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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把刀]哈棒傳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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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式美女

頭蓋骨

恐怖的作文課

電梯裡的勃起

釣水鬼

酸內褲

吳老師的數學課

王國的媽媽

肚蟲的早餐店

來去PUB

獵殺聖誕老人

替身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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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46:12 |只看該作者

未來式美女

她是個美女,但從她淡淡的酒渦跟清澈無邪的小眼睛來看,她只是個小女孩。或者,是個正靦腆地走向美女之路的小女孩。

這種未來式的美女的屁股後面,追求的人黏成一座山,比起現在式的美女,她的身價可高得多,就跟股票一樣。

消息面支撐了股價的走高或走低,當市場揣測某某公司將要調高財測時,該公司股價便會暴漲,但一旦財測真的提前達成,股價反而嘩啦啦下跌,這種靈異現象叫“利多出盡”,彷彿拿了一手好牌洋洋得意後,卻反而在出手開牌的霎那發現根本沒人跟注似的無奈。

這個理論告訴我們,觀察一個女人要像投資股票,要趁她還沒發現自己美麗的潛質時追到手,然後趁她含苞待放、準備一僦成大美女前趕快獲利了結,脫手給下一個接收二手高檔貨的大烏龜。

而這個未來式的美女,正走進一家手機專賣店裡,我們遠遠地看著她,距離兩百公尺。要把她得快,依我的推測,這個女孩再過十七次月經的慘劇後就會蛻變成一個百分之百的美女。

“喂……怪怪的,你這個理論怪怪的!”王國總是這麼疑惑,他根本對所有明顯的、或不明顯的真理都感到疑惑。

“哪裡奇怪?”我說,看了看身邊高大的男人。這男人跟王國如果有一絲一毫相同的地方,地球就要毀滅了。這男人根本對我跟王國之間的討論毫無興趣,這一定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這個投資美女的理論。

男人搔搔頭,他的頭像鳥窩。

“為什麼大美女的身價會低?我就很喜歡大美女啊!”王國說,他的眼神暴露出無知的輻射線,我得離他遠一點。

“大家都會以為美女被幹過了,所以美女就沒有人追,沒有人追身價就會亂跌一通,就算追到了美女,也會被認為當了現成王八。”我說,希望王國能多少領略一點點。

“我懂了。”王國遺憾地看著我:“你追不到美女對不對?”

“美女根本不值一追。”我忿忿說道。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不可思議,像我這種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像王國這種白痴朋友?

身邊的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一樣,抬起頭來看著天空說道:“對喔,今天我的手機應該修好了。”

天空浮雲白白,我忍不住流下眼淚。

那其實是我的手機啊!



三天前我買了一支新手機,一萬八千多塊的新手機,折迭式彩色大屏幕、內建藍芽通訊、聽聲辨人、二十組自錄鈴聲、三十萬畫素的數字拍攝,該有的都有了。

但這男人一看到我的手機,悲劇就發生了。我真後悔在他面前將手機拿出來接電話,這都是我自己的錯,不關那男人的事。

“我的。”那男人是這麼說的,然後就把手機塞進自己的口袋裡,把他那支舊手機丟給我,一副施恩不求回報的樣子。雖然那支手機也是他從睪固酮那裡沒收的。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違逆那男人的。無論如何,畢恭畢敬的態度才是真的。

“謝謝。”我笑中帶淚地收下這男人的舊手機,加上一個大幅度的鞠躬以示忠心不貳。

但接下來的兩秒,一顆鳥糞從天而降,這擁有凌駕所有靈長目第六感的男人機警一閃,鳥糞啪一聲黏在我的影子上,但“他的新手機”卻從口袋裡離奇地掉在地上,美麗的機殼刮出一道小擦痕,彩色屏幕的上方出現奇怪的墨點。

“你自己的手機,自己修。”那男人將命運乖違的手機冷淡地遞給我,然後,我自然微笑地將舊手機還給他。

隨後,我便被他押到手機店裡,用“自己的錢”修“自己的手機”,手機今天才會修好,而那家店,就是剛剛那位即將成為大美女的女孩進去的那家店。



“走吧。”男人揉揉眼睛,大步邁向那家手機店,我跟王國在男人左右兩邊後面跟著,深怕一不小心步伐大些便會超過男人的胸膛線,到時候免不了被罰站半天。

就在我們打開店家的大門,跟著團團冷氣與我們交身而過的,是剛剛那位未來式美女。

未來式美女有意無意朝我們笑了笑,我的天!我恐怕估計錯誤了!這娘們不需要三次月經就可以脫胎換骨了,就跟快要吐絲的蠶寶寶一樣。

就在那一瞬間,那一個幾乎快要從上衣鈕扣縫中瞥見女孩可愛乳溝的瞬間!我跟王國都狠狠地深呼吸,將那女孩的發香吸進五臟六腑裡,然後看著女孩堅挺的屁股在牛仔褲裡晃呀晃呀,我們吞了一口口水,那男人則像無性人般走到櫃檯,

女孩慢慢走遠,頭低低地看著手裡的手機。那手機好眼熟。

“老闆,我的手機!”男人趴在櫃檯上,伸出手來。

矮矮胖胖的老闆神色恭謹地站在櫃檯後,雙手用瓷盤端出一支鵝黃色的手機,男子大刺刺地拿著我花了大把鈔票買來的新手機打量,似乎頗為滿意。

王國幸災樂禍地看著我陰郁的表情。我不怪他,因為他更值得同情,我說過了,他是社會裡最無知的存在,說不定他更可能不存在,因為他實在是……該怎麼說才好……他腦子感冒了。

“嗯?”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我開始同情那個正在冒冷汗的老闆。

男人將手機的電池拆開,發現電池的裡層貼了張小熊貼紙,我想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老闆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剛剛那個女的……好像拿錯了手機……”老闆支支吾吾的,不敢正眼瞧著那男人,多半緊張得想死。難怪我覺得剛剛那支手機好眼熟。

男人嘆了一口氣,陷入短暫的沉思,我卻幾乎要發狂了!

“那個女生走了多久?”男人開口,老闆趕緊立正站好說:“才剛剛走,一定追得上!”

我的視線模糊,天啊天啊!這種拿錯手機的荒唐鬧劇簡直是日劇裡狗屁倒灶的橋段!而這些橋段將要通往的天堂境界卻沒有我的份!可這手機明明就是我的啊!

原本應該發生在我身上的好事一下子莫名其妙轉嫁到這男人的身上,我脆弱的腦袋幾乎要炸裂!我真想鼓起勇氣向那男人請求歸還手機……但……

“搞什麼啊?”那男人啐了聲,拿起女孩的手機撥起自己被帶走的電話,我只能欲哭無淚地在一旁看著。

電話通了。

“喂??剛剛拿錯了我的電話。”男人簡單說完。

男人聽著女孩的聲音。

“我還在剛剛那家店裡,?過來一趟吧,我穿白色T恤跟藍牛仔褲。”男人打著哈欠,但我已經從他的口臭中嗅出一股毀滅性的味道。

王國也察覺到了,我們兩個哀傷地看著對方。

男人轉頭朝向店家門外,看見那女孩漲紅著臉、拿著我的手機遠遠走了過來。

男人的屁股離開座位,拿起女孩的手機。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我簡直無法想象。

站在街上,女孩已經認出眼前的男人,而我跟王國只是坐在店家裡看著男人與女孩的微妙互動。

“你好,對不起拿錯了你的手機!”女孩害羞地說,雙手合十微擺,可愛的模樣叫人心疼。

男人一言不發,將女孩的手機遞給女孩,女孩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收下手機時,突然間,男人一拳猛力轟進女孩的肚子裡,女孩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兩隻眼睛瞪大隨即吊白、嘴巴張得老開淌著口水,全身無力地掛在男人的拳頭上。

女孩手中的兩把手機虛弱地掉在地上。

男人一手抓著女孩烏黑亮麗的頭髮,將他憤怒的眼睛貼近女孩驚恐的臉,說:“幹你媽的敢拿錯我的手機?給?一個教訓,感不感激?!”

著個未來式的美女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淚眼汪汪地看著這凶惡的男人,她的腹部依舊被男人的拳頭給頂著。

“我問?感不感激!”男人更憤怒了,拳頭離開女孩的身體,隨即展現他了不起的“寸擊”功夫,燃燒的拳頭再度轟在女孩的肚子上,女孩哇哇一聲,吐出一大堆玉米粒跟濃稠的液體。

王國深思道:“她中午吃的是玉米濃湯吧?”

我不置可否。或許是玉米罐頭也不一定。

“感不感激??竟敢不感激!”男人真的生氣了,又是豪氣萬千的一拳。

女孩跪倒在地,搖搖晃晃地又吐出一堆無法辨識的東西。她這個年齡層的女孩子就是喜歡亂吃些不知所謂的零食,營養都失調了。

“感不感激!”男人蹲在地上,用力捏著女孩的眼皮。

雖然女孩大概覺得自己快死了,但她終究還是被男人的社會教育所感動,她虛弱地說:“感……感……感激……”

這女孩不愧是未來式美女,有夠識大體。

男人點點頭,撿起地上兩支手機,一支我的,一支是女孩的。

而女孩的雙手根本無法抱著肚子痛哭一場,她完完全全放棄嘔吐跟求救,她的頭頂著地,身體弓字形縮在地上,像一隻被撒鹽的蝸蝓。

男人無奈地將兩支手機放在褲子裡,將女孩抱了起來,去馬路中間攔了一台公車,公車門打開,男人輕輕將女孩往車上一丟,對著司機冷冷說道:“去月球是一段票還是二段票?”

公車司機疑惑地看著這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其它的乘客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男人指了指女孩,說:“地球的空氣不適合她,拜託了。”說完轉頭就走,公車門關上,夾著女孩的左腿,搖搖晃晃地走了。

“為什麼老大知道這個女的是月球人?”王國問,看著男人氣呼呼地走進店裡。

“我本來就覺得她很可疑。”我說。她這個年齡層的女孩子跟外星人沒有兩樣啊。

男人瞪著發抖的老闆,將女孩的手機輕輕放在老闆面前,說:“賣你。”

老闆吞了口口水,說:“多少?”

男人想都沒想,說:“兩萬。”

老闆笑中帶淚地點點頭,總算有個歡天喜地的結局。



我們的老大,一個叫做哈棒的男人。

他偉大的骯髒傳奇,就此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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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47:00 |只看該作者

頭蓋骨

王國蠻倒楣的,他在國中二年級暑假的一個晚上,頭蓋骨被狼牙棒給掀了。
 
那時候我跟王國剛剛吃完冰,從冰果室裡走出來,時間還不算晚,只約晚上九點多,但八卦山下的飆車族已經在孔廟附近轉來轉去,好像在集合似的。
 
飆車族喜歡將引擎聲調到快要爆炸的臨界點,簡直快吵死人了,那時王國雖然沒有白爛到盯著人家看,但他的眉頭居然皺了一下,這一皺就皺出了問題。
 
一個長相斯文、梳著油頭的時代青年騎著小綿羊慢慢靠了過來,王國跟我一邊冒著冷汗一邊解開腳踏車的鎖,心裡祈求那個時代青年只是想進冰果室喝木瓜牛奶。
 
那個時代青年從背包裡慢條斯理地拿出一根狼牙棒,瞇起眼睛。
 
「剛剛是我不對,對不......」慌張的王國還沒說完,時代青年已經用狼牙棒朝王國的頭頂用力揮出全壘打,我的眼睛瞪大,臉上濺滿了紅點,熱熱黏黏的。
 
王國被掛了。
 
於是我當機立斷,抬起我的腿用力往倒下的王國肚子上用力一踹,大罵:「你這個賤機巴!幹!幹!幹!」
 
那個時代青年原本已經預備好下一個揮出全壘打的姿勢,但他神智迷離地看著痛歐王國的我,一時之間搞不懂怎麼回事,我用力朝王國的臉上吐了吐口水,然後冷靜地騎著腳踏車離去。
 
「他一定有吸膠!他一定有吸膠!他一定不會追上來!」我瘋狂地踏著腳踏板,然後直接將腳踏車騎進民生國小附近的派出所報案。
 
看門的警察急忙大叫:「幹三小!」
 
我義無反顧地騎腳踏車撞倒他,然後朝櫃台大吼:「我朋友在孔廟那邊被飆車族......打死了!」
 
接下來的十分鐘,我看著五、六個警察神色痛苦地穿起防彈衣,慢慢將子彈一顆一顆裝在彈夾裡,甚至有個人還打電話模仿電影裡的劇情深情款款地跟老婆說他今天晚上沒辦法回家睡覺了,有個主管樣子的警察的屁股還黏在位子上抽煙裝憂鬱。我著急地大哭,這個時候如果老大在就好了!
 
「你們在做什麼!我朋友就快被打死了!」我大叫。
 
「啥?你朋友不是已經被打死了?」一個警察吃驚地說。
 
「差一點點!」我大哭。
 
「怎不早說!」那群警察立刻衝進警車裡,聲勢浩大地往孔廟奔去。
 
我們到了現場,什麼飆車族也沒有看到,只看見躺在地上的王國正在念著阿彌陀佛,一條野狗在一旁舔著王國的腦袋。
 
我的天!牠正舔著王國的腦袋!
 
「你的頭蓋骨咧!」我尖叫,救護車的鳴笛聲嗚嗚趕來。
 
「你幹嘛踢我!」王國指著腳踏車輪旁的一塊像是棒球皮的東西,我趕緊撿了起來,將野狗踢走。
 
要是我晚來一步,那條野狗一定會把王國的腦子給吃了,我真不敢想像。
 
「我會死嗎?」王國虛弱地被抬上救護車。
 
「你自己說說看,你還欠老大多少補習費?」我現實地說。
 
王國若有所思地閉上眼睛。
 
 
 
 
隔天王國他媽媽就找了個黑金議員開了記者會,那時候記者會還不怎麼流行。
 
「這就是社會的治安嗎?」王國的媽媽生氣地將頭蓋骨放在桌上,對著麥克風大叫。
 
警察說那個拿狼牙棒的時代青年十之八九是附近跳八家將的,關於這點,坐在記者會議旁的我實在不能苟同。
 
難道拿西瓜刀砍人的就是在賣西瓜的嗎?
 
拿水果刀刺人的就是在賣水果的嗎?
 
拿狼牙棒轟人的不可以是「我最喜歡的兵器是狼牙棒」嗎?
 
王國媽媽憤怒地大吼大叫:「你們警察幹什麼吃的!我兒子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為什麼會被暴走族砍掉頭蓋骨!」
 
警察局長長得很像當年的郝柏村,看著手上的稿子唯唯諾諾地宣誓警察改善治安的決心,而王國媽媽一直甩著手上的頭蓋骨抗議。我看了很心驚。
 
王國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頭頂上推滿了紗布,就等著王國媽媽將頭蓋骨拿回醫院縫起來。而現在那塊頭蓋骨卻在王國媽媽手上飛舞著。
 
我必須這麼說,王國媽媽其實不太正常,要是她是我媽的話我恐怕會做出弒親的舉動。
 
 
 
 
 
 
 
 
 
 
 
 
 
小學五年級時我去王國家裡玩,趁王國專心地看漫畫的時候,我偷偷溜到王國爸媽的房間裡想幹條奶罩玩玩,一進房間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水味,一開始我並不以為意,但就在我撥開一堆奶罩時,我赫然發現有個玻璃罐裡漂浮著一個巴掌大的嬰兒,幹!那是什麼鬼東西!
 
