且背劍帶刀,一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可又缺少了一股武林人物特有的江湖氣息。他們一出現就一左一右夾住了陽雁儒,陽雁儒立刻把水仙推到自己身後,水仙正待抗議,卻聽陽雁儒驚訝懊惱的低低嘟囔了一句。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
繼之,適才出聲的八爺又說話了。「他要退婚是為了保全你的命呀!小美人兒,否則你就得跟他一塊兒向閻王爺報到了!所以說,妳還是快快和他退婚,並且趕緊離開,能有多快就多快,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明白了吧,小美人兒?」
夠了!光那三聲小美人兒,就足夠水仙判他們一百個五馬分屍了!
「偏不 」水仙跨一步上前站到陽雁儒身邊,並冷冷地說:「我偏不和他退婚,偏不離開,你又能拿本姑娘怎麼辦?」
陽雁儒臉色驟變,並低叱,「玉姑娘,妳別多嘴 」
水仙理也不理他,猶自兩手抆腰怒瞪著那兩只七月半的鴨子!而那兩只鴨子則在互覷一眼後,欣然地笑了起來。
「那麼,爺兒們也不在乎多送一個人上路,只不過……」淫邪的目光爭相在水仙身上打轉,八爺嘴裏還連連發出曖昧的笑聲。「少不得要先請小美人兒陪爺兒們樂一樂了!」
「無恥!」陽雁儒怒罵,再次把水仙往身後推去。「兩位要動手盡管找我,玉姑娘已與我退婚!當年陽家的滅門仇怨與她毫無干係,你們不要借機玩弄良家婦女!」
滅門仇怨? 水仙既驚訝又困惑地凝望著眼前陽雁儒那副挺直堅毅的背。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借機?」八爺大笑。「爺兒們玩個女人還需要找借口嗎?」
陽雁儒聞言更是面色鐵青,忙推著身後的水仙。「玉姑娘,妳還不快走!」
水仙尚未及響應,七爺已然狂笑道:「來不及了!」
猛一咬牙,陽雁儒反手將水仙蓄力推開,「快走!」隨即向那兩人衝去。「我和你們拼了!」
嘎? 拼了?
水仙微張著小嘴兒,愣愣地望著七爺哈哈一笑,隨手一掌就將陽雁儒劈翻過去滾到地上吃灰。
什……什麼嘛!瞧他一副英雄石敢當的模樣,原以為他跟饒逸風一樣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枉費她還白白期待了一下下,不料,一動上手來,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家夥!
這家夥根本不懂武功嘛!
「嘿嘿!小美人,別怕,我不會對你那麼粗魯的。」
雙眸寒光一閃,水仙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是嗎?她可是很粗魯的喲!
驀然兩聲凄厲的慘嚎,頓時駭得猶是七葷八素的陽雁儒連爬都沒來得及爬起來便慌忙地轉過頭來,深恐瞧見水仙橫屍的慘狀,出料卻錯愕地傻了眼。
原該是站著的七爺八爺竟然橫躺在地上了,而理當早已被撲倒在地上的人卻悠哉遊哉地拍拍手,而後蹲下去在七爺八爺懷裏一陣掏摸。片刻後,她終於掏出了一塊腰牌,並詫異地瞧了半晌。
「原來是他們,無怪乎如此猖狂!可他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了呢?」她喃喃自語道!疑惑的眼神朝依然一臉震驚的陽雁儒看過去,與尚坐在地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對上半天!然後舉舉手中的腰牌。
「我說陽大公子,你……」她慢條斯理地說:「到底是叛臣,還是賊子?怎麼會讓錦衣衛給盯上了呢?」
港口鎮是座熱鬧繁華的城鎮,街道整齊寬廣,三街六市,店鋪林立,更是水船貨物集散地,一年四季,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分日夜,幾乎沒有一刻休息,只要一睜眼,隨時都可見熙來攘往的人群。
不過,所有城鎮都分有鬧區和僻靜區,而全福客棧就是僻靜區中的一間小客棧!說它小,可也擁有兩進雙院,陽雁儒和水仙就住在其中一院裏。
此刻,水仙正從最右邊的那間房裏怒氣衝衝的跑出來。
「迂腐!」她嘟嘟囔囔地罵著。「真是有夠迂腐的書呆子!」站在小小的院子裏,她高舉著兩手惱怒地胡亂揮舞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要擦藥他自己擦就好,明明自己擦不到,還要硬逞能!幸好只是跌傷瘀腫,要是刀劍砍傷的話,看你怎麼死喔!簡直是……」
可罵著罵著,她也逐漸鎮定了下來,片刻後,甚至陷入了沉思之中。又過了半晌,她忽地高喊一聲,「紅鳳!」
