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9-4-27
- 最後登錄
- 2014-10-11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4195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1034
- 相冊
- 4
- 日誌
- 61
狀態︰
離線
|
其四十一 ●伊甸園
已經是深夜時分,座落在森林邊緣的一座倉庫仍亮著微乎其微的燈火。
亞爾文坐在倉庫裡不停的削蘋果皮,陪伴他的是成堆的紅色蘋果,還有,被
麻繩綑綁手腳,用布團塞住嘴巴的水果攤老闆。
亞爾文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把削完皮的蘋果,放進一旁的鐵片圓桶裡,蓋上
蓋子,然後開始踩著桶子旁的踏板;踏板的齒輪轉動桶子裡交錯的銳利鐵片,桶
子裡交錯的鐵片迅速的旋轉,削完皮的蘋果隨即被切得支離破碎,然後蘋果的碎
泥從一旁的小孔流進木桶裡,木桶滿了就倒進角落的木槽裡。
監視水果攤老闆與削蘋果皮、榨蘋果泥的代價是十五枚金幣,亞爾文不斷的
重覆這些步驟,無趣與發酸的蘋果味沾滿他的上衣。
他開始後悔接下這個工作。
正當他想抱怨的時候,倉庫的大門輕輕被打開來,夜裡的涼風吹了進來,亞
爾文別過頭去,吞了口口水;門後一片漆黑,一張女人的臉緩緩從黑暗裡浮現,
一張不管看幾次都會令人膽顫的美麗臉孔,奈梅爾。
奈梅爾用雙手抱著一個用黑布包著的東西,穿過森林來到這倉庫,手上並沒
有油燈或蠟燭之類的東西,她把黑布包著的東西放在木槽邊,然後向亞爾文走了
過來,她把頭髮往後推了一下,金色的髮絲有幾根染著鮮艷欲滴的暗紅,頸項間
白色的皮肉浮現著肌理的微藍。
『什麼時候可以削完?』
奈梅爾冷冷的問道,額角有著些許汗珠。
亞爾文看了看身後堆積如小山高的蘋果。
『也許要再幾個小時?』
奈梅爾從衣裙的袋子裡,拿出一個裝著錢幣的袋子放在木槽邊緣。
『天亮之前,把這些蘋果削完,剩下的二十個金幣就是你的了。』
她邊說著邊戴上斗篷,轉身朝著倉庫門邊走去。
『我…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亞爾文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他想把心裡的幾個疑慮消除。
走到門邊的奈梅爾,轉過頭來,綠色的眼睛在黑色陰影裡晃動著。
『什麼問題?』
『請恕我冒昧,』亞爾文握緊手上的小刀。『可以告訴我那包黑色的東西是
什麼嗎?我實在不想跟一包莫名其妙的東西在一起一整晚。』
他想到那天的腐爛屍體,斷頭的彼得洛克讓他食不下嚥。
『只是一個中年女人而已?還有問題嗎?』奈梅爾口氣冷淡。
亞爾文想到慕蘭瑪沙,他再度提出一個疑慮。
『最後一個問題,這些蘋果是…』
『要吃的,你也想吃嗎?』奈梅爾等不及亞爾文問完,她的臉色鐵青。
亞爾文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比了個沒有問題的手勢;奈梅爾隨即轉身離去
,瞬間隱沒在黑夜裡,留下臭著一張臉的亞爾文。
亞爾文舉起右手,握拳把拳背對著離去的奈梅爾;他起身走到放蘋果泥的木