我當然嚇得屁滾尿流大叫,然後王國就衝到我旁邊,看到那個在福馬林裡緊閉雙眼的嬰屍,馬上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我妹妹,早產死的。」王國指著嬰屍肚子上的符咒,說:「我媽認為這樣做對她比較好。」
 
比較好個屁。我一直吐,回家後更做了一系列「嬰屍大進擊」的爛夢,從此不敢再偷吃王國媽媽為他做的飯盒,天知道裡面加了什麼。
 
 
 
 
 
 
 
 
 
 
我瞥眼看了王國媽媽一眼。王國媽媽是很可怕的,她可以叫醫生等一下再動手術,然後拿著王國的頭蓋骨在記者會上泣訴他兒子悲慘的命運。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對社會大眾交代過去了嗎?」王國媽媽憤怒地將頭蓋骨砸在桌上,我的天,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那頭蓋骨碎了。
 
所有記者都呆住了,然後面面相覷。
 
「這......」警察局局長支支吾吾地說。我簡直癱了。
 
那場記者會不是現場轉播的,80年代的時候SNG很少見,所以王國媽媽閉上眼睛,接著像魔鬼一樣衝向每一台攝影機,想拔下每一塊錄影帶。
 
「妳幹什麼!妳......」記者慌亂地阻止王國媽媽煙滅證據,但王國媽媽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白色粉末撒向記者,幾個記者頓時大喊眼睛好痛。
 
那白色的粉末是王國媽媽的外公外婆的骨灰,聽王國說,他媽媽每次吃東西就要加上一點,據說也是為讓他們過得好一點。
 
而現在會議室裡飄滿了骨灰,我替他們兩個老人家感到欣慰,至少他們不必被吃進肚子裡,然後被沖進馬桶。
 
「瘋婆子!把帶子還來!」記者閉上眼睛痛喊,但帶子已經被王國媽媽拉了出來,捲得亂七八糟了。
 
 
 
 
後來我陪著王國媽媽到醫院探視等待頭蓋骨的王國,當然了,我跟王國媽媽保持至少三步的距離,免得中了她的邪術。
 
病房門打開,躺在病床上的王國欣慰道:「媽,妳終於回來了。」
 
王國媽媽點點頭,將雞湯放在桌上,說:「快趁熱喝了。」
 
王國沒有搭理雞湯,忙問:「我的頭蓋骨呢?」
 
王國媽媽一臉的無辜與疑惑:「什麼頭蓋骨?」
 
王國急了,指著腦袋說:「就這個頭蓋骨啊!」
 
王國媽媽只是斜著頭,似乎完全不明白王國在說些什麼。
 
王國一愣,然後看了看我,我將頭別了過去,研究著貼在醫院柱子上的健康小祕訣。原諒我,我一點也不想招惹你媽。
 
「高賽!我的頭蓋骨呢?」王國幾乎要哭了。
 
王國媽媽嘆了一口氣,拿起蓋住雞湯的陶瓷小碟子,輕輕蓋在王國的頭頂上,像是在度量尺寸。
 
王國快要慘叫的瞬間,王國媽媽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是不是剛剛好?」
 
我只能點頭附和,說:「陶瓷的比較堅固。」
 
王國昏倒了。
 
過了半小時,醫生拒絕「把碟子縫在頭頂上」這樣的爛手術,反而將頭蓋骨碎片一小塊一小塊拼貼上去,忙了幾個小時終於將王國的腦袋給補好了。
 
王國躺了一個月,警察在這一個月內什麼鳥蛋也沒抓到,而王國在出院後偶而還是會頭痛(是因為那隻野狗舌頭上的細菌嗎?),有時還會覺得有風透進去腦子裡,涼涼的。
 
所以我才會說王國的腦袋感冒了。原本各項考試常常拿五十幾分的王國,智力也急降到只能拿三十分,跟及格的夢想永遠揮別了。
 
這件事最生氣的就是老大哈棒了,原因是他投資在王國身上的幾千塊補習費白砸了。這個部份以後再詳談,那是哈棒畢生經營的事業。
 
「幹!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哈棒揪住王國跟我的領子問道。
 
於是我跟王國便把回憶中的一切倒給哈棒,哈棒點點頭,然後摔下我們轉身就走。
 
「老大會為我報仇嗎?」王國看著哈棒的背影。
 
「對方可是成群結黨的壞人啊。」我說。
 
「壞人?」王國有些迷糊了:「我怎麼覺得老大更壞?」
 
是啊,雖然哈棒總是單槍匹馬,但我相信哈棒根本不怕那群吸膠暴走族。因為哈棒壞透了。
 
 
 
 
 
 
 
 
 
 
當天晚上,哈棒弄了隻槍。
 
「天啊!哪來的!」我驚呼。
 
「是警槍。」哈棒陰狠地說。我實在不想過問警槍的來源,免得被滅口。
 
在很多層次上來說,哈棒遠遠比王國他媽還要可怕得多。
 
連續三個晚上,我們三人都坐在孔廟的暗處吃冰,等待那些暴走族的出現,直到第三天晚上終於聽見吵雜的引擎聲,大約十一、十二台機車在孔廟前吊孤輪、叫囂、炫耀手中金光閃閃的西瓜刀。
 
王國很快就認出那個把他的腦袋當棒球打擊出去的混蛋,他的背包鼓鼓的,那支天殺的狼牙棒應該還在裡面。正當王國想伸手指認時,哈棒卻一屁股站起說:「不重要。」
 
哈棒走到那群機車陣中,想都沒想就拉開手槍的保險,朝著最近的飆車好青年轟了一槍,那名正努力單用前輪搖擺前進的青年摔下車,鮮血在地上劃出一痕。接著,哈棒雙腳根本不動,就這樣朝四周的車陣開槍,槍槍沒有間隙,那群飆車青年根本沒有逃走的時間,全都在十秒內躺平。
 
幸好那時候哈棒的槍法不夠犀利,每一槍都沒有命中要害,但也夠他們在下半生鑽研殘而不廢的祕密了。
 
哈棒順著王國呆滯的眼神,走到那個背著狼牙棒的時代青年身旁,將背包的拉鍊拉開,果然抽出一把狼牙棒。
 
「手伸出來。」哈棒冷淡地說。
 
那時代青年當然不敢把手伸出來,他雖然腹部中了一槍,但還算清醒。至少比吸膠時清醒。
 
哈棒點點頭,舉起狼牙棒用力往他身旁的同伴的臉上一揮,轟的一聲,他的同伴的臉被打成蜂窩,痛得在地上打滾。
 
「手伸出來。」哈棒冷淡地看著時代青年。
 
時代青年哭了,猛搖頭,忍痛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哈棒點點頭,像打高爾夫球一樣,一棒朝一個女飆車族的下巴揮了上去,那女飆車族的嘴裡噴出好幾顆牙齒,連慘叫聲都免了。
 
「把手伸出來。」哈棒的聲音變得嚴峻。
 
時代青年哭著把手伸出來,就像一個害怕被打手心的犯錯小孩。
 
「幹!」哈棒手中的狼牙棒砸落,我隱隱約約看見像手指一樣的東西唏哩嘩啦掉在地上蠕動。那時代青年像彈簧般在地上亂叫亂跳的,不知道在慶祝什麼。
 
哈棒丟下狼牙棒,滿意地向我們走來。他手上的警槍還冒著煙。
 
這就是哈棒。
 
我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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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47:35 |只看該作者

恐怖的作文課

我國小一年級就認識哈棒了,起因是我們同班。

一年級的時候我們班上有六十二個小朋友,二年級時只剩下二十四個,除了因為身受重傷而趕不上學業進度被迫留級以外,其它都是因為家長將戶籍地遷移到外縣市而轉學。

小學一年級就留學,一定在他們心中留下難以治愈的傷痕,不過他們總算逃過哈棒的社會教育。

三年級時重新分班,老天作弄,又讓我跟哈棒分在同一班。

那時班上有五十四個小朋友,到了四年級時居然還剩下四十八個。小朋友重傷率的大大降低,除了因為哈棒變得比一、二年級更成熟懂事外(注:也就是下手開始有輕重之分),最大的原因還是小朋友們都已經徹底認清哈棒為人的緣故,變得相當的低調與順從。

七龍珠裡的外星人都要戴上“戰鬥力分析器”才知道對手有多厲害,但我們這群四年級的小朋友就已經經歷種種社會事件,個個都知道哈棒這輩子就應該踩在我們的頭上。

三年級上學期,班上重新選舉班級幹部,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新同學興奮地推舉一個叫做“林俊宏”的品學兼優模範生當班長,絲毫沒發現我們這些哈棒的老同學眼神裡的不安;最後選舉結果出爐,雖然還是哈棒以些微差距當選了班長,但該堂下課時,連高年級的學長姐都從樓上好奇地觀望我們教室走廊上的“社會教育”。

哈棒拿著拖把坐在洗手台上,輕聲細語指揮著為數二十一個小朋友用拳頭跟地板打架,所有小朋友都不敢哭不敢鬧,連女生也一樣,個個奮不顧身用力地朝地板揮拳,而那個叫做林俊宏的好學生躺在洗手台上,不知是死是活。

所以三年級下學期的班級幹部選舉,哈棒以百分之百的得票率當選班長,然後再由他將其它班級幹部的名字隨便填一填。我就這樣當了風紀股長,負責管理根本不必管理的秩序。有哈棒在,班上的氣氛總是十分肅殺,沒什麼吵鬧。

為什麼這篇文章的標題是“恐怖的作文課”?

記得四年級上學期的作文課上,那個喜歡喬裝未婚女子的老太婆在黑板寫上這個禮拜的作文題目:“我最要好的朋友”時,班上的氣氛就更加的凝重了。

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王國,又看了看坐在後面的美雪,三個人的眼神交會後,我們毫不猶豫地寫出生平第一篇胡說八道的作文。



我最要好的朋友

高賽

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坐在班上最後面的哈棒。哈棒他總是細心又體貼,仁慈地為班上同學出頭,替大家排解糾紛。

哈棒上課認真聽講,下課耐心教我做功課,放學後不但指派熱心的高年級學長替我們灑水掃地,還會指派家裡有錢的同學請大家吃冰、打電動,最後由哈棒的心情決定應該替大家寫功課的人,非常的民主,沒有人反對過。

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哈棒,希望我們以後好好努力讀書,做個有用的人,將來能夠好好孝順哈棒。



絞盡腦汁後,我終於寫完這篇作文,看了看王國,他滿臉大汗地用橡皮擦涂涂改改,他一定還不習慣睜眼說瞎話。而美雪嘟著嘴,眼眶泛紅地看著她最要好的朋友小電,心不甘情不願地在作文簿上刻字。

“不要做傻事啊!”我心裡這麼想,畢竟一年多前美雪也是跪在地板上用拳頭用力?打地板的受害者,她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環顧四周,大家都哭喪著臉咬著筆桿,兩堂作文課根本就像在辦喪事,但究竟是辦誰的喪事我還不知道。

哈棒躺在班上最後面的座位上呼呼大睡,他的位子是從家裡最有錢的林千富他爸爸的臥房裡搬來的,是張牛皮沙發,非常好睡,哈棒心情好時會讓我們一個人以五塊錢的代價坐十分鐘下時間,而且不得拒絕。



我假裝要丟垃圾,走過哈棒的位子時偷瞄了一下哈棒的作文簿,他的作文簿上用奇異筆寫上“大家”兩個大字加上一群驚嘆號。丟完養樂多後回到座位上,我感動地快要哭泣,天啊!我還以為哈棒會寫上“我沒有朋友,我只有僕人跟狗”這樣的話,沒想到哈棒居然把我們當作他的朋友!

於是我忍著感動的淚水,在作文簿上賣力虛構哈棒如何如何照顧大家的好話,雖然身邊啜泣聲不斷地擾亂我的靈感。

作文課結束了,毫不意外的,所有的作文簿都交到班長,也就是哈棒的手裡。在接下來的兩節自然課裡,大家都戰戰兢兢地研究植物如何行光合作用,而哈棒就躺在牛皮沙發上批閱這次的作文,偶而還發出鼾聲。

“?應該也是寫哈棒吧?”我問美雪,手裡拿著植物的葉子。

“嗯。小電對不起。”美雪看著小電,小電也紅著眼睛說:“沒關係,我也是寫哈棒。”

“有什麼好哭的?大家都寫哈棒。”楊巔峰說,將葉子切片放到顯微鏡下。

“為什麼大家都寫哈棒啊?”轉學生可洛的眼睛咕嚕咕嚕地轉,疑惑地問。

我們這一小組的成員無不驚恐地看著可洛,天啊!她長得那麼可愛!年紀輕輕就要死了!

“難道……難道?不是寫哈棒?”王國的聲音在顫抖。

“我寫林俊宏啊!我轉學過來後他最照顧我了!”可洛露出戀愛的羞澀表情,突然間顯微鏡的鏡片被壓破了。

原本偷偷在喜歡可洛的楊巔峰,臉色從驚懼到恍然無事只經歷了半秒鐘。

“怎麼辦?你不是在喜歡可洛嗎?”我在楊巔峰的耳邊說:“跪著跟老大求情吧!”

“我媽交代過,叫我千萬不可以冥婚。”楊巔峰笑了,好像他已經跟這件凶案完全脫離關係。馬的,這傢伙以後一定是個狠角色。

“我媽說我一定要冥婚耶,她說那樣對我比較好!”王國高興地說。真好,爽到他了。

這時林俊宏走了過來,品學兼優的他剛剛聽說可洛的作文寫的主角是他,馬上露出一臉的憂容:“可洛,剛剛上作文課時,我不是跟你暗示過不要寫我的嗎?”

可洛天真地說:“我看你一直跟我擠眉弄眼的,還以為你要我寫你耶。你是不是寫我啊?”

林俊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艱難地說:“我寫哈棒。”

可洛錯愕地看著林俊宏,又看了看坐在牛皮沙發上打呵欠的哈棒,說:“我來一個禮拜,沒看過你們說過話啊?”

林俊宏用看著遺照的眼神看著可洛,又嘆了一口氣。

後來的掃地時間,可洛因為林俊宏沒有寫她當最好的好朋友,而哭得不成人形,但沒有人敢走過去安慰她,於是不懂事的她就故意哭得更大聲了。

我印象很深的是,當天放學回家時,哈棒並沒有跟往常一樣押著大家去跟高年級的學長姐募捐零用錢,而是獨自一人眼神陰狠地從學校後門離去。

“快逃。”我喃喃自語,希望可洛臨時搭飛機出國。



隔天早自習時,我注意到可洛的位置空空的,這點絲毫不意外,總要有些人遭遇不幸,報紙才有得寫。

但令大家坐立難安的是,林俊宏的位置也是空的。

“難道被寫的人也要死掉嗎?”美雪從後面遞來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凌亂。

“大概吧?”我將紙條傳了回去,不久我的背後傳來啜泣聲。

的確,這真是太可怕了。

哈棒不只迫害不崇仰他的人,連別人崇仰的對象也一併除去,斬草除根,真是人中龍鳳!

