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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立冬情正融(四季風情 冬之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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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6: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他們,究竟算不算是一對戀人?沈雪融無法下定義。
  他就這樣突然的闖入她的世界,從此佔有一席之地。
  言四少──言家出了名的火爆浪子,言立冬;擁有一張電死人不償命的俊美臉孔和迷人風采。
  他吃東西極挑,
  果汁要喝鮮榨的;茶類要用茶葉沖泡,茶包或易開罐拒喝;不愛吃生冷的食物,尤其拌了沙拉醬更是抵死不碰;討厭吃太甜又不下廚,只會出那張嘴,標準的大少爺。
  如果睡不飽,他的起床氣會非常差,火爆到六親不認。
  他不愛人家說他好,總是刻意表現出最糟的一面,因為他從小就立志要當壞人──
  可她看見的卻是他的好。他的溫柔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而她卻都清楚地看見了。
  他倆曾經刻骨銘心地愛過,也曾轟轟烈烈地分手過,她真的不確定,
  自己是否能拴住這個火爆浪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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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7:03 |只看該作者
序曲
入冬第一抹暖陽灑入窗內,床頭的鬧鐘也在同時漫天響起。

  床被中正酣眠的男人翻了個身,右手準確無誤的往床頭一掃……

  鏘、叩!

  盡忠職守的小公雞鬧鐘掙扎著發出最後一聲「咕咕……」之後,正式宣告陣亡。

  靜默了三分鐘,電話聲接著響起。

  被擾了好眠的男人皺了下眉,火大的抓起話座,正欲如法泡製……

  「言立冬!你有本事就給我砸砸看!」錄音機適時發揮功效,在它追隨小公雞殉職之前,傳來一聲嬌斥。

  嬌柔似水的嗓音,搭配威脅字眼,實在沒啥兒說服力,偏偏就是有其效用,停在空中的手一頓,火氣消了一半。

  沒有辦法,任誰在大清早,有如此賞心悅耳的聲音給他「叫床」,都會通體舒暢,百毒不侵的,何況只是小小的起床氣。

  「你知道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嗎?容我提醒你:是十、三、次!昨天是羊咩咩,前天是米老鼠,大前天是牛媽媽,大大前天是kitty貓……你打算把十二生肖都給砸滿湊一打嗎?」

  「貓又不在十二生肖里……」言立冬喃喃低噥,拉高被子杜絕干擾,企圖綁回落跑的周公老伯。

  「你、說、什、麼!好膽再說一次!也不想想,那個買鬧鐘買到連老闆都混熟了,自動打七折的人是誰?是我耶!我看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鬧鐘汰換率比你更高的人了,我買到都會不好意思了!」

  那是因為鐘錶行的小老闆想泡你!

  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只有這個笨女人還傻呼呼的以為人家的過份熱絡是因為老主顧的關係。

  「還不起來!不是說早上約了客戶嗎?拜託你敬業一點好不好?你今年已經換了七次工作了,其中一次甚至只待了五小時又二十八分鐘!我的要求不多,真的不多,起碼撐到吃完今年的尾牙,領一次年終獎金給我瞧瞧,可以嗎?」

  嘖,就說他受不了女人,開口就是一長串,全然是一副碎碎念的阿婆性格,就算不理她也能自得其樂,天仙美人也一樣。

  心知床是賴不成了,言立冬認命的爬下床,一半神智還留在與周公廝殺的棋局上,憑本能撈起右手邊的長褲正要套上……

  「喂喂喂,你一件褲子要穿幾天?縐得像鹹菜干,能看嗎?衣櫃左手邊第二格有剛洗好的,上衣在第一格,襪子在第三格……」

  言立冬聳聳肩,高舉手上果然有點像鹹菜干的長褲端詳三秒,然後丟開,依言拉開衣櫃第二格,取出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套上。

  他早就在懷疑,她在家里裝了針孔攝影機。

  「如果你現在已經刷完牙,頭髮不想梳可以省了,反正你頹廢的鬼德行反而可以迷倒一票沒帶腦袋出門的無知少女,但是我堅持胡渣要刮一下,還有手錶記得戴,免得又讓你有遲到的藉口……」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完全不需動腦。

  「找不到表的話,看看是不是在床頭燈旁邊或浴室的鏡 上,再沒有就是床上了……既然你已經碰到枕被,那就順便把棉被折一折,地上的保險套撿一下……」

  折完棉被,正要彎下腰……等等,他撿什麼啊!

  「啊,我差點忘了,昨天是初一,你初一、十五吃素,不殺生的,呵呵!」輕輕的、柔柔的愉悅笑聲,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女孩。

  「混蛋!」總算清醒過來的言立冬喃喃低咒了聲。

  「好了,我想你應該可以出門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很大很大的問題。

  他拿起話筒,吐出今天以來的第一句正式對白:「沈雪融,你真他媽的有夠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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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7: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般根據言情小說的定律,溫柔男應該配嬌蠻女,而壞壞的冷情男就當配個無怨無悔、吃苦當吃補的女主角。

  像這種仿佛思考邏輯是長在性器官上的男人,相遇的開始,大抵是一夜情,然後男主角會發現迷戀上女主角給他的美好感覺,再也無法碰觸其它的女人,身經百戰的他,在那一役之後,除去女主角就變性無能。

  接著鐵心男的殘酷無情令痴情女心灰意冷,決然求去,男主角才發現自己早就愛上這個默默守候在他身邊的女人,苦苦追回她,然後就可以Happyending合家歡喜大團圓……

  你覺得老套?很好,他也有同感,但是基於兄長正是從事寫作一途,言立冬決定不發表任何意見。

  也因為他的毫無異議,全家人自是當成默認,然後規定他要被柔情女套牢,死無葬身之地。

  更過份的是,這群人上輩子鐵定和他有仇,老說要活著看他的報應,還慫恿言季秋寫一本書來蹂躪他。

  言季秋被到不行,從善如流。但是這種劇情……唉,他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好了。

  再來,就看到小舞抱著寫了一半的稿子哭。

  感動到想哭?

  錯,是難看到想哭!

  再再然後,換成言季秋抱著差點被小舞拿來擤鼻涕的稿子嘆氣。

  「立冬,你除了獸性之外,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人性嗎?」言情界的金字招牌被踢了館,言大作家死不瞑目地頻頻嘆氣。

  「例如?」他閒閒挑眉。

  「每個人,一輩子都有那麼一、兩次的刻骨銘心,你都沒有嗎?就算只是一點點的心動,一剎那胸口抽緊的感覺?」

  曾有過的刻骨銘心嗎?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腦中本能的浮現沈雪融的身影,就像渴了本能的想找水喝,只是一瞬間的自然反應。

  對她算不算心動?他無法歸類,但起碼,這女人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有一點,他們倒是猜對了,他和雪融最初的相遇,確實是一夜情。

  也許真如言仲夏所諷刺的,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腦細胞長在生殖器上,得先滿足了下半身,才能思考其它。

  在夜醉尋歡的PUB中,會出現在那裡的人,每個人都很能玩,沒有誰會去扮小家碧玉。

  第一眼,他就留意到她。

  她沒有裝清純,也沒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拙樣,相反的,她身段很媚、很艷,長髮隨肩披散,一身黑色緊身低胸洋裝,將女性特有的姣好曲線勾勒無遺,構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會有性衝動的性感誘惑。

  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由他眼底看去的,卻是一股很乾淨的氣質。

  這樣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完完全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頹廢的氣息,倒像是要宣泄什麼,平衡什麼,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她,和他不會是同路人。

  而且,她喝醉了。

  君子守則第一條,對喝醉的女人,應該敬而遠之,保持一條長城的距離以示清白。

  言氏家規第三條,對喝醉酒等同於無行為能力的女人下手,是一種該剪下「兇器」泡酒,絕子絕孫的罪行。

  所以結論是……照做不誤。

  笑話,君子守則是給君子看的,他言立冬從來就不是君子;而言氏家規,一輩子沒遵守過,哪差這一條?到口的肉不吃,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不餓;第二,性無能,而他剛好兩者都不是,沒意願扮聖人。

  比較值得一提的是,陷入情慾漩渦的那一刻,她脫口喊出的名字:「瀚……」

  她眼底的蒙矓,並非情慾之故,而是淡淡的傷。

  又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

  他俯身貼上她的唇,吻去她的喘息及低喃,同時,送上低柔卻堅定的糾正:「立冬,言立冬。」

  通常,一夜情的伴侶,沒人會去無聊的互道姓名,但他說了,就卯那一口氣。

  不當君子,可不代表很高興當替身。

  對男人而言,最挑釁他們尊嚴的事,第一是質疑他們性無能,第二就是在他們的床上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她定定凝視了他數秒,而後柔柔淺淺地笑了,順應民意地改口:「立冬。」

  接著,送上香吻一記。

  如果照劇本去演,一夜情過後,都是醉後失身的女主角先醒來,心慌意亂地落跑,留給睡得跟死豬沒兩樣的男主角無限的美麗惆悵。

  關於這一點,他又要說抱歉了,他沒照劇本走。

  宿醉的她睡得很沉,那天是他先醒來,他並不認為她會樂意見到他在她身邊醒來,所以先行離去。

  別說他不講江湖道義,房間錢是他付的,保險套用了兩層,保證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最後,還留了張字條給她。

  他不否認,這女人勾起了他的興趣,他並不排斥和她有一夜情以外的後續接觸。如果她願意,自會和他聯絡;若不,他也不是會一廂情願的人。

  之後,他並沒有等到她的電話,這不意外,他本來就不認為她會主動找他的可能性有多高。

  失落嗎?並沒有。

  傷春悲秋嗎?更沒有。

  他承認,這一晚的記憶很美好,但是很可惜的,他並未因從此沒有她就變成性無能,他依然縱橫情場,玩得比誰都狠。

  沒想到的是,他們再一次的相遇,會來得這麼快……



  這一天,他本來打算去面試,但是前一天和女伴廝混了一晚,本打算很自然的「不小心」給它睡過頭,反正他常常在面試,也常常辭職,少去個一、兩次,實在也沒太大的差別。

  但是他那個盡責的好大哥偏偏很準時的過來「叫床」,既然是天意,就認命的去吧!

  這是一家高知名度、頗具規模的公司,之前也多少耳聞其員工陞遷及福利制度等相當完善,只要有能力,這裡有足夠的空間讓你一展長才……他開始認真思考爭取這份工作的可能性。

  他在內部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一扇門前,他輕敲兩下,裡頭傳來一聲溫淡的「請進」後,他挺直腰桿,大步走入。

  「言先生嗎?請坐……」

  他皺了下眉。怪了,這聲音怎麼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面大膽思考,一面小心求證,正好她從履歷表中擡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記憶庫也宣告搜索完畢。

  他唇角揚起玩味的謔笑,這下可有趣了!

  原本還懷疑她對他的記憶還剩多少,畢竟那晚她喝了酒;但是在她打翻了茶,慌張地驚跳起來,撞到身後的檔案櫃,資料夾 哩啪啦的掉了下來之後,他肯定了……

  她記得他,而且記得清清楚楚!

  「咳咳!」她輕咳了聲,掩飾失態。「抱歉,請稍等。」

  她按了內線,對另一頭說:「小芳,泡兩杯咖啡進來…… 」

  「我不喝咖啡,會睡不著。」言立冬冷不防補充。「當然,睡不著時有人願意陪我﹃做﹄些什麼﹃事﹄,我可以考慮。」

  她頓了下,努力維持自然態度,淡淡改口:「好,那一杯咖啡,一杯紅茶。」

  「我要錫蘭紅茶,加少許的糖就好,我討厭吃太甜。」

  「言先生,你是來應徵工作,不是來餐廳點餐的吧?」忍無可忍,她壓抑著語氣提醒他。

  言立冬攤攤手,很配合地閉上嘴。

  咖啡,以及他的紅茶很快就被送了進來。

  助理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一絲短暫疑惑,大概是在奇怪做事一向謹慎的上司,今天怎麼會如此凸槌,但整理的動作還是很俐落,沒三兩下就收拾好剛製造的混亂,退了出去。

  她清了清喉嚨,整肅表情。「您好,言先生。」

  今天的她,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長髮整齊的綰起,看起來莊重又不失典雅,與那夜的絕艷嬌媚相差何止千里,要不是那一夜的記憶太鮮明,他會以為自己活見鬼了。

  還有,那副公式化的笑容他也很有意見,活似被男人拋棄,壓抑成心理變態的老處女,看了就不暢快。

  「立冬,言立冬。」他刻意重複那一夜的對話,以及口氣。

  她神情微僵。「你的履歷表寫得不是很詳盡。請問一下您今年貴庚?」

  「三十四。」

  三十四?不像,他看起來太年輕。要她說,她會認為二十四。

  「那麼,您的第一份工作是什麼時候?」

  「二十四。」

  很好,這次是她之前猜的數字。可是,好像怪怪的,又說不出哪里怪……

  「能不能再請問你,換過幾次工作……」

  「三十四。」

  她嗆了嗆氣。

  這渾蛋!他說的是她的三圍

  她暗暗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執起履歷表端詳。「可是你上頭的工作經歷是空白的。」

  他聳聳肩。「有心要寫的話,三大張都不夠用,不如親自問我比較快,如果是你的話,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來你經驗很豐富。」忍不住想嘲弄兩句。

  「是很豐富,十八歲到現在,數不清了。」言立冬拿它當讚美,大方收下。

  「那麼,你做過最長的一次是多久?後來又為什麼會離開?」

  「最長的,加上前制工作與正式上場,兩個多小時吧!」喝了口紅茶……嘖,是茶包,而且太甜了。

  他唾棄地推開,拒絕再沾上一滴。

  兩個多小時這還是最長的?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對勁……

  「至於離開,是因為那個女人喝醉了,而且對著我喊別的男人的名字,所以一做完我就很識相的走人了,可不是吃干抹淨,不負責任……」他還在努力強調他的人格,她卻聽得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言立冬,你到底在鬼扯些什麼」

  「是你自己問我的。」他一輩子沒這麼老實過耶,這樣也錯了喔?

  「我、我是問你工作經驗,誰管你有多少性經驗!」冷靜形象徹底破功,她紅著臉,分不清是羞極還是氣極。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有興趣知道……」他依然不放棄辯解。

  「誰、誰有興趣知道你多禽獸!」

  禽獸嘿,她和言仲夏還真是有志一同。

  「奇怪,好多人都這麼說。」他痞痞地響應,仿佛生來就不知羞愧兩字怎生書寫。

  可見得他做人有多失敗!