槽邊,想看看那袋子裡即將得手的金幣。
『沙』
黑布包著的人動了一下,亞爾文驚慌的像被石頭扔中的小鳥,連忙找地方躲
藏,錯亂的步伐踢到水桶,木造的地板碰磅作響;他躲在方塊形的稻草堆旁看著
那團黑布,口水吞嚥。
一個像是口裡咬著布團的聲音響起,黑布包著的人拼命掙扎著,從黑布的部
份滲出點點鮮血;顯然,他的雙手雙腳被束縛,這樣的掙扎,只是徒增他自己的
痛苦而已。
不久,黑布團停了下來,喘息聲大的嚇人。
亞爾文看了一會兒,他深呼吸,躡手躡腳的靠近了黑布團。
『我可以把布掀開,但是你能保證你不會大吼大叫嗎?』
亞爾文小聲的問道,黑布團微乎其微的點了點頭,亞爾文動手,把纏繞在頭
部四周的黑布團掀開。
驚惶的眼神,雜亂蓬鬆的頭髮,慕蘭瑪沙穿著絲絨的睡衣被包在黑布裡,錯
愕與害怕堆滿臉孔,嘴邊綁著一團沾滿血跡的白布。
亞爾文指了指慕蘭瑪沙嘴邊的白布團,慕蘭瑪沙猛力的點了點頭,亞爾文撇
見她的手與腳被鐵絲緊纏,傷口潰爛,鮮血染紅布帛與地板,紅黑雙色纏繞著傷
口,綴著幾隻嗜血蒼蠅與碎肉。
『何必為了一個破戒指這麼拼命?』亞爾文語帶輕藐。
慕蘭瑪沙斜眼怒視。
『像你們這種移民過來的低賤人種是不會懂的,』她試著把手移到腳邊。『
尤其,幾個金幣就能打發的你,更是不會懂那戒印的價值。』
亞爾文拿起一個蘋果,坐在椅子上又開始不停的削著。
『不管怎麼說,妳現在落在兩個唯利是圖的低賤人種是事實。』
慕蘭瑪沙聽完,縱聲大笑。
『妳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亞爾文不解,他疑惑著。
『低賤人種?不對吧,這是只有對你才適用的名詞吧?』
慕蘭瑪沙語氣轉變,變得陰沉而詭譎。
『你…聽過捷克的童話“紅衣瑪莉”嗎?』
亞爾文點了點頭,把削好皮的蘋果弄成泥。
『傳說中,紅衣瑪莉除了會吃人之外,某部份的文獻還傳聞著她擁有著如山
一般的財寶,』
慕蘭瑪沙試著解開腳上的鐵絲。
『如同你所知道的,我在二十年前只是個女佣,我在彼得洛克家裡負責送信
與打水的工作,每個月新月的夜裡,彼得洛克會遞給我一封用血盆大口的M做圖
騰的蠟封信件,然後我必須在日出之前把信送到黑森林裡的一間小木屋。』
慕蘭瑪沙吞了一下口水。
詭異的夜色,漆黑的森林,慕蘭瑪沙披著黑色的斗篷帶著一只麻編的籃子快
步走著。
手上的燭火在燈罩中搖晃著,四周彷彿隨時會跑出什麼東西擋住她的去路一
般,她加快了腳步。
過了不久,不遠的前方出現一間漆黑而破舊的小木屋;慕蘭瑪沙走了過去,
輕敲著木門,一個女人探了探頭,她一看到慕蘭瑪沙,便一把把她拉了進去。
小小的木屋裡擠著許多玻璃罐,罐子裡裝滿了蠑螈、蜥蝪、曼陀羅花等等的
東西,房子裡除了女人之外,還有一個眼睛澄澈的小女孩站在木床邊;小女孩金
髮長垂及腰,而女人手上戴著一只透明的半月形戒指。
『信呢?』女人焦急的問著。
慕蘭瑪沙不慌不忙的從衣袖裡拿出信件,一遞了過去,女人隨即拆封閱讀。
只是閱讀完之後,女人臉上露著極為難看的表情。
她提起桌邊的鵝毛筆,沾了沾墨水,拿起一張白紙,迅速的寫了封信,然後
用蠟封黏好。
『媽咪,我可以去學校唸書了嗎?』小女孩走到桌邊張大眼睛問道。
『瑪莉再等等喔,媽咪快要有錢可以讓妳念書囉。』
女人微笑著說道,接著她轉身把信遞給慕蘭瑪沙。
『請妳務必把信轉交給彼得洛克先生。』她的眼神薄弱而誠懇。