後來可洛再也沒有來上學了,聽說她的爸爸媽媽徹底對台灣教育失望,然後舉家移民到美國去,慶幸的是,可洛應當保住了一條性命,因為我沒有在報紙上看到相關的社會新聞。

林俊宏這資優生過了兩個月才來上學,據說他在醫院裡的外號叫做木乃伊,說起來還挺炫。等到林俊宏重新回到學校後,他的表情看起來像喪失了七情六慾,完完全全變成一條書蟲。

直到五年級。



故事還沒結束。

後來五年級時我們又分班一次,美雪跟小電高高興興地出現在隔壁班上,她們為脫離哈棒的威權統治感到狂喜,而我跟王國則面無表情地坐在哈棒的附近。

你真該看看林俊宏的臉。當他知道他又跟哈棒同班的當天下午,我們幾個同學勉強湊點錢請隔壁班的肥婆幫他收驚。肥婆是個收驚的高手,收驚一次只要十五塊錢,此後林俊宏每次受到驚嚇就會去找她報到。

肥婆還是個擁有未卜先知的靈媒。一次五塊錢。

有一次掃地完,我跟王國、林俊宏、楊巔峰一起去找肥婆占卜,肥婆的占卜很有一套,她叫我們從一堆七龍珠的人物卡片中隨意抽出一張。

楊巔峰抽到了一張“克林”。

“六年級時,你會有一場姻緣,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肥婆的眼神變得很曖昧。誰都知道肥婆在喜歡楊巔峰,可是誰也都知道楊巔峰喜歡的是班上最可愛的女生謝佳蕓。楊巔峰毫不客氣向肥婆比了個中指。

我抽到的是“比克”。

“幾年後,你有個朋友會被外星人抓去,不過不關你屁事。”肥婆草草說完。簡直是胡說八道。不過既然不關我的事,那也就算了。

王國不太想抽牌,但還是在我們半推半就下抽了張“悟空”,看來是張吉利的好牌。

“念書不要太用功,念多了也沒用。”肥婆嘆口氣,但王國顯然很高興,畢竟他念書實在很不在行。這點肥婆倒是說得很準,三年後王國的頭蓋骨被狼牙棒砍飛了後,就一直笨得要死。

接下來換林俊宏抽牌,肥婆面色凝重地看著他手中的“賽亞人”。

“六年級時,你還會有一次血光之災。”肥婆的眼神相當篤定。

“什麼?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林俊宏抓著桌子發抖,模樣很激動。

肥婆搖搖頭,手指比出個“三”字,王國在一旁問:“三十塊?”

肥婆惡狠狠地看著林俊宏,說:“給我三萬塊,我就請龜仙人上身,告訴你如何躲過厄運。”

林俊宏當然沒有三萬塊,所以他趴在課桌上號啕大哭。

“幹嘛理她啦!不要發神經了好不好?”楊巔峰拉著哭哭啼啼的林俊宏,無奈地說。

到了六年級,林俊宏在莫大的壓力下好幾次都想求他媽媽轉學,或是在放學時恭恭敬敬地哀求哈棒把作業拿給他寫,結結善緣。

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



剛剛升上六年級的第二個禮拜,又是一堂作文課。

那堂作文課導師並沒有來,他生病了,由一個年輕的實習老師代課。

“大家好,我叫冰淇淋,今天幫你們老師代社會跟作文課,希望大家上課都能守秩序。今天的作文題目是:我最敬愛的人,大家寫完後放在老師桌上。”實習老師說完。

那一瞬間,林俊宏的臉都白了。

事實上,全班都陷入一種灰暗殘破的情緒裡,好像又要舉行喪禮似的。不過不打緊,有了前車之鑒,相信大家都能夠同心協力安然渡過。

我瞥了依舊坐在後面牛皮沙發的哈棒一眼,哈棒拿起奇異筆大刺刺地在作文簿上涂了幾個字後,就拿起少年快報看了起來。

“老大,你寫什麼?”我小聲問道,堆滿笑臉。

哈棒漫不在乎將作文簿丟了過來,我接住,上面寫著:“我自己!”

我點點頭,果然這是今天的標準答案。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全班振筆疾書、全神灌注地瞎扯淡,而林俊宏卻像死透的青蛙四肢垂下,只有頭趴在桌子上,兩隻眼睛空洞地跟神明溝通。他一定是想起了一年前肥婆的預言。

“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血光……”林俊宏的嘴巴滴出口水:“我還想念台大、出國留學……”

“你再不寫,絕對會死的。”王國好心提醒林俊宏,林俊宏大夢乍醒,抓狂似地猛寫自己有多麼敬愛哈棒。

但我想他心裡更擔心的是,會不會有人白爛到寫他?

應該不至於吧,這次的作文題目是“我最敬愛的人”,又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除了先總統蔣公、跟國父孫中山可能不小心受害以外,我想不出這個題目會命中自己同學。

但真有例外。

坐在我前面的楊巔峰朝著坐在他旁邊的謝佳蕓冷笑,說:“我要寫?。”

謝佳蕓以為他在開玩笑,罵道:“不好笑。”

楊巔峰一臉的奸邪,看著自己的作文簿念著:“我最敬愛的人,就是謝佳蕓,她每天都用粉筆在桌子上畫線,說如果我超過線就要拿圓規刺我,還不準我上課吃東西,所以我最敬愛她……”

還沒念完,謝佳蕓臉都綠了,急得想把楊巔峰的作文簿搶走撕掉。

楊巔峰死抓著作文簿,不停發笑,最後謝佳蕓終於哭了。想必當初可洛那張空空盪蕩的座位,至今仍令她印象深刻。

謝佳蕓年紀輕輕又那麼可愛,整個六年級的男生都在暗戀她,但現在卻要成為失蹤人口,人生遭遇之奇莫過如此,我不禁露出微笑。也好,反正我追不到她。

“為什麼要害我?嗚嗚嗚……”謝佳蕓哭得慘不忍睹:“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的話,你也會死嗎?”

“有?陪著,黃泉路上不孤單啊!”楊巔峰微笑。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謝佳蕓像老火車的汽笛聲嗚嗚作響,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看著楊巔峰微笑的表情,真替他覺得奇怪,好端端的幹嘛尋死。

“如果?當我的女朋友,我就不寫?。”楊巔峰終於露出猙獰的面目,我坐在後面大吃一驚。

原來肥婆的預言是真的!

謝佳蕓呆呆地看著楊巔峰,楊巔峰笑嘻嘻地將用口水沾著手掌,將桌子上的粉筆線涂掉,說:“當我的女朋友吧。”

謝佳蕓傻傻地點頭,楊巔峰開心地將謝佳蕓臉上的眼淚舔個乾淨。是的,楊巔峰伸出了他的舌頭,將謝佳蕓的俏臉涂滿他的口水。

狠角色!當時我就知道楊巔峰只要不犯到哈棒,將來一定是個呼風喚雨的超級大人物。

於是這堂作文課有了個溫馨的結局,謝佳蕓從此後變成楊巔峰的女朋友,成天在我的前面演出低級又噁心的戲碼。而林俊宏也沒有被想自殺的人陷害,狂喜之餘,當天放學後他背著書包又蹦又跳地衝下樓,結果不小心踩到一罐空養樂多罐跌了下去,把頭都跌破了,到醫院縫了好幾針。

“所以林俊宏的血光之災還是躲不過。”我說。

“哈,真倒霉。”勃起哈哈大笑,跟我一起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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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48:07 |只看該作者

電梯裡的勃起

看完了星際大戰第三部曲,我跟勃起跟著人潮一擠進電梯,電梯的鈴聲立刻大作,我跟勃起只好又走了出來。

“人好多啊。”我說,看了看表,我跟秀媚等一下還要吃晚餐。

“趕時間嗎?我們等一下去吃肉圓,然後我要去你家躲一下。”勃起熱切地看著我。

“去我家躲一下?”我狐疑,難道勃起又看見那些髒東西了?

勃起是我的高中同學,本名叫徐柏淳,嚴格來說他從高中二年級才轉學進來我們學校,據說是在先前的鹿港高中被欺負得很慘才烙跑到我們學校的,他這個人頭腦不清不楚,不過這也沒什麼,比起頭蓋骨被乾飛的王國來說,勃起算是聰明絕頂了。

勃起最大的問題,是出在勃起有陰陽眼,我想整天看見不幹不淨的東西一定嚴重干擾了勃起的腦波,讓他變得神智混沌。

“那些東西現在跟在我們附近嗎?”我緊張道。

“你真的沒看見嗎?比克跟西瓜星人就蹲在垃圾桶的旁邊,樣子凶巴巴的。”勃起不自在地說。

“我的天啊。”我打了個冷顫。

比克是經常出現在勃起周遭的綠色妖怪,據勃起形容的模樣根本長得跟七龍珠裡的魔王比克一模一樣,但我猜他其實是個葉綠素攝取過多的野鬼,而西瓜星人則是一個肥胖而死的矮鬼。

“不用那麼怕啦,他們只是個性奇怪的外星人而已,比起學校裡那些混帳還更好相處。”勃起恨恨說道,他的就學史一攤開,其實是一部慘淡的被欺負史。

只有把那些妖魔鬼怪當作是外星人,勃起在心態上才能夠釋懷。我真不敢相信萬一有陰陽眼的人是我,我該怎麼辦?其實最適合有陰陽眼的人是王國啊!

“我今天晚上跟秀媚有約,你恐怕要一個人回家了。”我斬釘截鐵地說。

“乾,秀媚很醜耶!”勃起瞪大眼睛。

“你說什麼?”我氣呼呼說道。

“算了。”勃起很快就放棄跟我的爭論,畢竟秀媚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只一次跟你說過,秀媚現在是個醜女沒錯,但哪一隻蛾不是蠶寶寶吃了一缸桑葉後才變成的?我問你,你交得到漂亮的女朋友嗎?不行嘛!早一步投資醜女,才是我們這種人的翻身之道!我的眼光不會錯的,秀媚就快要變成蛾了!”我又開始重複我的“未來式美女理論”。

“高賽,其實蠶寶寶跟蛾都很醜。”勃起認真的眼神簡直快殺死了我。

“那改成毛毛蟲變蝴蝶啊!蝴蝶五顏六色的很漂亮吧!”我大吼,身後散場的人群都在看著我們。

“蝴蝶其實很醜,你拿放大鏡看一看就知道了。”勃起搔搔頭:“你敢親一隻超大隻的蝴蝶嗎?”

我不敢。

所以我只好忿恨地踢了身邊的垃圾桶一下。

自從高一上學期開始,我跟秀媚就變成男女朋友了,從此我就在眾人質疑與非議的眼光中展開我的投資計劃,這個過程殘忍地考驗我的耐力跟對生命的熱愛,如果我對人生的光明面不再有期待,我恐怕早自殺了。幸虧秀媚是個善良的女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持續加碼投資。

我相信,秀媚一定會像恐龍一樣,慢慢演化成用兩隻腳走路的原始人的。



電梯門再度打開,我跟勃起趕緊站了進去,兩人縮在最角落。

下次挑這麼熱門的電影看,一定要選個冷門的時間,不然座位糟糕,人擠人也很糟糕。

但我知道勃起一定不會這麼想,因為他勃起了。

勃起的褲子隆起高高的一塊,不偏不倚、昂然而立、正好對準了站在勃起前面的長髮美女,那長髮美女的脂粉味很重,鮮紅的脣膏、墨綠的眼影、還有黑溜溜的假睫毛。

長髮美女瞪著勃起高聳的褲襠,想撇過頭假裝沒看見,但電梯實在太窄小全塞滿了人,所以要忽視一條距離只有五公分不到的東西實在太困難,一不小心就會被戳到,所以長髮美女用一種很難看的表情專注地瞪著勃起。

“喂!”我用手指彈了勃起的屁股一下,警告他收斂一點。

勃起無奈地聳聳肩,只好愧疚地低下頭來。沒法子,勃起就有這個壞毛病,他總是在任何情況下勃起。

升旗唱國歌時,司儀輪到孝班那個長得漂亮一點的文姿擔任時,他就勃起。

補習班上課,勃起坐在那個發香在一公里之內都可以聞到的李繽芬後面,他就勃起。

上生物課,看Discovery探索頻道的袋鼠交配,他就勃起。

我嚴重懷疑,班上所有的女同學都被勃起意淫過了,因為勃起連看顯微鏡底下阿米巴原蟲無性生殖分裂時,褲子都會翹起來。這一定是陰陽眼的副作用,一種叫“不舉起來就會死掉的病”。

長髮美女的腰上,有一隻叼著香煙的大手,大手的主人皺著眉頭看著頭低低的勃起,他理著小平頭,叼著香煙的手腕上還露出青藍色的龍爪刺青。

我看那刺青男人就快要發作的時候,電梯突然咚一聲停住,然後天花板上的燈就滅了,只剩下紅色的警示燈微弱地亮著。

電梯故障了。

一群陌生人就這麼被困在窄小的空間理,共同呼吸著那男人手裡髒不溜丟的煙味,但那刺青男人似乎一點也沒有意思將煙熄掉。

我看了看勃起,示意他最好趁機用力深呼吸,將那條東西給弄軟,但勃起遺憾地搖搖頭,看樣子是無可救藥的石化了。

幸好電梯及時故障,那刺青男人跟長髮美女都無暇理會勃起的無禮,所有的人都忙著皺眉頭、跟假裝對故障的電梯毫不在意。

兩個穿著彰化女中黑白制服的高中女生?住鼻子,窩在電梯的號碼按鈕旁,皺著眉頭表示對煙味的厭惡。

一個中年禿頭男子穿著西裝筆挺的,沉默地站在長髮女子旁,皺著眉頭看著手錶,其實他的眼睛正往下偷瞄著長髮女子的乳溝。

三個國中生模樣的少年開始低聲咒罵這爛電梯,還有一個不知道性別的人自顧自地在角落嚼著口香糖,然後趁著燈光晦暗將口香糖渣黏在其中一個國中生的頭髮上。真是陰沈的傢伙。

“怎麼回事啊?”我納悶著,那刺青男人依舊抽著煙真令人討厭。

一個彰女學生研究著電梯裡的求救鈴,她緊張地按了下去,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另一個彰女學生的表情有些難看,一邊埋怨一邊按下緊急通話鈕,但什麼反應也沒有。

這個電梯死當了!我們只能依靠別人發現故障的電梯然後救我們出去,偏偏電梯裡又擠又臭。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啊?”勃起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刺青男子嘲笑似看了勃起一眼,將長髮美女摟得更緊些。

“我們在三樓……如果纜繩斷掉了,我們全都會摔成肉醬的。”勃起憂心忡忡地說,這些話真是無知到極點,電梯不過是故障了,關纜繩屁事啊?