  她忍著氣,擠出聲音。「言先生,你對這份工作到底有沒有興趣?」

  「事實上,我對面試的主管比較有興趣。」

  完全一副教人氣結的輕佻!微勾的唇角,帶著一絲魅惑浪蕩的神采,如果她是十八歲的無知少女,恐怕會當場忘形尖叫。

  「言先生!容我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你再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恐怕要請你﹃回家等通知﹄了!」捺不下火氣,直接撂警告。

  「換句話說,我被三振出局了?」他點頭,很深明大義地替她背台詞。「回家等通知嘛,我明白、我明白!」

  還真的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她喊住他,遲疑地說:「如果你肯認真坐下來好好談的話,我想……」

  「怎麼?突然捨不得我了?」他回頭,似笑非笑的傾低身子,隔著會客的小方桌與她平視,吐出的氣息輕灑在她唇畔,仿佛隔著空氣接吻,帶來一陣說不出的酥麻。

  她屏住氣息,不敢妄動,楞楞地看著近在咫尺,帥得不像話的俊容。

  「你有這個心,我就很感動了,但我還是要忍痛說:有緣再會!」正要起身,而她也正準備鬆一口氣時……

  「還有……」他冷不防的又轉回來,毫無防備的四片唇碰個正著。

  嚴格說來,那只是蜻蜓點水的短暫碰觸,甚至不到一秒,她卻在那零點零一秒迅速燒紅了臉。

  享受夠了逗弄她的樂趣,他才緩慢地接續:「以後千萬不要在男人面前討論長短的問題,我們對這種字眼很敏感。」

  她楞了半天才領悟,後知後覺的抓起空檔案夾,砸向關上的門板。

  誰管你是長是短,我問的是工作時間的長短!

  這、個、渾、蛋……



  OK!他想,他們的緣份就到此為止了。

  她現在應該正磨著牙詛咒他,如果還有下一回,那麼見面時,他就等著讓她撕了生吞入腹吧!

  但是或許他注定就是要讓她生吞入腹,第三次的見面,是在一個禮拜之後。

  剛和女友談判分手成功,在女方哭泣著撂出千篇一律的台詞:「我恨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等等,然後學八百年前的機車廣告,潑他一杯水沒成功後,飲恨而去。

  說女友,其實太牽強,畢竟他們交往不過七天九個小時又四十三秒罷了;而所謂的「交往」,也只是寂寞時的肉體慰藉。

  也因此,當她哭訴著怨恨他的絕情時,他實在覺得很可笑。

  或者,她是不爽他逃過鐵沙掌又避過一泉甘霖,反應太好,求生本能太高?

  那好吧,如果她是氣他沒讓她潑到水的話,或許下回他會考慮適時讓個步,陪她們上演八點檔肥皂劇,成全女人的歇斯底里。

  他啜飲著侍者送上來的花茶,充分享受獨處的滋味。

  嘖,是誰告訴他熏衣草茶有多好喝的?口感澀,味道又沒多好聞,下次不喝了。

  推開面前的杯子,移開的目光,讓斜前方隔壁、隔壁、再隔壁的那桌男女給吸引住。

  原因無他,只因那邊正上演他這裡沒成功演出的戲碼,一巴掌轟上男主角的臉上,再潑上一杯清涼暢快的甘泉,看得出來這女的可是使盡了吃奶的力量,勁道又狠又准,而對方居然一項都沒躲過。

  唉,反應真遜。

  「你們這群渾蛋男人全都去死!」

  哇,她更狠。

  為什麼他有種感覺,這男人的慘況,他得負些責任?

  帶著一絲好奇,視線往上移,在看清女人的臉孔時,瞭然的謔笑同時爬上嘴角。

  照理說,她潑完水就該下台一鞠躬了,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去結帳,也因為這樣,讓他有時間追上去。

  她一路流著淚,也一路抹著淚,腳下沒停,走在車來人往的街道上,也不曉得走了多遠,她停下腳步,終於決定蹲下來專心地哭。

  住在高雄的人多半知道,城巿光廊白天看來沒多起眼,一旦入了夜,柔美的燈光,絕佳的氣氛,會讓熱戀的人思春,失戀的人想撞墻……

  不會吧?她想撞墻?

  「喂,你看夠了吧?」埋在膝內的臉蛋,悶悶地飄出一句。

  咦?他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她是在跟他說話,才慢吞吞地走上前,一臉勉為其難地蹲在她身邊。

  「容我挑剔一下,一名優雅的淑女,是不會用茅坑式的蹲法來破壞形象的。」

  她擡起頭,用力瞪他。

  「好吧,妳蹲妳蹲。」就說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嘛!做人還是不要太誠實的好。

  「你跟來幹麼?」她口氣不佳地質問。

  「問你一個問題。」

  她暫時忘了哭泣,偏頭看他。

  「你走前為什麼要付帳?」吃垮那個男人不是更好?

  她抿緊唇。「我只付我的,既然沒瓜葛了,我的一切都不需要他負責。」

  好一個恩怨分明的女人。他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

  「那女人居然轉身就走!我不能為我多花的一百二十塊哀悼一下嗎?」他果然錯了,如果被潑一杯水,可以讓女人心甘情願自己付帳的話,他實在不該閃的。

  「你……」她氣得差點飆淚。「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多對不起人家?只會心疼一百二十塊……你你你……你們男人全都一個樣,自私自利,壞透了!」

  「喂,你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欠公允哦!」

  「你敢說你不是?」

  「我是啊!」

  「那你幹麼喊冤喊那麼大聲!」

  「替台灣另外一千一百五十萬的男人喊的。起碼我就遇過很好的男人。」

  「你是Gay?」

  「謝謝你的金玉良言。」他扯開極沒誠意的笑。需不需要提醒她,半個月前那個晚上,在他身下忘形呻吟的人是誰?

  她抹抹淚,不自覺笑出聲來。

  「其實……你本來沒要潑水的吧?」以他在女人堆中的閱歷,雖然與她相識不深,也夠他確定,她不是那種會失去理智的潑婦。

  「是沒有。」

  「後來為什麼改變主意?」

  她懶懶地瞥他一眼。「替全台灣另外一千一百五十萬的女性潑的。」

  她果然看到了!

  他在心中默念一聲「阿門」,為那個成為他代罪羔羊的男人聊表默哀。

  「女人牽拖的本事一向高竿,那男人真冤。」

  「冤?難道我不該潑?」表情很不滿。

  「該該該!」他沒什麼誠意的拍了拍手。「潑得好、潑得妙,潑得呱呱叫。」

  嗔惱未退,又再次被他惹出想笑的慾望。

  「換我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你那天……為什麼要走?」

  「哪天?」他挑眉,似笑非笑。

  粉頰不爭氣地泛紅。「我指的是面試那天,不許再給我雞同鴨講!」

  喲,得過教訓,學乖了呢!

  「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如果你有心爭取,我還是有可能錄用你的……」

  他邪氣地瞥她一眼。「原來你這麼捨不得我。」蹲累了,索性就地坐下,繼續哈啦。

  「言立冬!」真的會被他氣到胃痛!

  「那是原則問題。」

  「你也有原則?」

  好一句「你也有原則」!真、是、多、謝、注、解!

  他皮笑肉不笑地響應。「真巧,我少之又少的原則里,剛好就有這麼一條……絕不和與我有過瓜葛的女人共事,所以很抱歉,得辜負盛情了。」

  「那你的原則怎麼沒有告訴你,對喝醉酒的女人下手,是很可恥的行為?」

  「想哭訴酒後失身?」他想也不想,直接回她……「別開玩笑了!」

  她酒量搞不好比他還好呢!

  「你……」胃怎麼有痙攣的感覺?

  「我還想控訴你藉酒裝瘋,對著我喊別的男人的名字,造成我無法彌補的心靈創???呢!」

  他有這麼脆弱?打死不信。

  「你這男人很記恨耶!」明明理虧的是他,怎麼反倒她先氣虛了?

  「很抱歉,本人生就一副爛個性。」

  「是嗎?」她沉思了會兒,居然淺淺笑開。「無所謂,真小人,好過偽君子。」站起身,順手拉他一把。「陪我去看電影,好嗎?」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

  那一天,他陪她看了兩場電影,再到遊樂場泡了三個小時,打地鼠機被她拿來發泄情緒,玩到快掛掉,過了凌晨,再殺去他們初遇的那間PUB飆舞狂歡……

  送她回家時,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地凝視他,低低地說了那一句……

  「今晚,我不想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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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再一次,清晨在她身邊醒來,言立冬發現,他已經很能習慣了。

  這一回,他並不急著離開,微微挪動身體,感覺到圈在他腰間的小手,他俯低頭,凝視那張蜷靠在他胸口的嬌顏,頭一次發現,女人睡著時的樣子也能如此可愛。

  坦白說,她並不美,尤其在看過狂野的、清純的、美艷的,各式各樣的女人後,單就外表而言,她在他的獵艷錄里實在不是最出色的,不過,最起碼不是妝前妝後兩張臉。

  他真的曾經看過那種化完妝美得像天仙下凡,卸了妝走在路上完全認不得的女人。所以他不愛在過夜後多看枕邊人一眼就是這樣,很怕哪天醒來,發現昨夜的冶艷玫瑰變成圓仔花一朵。

  他不得不說,化妝品這東西就算不是全世界最偉大的發明,起碼也是女人的再生父母,給她們第二張臉。

  然而,她推翻了他的觀念。

  這張脂粉不施的小臉,不特別美麗,卻愈看愈有韻味。

  她有一雙彎彎細細的柳葉眉,記憶中,一雙眼也是清清亮亮的,睫毛綿密細長,他還伸出食指撥了撥,確定每一根都是真的,不是黏上去的假睫毛。

  沈雪融被擾醒,睜開惺忪睡眸。

  「早。」她給了他一記傭懶、帶些孩子氣的笑容。

  揉揉眼,撥撥散亂的長髮,摸索著散落床邊的睡袍,隨意套上,回頭見他目不轉睛地瞧著,她投來不解的眼神。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的動作很居家。」

  「還有更居家的呢!你早餐想吃什麼?」

  「早餐?你做?」

  「當然。」

  「那我要五分熟的荷包蛋和鮪魚鬆餅,鬆餅要煎成有點酥又不會太酥,鮪魚不要加甜沙拉,我討厭那個味道,很噁心,還有一杯現榨果汁,我要原汁,不要蜂蜜或任何添加物……」

  沈雪融足足愣了三分鐘,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個……言立冬先生,你好像『賓至如歸』過了頭……」

  「會嗎?那我要求辣妹服務,再來個指壓按摩——情色性的那種,還有——」

  辣妹服務?還指壓按摩?!

  「你想哦!」她欺上前去,小手東揉西捏,將一張俊顏弄得扭曲變形,而後孩子似的,兀自笑得開懷。

  「夠了你!」為了捍衛男子漢尊嚴,他決定反擊,翻身將她壓制於身下,狠狠吻住嬌笑的小嘴。

  「唔……嗯……」棄械投降。

  激情席卷了知覺感官,她渾身嬌軟,沉淪於他狂熱炙吻中。

  直到他退開,她淺淺嬌喘,凝視近在咫尺的面容。

  「看什麼?」他淡然回視。

  纖長十指貼在他頰側,她低低告訴他:「我叫沈雪融。」

  「我知道。」面試那天就瞄到桌上的名牌了。

  「記住,好嗎?」

  「嗯哼。」他不置可否的淡應。

  她輕笑,頑皮地伸手揉亂他的發。「我發現,你實在是帥得不像話,很有讓女人如痴如狂的本錢。」

  他沒好氣地丟給她一記白眼。「我全身上下你都摸熟了,現在才注意到我長怎樣?」

  淺淺紅暈飄上頰容。「你亂講,我、我哪有——」

  「嗯哼。」沒等她辯解完,言立冬故作若無其事地掀開被子,審視昨晚她留在他身上的激情印記……

  完全啞口無言。

  「你、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她羞惱嬌瞠。

  他不予置評,沒什麼表情的跨下床,撈起床邊的長褲。

  他——要走了嗎?

  說不上來為什麼,一瞬間的心慌來得又快又急,完全無法解釋。她甚至沒來得及細想,在大腦支配動作之前,雙手便已自有意識的環抱住他。

  「就——這樣了嗎?」脫口而出的聲調,竟帶著些許不捨。

  他半回眸,斜瞥貼靠在他背上的嬌顏。「你現在好多了,不是嗎?」

  原來——他知道。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甘心作陪;他知道,她為另一個男人的離去而心傷,所以及時補替心底那塊空掉的角落,不讓心痛有機會進駐;他甚至知道,她在逃避,以短暫歡快,逃避自身的悲哀。

  可,他還是奉陪。

  「可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捨不得就這樣結束呢?」她遲疑地,低聲問了出來。

  他僵了下,久久沉默著,不發一語。

  「不能——不走嗎?」她聲音發緊,小心翼翼問道。

  她也知道這樣很差勁,一夜情的男女,不該死纏爛打,大家好聚好散,留給彼此一個美好的回憶,可是……

  「如果不走,你想要些什麼?」終於,他有了回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快樂,忘卻所有的煩惱……」

  「你應該知道,我給不起女人絕對的專一和永遠。」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有人陪而已。」真的,她只是怕了一個人的孤單,有他、相陪的感覺很好,就這樣而已,以後會怎樣,她無法預測,也不願去想……「可以嗎?」

  他再度沉默——

  「不行嗎?」聲音滿滿、滿滿盡是掩不住的失落,她鬆了手,垂下頭,放他走,不再糾纏。

  「行不行,該問你吧?」

  「什麼?」她愣然擡眼。

  「電話都給你了,要不要打,決定權是在你手上。」

  「那不一樣,你會給電話是工作因素,和私事無關,我不是個會公器私用的人——」

  「你沒看到我留下的字條?」

  「字條?」

  他回過身,盯視黯然垂首的她。「那一夜過後,我有留字條給你,我從沒反對你找我。」

  「你、你是說——」她愣了愣,而後笑開,傾入他懷里。「謝謝你。」

  言立冬順手收納嬌軀,任她放鬆身體,仰靠著他堅實的胸膛,淡淡地說:「沒什麼好謝的,這是雙方互惠的事。」

  「那不一樣。」枕在他肩上,她堅決搖頭。「今天你和任何女人在一起,或許是各取所需,但是昨天你沒丟下我,只是單純的不想把我丟給寂寞所吞噬,不帶其他目的,單就這一點,我其實該謝謝你的。」

  他沒承認,也不否認,只輕嘲道:「你要是知道,過去那些女人加諸在我身上的形容詞有多精彩,就不會這麼說了。」

  「也許,在世俗的定義里,你是壞男人,但我覺得,你很好。」

  一個真正壞的人,反而會努力掩飾,把他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但是他卻不介意告訴所有想接近他的女人,他就是壞,想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承受傷害的心理準備,否則就別輕易交心,只因他並不想傷人。

  他,壞得還不夠徹底。

  頭一回有人說他好,照理說,他該捧場的感激涕零才對,誰知——

  「你別侮辱我了!」

  「……」三條黑線爬上右邊臉。

  「小時候作文課寫我的志願,別人不是寫當作育英才的老師,就是當打擊壞蛋的警察,我卻是立志當被打擊的壞蛋。老師看了還緊張地把我大哥叫來學校溝通,害我上了一個月的心理輔導。」

  「……」唉!

  對於一個從小就立志要當壞蛋的人,你還能跟他說什麼?