慕蘭瑪沙收下了信件,點燃燭火走進黑色的森林裡;夜更深沉,黑色的樹蔭
遮掩住小路,慕蘭瑪沙走到森林的一半時,不遠的地方傳來馬蹄聲,一陣雜亂的
腳步與塵埃飛揚之後,一匹黑色的英國馬停在慕蘭瑪沙的身旁。
『那個女人把戒指給妳了嗎?』
沙啞而厚實的聲音,坐在上面的男人是彼得洛克,他戴著高帽穿著披風,馬
匹旁的袋子裝著一些閃閃亮亮的東西。
『主人,她只給了我這一封信。』
慕蘭瑪沙從麻編的籃子裡拿出蠟封的信件遞給彼得洛克,同時提高手邊的燈
火。
彼得洛克拆開信件很快的閱讀著。
『該死!』
聲音響徹夜晚的森林,他撕碎了信件,拉起疆繩,往著小屋騎去,慕蘭瑪沙
撿起地上的一片片碎片,用燈火照著。
〝夢魘…的…不能給你〞〝二十個…老人…不會同意〞〝遺產…黃金…維爾
格〞
不識字的慕蘭瑪沙讀的相當吃力。
四周幽暗的森林顯得,她躊躇了一會兒,只得拉起裙子提著燈火跟了過去。
森林漆黑,馬匹停在小屋外的一棵樹下,屋裡傳來陣陣的爭吵聲,慕蘭瑪沙
不敢進屋,只得在屋外觀望;激烈的爭吵夾雜著許多打破東西的聲音,女人大聲
尖叫,彼得洛克則咆哮著,小木屋的燈火搖曳,騷動持續了一陣子,死寂取代了
吵雜。
慕蘭瑪沙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不祥的感覺壟罩在四周。
彼得洛克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的頭與手沾滿了腥臭的紅色液體,眉頭深鎖,
他的黑衣服破裂,袖口滿是福馬林與藥劑的味道,手上的鐵槌濕潤鮮紅銀亮。
彼得洛克看見呆若著的慕蘭瑪沙,
『喂!妳,去後面找找看有沒有鏟子之類的東西!』他語氣焦急的說著。
慕蘭瑪沙急忙繞到後面的柴火房裡摸索著,然後她從稻草堆旁找到了兩支鏟
子,離開前順手拿了點木柴與火種帶著,急忙的繞回小木屋前。
在木屋前,彼得洛克已經把女人拖了出來,女人頭殼破裂,腦漿流了滿地,
鮮紅的血液從屋內劃過屋外,左眼與左臉頰凹陷,整個左臉龐糊成一團,金色…
不…綠褐色的頭髮滿佈著鮮紅的血液,手肘骨折,白森森的骨骼穿刺而出,整件
白色的衣裙,被鮮血染得一片血紅,手腳的肌肉還偶發性的抽搐著,右眼瞪得極
大,直視著彼得洛克,黑色的瞳孔緩緩放大。
彼得洛克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女人的臉孔,然後狠狠的把鐵鎚砸向外衣覆
蓋下的臉孔,一聲伴隨著骨碎的聲音響起,鐵鎚深陷入外衣下的臉頰,女人的身
體不再抽搐,彼得洛克臉上滿佈著斗大的汗珠,驚恐的表情比憤怒的情緒多了許
多。
『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幫忙挖呀!』
他搶過慕蘭瑪沙手上的鏟子,開始奮力的挖掘著地面。
慕蘭瑪沙放下柴火,用燭火點燃火種,把四周照的一片光亮,然後也加入挖
掘的工作。
長夜漫漫,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上已經挖出一個約小腿深的長方型窟窿;彼
得洛克拋下鏟子,開始在女人手上拔著某些東西,是戒指,是那個透明的戒指;
由於屍體僵硬,遲遲無法拔下戒指,手指戒指旁的肌膚都已經被用力剝下了一層
,骨骼的肌理染著細紅的血絲。
他索性跑到馬匹旁從袋子裡拿出一隻銀白的剪刀,回到屍體旁用力的一剪,