一個國中生,就是那個頭髮被偷偷黏上口香糖渣的國中生,忍不住看著憂愁的勃起笑了出來。

“說不定恐怖份子已經控制了整棟樓,馬上就要切斷纜線了!”勃起激動地說,完全不顧電梯裡的其它人。

“會不會太誇張了?”那個性別不清不楚的人看著鞋子低聲說道。

“你幹過嗎?”勃起壓低嗓子,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啊?”那性別混亂的人歪著頭,無法理解勃起話中的意思。

“幹過嗎?”勃起突然搖起腰來,好像袋鼠交配時的模樣。

我的天,我真想逃出這個電梯。



勃起的腦子不正常我知道,但我沒想到勃起的腦子壞得那麼嚴重。

陰陽眼真的是不能得的病,一旦得了,副作用麻煩的不得了。勃起就是因為太神經兮兮,所以才會一直被欺負,他被哈棒塞進可燃類的垃圾桶裡的次數不計其數,比班上的任何人都還要多。不過勃起倒是處之泰然,他覺得跟哈棒同班是他求學過程中最愉快的部份,只因為以前班上所有的同學中只有他一個人整天被壞學生欺負,但在哈棒的班級裡,所有的人都活在死亡的恐懼邊緣。

勃起覺得很公平,讓他覺得自己不那麼可憐。

“如果沒幹過,那麼等一下死掉的話不就沒得輓救了?”勃起懊喪地說。

“不要亂說話好不好?”一個彰女學生沒好氣說道,但那性別不明的人顯然陷入了沈思。

“?才高中生,我也才高中生,等一下纜繩斷掉了大家的肉都會摔爛掉,?一塊我一塊的黏在一起,到時候還分什麼彼此?實在是……(1)大小通吃,(2)魚肉鄉民,(3)骨肉相黏……應該是(3)吧?不過好像是‘連’不是‘黏’?”勃起難過地說,電梯還真的晃了一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中年男子侷促地說:“拉開門好了。”說著便要去拉開電梯的門,但電梯門紋風不動,一旁的三個國中生居然開始興奮地討論回家後應該怎麼跟爸爸媽媽炫耀今天被困在電梯這件事。

“先生,可以請你暫時不要抽煙好嗎?”另一個彰女學生臭著臉說。

刺青男子冷笑,將香煙拿給長髮美女抽,然後從口袋裡拿出第二根煙點燃,他顯然是個故意討人厭的傢伙。

“先生,你知不知道電梯是公共場所?”那彰女學生義正嚴詞地說。

那刺青男子正要開口回嘴,勃起便搶一步先爆炸了。

“小姐,可不可以給我幹一下?”

勃起看著正在抽煙的長髮美女,那美女原本正忙著冷笑看著那彰女學生的,但勃起突然的胡說八道,讓長髮美女臉上的濃妝僵硬、手中的煙掉了下去,連那刺青男子的嘴也張得大大的。

“也許我們等一下就會死了,對了,啊,?有沒有想過世界末日來臨時,如果?還有五分鐘的時間,?會做什麼?”勃起沒頭沒腦地說,站在一旁的我只想一頭撞死。

電梯裡一片靜默。

“背單字?”第一個彰女學生想了想。

“背完了也沒時間考試啊!”第二個彰女學生鄙夷地看著她的同學。

“那該做什麼?”第一個彰女學生在煙霧中瞇著眼睛。

“也許該幹一下。”勃起鼓舞道,但語氣還是很悲傷。

“打電話回家跟老婆說幾句話。”中年禿頭男子感性地說。

“平常有這麼多話嗎?”我忍不住說。

“為什麼世界末日會只剩下五分鐘?而不是半小時還是一天?”第一個彰女學生舉手發問。

“悲傷的事總是來得突然啊!”勃起嘆了一口氣。

我抱著腦袋怪叫,我的天!為什麼我跟勃起能夠成為好朋友?

“如果從電梯停止開始算起,我們只剩下兩分鐘。”禿頭的中年男子看著手錶。

“如果有人不抽煙的話,氧氣會消耗得慢點。”第二個彰女學生毫不懼怕地瞪著刺青男子,刺青男子嘿嘿嘿地吐著煙圈。

三個國中生面面相覷,不曉得該不該舉手發言加入這個話題,此時電梯居然很點題地又晃了一下。

“你有沒有聽見電梯上面有鋸子在鋸纜繩的聲音?”勃起小聲說道,我仔細聆聽,卻只聽見那刺青男人瞪著勃起說道:“從剛剛你就一直在胡說八道什麼?找死嗎?”

“要不要賭,是你先打死我,還是電梯先掉下去,大家一起死掉。”勃起拿出一個十元硬幣放掌心,輕輕丟上後又接住:“正面是我先被打死,反面是大家一起死掉。正面反面?”

“反面。”性別不明的人托著下巴沉吟著。

“幹嘛跟他猜!還猜反面!”刺青男子罵道,將勃起手中的硬幣拍掉,舉起手來佯裝作勢要揍勃起。

“你看過煉鋸星人嗎?就是身體由電鋸作成的外星人,腦袋上有兩個圓形的開關那個。他們雖然善良,但缺點是太喜歡鋸電梯了,聽比克說,去年光太陽系就有一萬台電梯纜繩被他們鋸斷。”勃起盯著電梯矮矮的天花板,說:“也許現在他們就在上面。”

勃起抬起頭來,褲襠裡的大炮高高正對著長髮美女,長髮美女嫌惡地看著勃起,我想她就算在世界末日來臨前想幹一炮,也不會選擇勃起的。

此時電梯裡的燈突然亮了,門也打開了。是一樓。

電梯裡的人錯愕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後三個國中生爭先恐後地衝了出去,兩個彰女學生也?著鼻子快步離去,性別不明的人低著頭從角落鑽出,而禿頭中年男子咳了兩聲後,看著表若無其事地走開。我架著勃起頭也不回地踏出電梯,遠離喜歡抽煙的男女。

“可惜!剛剛差點就乾到那個女的!”勃起亂罵道。

“乾得到才怪。”我用力拍了勃起的腦袋一下。

後來我還是讓勃起躲到我家過了一夜,畢竟野放處於精神失常狀態的勃起一個人在街上暴走實在是太過凶險。我很慶幸這麼做,因為三天后勃起就失蹤了。

他失蹤得很徹底,整整有半年沒有人在任何地方看過勃起,我的生活也少了很多該死的荒唐笑料;在哈棒沒有掛掉勃起的情況下,我猜想他會不會就是肥婆預言的那個倒霉的朋友,被外星人抓去的那個?

也許,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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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49:00 |只看該作者

釣水鬼

大學一年級的暑假,參加完王國的婚禮後,我們便興匆匆地在哈棒的帶領下跑到澎湖玩幾天,第一次坐飛機的我感覺非常刺激與驚險,因為機長是哈棒爸爸的朋友,所以從台中水楠機場出發到澎湖馬公的過程中,都是哈棒開的飛機。

那次去的人有哈棒、王國、楊巔峰、謝佳蕓、廖國鈞、肚蟲、還有我。

這次故事的標題,就是發生在我們剛剛到澎湖的第一天,那天我們驅船來到吉貝島。

“對不起,請問浮潛的船什麼時候開?”我問一個在碼頭打盹的船夫。

“年輕人!黃昏了耶,要漲潮了啦!等明天早一點我再帶你們去喔!”船夫興高采烈地遞上名片,然後問了我們下榻的旅館。

我也知道黃昏根本不適合浮潛,但問題出在哈棒。哈棒立刻就要浮潛,誰都不能打斷他的興頭。

“沒辦法啦!我們一定要浮潛,錢一毛也不會少給你啦!”我笑著。

“不行啦!很危險咧!出事了誰敢負責啊!明天找我,我算你們便宜一點啦哈哈!”那船夫哈哈大笑,然後就昏死過去。

哈棒丟掉手中的木棍,指著船夫綁在岸邊的小艇說:“走吧,夏天是不等人的。”

毫無疑問的,看見船夫躺在沙灘上酣睡的模樣後,大家都飛快上了小艇。誰都不願意客死在這個小島上。

小艇在哈棒的駕駛下險象環生,我們在翻滾的浪裡毫無目標地朝夕陽前進,直到哈棒覺得滿意了,我們才在四顧無人的海面中停了下來。

“這裡是哪裡?”

這個問題大家都想問,可是沒有人想被丟進海里。

王國身體虛弱,小艇才剛剛停下來,他便抓著欄桿猛吐,謝佳蕓也摸著肚子蹲在楊巔峰旁邊,眉頭皺得高高的。

“浮潛吧。”哈棒微笑,將救生衣和蛙鏡丟給大家。

哈棒還是有良心的,我本來以為我們要赤身裸體跳下水的。

但風浪真的挺大,一望無際的海面儘管在夕陽的看顧下波光盪漾,但馬上就要入夜了,所有人,除了哈棒,都知道現在最好不要下水。

“有點冷呢。”我苦笑,已經換好衣服。

楊巔峰牽著女友謝佳蕓先跳下水去,在小艇附近慢慢適應水性,而王國跟我在哈棒周圍游來游去,肚蟲跟廖國鈞的水性較好,兩人一下水便往深處潛去,我帶著蛙鏡觀察水底,但天色開始轉黑所以水底視線不佳,只看到幾隻乾乾瘦瘦又黑黑的小魚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底下游過,漂亮的熱帶魚什麼鬼都沒看到。

“好像沒什麼魚呢!”廖國鈞浮出水面,向哈棒報告水底的情況。

廖國鈞是個混血兒,爸爸是美國黑人,媽媽是台灣人,所以他的皮膚又黑又粗,體格高大,國中時還是個亞運銅牌游泳選手,是個具有假性憨厚的角色。他後來跟哈棒念同一所大學認識的,據說大一開學沒多久,哈棒就拿著機車的大鎖把不斷騷擾廖國鈞的前任女友送進了醫院,所以廖國鈞一直很服哈棒。

“的確沒什麼魚哩!”肚蟲也浮出水面。

肚蟲很肥,是廖國鈞從國中就在一起的死黨,他有非常厲害的特異功能,就是在上課時漫不在忽地大便,而且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還能面不改色地舉手發言、跟臉色難看的同學小組討論,甚至下課時也不願去廁所把褲子洗一洗,就這麼撐到哈棒發狂揍他為止。

而現在,哈棒聽見沒有魚,臉色變得很難看。

“沒有魚也沒關係啊,游來游去就很好玩的!”王國一邊大笑,一邊用力將穢物吐在大海里。

“不好玩。”哈棒說。

這下死定了。



“上船吧。”哈棒說,於是大家都爬上了船,不知道哈棒又要搞什麼鬼。

哈棒沒有多說什麼,拿出小艇上的零食跟汽水,大家就在逐漸轉涼的天氣中、坐在甲板上吃著晚餐。

“我們玩個遊戲好了。”哈棒沈思道。

“什麼遊戲?”王國抱著毯子說道。

“釣水鬼。”哈棒愉快地說。

釣水鬼?這遊戲聽起來怪陰森的!

謝佳蕓害怕地抱住楊巔峰,楊巔峰安慰地拍著謝佳蕓的背,水性極佳的廖國鈞反而興致高昂地說:“釣水鬼?水鬼要怎麼釣啊?”

“用人釣。”哈棒頗有興味地說,小艇上頓時刮起一陣陰風。

“這個有趣!”廖國鈞擊掌大叫,無視其它人臉上的愁雲慘霧。

“怎麼……怎麼釣?”我呆呆說道。

“幸運輪盤。”哈棒很快地說。

我就知道是幸運輪盤!哪一次不是用幸運輪盤?

“決定人後,又要怎麼玩啊!”廖國鈞這死沒大腦的笨蛋興奮地說。

“我們用繩子綁住一個人,把他丟進海里面當餌,水鬼看見了就會游過來抓他,然後我們把那個人拉上來的時候,就可以釣到水鬼了。”哈棒簡單說完,一陣冷颼颼的陰風又吹過我的髮際。

“可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水鬼嗎?”王國摸摸頭傻傻說道,他還搞不清楚狀況。重點不是有沒有水鬼可以釣,重點是這個危險的遊戲非玩不可,而且當餌的人非常可憐。

“有。”廖國鈞斬釘截鐵說道:“我國中時一個游泳隊的好朋友,就在河裡被水鬼拖到河裡的漩渦裡,後來我們合力把他救上岸後,他發誓剛剛有隻手非常用力地抓著他的腳,讓他完全沒法子抵抗。”

“假的吧?”我冷笑。

“真的。”肚蟲認真的表情附和道:“當時我也在場,他的腳脛上有五個深黑色的抓痕,真的非常恐怖,後來他媽媽帶他去收驚時,那個收驚的阿婆還說他的後面跟著一個水鬼,死纏著他呢!”

我的媽呀!我聽了簡直快尿褲子了。

“老大……我看還是玩別的好了……”楊巔峰忍不住說道,這樣大膽的發言已經嚴重違反他的個性,可見楊巔峰是真的怕到了。

“好啊!”哈棒爽快地說。

現場差點沒響起一陣歡呼。

“那我們來玩大尋寶。”哈棒陰沉著臉,拿出六個一塊錢的硬幣,說:“我把六塊錢丟進海里,誰找到了就可以上來,限時半小時,半小時過後我就把小艇開走,你們自己游上岸。”

“好!”楊巔峰迴答得更爽快,令我大吃一驚。

這尋寶遊戲根本是自殺啊!玩釣水鬼至少還有條生路,參加那個餌的喪禮也就是了,幹什麼要在海里找根本沒法子找到的硬幣?連水性一級棒的廖國鈞都露出震驚的臉。

哈棒點點頭,愉快地拿起硬幣,拿著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麥克筆在硬幣上面寫字,楊巔峰看了,原本自信滿滿的臉色頓時黑了一片。

“老大,我看釣水鬼比較刺激有趣,突然間我又想玩了說!”楊巔峰拍手大喝。馬的,原來這小子剛剛的算盤是潛進海里後,接著用自己的一元硬幣魚目混珠騙老大!

“到底是要玩釣水鬼還是大尋寶?”哈棒不耐地說。

“釣水鬼!”所有人異口同聲大叫。

是的,我們要釣水鬼了。



哈棒站了起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等待幸運輪盤的轉動。

“幸……運……幸……運……誰……幸……運……”哈棒的手指在空中畫著圈圈,順著他口中的念念有辭,手指在每個人的頭上快速掠過,我默默祈禱幸運的手指不要停在我的頭上。

其實大家都知道,幸運輪盤根本就是哈棒個人的意志,跟最後一個字應該打住的位置毫無關連。

最後,哈棒的手指停在肚蟲的頭頂上,肚蟲還來不及昏倒,其它人全都樂得跳起來狂歡:“釣水鬼囉!”

於是大家興高采烈地將麻繩牢牢地綁在幾乎昏厥的肚蟲身上,手忙腳亂的,大家的心裡都很高興要被丟下海的餌不是自己,但瞧在肚蟲除了亂大便之外跟大家處得還不錯的份上,綁在他身上的死結非常紮實。

“老大……如果我釣不到水鬼……那……那怎麼辦?”肚蟲幾乎要哭了。

“一定釣得到的。”哈棒微笑:“如果釣不到其它的水鬼,等到你掛了,把你拉上船,也算是釣到一條水鬼。”

王國聽了噗嗤一笑,廖國鈞溫言安慰面如死灰的肚蟲說:“老大開玩笑的,你快死的時候我會跳下去救你的。”

“那你代替我下去好不好?”肚蟲哭道。

“不要。”廖國鈞笑道。

“老大!我要下去多久?”肚蟲擠出一個笑臉。

“釣到水鬼為止。”哈棒認真地說道,拿出一把小刀放在肚蟲的手裡,說:“看到水鬼的時候,別讓他逃了!”