  「可不是?多偉大的志向。」她有氣無???地拍了拍手。「那後來怎麼沒去蹲綠島,反而在女人堆里混得如魚得水?」

  他聳聳肩。「我也不想啊!都怪我大哥管教太成功了,任勞任怨、愛心滿滿,連點變壞的機會都不給,不能大壞,只好使點小壞了。」

  「真好。」她露出欣羨的神采。「我從小父親就不在了,媽媽再嫁,又生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繼父並沒有虧待我,但我總覺得那是媽媽的家,弟弟妹妹的家,而不是我的。在那裡,我像是一個外人,所以我很早就搬出來住,半工半讀,獨力完成學業。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苦撐過來的,所以很渴望家庭溫暖。你大哥給你的愛一定很多、很多,多到可以讓你放棄當壞蛋的夢想。」

  「所以?」倚偎輕擁已經不能滿足他,言立冬張手將她抱坐在大腿上,眼對著眼,腿疊著腿,很情色的那種坐法。

  「所以後來遇到他——就是魏家瀚,我不小心喊錯名字,讓你小心眼的記恨到現在的那個男人,他對我……」

  小心眼?!「請問喊錯名字是誰的錯?」閒著沒事的大掌,順著微微鬆落的睡袍探入,指腹輕描光滑肌膚,感受它柔膩美好的觸感。

  「我也道歉了嘛。」她低噥,續道:「我和他大學時代就認識了,他對我很好,噓寒問暖,體貼入微,這讓從小——」

  「孝子耶!有沒有親奉茶水?」

  「你這人的嘴真的很缺德!」她輕斥,鼻息略略不穩。「從來沒人這麼關心過我,他的出現,讓從小就缺乏家庭溫暖的我,頭一回感受到有人在乎惦念的美好,所以我的心才會就此淪陷。交往了這麼多年,他一直全心全意的對我,我把我的人、我的心全都交給了他,天真的以為,他會一直這樣疼我、寵我,一直到老,怎麼也沒想到,他疼的、寵的不只我一個人,對象還是我的好朋友……」

  「好兔不吃窩邊草,連這道理都不懂,要當劈腿族他功力還不夠,回去再多修練幾年,別丟我們男人的臉了。」言立冬冷笑,

  「你這是什麼話?」她聲調微顫,分不清是指責他縱凶的言論,還是不安份的調情行為。

  「基本上,敢偷吃就要有自信不被抓包,否則就別做。我若要偷腥,絕對不會讓對方逮到任何的把柄,除非我故意。」

  「是,他功力沒你高深,所以我發現了,也崩潰了!最無法接受的是,他背叛的理由居然是我太忙於工作,忽略了他……明明說好要努力打拚,一起建立個溫馨的小家庭……我全心全意,為我們建構的未來藍圖圓夢,他卻、他卻……」

  「深閨寂寞,半夜爬墻?」他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形容詞,抱高纖腰移近他,水嫩柔軟緊貼著火熱剛毅。

  「你的形容詞怪怪的……你到底要不要讓我說完?」她呼吸急促,心跳亂了拍。

  他輕哼,「繼續。」

  「後來、後來……」強烈的充實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我說到哪里了?」

  「說到他深閨寂寞,半夜爬墻。」束緊纖腰,持續著剛強密實的入侵。

  「對,說到深閨、深閨……」「立冬,你這樣我說不下去……」

  「是嗎?我沒封住你的嘴。」

  「可是、可是……」。

  「嗯……立……冬……」她無法思考,緊緊抱住他,指甲情難由己地把他的肩背抓出幾道紅痕。

  他低哼。「不錯,這次喊對名字了。」

  「不、要、再、翻、舊、帳、了!」索性狠狠吻住他,同時也封住即將出口、害怕會過於放浪的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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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方歇。

  沈雪融由他懷中坐起,順手拿起他的襯衫套上。

  言立冬撐起微倦的眼,看向下床的她。「去洗澡?」

  她回眸,溫淺一笑。「不。那是你給的溫暖。」

  體內,以及每一寸肌膚,都還留有他的溫度,她想讓那樣的余溫陪伴她久些。

  言立冬閉起雙眼,躺在有她柔馥馨香的床上,低回激情後的慵懶,耳邊傳來她壓低音量的講電話聲。

  「……我請假需要很驚訝嗎?如果我沒記錯,我累積的年假夠我休上十天半個月了……是!但以前從不請假不代表今後不會,我不想再苛待自己了……」

  他唇畔勾起了笑。

  她開始學聰明瞭,不再凡事嚴謹,把生活過得太緊繃。

  講完電話,她回到床邊,輕聲告訴他。「立冬,我去做早餐,等一下再來叫你起床。」

  他撐起眼皮,看她拉開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灑入。

  「聽說穿著男人襯衫的女人最性感,現在看來果然不假。」她有一雙雪白修長的腿,歡愛過後微泛粉紅色澤的肌膚,讓她看來更加撩人遐思。

  她回眸,輕笑。「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女人的小小心機,想多留男人一會兒。」

  「那麼,換我告訴你,一個要走的男人,不是你們穿了他的襯衫就留得住的,而不想走的,自然會上前來擁抱你。」

  「那,你想走嗎?」她眨眨眼,慧黠反問。

  言立冬懶得和她裝迷糊,直接下了床,由後頭摟住她的腰,陪她看早起的麻雀停在窗口覓食。

  「我一直想問你,你曾經……呃,我是說……你曾經……就是說,受過什麼感情傷害之類的,所以……所以……」

  「繼續啊!怎麼不說了?」

  他挑高眉,嘲譫的表情,實在讓她說不下去。

  「不說了啦!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一臉要笑不笑的白目樣,無法不讓她覺得她的話白痴得不可救藥。

  「很抱歉,我不知道。」

  厚!真會裝儍。

  「不要說我沒警告你,你再不改改這種爛個性,遲早會被扁。」

  他輕哼兩聲。「所以?」

  「所以你是不是因為這種爛個性,才會被女人甩掉,然後——」

  「然後大受打擊,性情丕變,從此憤世嫉俗,浪蕩情場,視女人如玩物?」他果然放聲大笑,不客氣地嘲弄。「我說沈雪融小姐,你是連續劇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吧?」

  「那不然呢?」被羞辱得很不甘心,她悶聲反問。

  「你想太多了,本人生就一副爛個性,無關外在因素,就像吉普賽人天性熱愛自由,而我無法永遠停留在一個女人身邊,就這麼單純。」

  「是這樣嗎?」她斂眉沈吟。

  「個性如果那麼容易改,那你現在被拋棄,怎麼就沒有性情丕變?」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哦喔!差點忘了,一夜情這種事,的確不是你這種良家婦女做得出來的,打擊看來不小。想報復他?」如果是,那他會說,她笨到太平洋去了。

  好在她還沒笨過台灣海峽,知道要搖頭。「不,我只是撐得好累,人生每一步都照著計劃去走,努力想早日和他建立一個家,卻讓他說我眼里只有工作,沒有他,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傻,這麼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於是白天工作,夜裡解放自己,平衡那份不甘?」

  「我並沒有和任何男人過夜,除了你。」她不至於如此墮落。

  「哦?為什麼?」

  她偏頭想了一下,學他那副白目態度。「因為你帥。」

  「膚淺的女人。」他懲罰性的啃吮她耳垂、頸際,她怕癢的嬌笑,躲著他的攻擊。

  「你不要亂咬,這樣我怎麼出去見人?」

  「那就別出去見人了。」他不放棄的一路襲擊,吮出一記又一記的紅印……

  「喂——」避不得,她索性迎上他的唇,阻止他繼續犯案,製造更多羞死人的縱情鐵據。

  言立冬當然不會跟她客氣,當下便吻得她嬌喘吁吁,臉紅心跳。

  她十指插進他濃密的發間,熱熱烈烈地回應。

  結束這一吻,她輕喘著,盈盈水眸瞅住他。「幫我個忙,好嗎?」

  「相當樂意——」正欲解開襯衫的釦子——

  「我不是指這個。」她按住他的手,啼笑皆非。「幫我,清除所有他曾經存在的痕跡,好嗎?我想徹底的忘了他。」不管外在,或是心里。

  聽出她的雙關語,他挑眉。「聽起來是相當浩大的工程。」

  「你不肯嗎?」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閒著也是閒著。」

  「那,就從這個屋子開始。」

  她轉身,由櫃子里拿出未拆封的牙刷、毛巾進浴室,盯視鏡台上成雙的盥洗用具三秒,而後甩甩頭,笑笑地取下它,換上新的。

  「先進來梳洗一下,等會兒就可以吃早餐了。」

  言立冬看著她一一取下所有男性用品,順手拋去被她遺漏掉的刮鬍水。「我討厭這個牌子的,味道難聞死了。」

  刮鬍水不都是那種味道嗎?

  她笑嘆。「是,我會記得的。」

  打開衣櫥,取下所有屬於男性的衣物就地打包,聽見浴室傳來沖水聲,她想了下,換上乾淨的衣物,出門就近買了套換洗衣物回來。

  「立冬——」她敲敲門,將衣服遞進去。「你先穿這個,衣服我再幫你洗。」

  「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真有個性。

  「這是我剛才出去買的,牌子才剛剪下來而已,滿意了嗎?言大少爺。」

  「差強人意。」

  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夠了。

  利用少許的時間,她駕輕就熟的做了早餐,言立冬沖完澡出來,沿著香氣找到在廚房中忙碌的她。

  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啃。「真的出得廳堂,進得廚房,上得——」

  「夠了!最後一句請放在心里,我領情就是。」這男人,真不是她要說他,天生嘴巴壞,連誇獎都難以入耳,沒得救了。

  將他「欽點」的鮪魚鬆餅盛上桌,他咬了一口,她等待著。「還可以嗎?這鬆餅粉是臨時在外頭買的,下次自己弄會可口一點。」

  「嗯……」他沉吟了半晌。「你確定真的不讓我把話說完嗎?進得廚房,上得——」

  「好好好!這樣就行了,多謝金口。」完全敗給他。

  回頭去端來鮮榨果汁和他要的一顆荷包蛋,再繞去浴室拿毛巾替他擦拭還在滴水的濕發。「真是的,洗完頭也不擦干,哪天就不要給我喊頭痛。」

  他懶懶擡眼。「了不起,年紀輕輕就有阿婆的功力。」有夠會碎碎念。

  說歸說,還是乖乖的任她擺佈。

  為什麼?他也說下上來,或許——因為她是第一個替他做早餐、擦頭髮、為生活瑣事叮嚀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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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們,算不算是一對戀人?

  沈雪融無法下定義,他就這樣突然的闖入她的世界,從此佔有一席之地。

  他們依然擁有各自的生活圈,他是否仍和其他女人有來往?這她從不過問,也不會去干涉,因為她明白,當她想起他時,他會陪在她身邊。

  日子一久,他在這裡過夜的次數多了,她的衣櫥里開始出現他的衣物,冰箱里開始會有他愛吃的食物,相框里放的是他們的合照,日常生活中他用得到的東西,一項項的佔據屋子各個角落,他慣用的刮鬍水、玄關處成雙的拖鞋、專用的水杯、抽慣的香菸……

  魏家瀚存在的痕跡,一點一滴被他所取代,而她心里釋出的那個位置,也一點一滴被他所佔領。

  她知道,他吃東西極挑,果汁要喝鮮榨,茶類要用茶葉沖泡,茶包或易開罐???喝;食物若不合口味,寧願餓死都不會再多吃一口,討厭吃太甜,不愛吃生冷的食物,尤其拌了沙拉醬更是抵死不碰,偏偏自己又不下廚,只會出那張嘴,標準的大少爺。

  她還知道,原來他酒量極差,上回煮了一鍋姜母鴨,冬令補身,居然就夠他醉言醉語鬧了她一整夜,纏得她差點跳樓死給他看。

  她更知道,如果睡不飽,他的起床氣會非常、非常的差,火爆到六親不認,所以若非必要,要命的人最好讓他睡到自然醒再說。

  還有,他不愛人家說他好,總是刻意表現出最糟的一面,因為他從小就立志要當壞人,偏偏,她看見的,卻是他的好。

  每當她即將陷入自憐自傷的情緒中時,他總是能用盡各種方式轉移她的注意力,他自以為做得不著痕跡,其實她都知道,只是放在心底,不說罷了。

  對一個人好,他不會表現出來,而且還會抵死否認,他實在是個彆扭的男人,悶騷得要命。

  他的溫柔,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她,清清楚楚看見了。

  目光移向桌面成雙的水杯,她唇畔泛起溫淺笑意。

  玄關上的大頭狗拖鞋,是上次逛街時一起買的;衣櫥中神奇寶貝的情人睡衣,在他以命相拚無效後,還是讓她買了,並且忍著羞愧欲死的情緒陪她穿;再來就是這組趴趴熊的情人對杯,還記得當時的對話是——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它叫天線寶寶,不是鬼東西。」

  「我管他天線寶寶還是毛線寶寶,要用你自己用。」

  「唉喲,這是對杯耶,我自己用就失去意義了,難道你要我另外找個人來用它?」

  「你要有本事『討客兄』我也不反對。」

  「好嘛,那不然換趴趴熊?」

  「你休想!」

  「好嘛、好嘛!人家都讓步了耶,你就答應我嘛。你看,趴趴熊真的很可愛對不對?」她使出渾身解數,用力ㄋㄞ他。她很清楚,自己的聲音本來就水水甜甜的,再刻意放柔放軟,會讓人連骨頭都酥掉,言立冬豈是她的對手?

  三度得手後,她本來還想買對小熊維尼的手機吊飾,但他說了一句——

  「想逼我自殺你直說就好!」

  想起他當時的表情,她會心一笑,輕撫手把上的趴趴熊雕塑。

  杯子買回家後,才想起兩個一模一樣,要怎麼分辨?

  「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太遲了。」他涼涼回應。

  記得他說過他會做個記號,到底記號做在哪里?

  她好奇的左右察看——

  咦?都沒有。

  難不成刻名字?不會吧?這麼拙的方式?

  她翻至杯底,三個小字赫然出現眼前——

  看山小!

  哇咧!

  這傢伙超沒水準的,這樣也可以駡她?算他狠。

  錯愕了三十秒,忍不住訝然失笑。

  他一向很有惡劣的幽默感,一些出人意表的言行,常教人哭笑不得,久而久之,她也已經很能習慣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但不是她的,她一直不太喜歡NOKIA的手機鈴聲,太尖銳了,不夠柔和。

  也許——下回可以ㄌㄨ他用同款的手機。

  循著鈴聲來到房間,果然,言立冬的手機又忘記帶走了!

  由床鋪中撈起手機,鈴聲持續響,她遲疑著該不該代接。他們一向不過問彼此的生活圈,也許——他不會樂意她介入他的私人生活。

  可是——如果這通電話是他打的呢?想確認手機是不是遺忘在這裡?

  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下了通話鍵,才剛移至耳畔,來不及出聲,另一頭聲音便狠狠轟來——

  「言立冬,你這只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立刻給我滾回來,晚了我們兄弟就做到這裡!」

  「呃……請問你是……」好猛的火力,她簡直傻眼。

  另一方,一陣窒人的死寂。

  「抱歉,我可能打錯電話了。」

  她還來不及接口,通話已切斷。

  岑寂不到十秒,手機二度響起。

  這回她沒有猶豫地接起。「喂?」

  「……對不起,我可能還是打錯了。」

  「喂……喂?」又掛斷?好歹也讓她說句話嘛!