颼的一下,一條紅影立刻飛閃而至,冷若冰霜的紅鳳已然佇立於水仙面前。
「屬下在!」
「去查查當年陽家滅門血案的詳細內情,還有陽公子和錦衣衛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
「屬下遵命!」
「再有,暫時不要讓錦衣衛知道咱們還插上一手。」
「是。」
「另外,通知大師兄,我在外頭有事,請他代我進宮裏輪值。」
「是。」
「好了,妳去吧!」
「屬下告退!」
又是颼的一下,紅影消失了,水仙則對著房門連連冷笑不已。
「哼!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過兩天,包管連你的祖宗八代也給挖出來!」
然而,晚膳過後,在回客棧途中,陽雁儒又開始對緊跟他不捨的水仙舊事重提。
「玉姑娘,現在妳該明白同我在一起有多危險了吧?」
「是嗎?」水仙滿不在乎地背著手東張西望。「我看到的是你很危險,我可不!」
「玉姑娘,或許妳會武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但是,江湖人還是惹不起官家的。」陽雁儒正色道。「尤其是錦衣衡的權勢甚至比一般官府還要大,就連在朝為官者都未敢含糊,因為他們的靠山是皇上,除了皇上,沒有人動得了他們!」
懶懶地走到首飾攤前,水仙拿起這個看看,又瞧瞧那個,邊漫不經心地問:「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陽雁儒不可思議地瞧了她半晌,待她轉身離開攤子後,才又說:「你不怕,可至少也要顧及家人呀!」
「我是戰火下的孤兒遺雛,打小就被師父領養了去,」水仙妮娓道來。「除了大師兄、二師兄和三師姊之外!我沒別的親人了,可他們比我更不擔心這種小事。」
小事?
江湖人的標準真有這麼高嗎?惹上錦衣衛居然是小事?
「玉姑娘,妳真的不肯退婚?」
「肯,怎麼不肯,我求之不得呢!」水仙正經八百地道。「可要等這件事了了之後,我才退婚!」
「為什麼?」
為什麼?
當然是她想看看皇上的錦衣衛在外頭究竟是如何個胡作非為法 !
想當年,先皇猶在位時,就曾因錦衣衛太過囂張跋扈、非法淩虐,而將之罷置。不料當今皇上即位後,為加強專制統治而復置,不但特令其掌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之權,且下設鎮撫司,毋需經刑部同意便可從事偵察、逮捕、審問活動,成為皇帝的私人耳目,負責監視和鎮壓全國官吏及民眾。
因此之故,若是錦衣衛果真重蹈覆轍,太過囂張的話,四大禁衛便有職責進言「勸告」皇上了。
另一方面,既然是她先提出退婚的,少不得要幫他點忙來作為補償。因為他們雙方意欲退婚的理由並不相同,他是為她的安危著想。雖然她壓根兒就不需要!而她卻純粹是為了不足為外人道的私人理由。
總之,就在她恍悟他原來是惹上了錦衣衛的那一刻,她就決定要在解決這件麻煩事之後才退婚了,也省得人家說她怕了錦衣衛。
「既然你什麼事都不肯告訴我!也就別問我那麼多。總而言之,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解除婚約的;可這件事一了,就算你不想解除婚約都不行,明白了嗎?」
這件事過得去嗎?
然而,看水仙的神情始終如此堅決,他只好說:「好吧!隨便妳。」陽雁儒明白再勸說亦是無益了。「但是,玉姑娘一定要答應我,無論在何種情況下,玉姑娘一定要以自保為重,可以嗎?」至少她身懷武功,逃命總該沒問題吧?
「自保?」水仙有趣地眨著眼笑了。「那當然沒問題!」就連皇上都不敢對她如何,她還需要用上「自保」這兩個字嗎?「不過,我真的很好奇,既然你知道錦衣衛將會找上你,怎麼你一點準備都沒有呢?」
陽雁儒沉默了,直到他們回到客棧裏,來到他們相鄰的兩間房門一刖,他才回答了她。
「事情已過去九年了,我原以為那人早已忘了這事,或許直到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會又想起我這條漏網之魚也未可知,因為以他如今的地位,天下間已沒有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了。可沒想到他居然一直派人監視著我,當我一恢復本名,踏出邵家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除去我了。」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你恢復本名才能動你?」
「因為那是他跟某人的約定。」
「某人?誰?」誰那麼偉大,居然能和錦衣衛作下約定?