他拿起一隻細長的手指細細端詳著,透明的戒指在火光下閃耀著。
彼得洛克的臉上充滿莫名的欣喜與悸動,隨即,擔憂與害怕取代了他的喜悅
,他取掉手指,用一塊白色的絲織手帕將戒指包了起來,彼得洛克站了起來,把
屍體推進長方型窟窿裡。
推下的一瞬間,慕蘭瑪沙撇見外衣蓋住的臉龐露出了一部份,右眼依然瞪得
極大,血絲,眼白,怨恨堆滿殘餘的眼角,鐵鎚並沒有擊潰她那青碧眼珠。
一股寒意爬上慕蘭瑪沙的背脊,慕蘭瑪沙回頭小木屋空無一人,燈火熄滅,
四周的森林傳來風吹動的窸窸窣窣聲。
『後來彼得洛克在元配死後納我為妾,』慕蘭瑪沙解開了腳上的鐵絲,她試
著解開手上的鐵絲,『但是在他越來越衰弱之後,我開始養小白臉,同時找律師
修改遺囑,不過我更好奇的是當初那枚戒指,』鮮血因為用力而斑駁落下。『彼
得原本是個相當強壯的男人,但是就在某天,一個穿著有黑色外衣的老頭來拜訪
,他特地請那個老頭到三樓的書房去坐著,而且還把戒指拿給那個老頭看,我不
知道他們聊了什麼,我只看到彼得被老頭用棍子打到用爬得跑了出來;在這之後
,彼得成天只是望著那枚戒指發呆,一直到他死掉之前都還一直看著。』
『也就是說,那個戒指現在在妳的身上囉?』
亞爾文翹著二郎腿削著最後的一個蘋果。
『別打岔,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戒指的作用嗎?』
慕蘭瑪沙再多轉鐵絲幾圈,她就可以鬆開雙手。
『老天爺,那是價值兩百七十七億英鎊的一筆錢耶!』
慕蘭瑪沙試著轉移亞爾文的注意力。
亞爾文張開嘴巴,眼睛發亮,手上的蘋果掉到地上。
『妳…妳…妳騙誰呀!』他努力的擠出這句話。
慕蘭瑪沙努力的轉著鐵絲。
『那個戒指是由十八世紀某些貴族與富豪組成的一間企業所專用的印章,他
們把這筆資金存在瑞士的銀行裡,透過印鑑的使用來提領與運作,那天的老頭正
是資金的提供人之一;那個戒指是一對的,組合起來正是一個完整的印鑑,我已
經得到當初彼得拿到的透明戒指,只要再跟恩格爾拿到紅色的戒指,我就可以組
成完整的印鑑了;但是,這個戒指只有一個人能使用…』
慕蘭瑪沙的臉色暗沉。
『奈梅爾,這是,十八世紀當初定下來的提領規定。』
亞爾文注意到慕蘭瑪沙的一頭金髮,他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用手
指著慕蘭瑪沙。
『所以,妳打算假扮奈梅爾去領這筆錢!』
慕蘭瑪沙斜眼的瞪著亞爾文。
『假扮?!要不是那個死人活了過來,我早就安排好了所有的程序了!』
她迅捷的爬了起來,顧不得雙腿傷口的劇痛,使盡全部的力氣往倉庫門口跑
去。
亞爾文一時反應不及,正想去追的時候,卻被地上的蘋果絆倒,臉與地板撞
個正著,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慕蘭瑪沙朝著門逃去。
就在慕蘭瑪沙推開門的一瞬間。
從門後厚重的黑暗中伸出一隻纖細而冰冷的手,這手緊抓著慕蘭瑪沙手腕的
傷口。
『嗚阿~~~~~~~~~~~~~~~~~~~~~~~』
慕蘭瑪沙痛得大聲哭叫,大顆的眼淚不斷落下。
『恩格爾?』
門後的黑暗傳來女人的聲音。
『住在捷克的那個法國人恩格爾?』
慕蘭瑪沙抬頭,門後黑色的區域閃爍著一顆詭譎的青綠圓光,白色的臉孔緩