  再十秒——

  第三次,她學聰明瞭,一接通便直接問他:「你找立冬嗎?」

  「……」淡淡的嘆氣聲。「麻煩你,不管用踢、用扁、用揍的,甚至踹他下床都好,請他聽電話。」

  看得出來言立冬做人徹底失敗,對方一定以為他現在正睡死在女人的床上。

  沈雪融為他深感羞愧,汗顏道:「他不在我這裡,請問您有急事嗎?我想辦法幫你轉達。」

  「我是他二哥,麻煩你,請他立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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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言立冬後來發現手機不在身邊,知道要回來找,聽說家人在找他,沒說什麼便離去。

  等他再回來,是帶著一臉的青腫,她在門口當場就看傻了眼。

  「天!你是去參加幫派械鬥嗎?」

  他冷冷一哼,沒什麼表情的逕自進屋,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連根手指頭都懶得再動。

  雪融嘆了口氣,取來醫藥箱。

  「起來,立冬,傷口要上藥。」

  「我不想動。」

  「不敢勞駕言大少。」她沒好氣地說,拉來他的手,以棉花沾上雙氧水,輕輕擦在指關節破皮的地方。

  扳過他的臉審視災情,忍不住又是一嘆。「你等一下,瘀血的地方要熱敷。」

  她起身,又去端來熱水和毛巾,輕按在臉上。「會太燙嗎?」

  他搖頭,盯視她擰毛巾時,燙紅的纖指。「你不問,我身上這些傷是怎麼來的嗎?」

  她瞥他一眼。「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

  該說她奇怪,還是特別呢?

  男女一旦深入交往,限制會愈來愈多,凡事過問,凡事插手想管,要求多了,自由卻少了。

  所以他不願定下來,因為無法忍受太多的束縛。

  可,她卻不然。

  她從不過問他在外頭的事,來到她身邊時,她便珍惜共有的時光;離去時,不會問他什麼時候會來,但枕被的另一方會永遠為他溫暖著。

  冷漠與尊重,只在一線之間,而她充分讓他感覺到,她是在乎他的,在乎的同時,也給了他絕對的自主意識,從不逼迫他什麼。

  就像現在,她會溫柔地替他敷藥,卻不會逼問他原由。

  「這樣力道會太重嗎?」她一邊輕揉,一邊問他。

  「我排行第四,是老幺。」他突然冒出一句,答非所問。

  咦?她動作一頓,很聰明的不把驚訝表現出來,笑笑改口。「好吧,以後會記得改喊言四少。」

  「我父母在我還沒有記憶時就不在了,可能因為我年紀最小,也可能是我個性比較叛逆,大哥給我的愛與關懷一直都比其他兩位兄長都多,不准二哥、三哥欺負我,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我不去欺負人就不錯了,哪輪得到別人欺負我?

  「再加上,我向來任性妄為,吃定了大哥心軟,知道他疼我,不管做錯什麼,他都捨不得苛責,若是小錯,他婉言勸導;若是大錯,他會緊鎖著眉頭,把自己關在房裡,難過得好幾天不說話,他不會怪我,而是怪他自己教得不夠好……」

  雪融靜默聽著,長指撥了撥他垂落額前的發,笑笑地道:「我想我明白你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不是蹲綠島了。」

  「二哥看不慣我總是讓大哥煩惱,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只一次的搶了大哥的女朋友。言仲夏說,要不是礙於大哥的交代,他早就想扁我了,今天這場架,打得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說完長長一串,他停了下來,等著她的反應。

  「你真的有搶過你大哥的女朋友?」

  「當然。知道他上一任、上上一任、上上上一任戀情都是怎麼結束的嗎?因為她們上了我的床!很禽獸吧?連恩深義重的大哥,我都能這樣傷害。」他挑釁回應,冷冷的笑意,並末到達眼眸。

  這傢伙又在鬧彆扭了。

  愈是在乎的事物,他就愈會堆起保護色,害怕被看透的無地自容。

  她無奈地輕笑,哄孩子似的,口氣包容。「好好好,很禽獸。然後呢?」

  他白了她一眼,似是不滿她的敷衍。

  「大哥又戀愛了,這一回,他相當認真,但是他們鬧翻了,所以我和言仲夏也鬧翻了,他不爽我惡習難改,沒心沒肝沒人性,我們差點連房子都拆了。」

  「被最親的人誤會,心里一定很難受吧?」柔軟掌心,輕撫帶傷的臉龐,語氣中蘊涵著沒出口的心疼。

  他倏地瞪住她。「你又知道是誤會了?我前科纍纍,再多這麼一回也不稀奇!」

  「但你沒有,不是嗎?」清眸澄淨如昔,定定回視他。

  「你怎麼知道沒有?」連朝夕相處二十幾年的兄長都不相信他了,不是嗎?她認識他才多久?哪來的篤定?

  「因為我懂你。」

  一句「我懂你」,莫名的震動了他的心。

  「言談之中,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你有多愛這個大哥。也許你真的曾經搶過他的女朋友,你會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刻意去傷害最親最愛的大哥。既然你都說他認真了,那就不可能再去搞破壞,令他痛苦。」說完,她停了下,反問:「你有嗎?」

  「……沒有。」

  她輕輕笑了。「我太清楚你的個性,你總是任性得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被誤解了也絕對不會刻意去澄清。」輕撫不甚自在的俊顏,軟調如春風柔吟。「為什麼要怕別人看清你的心呢?愛一個人並沒有錯啊,這沒什麼好丟臉的。」

  他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她,近在咫尺的嬌顏脂粉末施,不特別出色,最多只算清秀,但這一刻,看在他眼底,竟覺美斃了!

  他出其不意地傾身上前,貼上朱唇,重重親了她一記。

  「你幹麼?」她被吻得愣頭愣腦。

  嚇死人了,動不動就發情。

  他笑笑的。「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吻你。」

  她微紅了瞼,瞠他一眼。「你正經點好不好?都被扁了還敢不正不經。」

  他一臉無所謂,順勢滑低身體,舒舒服服地枕著她的腿,仿佛那些傷不在他身上。

  「你們兄弟一向都這樣稱呼對方嗎?」

  「怎樣?」他反問。

  「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未免太——直接。

  他不屑地嗤哼。「會走路的國際禮儀書有什麼資格說我?」

  她愣個三秒,爆笑。「你們兄弟——好可愛!」

  言立冬任她去笑,枕著玉腿,沉下眼皮。

  事情落幕後,他和言仲夏各自出門。他知道仲夏是去找方歆——他的甜蜜冤家,因為身上的傷,有她收留、疼惜。

  那他呢?那一瞬間,為什麼只想到要來這裡?因為知道這個女人會為他清毒上藥,還是潛意識里,知道只有她懂他?

  所謂的紅顏知己,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立冬,回房去睡,這樣會著涼。」雪融輕拍他,柔聲交代。

  言立冬沒理她,連哼都沒有。

  任性的傢伙。

  沒轍,她只好脫下身上的外套,覆在他身上。

  他翻了個身,臉埋進她腰腹間,悶悶咕噥了聲。

  「什麼?立冬,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她伸手搖了搖他,可他已不打算掐理她,逕自睡去。

  雪融皺皺鼻,她是不是聽錯了?他剛剛好像是說——

  我很高興認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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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來接我下班?」肩上夾著手機,另一手翻著等會兒開會要用的資料。

  「我說言先生,您似乎很閒?」

  「還好。」

  口氣就是閒得很!

  她咬著牙,一字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Mr.言,你今天不是要面試嗎?敢再給我故意搞砸,咱們就走著瞧。」

  「晚上我要吃豆瓣鯉魚、檸檬雞、家常豆腐,還有洋蔥炒蛋。豆瓣醬不許用上次那罐,辣死了,檸檬雞不要灑什麼香菜層,我拒吃,還有……」

  可——惡!

  她用力吸了口氣,命令自己冷靜。

  「好,你有種就再去和麵試主管調情,我煮個通樂加巴拉松給你吃,保證不辣、不加香菜層!」她用力切斷通話。

  這傢伙!實在會被他氣到胃出血。

  公司內。

  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收拾好桌面正欲返家,手機適時響了起來,她連看也沒看,接了劈頭便說:「行了,已經在走了,您大少爺再多等兩分鐘會怎樣?趕著生孩子啊!」

  「……」另一頭遲疑了幾秒。「融融?」

  正欲開門的手頓了住。「家瀚?」

  「嗯。你——在忙嗎?」

  乍然聽到他的聲音,胸口還是會有止不住的悶痛感,舉竟,她曾經那麼真心真意地對待過他,也曾有過相知相惜的歲月,給過彼此無數快樂時光——

  這些,不是說抹,就能立刻抹去的。

  她靠著墻,輕吐了口氣。「還好,正要下班。」

  「你……最近還好嗎?」

  還好嗎?他問這句話代表什麼?

  真心希望她過得好,還是認為沒了他,她會過得不好?

  狠狠背叛,傷害了她,才來問她好不好,她還能怎麼回應?

  「很好,我過得非常好。」來不及深思,話便飄了出口。

  「那就好……」他喃聲低語。「融融,你有空嗎?我在你公司樓下。」

  她一震,差點拿不穩手機。

  他,在樓下?

  他,想見她?

  「融融?你有在聽嗎?」

  另一端的催促聲,喚回她的神智。

  她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有,我聽到了,我現在就下去。」

  將手按在胸口,試圖平復紛亂的思緒,開了門,挺直腰桿下樓。

  她一眼就看見他,他還是站在老地方,每當下雨天,或是她加班太晚,他就是站在那裡等待著她,為她的安全而溫馨接送。

  不同的是,這一回,有另一個人陪著他等待。

  酸酸的感覺揪住心扉,她趕在迷蒙的霧氣漫上眼眶之前,強行逼回。

  「雪融——」倚偎在他身邊的女孩主動向她打招呼,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嗨,怎麼有空一起來?」她知道她笑得很牽強,但是面對著橫刀奪愛的好朋友,誰還能自在得起來?

  魏家瀚欲言又止,迎視她的眼神,有著深濃的歉疚……

  「我們要結婚了,來給你送張喜帖。」他的另一半搶先回答。

  雪融心頭一震,幾乎站不穩。

  有一瞬間,她看得出他伸手想要扶她,但礙於另一個女人,終究沒那麼做。

  「我……小瑤堅持要親自來知會你一聲,所以……」

  小瑤堅持?那我呢?你顧慮過我的感受沒有?

  魏家瀚,你夠殘忍了!

  「雪融,你應該會到場吧?」小瑤的話,在如今聽來異常刺耳。

  都已經成功地由她身邊奪走她的男人了,她究竟還想證明什麼?

  證明魏家瀚不會對她舊情難忘?證明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得到這個男人了?

  別人的不安全感,為什麼一定要建立在對她的傷害上?她都已經退讓了,不是嗎?他們到底還要把她逼到什麼地步才夠?

  看著遞到眼前的喜帖,怎麼也伸不出手去接下。

  「當然會,不過,那也得你們真能順利結成婚才行。」一道聲音由後頭傳來,她的腰被一道有力的臂彎環抱住,代她接過那張紅得刺目的喜帖。

  她愕然仰首,言立冬噙著冷笑的俊顏出現在眼前。

  「你什麼意思?」小瑤沉下臉,繃著聲音。

  「沒什麼啊,那個九二一和華航空難裡頭,也多得是快要結婚的准新人,再不然什麼新郎新娘向後跑之類的電影也看得不少了,人生禍福難料嘛,所以那個禮金要包什麼顏色的……嗯,我會再和雪融斟酌。」

  寥寥數語,說得她臉色又青又白,不禁將矛頭指向沈雪融。

  「雪融,這就是你交的朋友?素質真高。」

  她還來不及反應,言立冬涼涼接口:「咦?我也覺得你交的朋友素質不低耶!」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前頭的男女,表面帶笑,眼神卻冷得凍人。

  魏家瀚複雜的眼神始終盯著她,但她已無法理會太多,虛軟的雙腳幾乎撐不住身體重量。

  「別說了,立冬。」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回去了,好嗎?」

  「好,『回家』!我餓了。」他一字字說得清楚,圈在她腰際的手,始終沒放。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對了,兩位如果有做婚前健康檢查,建議先驗驗魏先生的性別,這麼聽女人的話,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這人的嘴巴實在壞到沒得救了,修理人完全不傷腦力。

  她心里清楚,他是在為她受的委屈討點利息,但她實在高興不起來。

  她並不是那種軟弱到只能任人欺凌的小媳婦,只是——太傷心,傷心到無力反擊。

  而貼在腰際的大掌,渡來陣陣熱力,讓她有了支撐下去的力量。

  「你不是要吃洋蔥炒蛋?家里的雞蛋沒了。」

  「一起去買。」俯身附在她耳畔,調情似的輕咬了下她的耳垂。「雖然我其實比較想吃你。」

  聲音漸行漸遠,身後那對男女,被遠遠放逐,至於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她已無力再去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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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沈雪融在廚房料理晚餐,而言家少爺,沒有疑問的是在客廳等著張嘴吃飯。

  開著水龍頭,挑菜、洗菜、切菜,所有動作全憑本能,切著切著,視線愈來愈模糊——

  一道熱源由身後貼上,言立冬自後頭擁抱她,輕吻她的耳畔、頸膚,伸到前方的手,由衣擺順勢探入。

  她渾身一顫,菜刀差點劃到手指。

  「立冬,你、你做什麼——」她擱下菜刀,無力地吐出話。

  言立冬扳過她的身子,抵靠著流理??,讓她清楚感受到他亢奮的慾望。

  她輕抽了口氣。「別、別鬧了,我在……煮飯……」

  「我說過,我想吃你。」煽情的吻一路游移,由頸際往上栘,吮去她不知何時跌落的淚。

  「立冬,你知道我——」

  「不許給我想他。」他淡漠地阻斷,加重吮吻的力道。

  她閉上眼,任由他在她身上製造一波又一波的激情魔法。

  「你今天,不需要這樣的……」

  「我損他,你心疼了?」

  不知是否情慾之故,她輕輕顫抖。

  心,好空,好冷。她下意識地緊抱住他,渴望汲取多一點的溫暖。


  「我不要求好聚好散,可是最起碼,留給我基本的尊嚴,我們至少真心的疼惜過對方的,不是嗎?為什麼他現在,只聽得見小瑤的堅持、小瑤的不安,卻忘了顧及我的難堪?那個擔心我工作太累、整夜追問我的心事、校園唱情歌的人,難道不是他嗎?」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快不能呼吸。

  言立冬仿佛壓根兒沒聽進耳,逕自投入情慾渴求,解了幾次裙扣沒成功後,恨恨低咒。「下次不許穿這件窄裙。」

  她一聽,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她這麼傷心,他居然只關心這件裙子太難脫!

  醒了?

  她,曾經迷失過嗎?

  然而,這一刻,她已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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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8: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他們,算不算是一對戀人?