「把我救出來送進邵家,並為妳我定下親事的那個人。」
咦?原來是師父?
唔……如此看來,理虧的果然是錦衣衛,否則,師父便不會幫著他,可又為什麼要搞得如此複雜呢?莫非是……
要讓他親手替他自己的家人復仇?
「那你這邊呢?沒有任何約定嗎?」
「有,在我滿二十五歲之前,我不能恢復原姓去報仇。」
那不就是今年嗎?而且這也同樣是她的底線,師父亦曾交代過,最晚今年一定要來找他,還讓大師兄盯著她一定要做到,也就是說……
師父早就有意要她幫他 ?
「那麼,你又準備如何去對付錦衣衛呢?」水仙又問。
「待我會考錄取之後,便可參加殿試,殿試若亦能高中一甲,我就有機會面聖,屆時……」
「是喔!會考、殿試,屆時……」水仙嘲諷地一撇嘴角。「我說陽大公子啊!你還想參加會考嗎?哼哼哼,我看啊!你連有沒有命到達京城都大大的有問題喔!」
陽雁儒不禁無言了。的確,他連這條命猶能保住多久都有問題,更遑論參加會考。然而,含恨隱忍了九年,他也不可能輕易放棄這段仇怨,事到如今,也唯有竭其所能,盡之在我了。
瞧他那副凝重的模樣,水仙不覺笑了。「放心好了,有我在,保你安安全全的到京師參加會考、參加殿試,反正你想參加什麼都隨便你參加。不過,就算你面聖了又能如何?錦衣衛可是皇上的心腹,有可能三言兩語就相信了你的申訴嗎?話說回來,跟你有仇的到底是錦衣衛裏的哪一個呀?」
猶豫了一下,陽雁儒才道:「錦衣衛副指揮使龍懋德。」
水仙微微一愣,隨即脫口道:「哎呀!原來是那條毒蛇呀!」說著,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張五官英俊成熟,卻偏生一雙三角蛇眼的臉孔。也就是那雙狡詐陰險的蛇眼的緣故,讓她見了他便情不自禁地心生憎厭,因此總是沒給他好臉色看。
陽雁儒同樣一愕。「玉姑娘認識他?」
淡淡瞟他一眼,「認識啊!不過我不喜歡他,他那雙眼睛讓人看了就頂不舒服的。」水仙的語氣輕蔑。「特別是一想到他還曾經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居然向我師姊求親,我就倒盡了胃口,厭惡他厭惡到了極點!」
微微一蹙眉,「玉姑娘的師姊嫁給了他?」陽雁儒輕聲問。
「哪會 」水仙立刻狠狠地白他一眼。「我師姊早就定過親了,哪會嫁給那種人,還不當下就轟了回去。這會兒我師姊已嫁進了京城首富饒家,而且快替姊夫產下第一胎了……唔!說不準已經生了呢!」
似乎鬆了口氣,「他……肯就這樣放手嗎?」陽雁儒又問。
「不放行嗎?」水仙冷笑道:「他再狂妄霸道,也惹不起我們四個師兄弟姊妹呀!」
目光怪異,陽雁儒欲言又止地似乎想再問什麼,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天暗了,玉姑娘該休息了。」話落,他轉身便要推門進屋。
「等等!再問你一件事!」
陽雁儒止步回頭。「何事?」
「你為什麼一定要恢復本名去報仇呢?你不認為隱姓埋名暗著來比較容易達到你的目的嗎?」水仙好心的建議。
迅速的,陽雁儒整個人都轉過來了,而且神情異常嚴肅凝重,甚至還隱約有份責備。
「第一,我不想連累邵家的五位弟弟。第二,明人不做暗事,既是要為陽家報仇,自然得以陽家子孫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出面報仇,我陽雁儒一向不喜歡耍卑鄙的手段!」
卑鄙?
水仙聽得目瞪口呆,片刻後,她才白眼一翻,哼一聲轉身進房去了。
是喔!你還是先光明正大的去向閻王爺報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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