緩的透出黑暗,奈梅爾從一片憎惡中緩緩滲漏而出,纖細而冰冷的手握得更加用
力,傷口的皮肉絞成一團,紅色的血從指縫中一點一滴的冒出來,鮮血滲紅了那
隻白色的手,慕蘭瑪沙兩眼一翻痛得昏了過去。
『削完沒?』
奈梅爾放開滿是鮮血的左手,冷冷的問著趴在地上的亞爾文。
亞爾文抬頭,腥鹹的滋味從鼻頭冒出,他的鼻子不住的冒著鮮血,亞爾文用
右手緊按著鼻孔。
『剩…剩一顆。』
奈梅爾從黑暗的門後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裝束,藍白色的皮膚在黑
色的襯托下彷彿在發著光芒,黑色的布帛,幾個地方染著濕漉漉的腥味;亞爾文
分不出那是血還是雨,她的身後拖著另外一個黑布包。
裝著錢幣的袋子突地飛向亞爾文。
『這是你的報酬。』
奈梅爾把錢丟給亞爾文,褪去慕蘭瑪沙身上的衣服,自顧自的做起自己的事
。
她打開黑布包著的東西,裡面是那天在墓園看到的俊美少年,同樣的用鐵絲
綑綁著,相同的在少年的褲襠有著黃色的水漬。
亞爾文迫不及待的打開袋子數著那些黃澄澄的錢幣,算著算著,他聽到一些
金屬的敲擊聲,混雜著濕布與地板碰觸的聲音。
抬起頭一看,少年與慕蘭瑪沙全裸並躺,少年胸腔被膛開,奈梅爾切下一條
肋骨,細細的磨光殘留在上面的肉屑,少年的胸口依舊緩緩起伏著;鮮紅的臟腑
讓亞爾文吐了一地的黑麵包。
『沒看過聖經?不知道伊甸園?』
奈梅爾轉過身來,手上肋骨白亮。
『這是多麼美的一幅景致,對神來說是這麼的充滿褻瀆與不敬!』
她縱身大笑,悽厲的聲音迴盪。
亞爾文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麵包渣,轉身想離開這個瘋狂的倉庫,一股寒冷的
觸覺環繞著他的手腕;亞爾文猛然回頭,手腕上什麼都沒有。
『是時候了,』
奈梅爾把一個鐵製的管狀物分別放進少年與慕蘭瑪莎的嘴裡,隱約可見管子
一端銳利的倒鉤,少年的嘴角皮膚微微突起,金屬色澤的倒鉤緩緩透破皮膚,像
似一條被釣上的魚一般。
亞爾文喉嚨乾澀,細微的刺痛彷彿穿刺著他的腦袋。
酸褐黃的蘋果泥,在木桶裡緩緩的浮動著,隨著齒輪的轉動聲,一點一滴的
灌進少年的身體裡;鮮紅的臟腑隨著蘋果泥的灌入緩緩的脹起,食道直挺挺的抬
起,胃臟脹大得圓滾,腸子一段一段的膨脹著,血管豔紅,這些臟器彷若要脫離
少年而朮自活動著;少年的身軀開始激烈的掙扎著,齒輪的轉動聲加劇,少年的
身軀掙扎得更劇烈;一部份的蘋果泥從他下腹的括約肌流洩而出,地板被敲的嘎
嘎作響,臟器脹大的誇張。
奈梅爾的表情愉悅,身體興奮的發抖著,她緩緩的張開嘴唇,發出了這樣的
狀聲詞:
『啪嚓』
就在奈梅爾說出這兩個狀聲詞不久,如同氣球破裂般的聲響連續而響亮的接
連響起,少年的臟器脹大而破裂,身體激烈的僵直而抬起不時抽慉著,褐黃的蘋
果泥和著破裂開的食道、腸胃碎肉,遍灑了整個農倉。
亞爾文的牙齒顫動,白色的襯衫被染得斑點黃紅,錯愕讓他連髒話都說不出
來,他回頭看看一直被忽略的水果攤老闆;水果攤老闆兩眼翻白,兩腳間的一灘
水漬說明著他看到的東西。
一些紅色的碎肉擦過奈梅爾白色的臉頰,她大笑,奈梅爾走向慕蘭瑪沙,拿
起手術刀在慕蘭瑪沙的手腳間劃過,幾個像繃緊的繩索斷裂的聲音響起。
齒輪再次轉動,慕蘭瑪沙的身體開始起伏著,彷若有著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