  言立冬無法下定義,她就這樣突然的闖入他的世界,從此佔有一席之地。

  他們依然擁有各自的生活圈,她心里是下是還有舊情人的影子,對魏家瀚無法忘情?這他從不過問,也下會去干涉,因為當她寂寞無助時會想起的人,是他。

  他不是什麼貞節烈男,從不時興守身如玉那一套,偶有艷遇,仍會風花雪月來上一段,但不論怎麼玩,總還記得有她。

  他們與其說是情人,倒不如說是蜂與花,各取所需,也相互依存。

  從不以為自己能與同一個女人維持如此長久的關係,他總是太快的倦了、膩了,再尋往另一處陌生的女人懷抱、嘗著不同的女人香氣。可是對她,至今不曾倦膩,來到她身邊,他可以安於平凡。

  直到,他在這裡過夜的次數多了,他開始會將衣物留在她的衣櫥;她開始會準備他愛吃的食物:皮夾上被她嬉鬧著貼上月余前遭她暗算,強拉去拍下的大頭貼;日常生活中,成雙成對的用品,昭示著除去肉體之外,純然的心靈親密。

  他們之間,不再是純粹的情慾糾纏,她會在大清早以電話喚他起床,不厭其煩地準備一打鬧鐘讓他砸,為生活瑣事叮嚀,囉嗦得像個老太婆。他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下意識的來找她,就算什麼都不說,她也懂得;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相陪。

  直到那一天,她在他肩上,哭得傷心欲絕,然後在他的情慾撫慰下落幕。

  他明白她是多麼死心眼的女人,一旦愛上,可以如此痴絕;就連分了,也還能堅持為對方哭盡該給的淚。

  他還知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不拘泥於世俗規範,從她敢與他發生一夜情就知道了。她清楚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不被迂腐的舊式觀念所局限。

  他更知道,她是個聰慧的女人,看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思細膩如發,該溫柔時,絕對玲瓏冰心解人意。

  她有點小固執,一旦她決定的事,旁人很難動搖;但卻不會盲目堅持,她懂得什麼時候該放棄。

  她很獨立自主,在職場上,魄力不輸男人,所以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甚至篤定地相信,再給她幾年,沒有男人會配得上她。

  女強人比比皆是,並不稀奇,重要的是,回到家,穿上圍裙,她的廚藝可以讓五星級的大師集體切腹自殺。不論何時來,她都能將家中打理得溫馨整潔等候他,賢慧得要命。

  「立冬,你衣服又忘記帶進去了。」浴室門被輕敲了兩下,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衣物由門縫遞了進來。

  看,多麼的溫良賢淑,這才叫真正的女人嘛!葉初晴、方歆和蘇妍舞真該羞愧得自行了斷!

  洗完澡走出浴室,見她坐在床沿,衣服摺到一半,逕自神遊太虛。

  「發什麼呆?」隨意瞥她一眼,轉身到廚房倒了杯水。

  再回來時,沒意外的見她拎著毛巾等待,並且第五十三次重申:「你再說不聽,下次我直接把你的頭砍下來,讓你連洗頭都省了!」

  他第五十三次和她賭,如果下次她會不理他的話,不用她動手,他自己砍。

  啜了口溫水,眼角掃到床上的喜帖,她剛剛就是在為這個發呆嗎?

  他順手撈起,隨便瞄了兩眼,不感興趣的丟開。

  雪融熟稔地替他擦拭濕發,邊說:「陪我去,好不好?」

  「你真想去參加那對狗男女的婚禮?」不會吧?她有這麼閒?

  「什麼狗男女,你留點口德。」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是我同事啦,想到哪里去了!」

  「有交情?」

  「還不錯,聊得上幾句。我知道她和男朋友愛情長跑滿多年了,再加上她年紀也不小了,家里在催,索性就結了。」

  「何必多此一舉?結了還不是要離,乾脆——」

  「言立冬,你夠了哦。」他就沒一句好話可以說嗎?「你到底要不要去?」

  「也好,去祝賀人間平添怨偶一對。」

  她嘆了口氣。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糾正了N次後也是會累的。

  她總算認清,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欠揍,她決定不再逆天而行。

  「你之前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嗎?幹麼又辭了?」早早轉移話題,以免氣死驗無傷。

  「主管沒看見我的能力,只看見我的外表。」

  不會吧?男人也有被當花瓶的命運?

  她瞭然地接口:「女主管?」

  他嘆氣,點頭。

  「了解。」這點可以接受。「那之前那個五小時二十八分的呢?該不會也是女主管吧?」這紀錄太離譜了!

  「答對了,送你香吻一個——」正欲湊上嘴,被她擋掉。

  「所以你就走人?」

  「當她擺明瞭上床意圖,你會怎麼做?」他反問。

  「你是那種有花不採的人?別逗了!」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是啊,所以我做完才走。」他隨口應了句。

  她動作頓住,沒搭腔,默然轉身。

  「喂,你去哪里?頭髮還沒干——」吹風機迎面丟來。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吃錯藥啦?

  一整晚,她異常沈默,連他刻意纏鬧,她都提不起勁;習慣在他懷中安睡的她,頭一回,在他留宿時,沒有主動向他尋求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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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參加完她同事的婚禮;而她當場接到花球之後,情況更加明顯。

  她常會一個人靜默的發著呆,問她在想什麼,她會笑笑地告訴他:「想晚上要煮什麼菜。」

  再不然就是說:「工作上的事不太順利。」

  但他知道不是。

  有好幾次,夜裡醒來,發現她沒睡,靜默地凝視著枕邊的他,問她是不是睡不著,她也回他:「沒。剛醒來,你睡你的。」

  那一天,整理屋子,清出好多用不著的東西,其中還包括一把吉他。

  她告訴他,魏家瀚曾用這把吉他彈過情歌給她聽,讓她領略愛情的滋味。

  他知道她是在猶豫這把吉他是否要丟棄。

  掙扎了好久,問他:「你會彈嗎?」

  「學過。」他答得模棱兩可。

  「那,可以彈彈看嗎?」她用好亮、好認真的眼神凝望他,那一刻,他竟驚悸得無法迎視。

  「都那麼久,早忘了。」開玩笑,要他做那麼噁心的事,先殺了他再說。

  那種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就離他好遙遠了。

  她垂下頭,不再說話。

  他看下見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久、好久的她,輕輕吐出一句:「難道……真要從此丟棄愛情?」

  「這麼捨不得,那就留下算了。」他代她做下決定,將吉他放回原處。

  既然這把吉他代表她和魏家瀚的愛情,捨不下是人之常情,實在看不過去她掙扎著強迫自己割捨。

  「立冬,對你而言,我算什麼?」

  這是第一次,她問他這句話。

  對他而言,她算什麼?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一直是特別的,不同於身邊來來去去的床伴,她給他的,是超脫肉體激越,一種似水的平和與寧靜,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一直以來不就是這樣嗎?

  她到底是怎麼了?最近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舉動,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再來是幾天之後,在洗澡時聽到手機鈴聲,是她最不喜歡的刺耳鈴聲,沒有疑問是他的手機,等他走出浴室,她已經接起。

  由她手中接過手機,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講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言仲夏,大概是認出雪融的聲音,直追問一堆有的沒的,還叫他改天帶回家看看。

  開玩笑,他幹麼要講?這群人想看他笑話很久了,他瘋了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言仲夏,你煩不煩?我說沒什麼好講的,你聽不懂人話啊?你敢在大哥面前說些有的沒的,我一點都不介意和你再拆一次房子!」不爽地切斷通話,將手機隨手一拋,對上了她專注凝視的眼神。

  「你的家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道。」

  「你沒提過?」

  「幹麼要提?又不是結婚合八字!」

  「你很排斥結婚嗎?那假設我說——我有這樣的衝動呢?」

  這番不尋常的對話,總算引起言立冬的關注。

  他皺著眉,不解地回視她。「你腦袋不清醒嗎?」

  她幽幽嘆息,很輕很輕,輕到聽不見的那一種。「立冬,我可以這麼問你嗎?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

  他怔住。這是第二回,她問類似的話。

  「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女人。」他困難地吐出這一句。

  「是嗎?很重要?那為什麼不敢讓你的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一直以來,不都是兩個人平靜相伴,他很滿意這種無負擔的相處模式,為什麼要把一堆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她搖頭輕笑,笑得好苦澀。「你見過你大哥、二哥、三哥的另一半沒有?你知不知道她們的名字?知不知道他們在一起?

  「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讓我見你的家人,從不讓人知道我們在一起,除了知道你父母早逝、有三個哥哥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我甚至連你住哪里都不知道!說白了,不就因為我只是外面玩玩的女人而已,沒必要見你的家人,沒必要知道太多事,不是嗎?」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對她,他並沒有玩玩的心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絕對認真的,他只是沒有辦法定下來,無法給予地老天荒的承諾,這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的,現在這樣逼他,又算什麼?

  「你在跟我鬧情緒嗎?當初選擇這種相處模式的人也是你,我一直以為你是特別的,不同於世俗女子,但你現在這樣,是在逼我遠遠逃開嗎?」

  她訝然瞪大眼,還來不及張口,盈眶的淚淹沒了聲音。

  遠遠逃開……

  他說得好輕易,可她卻……陷得太深,再也放不開……

  她錯了,他也錯了!她終究只是平凡的女子,有平凡女子逃不開的愛怨嗔痴,不知從幾時起,他在她心中變得太重要,不自覺的依賴他太深,她瀟灑不起來……

  收不住的淚,一顆接一顆的掉,不願用哭鬧留住他,不願他看見這樣沒用的自己,她倔強地背過身。

  他也該轉過身,就此分道揚鑣的,當彼此的關係陷入糾纏不清的境況時,他通常會毫不猶豫地背身而去。他實在不需要女人太多的愛怨糾纏,也疲於應付,該殘忍的時候,他絕對做得比誰都狠。

  但是這一套,在她身上完全失了效。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留住了他的步伐,他走不開。

  不自覺的嘆息出了口,他伸出手,將她按進胸懷,聲音硬邦邦的。「哭什麼!我又還沒死!」

  原本,不是單純的她藉由他治療失戀傷痛,而她收留他漫遊後疲累的步伐,彼此相互慰藉空虛的心靈嗎?曾幾何時,一切都變了調……

  滴滴的淚,流過不再純粹的男歡女愛;密密的擁抱,纏住不再來去自由的心

  一切,全亂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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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愈來愈少了。

  數不清第幾次,言立冬視線由電視螢幕移向她沉靜的側顏。以往,她會倚偎在他懷里,陪著他欣賞電視節目,就算是再冷的笑話,她都可以笑得很開心,聽她清靈的笑聲,讓人身心舒暢。

  可是現在,她不再主動向他尋求依靠,靜靜卷坐在沙發一角,像要與整個世界都隔絕——或者,她想隔絕于心門外的,只有他?

  留意到她眉心輕顰著,氣色不是很好,再迴想起剛剛??飯也沒吃多少,一向喜愛下廚的她,今天破例叫了外食……

  他忍不住問出口:「怎麼了?」

  「沒。」照慣例,她用淡淡的一個字打發了他。

  早知道會是這樣了,她現在根本連話都懶得跟他說!

  言立冬不由得一陣氣悶。

  「我想睡了,你自己慢慢看。」

  睡?現在?晚上八點二十一分?

  這麼爛的藉口,她說出來不怕愧對蒼生黎民?

  言立冬瞪著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就這樣丟下他,去睡她的大頭覺。

  遙控器轉呀轉,由頭轉到底,再由底轉回來,有線、無線台都讓他轉遍了,沒一台順眼的,腦中浮現的盡是她哀怨的神情……

  夠了!言立冬發誓,他受夠她的陰陽怪氣了!

  心浮氣躁地低咒了聲,他丟下遙控器,跟著起身回房。

  床的另一方,空著屬於他的床位,她整個人像隻小蝦球,蜷縮在靠墻的角落,小臉幾乎埋進棉被裡。

  他悄悄上床,由後頭擁住她,輕吻她微涼的頸膚,淺淺拂吻,自耳後、臉頰、下顎,一手解向胸前睡衣的鈕釦,才剛碰上紅唇,她偏頭避開。

  「不要。」明白他的意圖,她掙開他的懷抱。「今天不要。」

  他頓住動作。「為什麼?」

  「我好累,你讓我休息。」

  累?多敷衍的理由!

  是身?還是心?或者,是對這樣的關係感到累了?

  「你何不乾脆說,你厭倦的其實是我?」

  「不是,立冬,你不要這樣想——」

  「不是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陣子對我說的每一句話、給的每一個笑容有多牽強?如果和我在一起已經那麼不快樂了,為什麼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他極度不爽,隱忍許久,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不靠近他,也不讓他親近,她不是存心和他冶戰嗎?

  「我……」她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看在眼里更火。「你是想測試我的耐心嗎?那麼我告訴你,我的忍耐度差到極點!」

  他咬牙跳下床,不願再多看她一眼。「如果真的這麼勉強,我走!」他受夠她怨婦似的神情了!

  「立冬!」她顫聲喊住他。「別走,留下來——」

  「還留下做什麼?相看兩相怨?」

  「不是。我只是……身體不舒服。」

  「是嗎?」他態度冷漠。「哪里不舒服?」

  「我——生理期。」她小小聲招認。

  他錯愕地回頭,瞪了她幾秒。

  而後,什麼也沒說,大步離去。

  他——就這樣走了?丟下她,面對所有的無助?

  她難受地閉上眼,分不清一波波襲上的痛楚,是來自下腹,抑或心頭。

  她以為,她已經將內心的渴求壓至心靈深處,埋藏得極好,可是為什麼,還是讓他感到困擾了?

  她不想這樣的,她也想像以前那樣灑脫地笑看一切,可是,當他變得愈來愈重要,放在他身上的感情愈來愈深,她無法忍受那副擁抱她的身體,去與別的女人纏綿,光是想,心就好難受。

  這是女人的宿命,是一旦戀上了,永遠擺脫不掉的情緒宿命。

  但是他不會懂,他的心總在遊戲人間,不為誰停留,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懂,那種愛得心都痛了的感覺。

  在他眼里,她只是在無理取鬧,但是他又怎麼會明白,她心底的悲哀?

  那天,參加同事的婚禮,看著同事沈醉在幸福當中的甜蜜笑意,她也是女人,她也會嚮往、也會渴望啊!

  尤其當同事笑著對她說:「原來你有個這麼帥的男朋友,真是惦惦呷三碗公半。什麼時候會有好消息啊?」

  她答不出來,笑在臉上,苦在心里。

  她怎麼可能有好消息?根本連想,都是奢侈。

  同事刻意尋找她所在的位置,將花球拋給了她,其中的善意與祝福無須言傳。當大夥兒起鬨,笑鬧著恭喜他們時,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她擡頭凝望身旁笑得滿不在乎的他,心底比誰都清楚,他永遠不會給她那樣的幸福。

  她甚至,不會是他的唯一。

  她陷得太深,把一切都給了他,可是他的世界,她卻走不進去,這樣不平衡的關係,她如何能不心生怨懟?

  他知道這種要收收不回,要放放不掉的掙扎嗎?

  「有這麼痛嗎?五官都擠成一團了。」乍然響起的聲音,令她迅速擡起臉。

  「你——」他不是走了嗎?

  言立冬遞來水杯和一包不明藥物,嘖嘖有聲地嘆息。「本來就長得很抱歉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把我嚇破膽,可以再更恐怖一點。」

  常被她糾正的壞嘴巴,在這一刻聽來,竟覺天籟般的美妙。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藥丸。「這什麼?」

  「藥劑師說,這對生理痛有幫助。」

  他——是去藥房替她買藥?!

  吞下藥丸,看著他將她衣擺拉高——

  「立冬……」

  「放心,本人沒那麼好的胃口,姑娘貞操無虞。」他沒好氣地道,將熱敷袋放上。

  她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意外他會有這樣的舉動。

  未及深思,她拉下他,吻了一記。

  「幹麼?」輪到她發情了?