於是,我們用力把肚蟲丟下海,哈棒催促肚蟲游遠一點比較可能釣到水鬼時,我跟王國開始討論奠儀應該怎麼包。

“我媽說感情一般的朋友包一千一就可以了。”王國說,他媽媽是靈學的權威。

“可是肚蟲可以說是死在我們眼前的,應該包多一點吧?”我說,雖然我也不想包這麼多錢。

“不然大家合包一個吧?”楊巔峰插嘴道。

“好啊。”廖國鈞同意。

這下子肚蟲有死無生了。

夕陽很快就不見了,海面上刮起了黑風,肚蟲才被拋進海里十分鐘就在那邊哀哀叫,真不像男孩子。

“救命啊!我好冷啊!”肚蟲載沉載浮地怪叫,我拿著手電筒照著他的臉,真夠慘白的了。

“冷是正常的,鬼出現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王國坐在甲板上幽幽說道。

“我的屁股上面有熱熱的東西!是水鬼!快把我拉上去!”肚蟲尖叫。

“那是你的大便!”我大叫。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們一行人就在小艇上打牌打發釣水鬼的時間,我這才知道釣魚有多麼無聊,特別是夜釣,黑壓壓的什麼也瞧不清楚,還要聽餌在那邊一直哭吆,真是夠沒勁的。

“馬的,釣那麼久什麼動靜都沒有。”哈棒埋怨道,希望他趕快感到無趣,然後拉起肚蟲後大家回到旅館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不知道是不是肚蟲不是個好餌?不然怎麼可能釣不到水鬼?”哈棒自言自語,我的背脊急速發冷。

“肚蟲是我看過適合釣水鬼的料,相信我。”楊巔峰信誓旦旦地說。

“不如這樣吧,既然是釣水鬼,大家就抽鬼牌決定吧!”哈棒突然將大家手中的牌收起來,將兩張鬼牌放進去後洗牌,然後將五十四張牌放在大家面前。

“一張一張抽,誰抽到鬼牌就下去當餌。”哈棒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想法。

“可是老大……鬼牌有兩張啊!”謝佳蕓的眼眶泛紅。

“兩個餌釣起來比較快,釣兩隻賣更多錢。”哈棒笑笑,我立刻吐了出來。

“天啊!水鬼釣起來可以賣給誰啊!”王國疑惑。

“賣給你媽。”哈棒愉快地說。

是的,王國的媽媽一定會用高價買下水鬼的。

於是,大家一邊哭著一邊抽牌,勇敢如我也不禁尿濕了褲子。

“哇哈哈哈哈哈!”廖國鈞翻開牌,是紅心八,高興地鬼吼。

“我就知道不是我!黑桃K!”楊巔峰掀開牌,激動地拍著甲板。

“各位觀眾!梅花七!”王國神氣活現地大笑。

“好險!哈哈哈哈哈!”我拿著梅花三笑得在地上打滾。

“謝天謝地!”謝佳蕓吐吐舌頭,又微笑擦擦眼淚。

等等。

“?給我開牌。”哈棒瞪著謝佳蕓。

謝佳蕓的臉只能用槁木死灰來形容。她看了牌一眼後,根本沒把牌打開就在那邊微笑擦眼淚。

“給我開牌。”哈棒的眼睛銳利地戳進謝佳蕓的心裡,謝佳蕓哇一聲大哭,跪倒在哈棒面前,精神完全崩潰。

“綁起來。”哈棒掀開謝佳蕓手中緊握的鬼牌,冷冷說道。

楊巔峰露出扭曲的臉色,他不知道該不該代替謝佳蕓下水,還是用力地安慰謝佳蕓其實早點投胎也有早點投胎的好處,王國搖頭嘆氣,卻開始尋找另一條繩子。

淹在水裡的肚蟲一直很專注地聆聽我們的決議,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運,大吼:“謝佳蕓?給我下來!?以為女生了不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大!求求你不要把我丟下去!”謝佳蕓哭得在地上打滾。

“勇敢一點,看到水鬼不要讓他給跑了。”哈棒拿著一根桿面棍放在謝佳蕓的手裡,謝佳蕓快要口吐白沫了。

就在謝佳蕓即將被五花大綁的同時,肚蟲突然殺豬似地大叫:

“水鬼!”



“真的釣到水鬼了?”廖國鈞的眼睛綻放出光芒,趕緊拉著綁在肚蟲身上的粗繩,哈棒也露出難得的興奮表情,摩拳擦掌地在一旁指揮著我們。

“快!我快被拉下去了!哇!”肚蟲沉下水裡,兩隻手露出水面掙扎著,好像真的有水鬼抓住他似的。

“不會是演戲吧?”我大叫,雖然心裡還是很興奮,手裡用力地拉著。

“怎麼可能!他這個大便豬恨不得我下去替換他!”謝佳蕓嘶吼著,賣力地拉著粗繩,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釣到水鬼。

繩子系住笨重的肚蟲,但真的比想象中要重多了,也許真的釣到了水鬼?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有夠誇張的。”王國不能置信道,他的手也在顫抖。

肚蟲的臉突然露出水面,臉色蒼白地驚呼:“救命啊!水鬼……哇……”

“我看到手了!”楊巔峰大叫,我也看到了。

就在肚蟲探出水面的剎那,我瞧見一隻綠色的手死抓著肚蟲的脖子,我的媽呀!等一下子把水鬼釣出來後,除了嚇到尿褲子外,應該怎麼做?

應該跟他道歉嗎?

還是拿什麼東西把他裝起來?

還是……還是……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一昧地用力拉著粗繩。

“乾!快拉!”哈棒大吼,腳下踩著裝著零食的木箱。那木箱顯然是哈棒想囚禁水鬼的地方。

“老大!要是木箱裝不下該怎麼辦?”一向奸詐的楊巔峰也慌了手腳,眼看就快要將肚蟲跟水鬼拉上船來。

“打暈了綁起來!”哈棒高興地大叫。

就在此時,肚蟲被我們拉上船來,果然一個全身綠色的水鬼像背後靈一樣死勾著肚蟲的脖子,我們全都尖叫跳開,我的媽呀!活生生的一條水鬼啊!

當然,哈棒能夠當我們的老大,真的有他過人之處!

哈棒幾乎沒有遲疑,一個箭步衝上前,一腳往水鬼垂得低低的臉上踹了下去,那水鬼依舊緊緊地勾著肚蟲的脖子,真是陰魂不散。

“乾!”哈棒生氣地一拳毆向水鬼的臉,那水鬼抵受不住、哇的一聲離開昏厥的肚蟲,然後哈棒便施展他拿手的過肩摔。



“碰!”

那水鬼被哈棒強大的過肩摔摔倒在甲板上,然後哈棒躍上半空,給他一記從天而降的肘擊!



“哇!”

那水鬼慘叫一聲,從嘴裡吐出好多海水。

然後我們終於看清楚,那水鬼其實是個人啊!

那個很像水鬼的人被哈棒強力的肘擊轟了個清醒,痛苦地趴在地上大吐海水,顯然,他多半是個倒霉被海水衝走的釣客、或是偷渡落海的可憐蟲;他穿著綠色長袖運動衣,還有一件黑色牛仔褲,頭髮蓋住大部分的臉,吐個不停。

“你是個人吧?”楊巔峰蹲了下來,研究這個落海者。

落海者點點頭,然後又繼續大吐特吐。

“老大,怎麼處理啊?”我問,那落海者夠可憐的了,現在問他怎麼落海的根本不可能,他不知道在海上漂流了多久,更可能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不過他也真夠幸運的,居然能夠碰上一群熱愛釣水鬼的青年朋友,陰錯陽差地將他救了起來。

“帶走吧。”哈棒顯得意興闌珊,說:“等他想起自己名字的時候,記下來,他的人生大家都有份。”

大家一陣歡呼後,哈棒便開著小艇到了岸上,後來我們才知道我們居然沒有抵達吉貝島,而是又回到了馬公。不過這沒什麼好嫌的,能夠安全靠岸已經是千幸萬幸。

那個落海者的名字叫張綏貴,也算是釣到了水鬼,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張綏貴年紀不小了,三十好幾,在一所國中擔任工友,但他居然幼稚到跟一群國中生打賭敢不敢從吉貝島游泳游到馬公,然後居然又笨到忘記脫衣服下水,能夠在昏迷之餘被我們釣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的幸運。

隔天張綏貴很感激地請我們吃了頓大餐,然後我們接受了他的建議,立刻在馬公找了家家庭式的神堂,為胡言亂語的肚蟲收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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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51:20 |只看該作者

吳老師的數學課

我們國三的導師是個卷髮人,顧名思義就是個卷髮的人,他胖胖呆呆的,還有一撇鬍子長在鼻子下面,長得很像吳孟達,所以不管他姓王,我們都叫他吳老師,他雖然無奈但也沒辦法,就這樣一直被我們叫吳老師到畢業,後來辦公室的其它老師也被我們搞胡塗了,竟然也開始喊他吳老師,所以當他把自己的小孩取作王清文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吳老師教的是數學,不過他自己在開學第一堂課的自我介紹就說了:“其實我大學念的是國文,雖然念不好但也好歹念到畢業,不過剛剛校長跟我說,現在學校缺數學老師所以叫我暫時帶一下國中數學,我想說算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所以我就教你們數學吧。”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全班都張大了嘴巴。

這傢伙在胡說八道個什麼啊?

“不過我剛剛翻了一下國三數學的課本,發現我都不會,這下可麻煩了,我應該從國一數學開始教起的,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所以大家打開課本,班長是誰?”吳老師一般說著令人目瞪口呆的鬼話,全班同學的下巴都快掉下去了。

哈棒是班長,但他當然不必舉手甚至不需要醒來,所有人都用眼神看著躺在牛皮董事長椅上的哈棒,吳老師立刻知道班長是誰。

“那個誰叫一下班長起來,班長念一段課本吧。”吳老師搔搔頭。

“老師!”楊巔峰舉手。

“幹嘛?”吳老師。

“叫值日生念吧。”楊巔峰為了顧全大局,做了睿智的建議。

“好吧,我能有什麼辦法?”吳老師聳聳肩。

國三的第一堂數學課,就在值日生念數學課本的詭異情境下結束了。

你能想象這種荒謬的情節嗎?我必須承認我的數學不太行,所以遇到這種“念數學課本上課”的情形我不僅是震驚,還差點無法自製地在課堂上拉尿……我什麼都聽不懂,連三角函數的公式都是念一遍就結束,我不禁開始為國家的數理教育擔心起來,亡國指日可待。

我擦擦眼淚往旁邊一看,幾乎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老大的位子空空的,大概是去巡邏校園了,肥婆織著毛衣,楊巔峰正在跟謝佳蕓下跳棋,林才佑正在底下看黃色畫報,林千富正在偷偷踢毽子,塔塔乾脆一個人在角落跳起跳繩(不過她情況特殊啦,她下禮拜就要比賽了)。

只有王國津津有味地跟著值日生念的課文搖頭晃腦,默默地念誦著。他真是這種教學法的唯一受惠者。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我們班上的數學進度明顯超越其它班級,距離期中考還有一個半月,我們卻已將考試範圍“全、都、念、完、了”,吳老師對這點感到很欣慰,依然在課堂上看他的國一數學課本。

不過有個人無法忍受這樣的情況。

就在第二個禮拜的課學誦經課上,兩個值日生依舊輪流念著數學課本上的練習題時……

“老師!”林俊宏舉手。

“幹嘛?”吳老師抬起頭來,看著用功向上的好學生林俊宏。

“老師,我覺得這種教法吸收不到什麼東西。”林俊宏勇敢地站了起來,說:“我覺得應該從基本的地方開始講解,不然只是念過去一遍根本不知道這些公式是怎麼來的。”

吳老師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吧各位同學,我能有什麼辦法?大家翻到第一頁,我們從最基本的開始講解。”吳老師搔搔頭。

接下來,吳老師花了一個小時講解作者生平,也就是國立編輯館的歷史,我發覺自己的拳頭漸漸握緊,一股怒氣快要爆炸。

然後,吳老師清清喉嚨,又講到三角函數的由來以及三角函數的重要性。

“這個三角函數基本上是由兩個字詞所組成的,三角既然是形容詞,所以函數不得不是名詞,如果要學習三角函數,就必須了解它的重要性是不是?說到三角函數就不得不提提三角形了,大家只要想想,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三角形,那會有什麼樣的影響?不方便吧!還有沒有同學要說說三角形的重要?”吳老師很快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胡言亂語。

台下一片靜默,除了五十幾隻拳頭同時捏緊的吱吱響。

“加分喔。”吳老師聳聳肩,拿出點名簿。

王國興奮地舉手。

“說。”吳老師的表情大受振奮。

“沒有三角形的話,就沒有三角板了!”王國說。

“很好,期末加一分。還有沒有?”吳老師很滿意,在點名簿上做了記號。

王國又舉手,右手像升旗一樣舉的好高。

“沒有三角形的話,我們只能穿四角褲了!”王國說。

“很好,期末又加一分。還有沒有?”吳老師連連點頭,自我附和地笑笑。

好好的兩堂課,就在這種狗屎不通的你問我答中渡過了,我瞥了提出建議的林俊宏一眼,他氣得全身顫抖,臉色發白。

期末考前一個禮拜,終於有家長打電話到吳老師家抗議他教學太過隨便(其實這些家長要是來旁聽,大概會氣到丟鞋子),吳老師只好在課堂上宣布來個考前加強。



“昨天有家長打電話給我,說要我嚴格一點……我能有什麼辦法?念書除了靠老師上課教,大家回家也要自己作練習題啊,念書是念給自己的大家一定要記住啊!現在我們來個考前集體加強,值日生坐下,我們全班同學一起從第一頁開始念起,我們三天之內把課文好好再復習一遍,這樣考試就沒問題了。”吳老師無可奈何地說。

於是,我們齊聲朗讀課本,每個人都念的非常大聲,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怨恨,我們越念越大聲,到最後幾乎都用吼的,希望全校其它班級都能注意到我們受到的委屈。但吳老師顯然很滿意我們這種聲勢浩大的課文朗讀,不停地聳肩嘉許。

期中考前兩天,我們看見隔壁班正在作考前復習卷,不禁緊張了起來,有在高昭南補習班補習的林俊宏自告奮勇在放學後留在教室裡,替所有人舉行考前衝刺,一題一題講解,每個公式的來由都盡力說得清清楚楚,我也勉強背了幾個公式的推導,希望可以蒙個三、四十分。

期中考終於到了,考完了國文跟歷史後,我們全都都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但卻也有一股期待報復的心態在作祟:如果我們考的很糟,吳老師一定會被叫去校長室海削一頓。

監考的是隔壁班的數學老師,他用一種近乎恥笑的表情在台上掃視全班,似乎在說:“你們這種白痴班級配上那種白痴老師,這次鐵定考出特白痴的成績。”

有的人開始掩面啜泣,有的人已經準備好作弊的網絡,只有哈棒老大像往常一樣老神在在,將考卷一古腦交給楊巔峰後就去走廊上?躂,一個人玩起丟書包的遊戲(注:老大會將堆在走廊上的書包隨性往樓下丟,特別是樓下有學生在走路的時候)。

隔壁班的數學老師打開密封的牛皮紙袋,拿出考卷髮了下去後,只見他拿了一張考卷坐在講台上,臉色漸漸發青。

隨後,我感覺到坐在前面的許欣渝的背傳來不可遏抑的震動。

發神經啊?我低頭看了看考卷。



精誠中學第一次數學段考考卷,滿分以一百分計算

姓名:__________學號:___________

一.填充題(每格五分,共二十分)

三角函數中的三角形共有( )個角,( )個邊。

我認為三角函數的三角是( )詞,函數是( )詞。

二.簡答題(每題十五分,共三十分)

請問三角函數的作者是誰?請簡略介紹作者生平及其成就。

請問三角函數有哪些重要性?請舉出五個例子並解釋之。

三.詳答題(共四十分)

請默寫出數學課本中你最難忘的兩頁。(一頁二十分)



看完了這份分數加起來最多也不過九十分的數學考卷,我發覺我的眼眶裡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淚水,那是一種感動,也是一種抽慉。

“王八蛋!這一定是你們老師出的鬼題目!”隔壁班老師突然歇斯底裡地咆哮著。

但一種奇妙的情感已經透過考卷無聲地將我們連結在一起。

“不許你污辱吳老師!”楊巔峰憤怒地拍著桌子。

“你怎麼可以說我們吳老師的壞話!”王國更是義憤填膺。

全班紛紛鼓噪起來,不停地拍打桌子,這時隔壁班數學老師突然瞥見哈棒老大的牛皮董事長椅子,想起熱愛生命的重要,於是死灰著臉坐下。

大家也靜了下來,全神灌注在考試作答上。

一陣興高采烈地振筆疾書後,每個人的考卷都寫的滿滿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後來公布考試成績的結果,只有我們班的數學成績平均起來是及格的,而且是高達八十七分的超高分(滿分因為吳老師計算錯誤,變成只有九十分),我們因此對吳老師推崇倍至。

他不改謙虛的作風,只是聳聳肩:“這次經費不足,出考卷沒有教師補貼所以沒老師肯出,校長硬是請我幫忙,我能有什麼辦法?”