在她的身體流竄一般,她的腹腔漸漸脹大;慕蘭瑪沙猛然驚醒,她無法舉起手腳
更無法反抗出聲,一種窒息的感受不斷阻塞著她的呼吸,她驚恐的轉頭看著亞爾
文跟奈梅爾;奈梅爾微笑著舉起右手食指指了指慕蘭瑪沙另一邊的少年。
慕蘭瑪沙轉過頭,正好看到少年破裂的腸胃與遍地的蘋果泥,她從阻塞的喉
嚨深處發著無意義的求救聲,斗大的淚珠奔流,她拼命試著用身體與手肘想弄掉
嘴旁有倒勾的管子,齒輪的轉動加劇。
奈梅爾抬高頭,用不屑的眼神看著躺在地上的慕蘭瑪沙,抬起姆指,從脖頸
的左側劃到右側,淡淡的說出一個字。
『死』
綠色的眼珠瞳孔縮得細細的,青綠的部份映著倉庫裡的事與物,呆愣的亞爾
文,掙扎的慕蘭瑪沙,破腸爛胃的少年,發酸的蘋果泥,形成一個醜陋至極的紅
色伊甸園。
其四十二 ●第24對基因
岳納珊搖下車窗,拿起一根煙開始抽著。
在駕駛座上的遮陽板還夾著湖緣村的簡介,夏則翻著厚厚的檢驗報告,不可
思議的表情滿佈在他的臉上,隨之而來的是凝重而深沉的表情。
從上次夜訪奇德納後,已經過了兩天。
夏接到了化驗結果的通知,用了一個小時把資料下載了下來,然後列印成厚
厚的檢驗報告;岳納珊說,他找到了些關於湯匙與叉子消息,提議前往“湖緣村
”去看看,於是兩人搭上車向著這個邊陲的小村莊前去。
『第一根頭髮,』夏一邊讀一邊念著報告上的內容。『依據本所從歐洲基因
研究所的資料比對後確認以下陳述的事實,編號:c55286-a,為成年的捷克女性
所有,根據氧化與細胞壞死的程度判斷,該名女性約為一百多年前的成年人,髮
根的地方含有少許的腎上腺激素與恩多芬,餘肉體資訊已經不可考。』
夏翻開下一頁。
『第二根頭髮,編號:c55286-b為英捷混血的成年女性,由於該根頭髮經過
防腐處理,基因資訊不甚完整,僅只由在髮根殘留的部份細胞作化驗,』
夏拿起筆在“英捷混血”的地方劃了條橫線。
『該名女性約為八十三至八十五年前的成年人,取b基因樣本與a基因樣本相
比較,扣除英國血統與部份破損的細胞基因,可以發現明顯的相同之處有三處至
四處,依照常理判斷,b基因樣本與a基因樣本應為親屬關係,a基因樣本應為b基
因樣本的祖先或血緣關係的上層,』
夏在親屬關係上畫了個星星,岳納珊則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除此之外,兩份樣本均有一條作用不明的基因,資料庫內的資料並無相關
類別與樣本,現行資料內並無可供比較的對照訊息,』
夏推了推眼鏡,『按照醫學上的認定,這幾乎可以算是構成癌細胞的基本要
素,是一種突變;該基因的擁有者a是否得享天年,已不可知,但是可以確定的
是該基因的擁有者a,已經把它傳給了b,簡而言之,該條突變基因,已經變成
該家族的常駐基因,但是,由於沒有第三個樣本可以作為參考,這個說法僅只於
推測;一般來說擁有癌細胞的人是無法生育下一代,因為癌細胞可能會轉移至下
一代身上,造成胎兒細胞病變與異質導致流產。』
夏摘下眼鏡。
『假如,該基因的擁有者a的子孫c同樣擁有這組基因,那麼則表示該家族已
經適應了此種變化,從另一方面來看,可以算是一種“演化”。』
夏的手無法在演化二字上畫下圈圈,抖動的手指一直抖動到手臂上,背脊上
滿是雞皮疙瘩。
『哈!好個演化,吃人的演化。』
岳納珊雙手握緊方向盤,手指嘎啦嘎啦作響。
夏闔上檢驗報告,拿起自己的筆記本。