  「沒,只是突然好想吻你。」她將之前他曾說過的話,原原本本的奉還。那是一樣的感動。

  「真記恨。」對於她的「報復」舉動,他只是挑了一下眉,上床摟過她,移開熱敷袋,掌心緩慢揉撫,一會兒再繼續熱敷。「好點沒?」

  「嗯。」小腹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女人真是麻煩,問題一堆!」他不甚熟練的動作告訴她,這是他頭一回為女人這麼做。

  聽著他喃喃自言的牢騷,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去問與生理期相關藥物的表情,她止不住嘴角上揚。

  她該感到安慰了,至少他對她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他瞪著她嘴角的笑意。「不是很痛嗎?」

  「那不叫很痛,叫非常痛,痛得想殺人。」

  「你唬爛男人沒生理期啊?」誇張!

  「是啊。有本事你也痛痛看,等你了解女人的痛苦時再來跟我談。」

  「你可以再無聊一點!」原來生理期中的女人沒智商。

  沈默了一陣——

  「立冬。」

  「幹麼?」他沒好氣地應聲。

  「剛剛水杯好像拿錯了,那是你的。」她有瞄到底部的字。

  「吻得天崩地裂時都不擔心口水吃太多了,還介意茶杯?」

  「怕吃多了你的口水,會和你一樣沒水準,好好的杯子,你刻什麼東西?」

  「『遠』看山小,哪里沒水準了?」她果然漏看了邊緣那個超小字。「如果你要的話,我還可以在另一個杯子加上『近看水小』,有山有水,湊成對聯。」

  「看衰……」她嗆了嗆氣,真是怎麼念怎麼難聽。「不用了,謝謝、謝謝!」趕緊謝絕好意。

  「那還不快睡!」

  過了一會兒——

  「立冬。」

  「嗯?」

  「你的手好暖,好舒服。」

  「更舒服的你都見識過了,這算什麼。」

  「呵!」她一點都不介意他帶顏色的隱喻。

  又過了一會兒。

  「立冬。」

  「又怎麼了?」聲音開始有了火氣。

  「你忘了按摩。」

  「嘖,快睡!」

  柔柔的撫觸,伴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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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如果他以為,所有的不愉快就這樣告一段落,那些讓人心煩的事,都會隨著那一夜煙清雲散,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她表面上看來平靜,再也不會去過問他的任何事,也不會再拘泥於承諾或愛不愛之類有的沒的,她會將家里佈置得溫馨宜人,等候他的到來;她還是會和他說說笑笑,關懷備至;夜裡仍會倚偎著,銷魂纏綿……

  一切看來都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反而一天比一天更浮躁,總覺得她並不是真正的快樂。

  她或許以為他沒留意,有好幾次,他捕捉到她轉身之後,眼底悄悄流泄的輕愁,總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不再掩飾滿身的落寞……

  事情並沒有過去,她只是在壓抑,從檯面上,改為檯面下的問題,這些他都知道,只是她不說,他也就矇混著,不去面對。

  因為……他不知道面對之後,他們之間又會變成怎樣,也許……真的就到此為止了……

  這是她和他,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也因為這樣,誰都不敢說破,努力粉飾太平。

  日子,還是照過,或許是多了那麼一點愧疚心理,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明顯增加,在她這裡過夜的次數,也比以往多出許多。

  直到一連來了幾次,都找不到她的人,他也沒放在心上,一向不習慣緊迫盯人,更不會打電話去追問她的行蹤。

  一個禮拜後,她終於回來。

  問她這一個禮拜去了哪里?正在梳發的她,訝異的由鏡子前轉頭。「回我媽那裡住幾天啊,我客廳茶几上有留字條給你,你沒看到?」

  「沒看到。」見她不在就走人了,哪會留意屋子什麼地方多了一磚,什麼地方少了一瓦。

  「那你不會打電話問我?」

  「幹麼要打?」她不過問他的事,他同樣也不會干涉她太多,他的諸多缺點中可不包括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表情僵了下,扯出一抹笑。「說得也是。」

  幹麼要打?是啊,幹麼要打?他根本不在乎她去了哪里,今天就算她失蹤一個月,他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又來了!她是笑著的,可是一轉身,眼神卻透著悲哀——

  他遲疑了下,問出口:「之前都沒有聽你提起,怎麼突然想到要回去?」

  「也沒什麼啊,就好久沒回去了,臨時想到,就回去陪她吃個飯、聊聊近況嘛!」顯然這個話題並不適合,她三兩句打發掉,草草結束話題。「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看著她過於匆促的背影,直覺告訴他有哪里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電話鈴聲打斷他的凝思,他看了眼緊閉的浴室門,順手接起。「喂?」

  「……」一片岑寂。

  「喂?請問找哪位?」

  「……雪融在嗎?」是有點年紀的婦人聲音。

  「她在洗澡。」想了下,他猜測地問:「是沈伯母嗎?」

  「對,我是她媽。你——是她的男朋友?」

  「呃……這個……」很難解釋。

  也難怪啦,三更半夜還在女人的家里,說那種「她在洗澡」的話,還想要人家怎麼想?

  說朋友太扯了,會交到床上去的朋友可沒幾個;說男友,他們的交往又不在世俗認定的範圍。

  「唉呀,原來她有男朋友了,這丫頭真是的!也不坦白告訴我,這樣我就不用老是擔心她的終身大事,傷神傷力的替她安排相親了。」

  「相——親?」原來這幾天,她是去相親?

  「啊!你不要介意,都怪那丫頭沒告訴我,叫她相親她只會推三阻四的,又不明說,我哪知道她在想什麼?本來還想問問她對那位陳先生印象如何,現在知道她早有對象,我就不必傷腦筋了。啊你哪時有空?叫雪融帶你過來吃頓飯,這丫頭也真不懂禮數,都已經留你過夜了,還不快帶回來見見老母……」

  「沈伯母!」他有些無力地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厚!這個歐巴桑,一開口就是一長串,能不能讓他說句話啊?

  「啊,對了,聊了那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言。沈伯母——」

  「顏色的顏?還是嚴肅的嚴?」

  「隨便。我——」

  「姓怎麼能隨便?」

  「言語的言。伯母,其實我想說的是——」

  「原來是言語的言。這個姓很少見喔!啊你幾歲?和雪融交往多久了?家里還有些什麼人?有沒有穩定的經濟基礎?什麼時候要結婚……」

  真是夠了!

  言立冬決定不再試圖掙扎。

  「抱歉,伯母,這些我們改天再說,我和雪融還有事要談。」

  「記得叫雪融帶你回來!」還不忘叮嚀。

  「再說了。伯母再見。」當機立斷,馬上掛掉電話,不讓對方有機會再哈啦一句,免得更加沒完沒了。

  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目光下意識又飄向浴室門口。

  她為什麼不坦白告訴他?要不是這通電話,他還不知道她這幾天是跑去相親。

  他們之間並沒有那樣的約束力,她該清楚的,就算知道她去和別的男人吃飯、看電影,甚至親吻上床,他都不能怎樣。

  雖然……心里真有那麼一點不舒坦。

  「我剛才好像聽到電話聲?」沈雪融走出浴室,放掉包在頭上的毛巾,長指攏了攏,抖散一頭濕淋淋的長髮。

  「我來。」不知哪來的衝動,他接過吹風機,修長手指撩動發絲,感受它在指掌間翻飛的美感。

  她放鬆身體,享受他的服務。

  「你今天吃錯藥啦?」沒事獻慇懃,有問題哦!

  「你媽剛才打電話來。」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此話一出,她表情一僵,不自在地坐直身子。「她——對你說了什麼?」

  他隨意瞥她一眼。「你應該要比較關心我對她說了什麼吧?」

  「呃……那你對她說了什麼?」

  「她誤會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誤會?

  「噢,沒關係,我會解釋。」她干澀道,移開視線。「我媽這個人就是這樣,有點自以為是,她——沒對你扯一些有的沒的,造成你的困擾吧?」

  「請定義何謂『有的沒的』?」

  「啊,噢,沒有,沒事就好。」她輕吐了口氣。

  言立冬看在眼里,並沒說破。

  關了吹風機,齒梳一道又一道的滑過青絲。她有一頭很漂亮的長髮,又黑又直,柔亮順滑,直留到腰際。

  「剪了好不好?」她突然說。

  「為什麼?」

  「太長了,不方便整理。」

  「別吧?你全身上下,就只剩頭髮能看了。」

  這張壞嘴!她手肘不爽地頂了他一記。

  他低笑,撩過她的發,傾下身貼著她的頰。「第一眼見到你,最先吸引我的,是這頭長髮,美得風情萬種。」

  這人也會說情話耶!她還以為他天生出口沒好話。

  「我曾經吸引過你?」她訝異地問。

  「廢話!」他白了她一眼。「你真以為我精蟲過盛,和誰都能交配?」

  是這麼以為過。

  她悶悶地忍著笑。

  「你的表情嚴重羞辱了我。」他一臉不爽,懲罰性地啃咬她的耳垂。

  「別鬧——」她嬌笑,怕癢的閃躲著。

  在一起這麼久了,言立冬相當清楚,她這一帶有多敏感。

  他輕呵著氣,舔吮耳垂。「可以嗎?今天。」

  她一陣輕顫,無力地點頭。

  他伸手,將她抱上床,疊上柔軟嬌軀,將臉埋入馨柔發間,頰貼著頰廝磨了會兒。

  「立冬?」他今天好怪,所有的舉動,少了以往的狂肆激情,多了種……近似溫存的感覺。

  他仰眸,封住柔唇,淺淺吻著,印上彼此的氣息、溫度,才逐漸深入探吮。

  「嗯……」她伸手圈住他的頸項,閉上眼全心回應,這般縫縮人心的纏綿,牽動她的心,醉了神魂。

  結束了這一吻,他深深凝視著她,又吮了下在親吻後顯得更加水嫩誘人的紅唇,轉移陣地往下探索,順口丟出一句:「你媽問你,對那位陳先生印象怎樣。」

  雪融一震。他知道了?!

  「立冬,我——」

  「不需要對我解釋。」他淡淡打斷。「你知道不需要的。」

  「我……我並沒有……是我媽她……」發現根本不知從何說起,她悶悶的低語。「我要的是你。」

  「你是什麼樣的個性,這麼久了,我會摸不透幾分?你不想做的事,天皇老子都勉強不了你。其實潛意識里,你還是有所渴望的,而那些,是我給不起的,再加上長輩施壓,所以你去了。只不過因為你還放不下我,所以這一刻,你仍在我懷里。」

  她啞口無言,一句話都答下上來。

  最震驚的,是他竟將她看得如此透徹,比她自己還透徹。

  「其實,你不需要這樣。你很清楚,我不是那個會陪你到最後的人,如果另一個人還可以,給得起你想要的,那就去吧!」一手探入溫潤香軀,寸寸撫吻。

  「立冬!」她渾身一顫,摟緊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真的!立冬——」

  他無所謂的搖頭。「你有你的選擇,我只是要告訴你,不管你最後做了什麼樣的決定,你曾經給過我很美好的回憶,這樣就行了。」

  這番話,近似道別。

  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要說了!拜託你,這樣就好!」意識到共行的路已走到絕境,她恐懼著,絲毫不敢鬆手。

  「偉大的小鴕鳥。」他諷笑,帶著一絲心憐。

  「鴕鳥就鴕鳥。我不想放——」她委屈低喃,兩顆清淚滾落。

  言立冬不容她藏起自己,勾起埋在他胸壑的小臉,吮去淚珠,皺眉抱怨。「味道真怪,下次不要再抹什麼晚霜了,我怕汞中毒。」

  殘淚未乾,她被逗出一絲笑意,主動吻上他的唇。

  他悶哼了聲,一邊清除兩人之間的阻隔,一手探向床頭櫃——

  她知道他在找什麼,擡手阻止他。「別用,今天別用,好嗎?」

  他奇怪地瞥她一眼。「你想吃避孕藥?」

  「不,什麼都不用。」

  他停下動作。「你到底想說什麼?」這幾天並不是她的安全期。

  「我想生個小孩,立冬,我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小孩。」她知道,能擁有的已經不多了,但至少,讓她留下些什麼……

  就算,最終還是要失去,她也能無怨。

  他皺眉。「你知道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我已經什麼都不求了,就為了和你在一起,身為一個女人的夢想,所有能為你割捨的,我全都舍掉了,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既然你什麼都不能給,至少讓我有機會感受孕育生命的喜悅和驕傲,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無所有……」

  「然後呢?該擔的責任誰來擔?」她以為生小孩就像生顆蛋,生完煎來吃掉就算了?

  「我並沒有要求你擔,如果哪天你要走,我——」

  「有了束縛,我走得了嗎?」他冷冷打斷。她真以為他那麼禽獸,可以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不結婚,不生小孩,更沒有承諾,你要我永無止盡的陪你耗下去嗎?立冬,女人的青春有限,我終究還是個傳統女人,想有個自己的家,有個溫暖的依靠,可是你卻無法給我一丁點的安全感……」壓抑許久的委屈,全在這一刻決堤。

  問題早就存在了,她只是逃避,一再的逃,憑著痴戀他的心,執意忽略,委屈自己到底,直到壓抑不了,一旦爆發開來,就再也無法收拾。

  「這些一開始,你就知道的,不是嗎?既然當初可以不在意,現在再來向我索求我根本沒有的東西,這算什麼?」

  她一聽,再也止不住的淚如雨下。「是啊,是我作繭自縛……」

  她錯在太高估自己,錯在不該讓自己陷得那麼深,挖心掏肺的愛上他,再難回頭……

  「我說過,你有怨懟,大可以另尋出路。」他平靜地下床,穿回衣物。「如果你已經沒了當初那份心甘情願的感覺,往後的怨懟會與日俱增,我不想要這樣,若是兩個人在一起,已經失去了最原始的快樂,再撐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他轉身走得瀟灑,好似結束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卻苦了她……

  「不結婚,不要束縛,更沒有承諾,甚至連孩子都不給……」她太傷心,負氣地脫口而出:「難道你想要我去找別人生嗎?!」

  他步伐一頓,靜默了許久,開門前低低送出一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無話可說。」

  他沒回頭,步伐踩得決絕。

  而她,怔住了。

  這就是他的回答?!

  淚水決堤而落,淹沒了臉龐。「言叢冬,你是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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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第七天了,他不曾再踏入這裡一步。

  看著屋子每一個他曾用過的東西,沈雪融心里明白,他再也不會出現,而這些東西,再也用不著——

  毛巾、牙刷、茶杯、拖鞋、睡衣……每一項物品,都代表一段美好回憶,每每拿起它們,就是狠不下心丟棄,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留著、看著、心也痛著。

  他曾說過,當他對一個女人失去感覺,或者,那樣的關係無法維持下去時,他會默默的走開,讓一切自然淡去。

  他不會說再見,那太感傷。

  但是他是否想過,那些被他遺留下來的人、事、物,要怎麼面對乍然而來的空虛與惆悵?