國三上結束的時候,王國因為“你問我答”被加了一缸的分數,學業成績裡的數學一欄是罕有的滿分,他媽高興死了,連我也拿了八十六分。

後來關於吳老師種種不可思議的事跡,就留待我慢慢聊吧;附帶一提,吳老師可是少有沒被哈棒老大拳頭威脅過的老師,說起來,他那種“要不,我只好躺在地上讓你踩過去”的個性還是很有韌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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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52:00 |只看該作者

王國的媽媽

每次我們一行人跟哈棒老大出去玩,負責照相的總是王國。

“為什麼總是我?”王國自怨自艾的時候,我就會拿起相機,叫他擺個姿勢。

王國總是被迫拍獨照,他一個人愛怎麼照就怎麼照,老大也由他。

這話要從國中畢業時全班一起拍畢業合照的三天后說起。



那一天數學課,我們背完了數學課本最後幾頁後,吳老師面色凝重地站在講台上,拿著一隻大牛皮紙袋,厚厚沉沉的,清了清喉嚨。

“各位同學,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既然不可思議,所以我能有什麼辦法?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子也說驚天地泣鬼神,既然鬼神可以泣,就難免有鬼神了,這個世界上的鬼神,就好像是花花草草,開的到處都是……”吳老師繼續他最拿手的胡說八道,大家都聽的不耐煩了,只想趕快看到大合照。

突然間,哈棒老大用力一拍桌子,碰的一聲,大家的魂都飛了。

“嗯嗯……那麼大家就把照片發下去吧。”吳老師聳聳肩,將照片傳下講台,大家一片歡呼聲。

坐在前面的許欣渝將5x7的大照片傳給我,我立刻找出我在照片中的位置。

哈棒老大坐在照片中最中間的牛皮大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右手擺在下巴上摩擦,一副暴力哲學家的氣勢。

禿頭校長正經八百的站在哈棒老大的左邊,雙手拿著紅色的下垂長聯,長聯上面用麥克筆寫著:“功在精誠”,絲毫不敢亂動,像個汗流浹背的門神,而什麼都無所謂的吳老師就站在哈棒老大的右邊,手裡也拿著另一副長聯,上面寫著:“指導有方”,都是老大規定的。

而照片中的吳老師正轉頭跟我說話,頭都偏了一邊。

我笑了出來,吳老師真是笨死了,拍照那天我站在吳老師的後面,一直用橡皮筋彈他的頭,他只好一直轉過頭來跟我說:“等一下再彈啦!等一下再彈啦!”然後我當然就一直彈,而攝影師喊“卡”喊了兩次,吳老師都被我射到轉頭,攝影師火大了,乾脆就這麼拍下去。

我哈哈大笑,卻聽見教室裡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坐在我前面的許欣渝甚至從椅子上摔下來,內褲都被我看到了。

我正想拿起橡皮筋,往許欣渝的小熊內褲射下去的時候,我的喉嚨也不禁發出高分貝的慘叫。

天啊!

畢業合照裡,站在楊巔峰旁邊的王國,他喜氣洋洋的鼓起胸膛,比出勝利手勢的兩旁,居然站了兩個身穿怪異服飾的女人!

多怪異?

一個女人年紀上了五十,濃妝艷抹的一塌糊塗,身穿清朝的古老閨女服,一手搭在王國的肩膀上微笑,另一手正捏著王國的老二。

另一個女人年輕許多,但看她的樣子也至少三十好幾了,臉頰上貼了兩片紅色的圓形胭脂,嘴脣涂得像麥當勞叔叔,身上穿的是唱戲的鳳仙裝,一頭的長髮垂到了地上,兩手抱著王國,嬌羞羞的笑著。

我渾身冒冷汗,這兩個怪異的女人是打哪來的?當時拍畢業合照,是絕對不可能被陌生人入鏡啊!何況是這麼惡爛的兩個不明生物!

我吞了口口水。

不折不扣,是兩隻女鬼。

“乾!”

王國嚇得大叫,整個人都跳到桌子上去。

“馬的!遇鬼啊!”楊巔峰也大呼,將照片丟在地上。

一時之間,地上全都丟滿了靈異到頂點的畢業合照,全班都尖叫了起來。

“碰!”

一聲巨響,哈棒面前的桌子立刻斷成兩截,全班都靜了下來。

哈棒站了起來,走到優秀好學生林俊宏旁邊,瞥了瞥林俊宏丟在地上的照片。

“告訴我幾秒。”哈棒冷冰冰說完,林俊宏就被扔出窗外,朝著遙遠的怡心池飛去。

全班同學立刻瘋狂地將照片撿起來,又親又吻的,畢竟照片的主角可不是那兩隻莫明其妙的女鬼,而是“功在精誠、指導有方”的哈棒老大。



放學後,聰明的楊巔峰才想起來,去年升國三的暑假,也就是王國的頭蓋骨被乾飛的一年後,我們到他家參加場冥婚那件事。

“那兩個女鬼,一定就是王國的大小老婆!”楊巔峰的聲音顫抖。

往事慢慢浮現……



王國家的客廳昏昏暗暗的,不說白色蠟燭那部份,連好好的日光燈都給包上了一層綠色的玻璃紙,整個氣氛都給青色的光搞得不三不四的。

墻壁上貼了三幅一比一的全身人像照片,人像是黑白的、蒼老的,從我以前國小時到王國家玩的時候就一直貼著,據他說是過世長輩的相片,坦白說,那些真人比例的黑白照片常常嚇到我,甚至做夢還會驚醒。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王國愁眉苦臉地坐在客廳中間,王國的媽媽則拿著木魚敲著他的頭,已經連續敲了一個多小時了,而且還是邊敲邊繞著王國走,看都看暈了,但王國媽媽卻還沒透露她請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只是一股勁的敲、敲、敲!

“高賽,你猜他媽媽在施什麼邪法啊?”楊巔峰幸災樂禍地在我耳邊說。

“大概是王國要被作成木乃伊了吧?反正被敲腦袋的又不是我們,只是我好餓。”我小聲埋怨。

“不要說話,儀式的莊嚴是很重要的。”肥婆小聲警告我們。

過了兩個小時,我們一起去外面吃了晚餐後再回去,王國媽媽終於才敲完。

“我們家王國就是因為運勢走衰,頭蓋骨才會被狼牙棒掀走,我調查過了,這件事一定要以陰化凶,以喜解厄,這樣對他比較好。”王國的媽媽正色地告訴我們:“也就是說,今天請你們大家來我們家,就是想請你們一起參加王國的冥婚,做個見證。”

當時在場的都是老班底,哈棒老大、我、楊巔峰、謝佳蕓、肥婆、還有新郎王國。除了研究靈異誤入歧途的肥婆、以及正忙著在王國家門上用紅色的鐵樂士題款外的哈棒老大,其它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王國家裡表面上跟一般正常的家庭無異,但玄機處處,恐怖的程度直追哈棒老大的拳頭,關於我在王國爸媽房間裡的奶罩堆裡找到一罐嬰屍這件事,我已經在“頭蓋骨”那篇作文中提過了,但王國的媽媽身上的秘密就像黑洞一樣,又深又捉摸不清,今天她說要搞冥婚,王國一點反擊能力都沒有。

“大家坐好,儀式很快就要開始了。”王國的媽媽說完,大家趕緊坐好。

王國媽媽走進房裡,拿出兩個年久失修的墓碑,上面的字跡已經剝落到完全不可辨認,而墓碑上各自綁了兩條紅緞子,我差點尿了出來。

“媽,?該不會是想要我娶這兩塊石頭吧?”王國歪著頭,言語間頗有不滿。他的身上也立刻被綁上一條紅緞子,要是我一定奪門就跑。

“什麼石頭?對冥婚儀式尊敬一點!”肥婆喝斥。肥婆對占卜很有一套,幾乎是百發百中,當然也是個靈異人士,將來大概會當個女乩吧。

“很好很好,?是?”王國媽媽滿意地看著肥婆。

“伯母好,我是不可思議的占卜人士,對於冥婚我也是有小小的研究,今天因緣際會來參加王國隆重的冥婚,正好看看同樣身在靈異界的伯母有什麼儀式上的創見,好較晚輩增廣見聞。”肥婆捻花微笑,謙遜地鞠躬。

王國媽媽回以親切的笑容,然後大叫:“喝啊!”一掌迅雷不及掩耳的切向肥婆的喉嚨,咚!肥婆哇哇哇倒下,身體不停的亂動,我忍不住用橡皮筋射了她一下。

王國媽媽視若無睹,繼續說道:“王國,媽媽調查了很久,才在深山裡發現這兩個女人的墓碑,這兩個女人生前都是品德出神入化的良家婦女,所以媽就順手把她們的屍骨跟墓碑挖回家,以後就是你的大小老婆了,來,這個五十二歲的叫詩詩,這個三十五歲的叫夢夢,來,練習叫一遍。”

我快昏倒了,這簡直是盜墓。

王國心不甘情不願,抱著那兩塊快要風化成土塊的陳舊墓碑,說:“詩詩、夢夢。”

“伯母,你怎麼不挑年輕一點的?她們都四五十歲了啊,說不定生前已經嫁過人了,那樣的話可是不能冥婚的啊!”楊巔峰忍不住問道。

“很好很好,你是?”王國媽媽讚賞地說。

“喔,我是王國的死黨啦,我是想……”楊巔峰說到一半。

“喝啊!”王國媽媽尖叫,雙腳成弓,右掌電光火石斬向楊巔峰的喉嚨,楊巔峰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擊中正在發育的喉結,全身像觸電般倒下。

一旁的謝佳蕓嚇壞了,甚至忘記扶起無辜的楊巔峰。

我看了看哈棒老大一眼,自己的僕人被掛了,難道他會沒有反應嗎?



哈棒老大面露微笑,看著王國手中的陳舊墓碑,渾然不理會倒在地上抽慉的楊巔峰。他一定覺得王國被他親娘瞎整,實在是很有趣吧?

“現在,必須要有王國多位好友的鮮血象徵性的祭祀這兩個王家的媳婦,所以請大家把手伸出來,象徵性的在手上刺一點血出來,滴在這兩塊石頭上做見證。”王國媽媽說,伸手進奶罩裡拿出一把刀子,遞給了我。

我可不想被“喝啊”來那麼一下,所以我閉上眼睛,象徵性地用尖刀在指尖上刺了一下,擠出兩滴血滴在那兩塊該死的石頭上,然後將尖刀還給王國媽媽。

王國媽媽點點頭,蹲在地上,一手抓著肥婆的手,一手抓起刀子朝掌心漫不經心割下去,嘩啦啦啦啦的,鮮血淋的兩塊墓碑好不痛快。

“媽,不要啦!”王國覺得肥婆很慘,忍不住說道。

“嘿嘿嘿嘿嘿。”王國媽媽的眼神變得很開心,那個畫面我差點暈了過去。

接下來,謝佳蕓趕緊主動接過刀子,輕輕往自己的手指刺下,滴了兩滴血,然後蹲下來,也幫楊巔峰輕輕割了一下,滴了象徵性的兩滴血。

然後,刀子傳到了哈棒老大的手上。

王國媽媽凝視著哈棒老大,哈棒老大也瞪回去。我在一旁緊張的不得了,無論如何,只要這兩個狠角色幹起來,勝負一定在瞬間就決定了。

“啊~~~~”

是膽小的謝佳蕓在慘叫,原來哈棒老大拿起謝佳蕓的小手,在手掌上乾了一刀。

於是謝佳蕓就哭哭啼啼的把血甩在墓碑上,算是幫哈棒老大出了血。

我看哈棒老大一眼,突然之間我完全明白了。

老大並不會怕一個怪異的老媽子,所以才抓過謝佳蕓的手乾了一刀避免戰爭,而是他對王國他媽會怎麼對付他兒子的下文,感覺很有興趣罷了。

而王國媽媽看見哈棒老大輕率地乾了朋友的手一刀抵受,也裝作沒看見,繼續開始冗長又無聊的儀式(那些儀式我從來沒有看過或聽過,我看他媽媽完全是沈浸在自由揮灑的宗教天地裡吧),當天晚上冥婚就搞定了,王國最後抱著兩個神主牌睡覺。

有件事還算是有趣,在那晚儀式的過程間,我去廁所拉尿的時候,發現王國的爸爸被五花大綁,綁在馬桶上,一臉的驚惶失措,但他的嘴巴裡被塞了舊報紙,所以我實在聽不清楚他在跟我說什麼。

“伯父,你怎麼會被綁在這裡?”我問,其實我比較在意的是馬桶被他爸坐走了,我該怎麼尿尿?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王國爸爸嗚嗚叫,掙扎著。

看來是不肯讓出馬桶了。

我只好墊高腳,在馬桶前的洗手台上尿尿,抱歉地說:“實在是很失禮。”

尿完了,我當然打開水龍頭衝一衝,但他爸爸實在玩過頭了,始終都賴在馬桶上嗚嗚叫,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後就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被綁在馬桶上的男人是王國第五任繼父,至於前四任繼父跑到哪裡去了,聽說警察也很想知道,不過管區的警察都不喜歡去王國家調查失蹤人口,因為據說有個管區的在看到客廳裡那三個黑白等身照片後,足足生了一場大病。

王國就這麼樣娶了兩個神主牌,但事情卻剛剛開始而已。

王國媽媽因此對盜墓產生高度的興趣,常常拿了一把鏟子就往墓地或深山裡亂乾別人的墓,王國高中以後,他媽更是變本加厲,動不動就請我們到他家觀禮兼放血,於是王國的床邊堆滿了倒霉的神主牌,而經過了畢業照事件後,我們從此不願意跟王國合照,因為每舉行一次冥婚,站在照片中王國身旁的女人就多了一個,浩浩蕩蕩的,鬼氣逼人。

我實在不方便透露現在已經三十多歲的王國到底娶了幾個孤魂野鬼,可能他媽真的很有愛心,到處去挖別人的墳、做姻緣做善事,有一次甚至沒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就把人家挖回家,結果我們幫王國拍個人照的時候,照片洗出來,赫然發現一個臉色賭爛的中年男子站在王國的身旁,大家笑的前仰後翻,完全沒聽見王國在一旁抱怨:“難怪最近我老覺得屁股痛痛的。”



就這樣,故事說完了,以後王國他媽媽還有很多陰森的舉動可以說。

你問我後來畢業照怎麼辦?