『如果奇德納口中的那個女人也有著相同的基因,那麼這可能就是一種遺傳
性質的精神疾病;一種透過血脈相傳的精神疾病。』
岳納珊把抽完的煙往窗外扔下。
『沒錯,所以我要你對夏綠蒂謊報你的行程。』
他的表情變得無奈而且嫌惡。
『你在澳洲街上遇到的女人,我們在森林遇到的女人,還有我在教堂遇到的
女人,,再加上你所謂的夏綠蒂,應該都是同一個人。』
夏在筆記本上反覆寫著夏綠蒂‧維格與奈梅爾的名字。
『你懷疑夏綠蒂與整個維格有勾結?懷疑她連續殺人?』
岳納珊對著前面超車的車子按了個喇叭。
『不完全,我只是覺得我們的行蹤彷彿被人掌握,在加上那女殺手緊追在後
,最直接的連想,就只剩下你的老闆一個人而已;況且,如果他們真的打算除掉
你或我,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他再度拿起一根煙,『在這種時刻,掌握越多資訊,就等於掌握越多的籌碼
。』
夏停下手上的筆,『說到資訊,你說的湖緣村是做什麼的?』
岳納珊點燃香煙,把夾在遮陽板上的湖緣村簡介拿給夏。
『那是一個出產銀器與裝飾品的舊村落,在十七,十八世紀時蠻出名的,當
時這個村落就以細緻的手工與高度藝術風格的製品聞名於捷克,但是,根據書上
所說,在狩獵魔女的時代,這個村莊受到很大的傷害,許多的女性被宗教法庭判
刑,人口大量流失,一度沉寂了兩個世紀,直到冷戰結束蘇聯瓦解之後,觀光潮
興起,它靠著風景與礦產資源才再度興起。』
夏翻著湖緣村簡介,他看到一個雙子座的圖像。
『我不太懂捷克的語言,這上面說什麼?為什麼放了個雙子座的圖示?』
他把簡介的雙子座圖像轉給岳納珊看。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放雙子座的圖示,我只知道它被人稱呼為受到卡斯托爾
及波里多刻斯庇佑的村落,為加百列的號角所呼應,為貝爾傑布的蒼蠅所唾棄;
後面的那兩句就是我決定要去的原因,』
岳納珊咬著煙說話,『奇德納與瑪莉、奈梅爾都很喜歡提到這兩個敵對的天
使與惡魔。』
夏拿起擺在塑膠袋子裡的湯匙與叉子說道:
『我完全同意這個說法。』
岳納珊咬著煙笑了笑,他打個方向燈,左轉進一條被樹林包圍的小路裡,一
旁偌大的告示牌上清楚的寫著『湖緣村』,告示牌後被人用紅色噴漆噴上一首老
舊的童謠。
畫面一轉,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深山的湖泊,湖泊不遠處可以看見一個樂鬧
喧嘩的村莊,村莊與湖泊隔著森林比鄰,但是卻沒幾個人在這個湖畔走動,湖濱
還停著幾艘出租用的小船,偶爾有幾間破爛的小木屋錯落。
一個金髮白衣的女性站在湖泊照著自己,她的腳踏在水裡,水深蓋住她的腳
踝,湖泊像面鏡子,把女人綠色的眼睛照得青碧,把她白皙的皮膚照得水藍,把
太陽與群山都放進湖水裡。
金髮白衣的女人喃喃自語。
『為什麼,我只是一個聲音而沒有軀體‧‧‧』
眼神憂鬱而空洞,她把一個挖空腦袋的嬰兒頭顱扔進水裡,用手指擦拭了嘴
角與臉頰上紅粉交雜的碎屑,被染紅色的湖水響起陣陣連漪在她腳邊來回交錯,
女人嘴唇換上一種從內心深處爬上的歡愉;白衣的正面是一大片鮮紅,潔白的牙
齒銳利,湖水的一角汎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