  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沒有隻字片語。最初,明明只是想有人陪她度過失去戀人的痛楚,不讓自己面對被拋舍下來的悲屈與難堪,卻沒料到,這一次,她要面對的,是更深沉的苦痛。

  而這一回,再也不會有人陪著她度過,因為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言立冬,一個溫柔在骨子里,卻也殘忍得很絕對的男人——

  一個她還來不及準備,便莫名戀上,愛得深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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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9: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如果再見太感傷,那麼我不會說再見,但是我會永遠記得你掌心的溫度,還有——你給過的快樂。

  很抱歉,我沒有笑著讓你走。

  簡訊里,只有寥寥數語,沒有署名。

  分開的第七天,手機收到這樣一封訊息,幾次想刪掉,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有種莫名的感覺在胸口翻騰,但是他沒理會。

  看著大哥追在葉初晴屁股後頭跑,拚命道歉請求原諒;言仲夏和方歆又在拳打腳踢,已經由屋外打到屋裡了,最後房內只剩一片激情的呻吟聲;蘇妍舞又賴在言季秋身邊調情,以看他三哥臉紅為樂……

  這些畫面,從以前就看到痲痹了,這些人很有肉麻當有趣的潛質。

  他冷眼旁觀,心裡頭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麼。

  像他這種人,是不該感到寂寞的,遊戲人間是他們的最愛,只要他想,不怕沒人陪,但是這陣子,他怎麼也提不起勁去尋歡……

  又過了半個月。

  他想念那堆曾經讓他羞憤得想死的卡通。

  米老鼠漱口杯、Hello  kitty牙刷、神奇寶貝的情人睡衣、大頭狗拖鞋、趴趴熊茶杯、皮卡丘杯墊,唐老鴨鑰匙圈……任何只要懂一點廉恥的男人都會活不下去!

  那一身行頭如果全弄到身上,言仲夏看了保證笑到脫肛。

  直到某一天,不經意看到言仲夏手機上掛了串叮噹作響的鬼東西,據說那玩意兒叫「嚕嚕米」,他當場一陣羞辱。「言仲夏,你是不是男人啊,這麼丟人現眼的東西,你敢拿著招搖過街?出門請和我保持十條街的距離,不必打招呼,就算打招呼,我也不會承認我認識你。」

  「我高興!你管我那麼多。」言仲夏理都不理他,完全不為所動。

  再然後,隔天他在方歆的手機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手機吊飾……

  女人真是奇怪,為什麼都愛那種醜不拉嘰、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動物?還直說可愛?

  不曉得哪來的衝動,他跑去那條街,莫名其妙的買回了上回沒買、讓她有點小失望的手機吊飾,看著人不像人、熊不像熊的東西發了大半天的呆。

  一個月過去了。

  他想念的,不再是那些可笑的卡通,而是卡通的主人。

  腦子里開始會浮現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原以為,離開了,不再被她幽怨的眼神糾纏,逃開她以柔情所織就的繭。就能不被困縛,找回最原始的自由,但是日復一日,沈悶的心並沒有因此而海闊天空,反而腦海時時浮現她時瞠時喜,各式各樣的表情。

  她哭的時候,會像無尾熊一樣抱著東西,而他無疑的就是那棵尤加利樹。最受不了的是,她眼淚鼻涕喜歡在他身上亂擦,就這一點讓他最嫌棄。

  她笑的時候,也會像無尾熊一樣抱著東西,而他還是那棵尤加利樹,不過,她會抱著他亂親一通就是,關於這一點……嗯,還可以接受。

  她難過時、開心時,還是會抱著他,現在想想,她真是個很纏人的女人呢!

  一直到現在,他才感到不可思議,以往,他不是最受不了這種黏膩得緊的女人嗎?為什麼——長久以來,他竟一點反感也沒有?

  現在才發現,原來她的喜怒哀樂都慣於與他分享,那麼,他走了之後,她該怎麼辦?

  從不曾在轉身時,有這麼多的牽掛,如果離去,並不能尋回真正的自由,那為什麼堅持要離去?如果明明已經不自由了,為什麼還堅持要自由?

  他想念她。

  很沒出息的,就是想念。

  於是,在又過了一個禮拜之後的下午,大哥再度找葉初晴吃特調的獨門葉氏閉門羹;言仲夏和方歆又從客廳打進了廚房,說是要去切水果,他和言季秋早就見怪不怪,只要他們不切到拿刀互砍,基本上他們都會很習慣的當作沒看見。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他們這盤水果,起碼要等一個小時以上才吃得到。

  但願言仲夏能在廚房裡速戰速決就好,要再打回房裡,恐怕等到太陽下山他們都吃不到。

  這群人,唉——

  「咦?」埋首雜誌中的言季秋驚異地望向他。

  「幹麼這麼意外?我長得帥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懶懶地拋回話。

  是啊,你這小孩很不可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是意外你居然會嘆氣。」這和貓頭鷹會抓老虎、木魚會在水里游同樣的不可思議。

  「嘆氣?我有嗎?」有嗎?有嗎?他剛剛有嘆氣?

  言季秋慎重地點頭。「立冬,你沒事吧?」

  「我為什麼要有事?」

  「你最近……很少出去。」

  「嗯哼。」

  「你最近……也沒外宿。」

  「還有呢?」

  「你最近……很少和其他女人來往?」

  「哦。」

  哦?!就這樣?

  言季秋神情難掩憂心。「那個……立冬,你老實說,你那個……是不是……你說出來沒關係,我們大家商量看看要怎麼解決。」

  「解決什麼?」

  「就是……你是不是……『那一方面』,有點問題?」

  噗——

  一口茶噴了出來。「去你的,言季秋,你才被閹了咧!」

  「那不然你怎麼……」

  「我不能修身養性嗎?」他火大地頂回去。

  就是這樣才奇怪呀!言季秋只敢在心底咕噥,不敢再說出口。

  「你家那口子咧?怎沒纏著你,放你在我這裡啦咧一堆五四三的。」

  「小舞和同事去聚會。」談起心上人,他眼神柔了,嘴角揚起淺笑。

  「言季秋,是男人的話,就給我收起你那副噁心巴拉的表情。」

  「你不懂。那是心里放著一個人,自然會產生的情緒,讓你想起她就會笑。」

  「我不懂?!我——」好吧,他是不懂,因為他想起沈雪融,心情只會浮躁到想砍人,完全沒有想笑的跡象。

  他們並沒有太多深入討論的機會,因為沒多久大哥牽著葉初晴的手出現,臉上帶著和言季秋一樣的笑容,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大哥的貞操不保了。

  果然,等廚房那對切水果切到雙唇紅腫、吻痕遍佈的小冤家出來後,大哥宣佈了他和葉初晴的喜訊。

  「大哥,你安息去吧!」他由衷緬懷。

  「願上帝與你長存。」

  「你需要多一點的祝福。」

  看來大家都有志一同。

  「開玩笑的,大嫂別介意,因為我也想結婚了。」

  咦咦咦?這言季秋在說什麼?神智不清了嗎?

  「也好,就一起吧!」

  啊啊啊?連言仲夏也……

  這年頭不要命的人真多!

  「既然你們都那麼想不開,那再多我一個,就當集體自殺吧!」不及深想,話就這樣飄了出口,想收住已經來不及。

  是被他們勇於赴死的壯烈情操所感染,還是……

  他無法思考太多,話出了口,發現鬱悶多日的胸口,竟奇異的通暢起來,就像搬開長久壓在那裡的石頭。

  是啊!既然放不開,也走不掉,又何必堅持一定要自由?

  如果給了她要的,真的可以讓她快樂的話,他配偶欄明明是空的,填個名字上去並不困難。

  心中一旦落實了決定,連呼吸都順暢起來。

  「可是,立冬,我甚至沒見過她……」

  「言立冬,我慎重警告你,不許帶一群鶯鶯燕燕回來,把家里搞得像風月場所。」

  「了不起!居然有女人肯嫁給這匹精蟲過盛的種馬……」

  「夠了!我會帶她回來見你們,到時你們就會知道,是哪個女人肯嫁我這匹精蟲過盛的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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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掏出這串唐老鴨鑰匙圈,已經沒有當初那種想死的感覺了。其實它——也還好,看久了還滿可愛的。

  打開門,屋子裡頭冷冷清清的,言立冬晃了一圈,沒找到她的人,最後在茶几上看到留言。

  立冬: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一會兒回來。

  雪融

  她知道他會來?!

  言立冬不能說不訝異,那一晚……他以為,她該明白他不會再來了。

  他循著字條上的訊息來到超市,果然在蔬果區看到她的身影。

  她左手拿著牛肉,右手拿的是豬肉,表情像在做重大的人生抉擇。

  「我以為你是不吃牛肉的。」

  「啊!」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左手的牛肉掉了地。

  「嘖,老闆在瞪你了。」他撿起那盒牛肉遞去,她並沒接過,雙肩隱隱顫動。

  「後面是個曠世大帥哥哦,不看是你的損失。」原來他這麼面目可憎?她不屑瞄他一眼也就算了,剛剛來的路上,還被流浪狗咬了一口,追殺了三條街過來的,他一輩子沒跑這麼快過。

  才幾天而已,他已經顧人怨到人見人厭,狗見狗追的地步了嗎?

  不等她良心發現,撫慰他碎得亂七八糟的男性尊嚴,他直接自力救濟,扳過她的小臉,拋了個媚眼。「帥不帥?」

  「你……」她終於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你怎麼……會來?」

  他玩味地挑高了眉。「你不知道我會來,那留什麼字條?」

  「我……」她垂下頭,扭絞著手指。

  該說嗎?說她只是不想有任何錯過他的可能?即使明知道,他根本不會來,還是每天都傻傻的寫字條交代行蹤……

  「閒著沒事,隨便寫的。」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明明不是想說這個的……

  「噢。」言立冬接受度強,點了下頭,瞄了眼推車中她選購的東西,拿起青椒隨意拋玩。「我記得青椒你是打死不吃的。」

  「那個是……」

  「我知道、我知道!閒著沒事,隨便買的。」沒等她說完,他自顧自的接口。「還有這個牌子的牙膏——嗯,民生必備品嘛,我知道,只是剛好買了我慣用的牌子罷了,再來,我看看還有什麼……」

  「夠了!我承認我還是會買你愛吃的菜、你慣用的東西,你還想要怎樣?一定要我承認……承認我忘不掉,承認我的狼狽嗎……」說著說著,眼眶一紅,竟哽咽了起來。

  言立冬嚇到了,沒想到女人的淚水真的像水龍頭,說開就開。

  「我、我不是……」周遭開始有人向他們投來注目禮,言立冬有些不爽,他們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下表演很肥皂的愛情倫理大悲劇給人看?

  「不,你聽我說。立冬,我承認我沒用,我離不開你,我投降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

  「關愛的眼神」愈來愈多,有些購物的民眾閒著沒事,站累了甚至蹲下來繼續看好戲。

  「你才聽我說!」言立冬直接打斷她。「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受拘束慣了,一時之間,要我只看著一個女人、只對一個人專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能對我太苛求。」

  「無所謂了,我不在乎——」

  「但是,我會努力。我不知道我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也不確定我是不是辦得到,一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給你什麼承諾,這樣,你還願意陪我試試看嗎?」

  「你、你是說——」她發不出聲音,眼眶泛著不敢置信的淚光。

  「我會儘可能的,把你想要的給你。」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那對小熊維尼吊飾,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果你現在想法還是沒變,反正我身份證上的配偶欄空著也是空著,要不要去簽個到此一游?」

  她微張著嘴,而後笑了,接過小小的手機吊飾,笑著、哭著、感動著,用力地撲上前擁抱他。「不要,我不要到此一游,我要永久居留權。」

  就說吧,女人真好騙,一個手機吊飾就搞定了。

  拉了她轉身要結帳,回頭看見一群人仍在原地,他沒好氣地道:「還看,戲都散場了,該幹活的去幹活,帶小孩的趕快回去換尿布,反正我接下來要上演的戲碼和你們差不多!」

  是這樣嗎?她倒很期待他們將上演的這齣戲碼。

  「立冬,我們要去哪里?」被他拖著跑的雪融在身後問。

  「我家。你不是一直想見我的家人嗎?」

  一道溫香襲上,緊圈住他的腰。言立冬停住步伐,呆站在原地。

  「別動,一下就好,我想抱著你。」聲音模糊的由後頭傳出,他看不見貼在背上的臉龐是什麼表情。

  「……」他嘆氣。「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這件上衣不防水,更不防鼻涕,如果你還有一丁點良知,請賠我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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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言氏三兄弟曾經預設過什麼立場,也全都在見到沈雪融後,一個個找下巴的找下巴,找門牙的找門牙。

  這完全超乎言立冬平時會吃的口味,她不是什麼艷驚四座的大美人,素素淨淨的臉蛋只能算清秀,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韻味,看久了會由衷喜愛,屬於耐看型的氣質美女。

  再來就是她的廚藝,本以為言孟春已是個中翹楚,沈雪融硬是危及言家主廚的地位,兩人窩在廚房裡研究切磋得不亦樂乎,結果那一餐,言家個個吃到下巴幾乎脫臼。

  餐後,一群飽到爬不起來的人移師客廳閒嗑牙,留下幫忙收拾的雪融。

  「別介意立冬到了快結婚才讓你和我們見面,愈是在乎的事,他愈會往心底藏,怕人窺見。」

  將空碗盤疊起,她頓了頓,擡眸一笑。「我明白的,謝謝大哥。」

  「立冬從小就此較叛逆,別人愈是要他不可以做,他就愈要闖闖看,他這種不信邪、不服輸的個性,是優點,也是缺點。在感情上,他的步調比較慢,還有太多的防衛、太多的傲氣,這些——你注定得多擔待些了。」

  「嗯,我會的。」她想,她能明白言立冬為什麼會這麼愛他的大哥了,身為一名兄長,他當得真的是沒話說了。

  那一夜,躺在言立冬懷里,她問出了積壓在心里一整晚的疑問。「立冬,有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哦!」

  「問問看。」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以你的個性,一旦決定轉身,是不會回頭的。」

  他把玩著手機,吊飾上的鈴聲清脆悅耳。「很簡單,因為普天之下,我實在找不到這麼好拐的女人了,不用鮮花素果、三牲禮品,一個一百塊的吊飾就擺平。」買兩個還讓他殺價殺了二十塊。

  「言、立、冬!」她不滿地一舉捶過去,捶得他差點內傷。

  嘖,女人就是聽不得實話。

  「好吧,可能還因為你煮的菜還差強人意。你都不知道,上個禮拜吃街尾那家便當,難吃得像餿水,我差點邊吃邊哭,哀悼我死不瞑目的七十塊錢。」

  接觸到她殺氣騰騰的眼神,他又補充:「好吧、好吧,再加上你洗的衣服還算乾淨。」冷不防又接上一句:「雖然你鼻涕愛在我身上亂擦。」

  沈雪融當機立斷,密密實實吻住他的唇,不讓他再多說一個字,否則她實在無法保證,下一刻她不會一捆繩子吊死自己,或是勒死他。

  她決定一輩子都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自取其辱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去年帶著些許涼意的初冬,他們相逢。

  隔年,帶著些許涼意的初冬,他們成了彼此身份證配偶欄上的第一筆紀錄。

  感情世界中,被貼上另一個女人的所有權,這對言??冬而言是陌生的,他不再是獨立的個體,一言一行、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到另一個人,再也沒有任性而為的權利,自由慣了的他,面對這種道德上的牽制,初始極不適應,但是每當回到家里,一盞暖暖的燈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一名笑盈盈的妻子,被等待著的感覺,讓他心里充斥著說不出來的情緒……

  兩個人的世界,並沒有想像中的糟,卻也不若想像中的夢幻,「夫妻」這個名詞,對他們而言都是陌生的,而,他們都在努力學習。

  她用滿滿的真心,去編織對未來的期許,一心想與他牽手到老。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初冬時的牽手相依,卻也在那年冬盡雪融之後,他們的緣份,走到了盡頭,從此分道揚鑣。