那張畢業合照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在精誠中學的畢業紀念冊上,就當作是紀念王國他媽那兩個超純熟的突擊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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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52:36 |只看該作者

肚蟲的早餐店

肚蟲開過不少家店,都是賣吃的,雖然是賣吃的,但其實都不可以吃。期待一個整天都在拉肚子的人做出讓人不拉肚子的東西,是沒有道理的。

有些人說:“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講。”我很想叫發明這句話的人去吃肚蟲做的早餐,然後我繼續亂講我的話。

說到賣吃的,有生意頭腦的人都知道,要賣吃的東西最好選在學校附近,因為學生年輕不懂事,以為什麼都可以吃,你只要把醬汁的口味弄得重點,就算淋在大便上他都咬得下去。

所以肚蟲也選了一個好位置開早餐店,就在平和國小附近,過一個天橋就是精誠中學,隔了一個墻壁就是彰安國中,平常也有很多逃課的混蛋走來走去。總之就是一句話,天時地利人合。



“我想做一點不一樣的早餐。”

肚蟲當初信誓旦旦的表情,現在就跟地上的口香糖渣,不知道黏在誰的鞋子底。



今天是新店開張,可哈棒老大跟王國都沒空來,於是只好由我高賽出馬剪彩,不過我一進門,就看見肚蟲昏昏沉沉地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的,我也不便打擾。

於是,我坐在店裡看免費的舊報紙,喝著我從對面7-11買來的陽光豆漿,吃著7-11的火腿玉米三明治,等著去上班。關於我上什麼班,那可是別的故事,現在我們把聚光燈打在三十五歲的肚蟲身上。

“喂,你哪來這麼舊的舊報紙啊?都已經是上個月的新聞了,哇靠,還是去年的上個月。”我隨口提提,雖然我知道肚蟲一定不會換。

肚蟲刁著根煙,趴在桌子上昏睡,我看那煙蒂都快燒到他的豬鼻子。

此時,有兩個穿著平和國小制服的小學生走了進來,好奇地張望著。

“肚蟲!起床做第一筆生意囉!”我起身,用力朝肚蟲的背上打下去。

肚蟲茫然醒來,看著兩個大約是國小三、四年級的顧客。

“小鬼,要吃什麼?”肚蟲含糊不清地說:“今天新開張,所有東西都特價五折。”然後將煙屁股隨手往萬用果汁機裡一丟。

兩個小學生聽到打對折,很高興地點點頭,開始研究墻壁上用色紙貼成的菜單。那可是一份新奇的菜單,肚蟲精心設計的獨一無二。

“哥,有好多沒聽過的漢堡喔。這個四十元的京都牛肉蔬菜漢堡,打對折才二十元耶!”個子較矮的弟弟說。

“嗯,這個巧克力豬排堡才三十五元,打對折才十八塊錢,香香濃濃的巧克力醬加豬排一定很好吃。”個子較高的哥哥吞了一口口水。

“飲料也特價。”肚蟲打了個口臭十足的呵欠,那兩個小學生的五官頓時揪在一起。

接著兩兄弟盤算了很久,似乎對每一個菜色都很有興趣,彼此討論一番後,才戀戀不捨地宣布他們的早餐。

“那我們要一個京都牛肉蔬菜堡,加一個巧克力豬排堡,加一杯中杯熱咖啡,然後還要一杯小冰奶茶。”哥哥慎重地念完。我彷彿可以聽見他咽口水的聲音。還有踩到陷阱的失足聲。

我拉下一年前的舊報紙,探出頭說:“小弟弟,這麼小就學大人喝咖啡啊?你不知道咖啡因會殺精子嗎?”

兩個小學生面面相覷,然後完全不理會我。

“這邊吃?帶走?”肚蟲問。

哥哥看了一下墻上的時鐘,才七點整(這個鐘永遠都是七點整)。

“這邊吃。”哥哥拉著弟弟坐下。

肚蟲站了起來,走到料理台前,動手做他最拿手的杜式料理。



肚蟲打開冰櫃,拿出一盤模模糊糊的生肉片,菜刀啪擦一剁,那肉片被切下一塊,然後拿出一個漢堡麵包,從中撕開,將生肉片隨意用手塞在麵包裡。

小學生呆呆地看著。

打了個噴嚏後,肚蟲睡眼惺忪地拿出一根胡蘿蔔,端詳了一下,兩手一扳,胡蘿蔔給折成了兩半,一半被肚蟲放回萬用冰櫃裡,一半又被夾在漢堡麵包中,跟那片半生不熟的不知名肉卷在一塊。

“挪?京都牛肉蔬菜堡。”肚蟲將那個絕不能吃的漢堡用他的髒手放在桌子上,然後轉身去製作另一個名字很好吃的東西。

小學生呆呆地看著。

肚蟲拿起菜刀,往剛剛拿出來的“京都牛肉”一斬,一片“豬排”就給塞進了另一塊漢堡麵包中。

我忍不住抗議:“喂,牛跟豬的肉會長在一塊嗎?至少也換塊肉吧,別懶了你。”

肚蟲漫不在乎地說:“反正他們也不在乎。”

那個哥哥胸口起伏不已,大叫:“我在乎!”

肚蟲瞪了他一眼,說:“這頭長著豬排肉的日本牛的來歷有個很長的故事,臭小鬼,吃個漢堡你可別太斤斤計較。我沒賺你幾塊。”然後從萬用抽屜裡拿出一塊黑色的硬梆梆東西,千篇一律塞進漢堡麵包裡。

“挪?巧克力豬排堡。”肚蟲淡淡地說,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想給他一巴掌。

那兩個大受打擊的國小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桌子上的兩個生得要命的漢堡,暫時喪失了反應的能力。現在的小孩子就是電視看太多,全都看成了白痴。

“還有熱咖啡跟冰奶茶。”我提醒,吃著手中的冷凍三明治。

那兩個小學生兄弟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我索性一口將三明治吞進肚子裡,裝出一副好好吃的樣子。

肚蟲打開他的萬用冰櫃,拿出一隻透明玻璃瓶,裡面搖晃著冰水;肚蟲將冰水壺放在桌子上,然後從萬用抽屜裡拿出一個紅茶包,放在一個免洗紙杯裡。

“這樣不好吧?”我嘆道,喝著快餐豆漿。

肚蟲打開一罐克寧奶粉,用湯匙挖了一球丟進免洗紙杯裡,然後倒入冰水,用中指在杯裡瞎攪和了一陣,將紅茶跟奶粉盡量調勻,但事情沒有十全十美,有些奶粉凝結成塊浮在冰奶茶上頭。

“弟弟的還是哥哥的?”肚蟲拿著現做的冰奶茶站在兩兄弟旁邊,但沒有一個肯承認。

我想了想,說:“給弟弟好了,哥哥年紀大了,喝咖啡比較受女生歡迎,是時候了。”

“嗯,現在的小孩真是人小鬼大。”肚蟲將冰奶茶放在臉色慘綠的弟弟面前,然後轉身拿了包速溶咖啡包,倒進另一個免洗紙杯中,然後拿起料理桌上的溫水壺,倒了一些溫水進去。

接下來,不可避免的,肚蟲將他的萬用中指插進了溫咖啡中,慢吞吞地攪拌,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那麼的高高在上。

“我要的……是熱咖啡,你那個是溫的。”小學生哥哥臉色蒼白,氣若游絲。

“熱咖啡會燙到我的手。”肚蟲皺著眉頭:“想設計我,沒那麼容易。”

哥哥身體震了一下,眼神恍惚。

我舉起手中的陽光豆漿,遙遙向他們兄弟倆乾杯。

“敬逆來順受。”我說,這是我的求生之道。



“全部五十三塊。”肚蟲伸出他的髒手:“對折過了。”

那兩個小學生終於爆發!

“我們絕對不會付錢!”弟弟漲紅著臉大吼。

“沒錯!我們不可能付錢!走!”哥哥拍著桌子,起身就要拉弟弟走。

肚蟲沉著臉,拿出電動鐵卷門遙控器,按下“不可思議的砸下”的按鈕,那鐵卷門於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落下,將店整個封住,那兩個來不及逃出黑店的小兄弟嘴巴張的好大。

這可是預謀犯案啊!

“付錢,然後把它吃完。”肚蟲臉色不悅:“你出門前媽媽沒教你怎麼用錢嗎?錢是拿來花的、用來買東西的,要感謝別人的辛苦。”

弟弟嚎啕大哭,哥哥也紅了眼。我只好開始唱著:“霹靂黑店關起了,笨蛋兄弟乘著宇宙飛船,逃不出來,逃不出來,店裡沒有難吃的東西,只有不能吃的東西,不能吃的東西,不能吃,不能吃,什麼東西通通不能吃……”安慰大哭的弟弟。

“大黑店!”憤怒的哥哥吼著,弟弟大哭、拉著他哥哥的手晃著。

哥哥掏出五十三塊整,啪一聲用力放在桌子上,大叫:“錢給你!我們要去上課!開門!”

肚蟲摳著肚臍,認真地說道:“小鬼,你當我做的東西不能吃嗎?給我吃完了才可以走,能吃的東西就別浪費,你沒看過伊索匹亞凸肚臍的可憐小鬼嗎?”

哥哥怒道:“沒煮過的肉可以吃才怪!”

弟弟大哭:“吃了會生病……”

肚蟲厭惡地說:“一半的錢能買的東西就這些了,喜歡占人便宜就要有覺悟,金斧頭銀斧頭的故事沒聽過嗎?從前有一個笨蛋,他掉了一把鐵斧頭……”

哥哥瞪著肚蟲,生氣說:“我要跟訓導主任告你!告你!”

肚蟲一副無所謂的慵懶樣,自顧自打開電視看“梅鳳有約”,嘴裡還喃喃自語:“高賽,你覺得他們不吃完這些營養早餐有可能離開這裡嗎?”

我遺憾地搖搖頭,然後喝完最後一口陽光豆漿。

弟弟哭嚷著:“叔叔,那我們給你五十三乘以二等於一百零六塊,你開門讓我們走好不好?”把一百零六塊錢放在桌上。

肚蟲很有原則地說:“不行,不過一百零六塊可以吃到熟的漢堡。”說完就起身,將桌子上的一百零六塊抓進口袋裡,然後拿起兩個生漢堡走到料理台前,丟進萬用果汁機裡,倒入一些冷水,按下開關。

兩塊生漢堡機機歪歪哀傷地絞在一塊,一下子紅當當,一下子黑餿餿,最後變成一種怪異顏色的醬汁。

肚蟲從容不迫地將不明醬汁倒進一個大盤子裡,然後將大盤子放進他的萬用微波爐,按下開關。

嘟。

兩個小學生全身發抖地看著他們的營養早餐在微波爐裡發出奇怪的味道。

“對了,你應該有收到楊巔峰那張同學會的帖子吧?”肚蟲問,看著電視上的陳梅鳳在一間肉圓店熱情介紹道地的彰化美食。

“有啊,有好多人幾年不見了,也是開開同學會的時候。”我說,往事真是歷歷在目啊。

登。

微波爐裡的燈熄了。

肚蟲拿出微波爐裡的黏稠醬汁,說真的,味道聞起來還不是那麼糟,畢竟是熟的,而且還有大人小孩都喜歡的巧克力。

“吃完,就可以走了。”肚蟲嘉許地看著流出眼淚的兩兄弟。

兩兄弟不停擦著眼淚跟鼻涕,小手牽著小手,兩兄弟的感情一定更加堅固了。

肚蟲勉勵說道:“人生就是不斷的在跌倒,所以跌倒了不要緊,在所難免,重要的是,一定要勇敢爬起來。”

然後,我聽見肚蟲的屁股噗吱噗吱作響,我習慣性打開公文包,拿出口罩戴上,想擋住在店裡溢散的糞臭。

“聽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嗎?從前有一個笨蛋,他做什麼都笨,笨到……”肚蟲渾不理會從他褲管一路摔到地上的大便,亂七八糟講著一個笨蛋跟一座山的故事。一個人拉肚子沒有錯,拉肚子卻又漫不在乎也沒有錯,但那是瘋了。

兩個兄弟幾乎崩潰,眼睛迷惘地看著眼前豐盛的早餐。

好感人的畫面,真的。

如果你看到那兩兄弟如何花了一個小時,將那鍋京都牛肉蔬菜漢堡加巧克力豬排堡“醬汁”給吃了的表情,你也會跟我一樣感動。

後來當鐵卷門再度拉開時,那兩兄弟看了看墻上始終不為所動的“七點時鐘”後,臉色蒼白、神形俱滅地迎向燦爛的陽光。

“真不愧是哥弟情深。”我說,拿起公文包。也該走了。

兩兄弟大概以為自己走進了陰陽魔界還是什麼的,才會被莫名其妙的大叔囚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吃了莫名其妙的東西。

我看著他們一跛一跛離去的脆弱樣子,那種重新生的嘔吐感一定在他們的體內祟動著。

後來,肚蟲開的早餐店生意還不錯,畢竟他推出很多新奇的菜單,喜歡嘗鮮的笨蛋小朋友總是絡繹不絕、前仆後繼地被關在早餐店裡,提早認識社會弱肉強食的一面。

不過最主要生意不錯還是因為,沒有特價以後,許多食物也開始正常供應熟食,一盆又一盆的“焗烤布丁粥”、“西瓜蛋糕面”、“北京烤鴨絲瓜堡”等“醬汁”不斷推陳出新,且所有的肉類通通長在同一隻擁有很多很長故事的動物身上,你不能不說這也是一種特色。

久而久之,許多小朋友的接受度無形中提高了。我就說,只要淋上口味重一點的醬汁,小朋友什麼都吃,何況是單吃一盆醬汁。

後來,“梅鳳有約”電視美食節目也來採訪肚蟲的拿手好戲,那次肚蟲又開發出世界上最髒的握壽司,你真該看看陳梅鳳不得不吃下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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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7 11:53:12 |只看該作者

來去PUB

時代青年一定要跟得上時代,我們家老大也不例外,除了打別人跟打我們之外,老大偶而也會帶我們去一些有趣的地方做各式各樣的探險,例如在很熱的夏天中午逃課去麥當勞吹冷氣打麻將,或是去跟賣難吃雞排的小販老闆說:“老闆,我要七七四十九塊雞排。等一下來拿。”然後當然不去拿。

現在要講的故事就是我們去搖頭PUB的陳年往事。要開同學會了,回憶總是不三不四的在腦子裡漂來漂去。

當二十幾年前,大約是搖頭丸剛剛出來的九零年代,哈棒老大跟我們還在念精誠中學的高中部的時候,有一天,我們在上吳老師的英文課上的很無聊。

我們的學校很怪,什麼科都缺,就是不缺國文,所以吳老師自從教了白痴的數學後,還教過體育、美術、物理、化學、還有健康教育,現在則是用他不可思議的韌性在教英文。

“E、N、T、E、R、T、A、I、N、M、E、N、T,課本說這是娛樂的意思,英國人就是麻煩,用十二個字母去組一個字真是讓人拿它沒辦法,所以大家在這幾個字母旁邊寫上我的批註,煙特舔門特,希望大家可以記得熟一點,學英文發音最重要。”吳老師在黑板後寫下“煙特舔門特”五個國字,我打了個哈欠,回頭一看,全班早睡得東倒西歪。

這也難怪,英文課是最後一堂課了,疲倦變成集體發作的病。

“老師!煙特舔門特其實是十三個字母。”王國興奮地舉手。只有他精神奕奕。

“啊!加分!”吳老師露出“其實是看看大家有沒有發現”的表情,在點名簿上打了個勾。

真是無聊的青春啊,又悶又熱的四點五十七,糟糕的英文課。

我朝後看了哈棒老大一眼,老大橫躺在牛皮沙發上,班上所有的三台電風扇環繞著老大嗡嗡嗡吹,老大手裡拿著一根烤香腸啃著。原來是楊巔峰又偷偷在教室後面烤香腸,難怪我覺得教室裡煙霧彌漫的。

哈棒老大將香腸啃完,意興闌珊地將手中的長竹簽隨意射出,正好命中坐在我前面的睪固酮的後腦勺,睪固酮應聲倒下,下課鈴也正好響了。

“今天晚上去PUB玩吧。”哈棒老大淡淡地看著吳老師。老大果然神機莫測,不知道哪一根筋去想到去PUB玩耍。

吳老師看起來蠻高興的,畢竟很少有學生願意帶老師出去玩耍,何況是哈棒老大。



晚上十點,我們一行人便在一家叫做“狂馬”的搖頭PUB前集合,大家都興致高昂。

王國穿了一身正式的白色西裝和棕色皮鞋,他說是他媽媽幫他挑的,他媽媽說去正式的場合應該要打扮整齊,所以連頭髮都幫王國梳得油不溜丟,皮鞋也閃閃發亮。

我打扮得很輕鬆,那年凱文科斯納的“水世界”賣得超爛,所以我穿了一身類似電影裡的破布服表達我對他勇敢砸錢亂拍片的敬意。我還特地帶了一副麻將,免得老大臨時要在PUB裡打麻將卻沒麻將可打的話,他只好打人。

楊巔峰最時髦,他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把頭髮噴成金色的,把自己打扮成外國人。“西洋人船堅炮利,比較容易在PUB把到漂亮美眉。”楊巔峰總是遙遙領先我們。

硅膠學長(注:請洽酸內褲一文)也來了,他穿了黑色的緊身背心,露出他最自豪的粗壯手臂,脖子上掛了銀色的方塊項鏈,熱愛打棒球的他更不忘在小腿內側綁了一根短球棒。

吳老師就老土了,他根本沒有換衣服就來了,跟哈棒老大一樣。老大身上還是穿著精誠高中的制服,頭髮蓬鬆像個神氣的鳥窩,他駕到的時候,白色的制服上還有一些血滴,想必在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進去吧。”哈棒老大說,於是領著我們進了沒有最低消費的狂馬PUB。



狂馬PUB真是一個好玩的地方,難怪小孩子還沒長大就急著跑來這裡玩。舞池裡的音響吵得要命,一大堆人在五顏六色的燈光裡扭來扭去,還有一個光頭佬在地上打滾跳黑人街舞,像顆鑽石炮,好多個人披頭散髮圍在他旁邊尖叫。

“好多美女啊!”楊巔峰在我的耳邊大吼,他不帶謝佳蕓來PUB果然是對的,雖然謝佳蕓自己本來就不想來,因為她不喜歡看見血。

“對啊!”我大吼。在這種鬧烘烘的地方,沒大聲說話還真聽不到聲音。

“老大!要乾架嗎!”硅膠學長大吼。

“老大!要打麻將嗎!”王國大吼。

哈棒老大搖搖頭,帶我們坐在舞池旁邊的沙發上叫酒。

“老師沒錢,你們要自己出。”吳老師話說得很明白,但應該也沒有指望過他會請客。我看吳老師跟來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看免費的鋼管秀,我看了一下節目表,鋼管秀從凌晨一點才開始。

於是我們各自叫了名稱稀奇古怪的調酒,而吳老師沒有點,他等到所有人的調酒都到了之後,才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根吸管,插進我的“螺絲起子”裡跟我一起喝。

“不介意吧?”吳老師羞赧地說。真是省錢省瘋了,我變成中年人的時候如果跟他一樣,我一定吞大便自殺。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學他的口氣。然後吳老師該死的吸管便開始在大家的調酒裡游走,這邊喝一口,那邊喝一口,然後在硅膠的萊姆酒裡吹著泡泡,搞得硅膠的臉色很難看。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大家圍著動機不明的哈棒老大戰戰兢兢地坐著,老大搔著他的鳥窩頭,頭皮屑雪花般掉進他點的咖啡牛奶裡。他這麼無聊一定是在等什麼。

大概是等我們惹事吧?還是等好辣好辣的鋼管秀?還是在觀察哪裡是最好的起火點?

“老大,我們可以到處玩嗎?”王國提議。

“嗯,好好玩吧。”哈棒老大打了個哈欠。

太棒了,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當然要好好玩一下,何況,要不是哈棒老大把守門的警衛打昏裝在路邊的可燃性垃圾桶裡,我們這些未成年時代青年還進不來呢!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熱情的小妞我來囉!”楊巔峰瘋狂地跳著不知哪學來的豪華舞步,很自然地融合在一堆年輕美眉群中,那些白痴女孩子一看到他是個洋鬼子,立刻興奮地將身體貼了上去,跳起了黏黏舞。

我可不會跳舞,要把妹我也不行,何況那些辣妹太漂亮了,不是我長期投資的對象。漲停板過後總是會下殺的,所以我只交看起來很醜的女孩子當女友。

而我的眼睛,早就發現在PUB的角落裡,一扇突兀的屏風後面,躺了一個非常醜的闊嘴女人,那醜女正在睡覺,身上的衣服裙子被撕得亂七八糟,十幾個男生井然有序排成長長的一列,輪到的就抓著她的兩隻腳晃動一番。

我不是笨蛋,我知道那個學名叫“大鍋炒”,所以我也過去排隊,一個服務生親切地遞給我一張排隊專用的號碼牌,上面寫著“16”,我才知道這個“大鍋炒”其實是他們店裡的娛樂節目,假的,專門滿足想大鍋炒卻沒鍋可炒的痴漢。

我一邊排隊,一邊看著王國在舞池裡吸引眾人的目光,他的雙手成掌,非常規律地上下晃動,像一隻垂死的鳥,而雙腳像跳繩般用力立定跳。

樣子好蠢。

可是那些年輕不懂事的辣妹卻以為王國是故意耍寶來鬧大家的,個個笑得亂七八糟,還幫忙王國打拍子、鼓掌、吹口哨,搞得沒人要看那個用腦袋頂著地板、辛苦跳街舞的光頭佬。

光頭佬蠻不爽地站了起來,坐在舞池的左端,遠遠瞪著搞笑的王國,他的身旁坐了一群古惑仔,還有一個看似黑社會大哥的平頭男。

“好可愛喔!”一個109辣妹笑得花枝亂顫,指著王國大叫。

“oh~He's my friend,Wang-go!He always catch everybody's eye in a thousand ways!”楊巔峰靠了過去,藉話題跟那個109辣妹攀談起來。

真是高手!



舞池的右端,本來以為有架可乾的硅膠意興闌珊地坐在老大旁邊,無聊到用左手跟右手比腕力,愛貪小便宜的吳老師索性將吸管插進所有人的飲料,然後一邊在桌子上出英文期中考考卷。題外話,上次模擬考吳老師出了張完全沒有英文的英文考卷,搞得所有三年級的學生都蠻不開心的。有機會說給大家聽。

時間在撞來撞去的喧囂噪音中遲緩流動,我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七個人的位置,只剩下九個人就輪到我了,那個醜女居然開始打呼,於是我開始擔心等一下萬一舉不起來怎麼辦。

我不禁羡慕起被一堆美女圍在中間的王國,他的“翅膀彈跳舞”跳累了之後,就開始在舞池中央模仿起電動按摩棒的螺旋旋轉,全場的人都笑翻了。

王國越受矚目,那個光頭佬就越不是滋味,他身邊的黑道平頭男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光頭佬一臉快爆發的樣子,站了起來,徑自走到DJ旁邊將吵死人的音響停掉,全場頓時嘩然。

音樂一停,所有人都看著一臉尷尬的DJ,面面相覷。他們大概是嗅出濃厚的火藥味了。

我趕緊將號碼排丟掉,回到座位上。沒有比老大身邊更安全的位置了,所以楊巔峰也丟下剛開始舌吻的109辣妹,坐在我旁邊,只有渾然忘我的王國還在舞池中間模仿按摩棒。

“乾!你這小鬼在玩什麼!”那個黑道平頭男一掌用力拍向桌子,桌子居然應聲斷裂,整間PUB鴉雀無聲,王國大夢初醒般跌在地上。

哈棒老大神色不悅,同樣一掌拍向桌子,但桌子只是微微一震,並沒有裂開。

我看了一下桌子,天啊,黑道平頭男可真有兩下子,居然可以拍裂這麼厚實的木桌,顯然是個練家子。

“老大該不會打輸他吧?”我震驚,與脣語詢問身邊同樣是格鬥怪物的硅膠學長。

“桌子會痛嗎?”硅膠學長冷冷地說。

我不明白。

“如果桌子會痛,現在早就裂成十八片了。”楊巔峰自信滿滿看著老大。

王國如老鼠般倉皇逃了回來,而那群古惑仔跟在黑道平頭男跟光頭佬的身後,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一場大戰勢不可免。



“幹你媽的,這根按摩棒是你的小弟嗎?”黑道平頭男的人馬將我們這一桌圍了起來,輕蔑地看著哈棒老大跟王國。

“按摩棒,你很會耍寶嘛!給我跪下!”光頭佬摸著王國的後腦勺,突然將王國的臉用力按下,碰!王國吃痛摔倒。

我緊張地看著哈棒老大,他老人家自顧自喝著漂著頭皮屑麥片的咖啡牛奶,然後開始挖鼻孔。

黑道平頭男冷笑,拉了張椅子坐下,從懷中拿出一把藍波刀,輕輕放在桌子上:“小朋友,來PUB還穿著高中制服啊?私立精誠中學學費很貴吧?今天如果要叔叔保你的小弟,要收的調停費也不少喔。”

光頭佬將他的鞋子踩在王國臉上,不屑地說:“老大,別跟他收錢,我是決心把這白爛打成殘廢了。不過如果硬要跟他收,醫藥費就算他十萬好了。”

王八蛋,說來說去都是要錢,這就是骯髒的黑道。

此時PUB所有人都遠遠地看著這場好戲,只有吳老師全神貫注地在出他的考卷。

“老大?”硅膠學長忍不住開口,他搞不懂老大怎麼還會在挖鼻孔,絲毫不管王國的死活。

難道哈棒老大真怕了這群古惑仔?

“玩過真正的藍波刀嗎?叔叔教你。”黑道平頭男看哈棒老大好像在發呆,大概是很不開心吧,於是拿起藍波刀,非常快速地朝哈棒老大放在桌上的手掌一陣急刺,咚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刀都很利落地插在五根手指間的縫隙,大概連續插了三十秒,桌子上早已坑坑洞洞。

好驚人的速度跟勁道!這“快刀刺指縫”把戲可是當時最流行的恐怖遊戲,尤其拿別人的手來玩,更叫人心驚肉跳。

“三十秒,七十七下。大人的黑道跟小朋友的家家酒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大人的黑道有個規矩:不肯付錢的結果,就是付更多的錢。”黑道平頭男狠戾地說:“少一下就賠一萬塊,換你。”然後將手掌攤在桌上。

哈棒老大連看他一眼都沒看,直接拿起藍波刀往黑道平頭男的手掌上一刺!

“啊~~~~~~”黑道平頭男慘叫,那柄銳利又寬大的藍波刀就這麼直貫下去,沒入厚實的木桌,刀柄護手的扣環都壓到平頭男的手掌了。

那群古惑仔大驚失色,整間PUB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尖叫聲連連。

光頭佬怪叫一聲差點跌倒,看著自己的當家老大滿頭大汗、五官扭曲地哀號,不知如何是好。

“欠你七十六萬。”哈棒老大的手還是握著那把藍波刀,鮮血慢慢流下桌子。

“快拔出來!”光頭佬大叫,拿出一隻蝴蝶刀,十幾個古惑仔全都亮了傢伙鼓噪著。

“拔出來要一百萬。”哈棒老大靜靜地說。

“你搶錢啊!”光頭佬憤怒地大叫。

哈棒老大打了個噴嚏,手一滑,藍波刀一震,那黑道平頭男又慘叫了一聲,好凄厲。

“一百一十萬。”哈棒老大說,這種賺法真是太屌了!

那黑道平頭男拼命地點頭,大吼:“我給!快拿開!”幾乎快哭了出來。

“老大別給他!”光頭佬怒急攻心,將王國拉起,蝴蝶刀架在王國的脖子上,大叫:“把你的手拿開!不然我幹掉他!”

哈棒老大不耐煩地說:“一百二十萬。”

“小心我幹掉他!”光頭佬大吼。

“一百三十萬。”哈棒老大一手挖著鼻孔,一手不住地搖晃刀子,搞得血濺得到處都是,那黑道平頭男將臉貼在桌子上痛苦慘叫:“死光頭你幹什麼!快住手!”

光頭佬忿忿不平地將王國推開,我趕緊將王國接住。

哈棒老大從書包裡拿出一張本票,那黑道平頭男趕緊滿臉大汗地在金額上填了一百三十萬的數目和名字,免得金額跳到一百四十萬。

楊巔峰代替老大確認了金額無誤後,更核對了黑道平頭男的身分證,於是哈棒老大開口:“黑道了不起嗎?把手放在柱子上。”瞪著欺負王國的光頭佬。

“還不快~~~~~~~”黑道平頭男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雙腳也跪在地上了。

光頭佬顫抖地將手掌放在柱子上,哈棒老大於是將藍波刀抽起,重重地往光頭佬的手掌上射了出去。

然後又是一聲慘叫,那把藍波刀不偏不倚砸在光頭佬的手掌,深入手背後的柱子。

黑道平頭男摔倒在地上,捧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大叫:“還不快宰了他!把本票搶回來!”

我差點就要躲到桌子底下觀戰了,但那群古惑仔手中的刀子突然鏗鏗鏘鏘地相互碰擊,我才注意到他們拿著刀子的手原來是在顫抖。

“老大——我——我們認出來了——四年前在孔廟前面,拿槍把我們全乾進醫院的——就是他!”一個拿著狼牙棒的古惑仔突然哭了出來,然後所有不良少年的兵器全掉落一地。

哈棒老大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從書包裡拿出槍還是手榴彈之類的東西,他只是將咖啡牛奶給喝完,聽著光頭佬斷斷續續的哀哀叫。

“出完了!耶!”吳老師突然抬起頭來,松了一口氣似的,我偷偷看了一眼,那考卷果然還是沒有半個英文字母。

“那走吧。”哈棒老大起身,連看都不看摔倒在地上的平頭男一眼。

於是我們沒看到鋼管秀也沒排到大鍋炒就走了,十分可惜,我們好像是專門來等吳老師出完考卷似的。

後來我聽朋友的朋友說起那天晚上的後續:那根柱子不是水泥柱,而是用大理石做的,所以那把藍波刀足足拔到天亮才拔出來,光頭佬拔到失禁又脫水,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狂馬PUB裡。

到底還是硅膠學長說的對,桌子不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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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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