  而她所要的永久居留權,只有一季的美麗。

  以及,永恆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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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四年後

  同樣的初冬時節,窈窕身姿走出機場,淡淡的涼意襲身,她神智略微恍惚了下。

  久違了,台灣的冬天。

  輕輕呵出一口氣,白色煙霧淡淡繚繞,而後淡去。

  放掉長髮,如瀑的雲絲披瀉而下,散落肩頭,自成風情。

  「媽媽——」

  柔柔細細的叫喚拉回注意力,沈雪融低下頭去。「冷嗎?恩恩。」

  那是一個年約三、四歲的小男孩,從他始終緊跟在母親身後,不吵不鬧的沉靜姿態看來,應是自小即受極好的教養。

  周遭投來幾道驚異眼神。

  她看起來好年輕,風情優雅,體態纖盈修長,一點都不像生過小孩的女人。

  「這就是台灣嗎?」小男孩好奇靈動的眼,骨碌碌地轉著,四處打量。

  「對呀,這就是我們的家鄉哦!」拉了拉男孩身上的外套,確定沒有感冒的風險後,她牽起男孩的手,走向成排的計程車,報上一串地址。

  「媽媽,我們要回家了嗎?」

  「是啊,我們要回家了。」沈雪融抱著男孩,輕撫他的短髮,目光飄向窗外。

  家——

  是呵!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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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屋子里外環境,四年沒住人,清出來的灰塵足夠用來蓋一座摩天大樓了。

  說到大掃除,最高興的莫過於三、四歲要大不小的孩子了。

  只見恩恩拿著他的小水桶、小抹布,東擦擦、西抹抹的,自覺像個小大人,開心得意地直笑。

  「恩恩,地板滑,小心哦。」

  「好!」他朗聲應道,兩隻小手使力提著小水桶,踩著小碎步出去倒掉污水。

  附近的流浪狗由他眼前晃過,他兩眼一亮,開心地追著跑。「波波、波波——」

  狗兒被驚擾,不爽地停下瞪他。

  「呵呵,波波——」不懂狗兒已蓄勢待發,男孩兀自開懷的靠近。

  「嗚——汪!」就在那一瞬間,狗兒撲了上去,發動第一波示威性攻擊。

  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笨小孩。

  不遠處的言立冬早將這裡的狀況盡收眼底,在狗狗撲上來的同時,上前張手攬抱起小孩,一腳毫無同情心的踢去。

  「死賤狗,你連小孩都咬,有沒有一點狗品啊!」

  四年前被咬過一次就夠不爽了,從那天起他就立誓,這隻賤狗就不要再讓他碰到,否則見一次扁一次。

  他言立冬有個特色,什麼都記不住,偏偏就記恨。

  合該天要亡它,四年的時間,已經讓這隻狗一見到他就嚇破狗膽。

  「波波——」見狗兒落跑,男孩失望地直喊。

  「波你個頭啦!笨小孩。」他敲了男孩的頭一記。「那隻賤狗是這一帶的地方路霸,見人就咬的,以後離它遠一點,知不知道?」

  男孩似懂非懂的擡眼,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告訴他。「叔叔,對小動物要有愛心。」

  言立冬嗆了下。「你教訓我?!小鬼,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他在橫行鄉里,魚肉鄉民時,這小鬼都還不曉得在哪兒呢,敢訓他?!

  「謝謝叔叔。但是對小動物還是要有愛心。」很堅持地又重複了一次。

  說不通的小鬼。

  言立冬放下他。「是,小的受教了,大哥請回,不送!」瀟灑地擺擺手,千山獨行。

  「恩恩,你在哪里?」找不到人的沈雪融沿著巷口找來,見兒子站在路中央發呆。「恩恩,你在看什麼?」

  「一個很奇怪的叔叔。」

  「叔叔?」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啊!

  怪叔叔?聽起來就是很像日本的變態怪叔叔的感覺。

  她斟酌了下詞彙,告訴兒子。「恩恩,台灣和新加坡不一樣,以後不認識的陌生人,儘量不要太靠近,知道嗎?」

  「知道。」男孩乖巧地點頭。

  「好,那我們進去洗手手,等媽媽整理好,我們就可以去買恩恩喜歡吃的小點心了。」

  打理好居住品質,第二件事,就是添購日用品。

  超市里,小小的身影忙碌穿梭著,這裡選一點,那裡挑一下,下過才一會兒,小小的懷抱就已裝不下。

  他小跑步回去找媽媽,在置物架的轉角處,撞上迎面而來的人,東西掉了一地,小屁股當場親吻地球表面。

  言立冬煞住腳步,俯視跌坐地面上的男孩。

  「小鬼,又是你。」經過一番「調教」過後,言立冬這回對「小動物」很有愛心,伸手救起他。

  「叔叔好。」

  言立冬瞥他一眼,一一拾起地面上的物品。「衛生棉?巧克力?保險套?」每拿一樣,眉毛便挑高一分。

  這小鬼才幾歲?就懂得體貼馬子了?

  他記得他把到的第一個馬子,是五歲幼稚園中班的時候,大哥知道時還一臉晴天霹靂呢!

  而眼前的小鬼,他敢打包票,最多絕對沒超過五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家子的家庭教育也未免太OPEN了,令人羨慕。

  「嘿,小鬼,現在才發現,你挺帥的哦,將來的『成就』肯定和我有得拚。」

  「我不知道什麼是『成就』,叔叔,你東西要不要還給我了?」

  哼哼!你以為我稀罕?再過十年,我就不信你還有臉拎著這些東西逛大街!

  將東西物歸原主,又見他跑跑跑,跑到展示架的另一方,停下。

  言立冬視線追隨那道小小身影,好奇是什麼樣的父母,會教出那樣的小孩。

  不經意地,眸底映入一道熟悉的倩影,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前——

  「媽媽!」

  一聲清稚呼喚,震得他腦子一片僵麻!

  媽媽?!

  雪融是那小鬼的媽媽?!

  男孩獻寶似的,雪融微笑蹲低身子。「讓媽媽看看你拿了些什麼東西。」

  一項項取出他懷里的物品,她無法不訝異。

  沒想到恩恩平日陪她購物,將她固定會買的東西,都努力記住。

  「恩恩都買媽媽要用的,那恩恩想要什麼?」她思忖了會兒,取下架中的餅乾。「旺旺仙貝好不好?」

  「好。」男孩開心地笑了。「媽媽,我幫你提——」

  「不用了,媽媽提得動,恩恩拿這個就好……」

  聲音漸行漸遠,一個提著購物籃,一個抱著餅乾,身影在眼前消逝,言立冬靜佇原地,許久、許久,都還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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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忽然之間差到極點,在開車回家的半途,手機正好響起。

  「喂,言立冬?」

  「嗨,還沒守寡?」認出方歆的聲音,他順口拋出一句。

  「你都還沒死了,言仲夏哪敢搶先一步。」方歆立刻頂回去。

  她已經很習慣了,別人打招呼方式常是「最近好嘸」、「呷飽未」、「還未睏」之類的,但是言立冬那張嘴,出口的總是「你還活著?」、「還沒當寡婦?」等等,適應能力差點的,三桶血都不夠吐。

  「噢,那現在是怎樣?誰要我去參加告別式?」

  「幹麼?欲求不滿啊?情緒這麼不穩定。」

  「我還經期不順,內分???失調,有沒有什麼秘方報一下。」他皮笑肉不笑。

  哦喔!看來不太樂觀。「好,那我這通電話的目的,應該是通知你,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你可以不用來參加今天的家庭聚會了。」

  自從結婚後,他們就各自搬離,只有大哥仍住在原處,並且為他們保留了原來的房間,偶爾有空,兄弟就會回來聚聚,品嘗大哥的手藝。

  「很抱歉,本人已經在門口了。」停妥車,推開沒鎖上的廳門,大步走進去。

  方歆吐吐舌,切斷通話,將手機往一旁的言仲夏身上丟。

  「大哥呢?」左右張望了下,只看到大娃娃在角落堆積木,小娃娃在地上爬來爬去,直爬到他腳邊,他索性一把撈起爬行動物,有一下沒一下的逗著。「媽媽呢?跟人跑了?」

  「言立冬,我再一次嚴正警告你,不許教壞我女兒!」正在擺碗筷的蘇妍舞丟了記白眼過去。「自己看不住老婆,還以為全世界都和你一樣?」

  言立冬當作沒聽到。這四年當中,類似的話早聽得痲痹了,要還會再被刺激到就遜斃了。

  「呵——」即將邁入一歲大關的小娃娃吹著口水泡泡,倚臂賣笑。

  「嘖,言子萱,你少噁心了好不好?」本想再放她回地上去自生自滅,但想起這個長牙的小娃娃最近很喜歡咬東西,抓到什麼都往嘴里塞,想想還是作罷。

  「小叔,抱。」堆積木的大娃娃不甘寂寞,也來分杯羹。

  「言洛宇,帶把的話,就像男子漢一點。」根本連瞄都不屑,極度唾棄。

  端菜出來的言孟春,聽到兒子被羞辱,笑笑回他一句:「帶把的言先生,你三歲時還是會要我抱。」

  「是是是!抱就抱。」不敢再自取其辱,他一手撈一個,抱坐在大腿上,揉了揉言家長孫的小臉蛋。「咦?小宇,你怎麼長成這德行?」

  「我兒子什麼德行了?」

  對照了下由眼前冒出來的大美人。嘖,就是毀在這裡!明明生了「蛋蛋」,怎麼淨遺傳母親的美艷容貌,男人長得比女人還漂亮,成什麼德行啊?

  似是感受到四叔的嫌棄,小洛宇嘴巴一扁,眼看著眼眶就要紅起來——

  「小宇乖,媽媽抱,我們不要理他。」葉初晴立刻抱走兒子,不讓他留在這裡繼續任人蹧蹋。

  留下尚不解世道險惡的言子萱,猶兀自天真的笑著,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牙床癢了,爬到哪里,就咬到哪里。

  「還算可口嗎?言小姐?要不要加點番茄醬或胡椒粉什麼的?」

  「呵——」聽不懂外星球的語言,逕自咿咿呀呀,發出她剛學到的音律。「把拔——」愛嬌地倒向他懷抱。

  言立冬呆掉,不知怎麼反應。

  「喂,言子萱,你這『人儘可爹』的不孝女,你老子在這裡,請下要『六親不認』。」蘇妍舞完全無法原諒女兒的謬誤。

  她一直都認為,她老公和言立冬,一個是集言家男人的優點於一身,另一個是集言家男人的缺點於一身,差那麼多還會搞錯,女兒的眼睛是被蛤仔肉ㄍㄡ到哦?改天要帶她去檢查視力!

  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言季秋,笑笑地拉開愛妻。

  「你做什麼?這不是年幼無知就可以推卸的錯誤——」

  「我都不曉得,原來立冬這麼愛小孩。」

  咦?還打算衝出廚房的蘇妍舞停住步伐。「你哪一隻眼睛看到他愛小孩了?」

  一個差點被弄哭,另一個還不曉得會怎麼被污染幼小純真的心靈,這叫愛小孩?

  「他對小孩很細心,一進門就抱起萱萱,沒讓她在地上爬;萱萱在你身上磨牙時,你塞奶嘴,但是立冬任她咬,那是一種縱容與疼愛;不愛小孩,不會耐心的抱她、寵她,沒有期待,不會因為一聲意外的爸爸,而起了震撼與感動。立冬變了,他和四年前已經不一樣,灑脫不羈的心已經倦了,他開始會渴望穩定,渴盼一份固定的愛。」

  蘇妍舞啞口無言,丈夫的觀察入微,她除了心折,還是心折。「他曾經有過這個機會的,是他自己不懂得把握,我們又不是沒勸過。」

  「能說什麼呢?」他嘆了口氣。套一句網路名言,他們是在錯的時機,遇上了對的人,換來一生嘆息。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或許,情況就會不一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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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走入這棟熟悉的大樓,沈雪融的心境是複雜的。

  在別人眼中,她是成功的女強人,但是說了也許沒人會信,工作在她心目中,一直都只被當成生活穩定的必備模式,並沒有太強烈的企圖心,她是很傳統的女人,結了婚,滿心只以丈夫、以婚姻為重,為了家庭,她什麼都可以舍去。

  就在和言立冬結婚之後的第三個月,公司有意栽培她,要地前往新加坡的總公司受訓,她明白這代表什麼,一旦點了頭,她的前途將會是無可限量。這樣的機會是公司多少同仁求之而下可得的,羨煞了不少人。

  然而一去就是四年,這成功的代價,或許得以她的婚姻為賭注。

  也許立冬能等,也許不能,這她無法預料,事實上,捨不下的人,是她。工作與心愛男人的比重,她連猶豫都不曾。

  她並沒有告訴他,悄悄的回絕了公司的好意,基於愛才心理,上司仍不死心的給了她幾天時間,要她好好再考慮。在上司惋惜的眼神下,她只是一笑置之。

  她只想要一個家,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全心全意守著他們溫暖的窩。

  這在別人眼中,或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願望,卻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夢想。

  然而,可笑的是,她全心經營的,最終只落得一無所有,而她曾經想捨棄的,卻成了這四年當中,她生活的重心……

  止住紛亂的思緒,她深吸了口氣,走出專屬電梯,推開的那扇門上,印著燙金字體:執行總裁特助。

  回到台灣的第一項挑戰,便是為公司重塑形象,舊式商業觀念已不適用,除了行銷之外,還需兼具社會公益的訴求,而一支成功的廣告,代表公司形象,有著舉足輕重的關鍵性影響。

  桌上電話的紅燈閃起,她按下通話鍵。「什麼事?」

  「沈特助,幾家有意爭取我們公司形象廣告的代表人已經到了,人在會議室,要馬上開說明會嗎?」

  「好,等我五分鐘,我馬上到。」翻閱幾份資料,確定準備齊全,她攏了攏長髮,確定儀容端整,她挺直腰桿走出去,步伐堅定地旋開門把。

  所有人都已在座,一見她,會議室中十來人不約而同地起身。

  跟在她身後的助理帶著甜美笑容,適時引見。「這位就是我們新上任的特肋,沈雪融小姐。」

  接著,一一介紹。

  「這位是『華聲音樂』的企劃總監,言立冬先生。」

  乍聞深深刻劃心底的名字,她渾身一震,愕然仰首。

  「幸會了,年輕有為的『沈特助』。」他一字字說得清晰,唇角噙著別有深意的笑,朝她伸出了手。

  在那樣的注視下,她幾乎虛脫得站不住腳。

  迎視他全無意外的挑弄眼神,她立刻恍悟,他打一開始就知道了,甚至——今天的重逢也不是巧合。

  暗暗吸了口氣,她伸出手,放上他等待的掌。

  這曾是她最熟悉的溫度,單單一個簡單的握手禮儀,就已足夠喚起曾有的感官酥麻。

  她心一慌,立刻掙開,果然見著他嘲弄的眼神。

  沒發現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助理接著又介紹下去。

  「沈特助,這是『原發』的代表人,吳中鼎先生。」

  「您好。」雙方握手致意的同時,吳代表人自然脫口而出:「沈特肋真年輕,應該不超過三十歲吧?」

  「二十七。」言立冬冷不防接口,一夥人全訝異地看過去。

  他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不信的話,問問看就知道了。」

  沈雪融暗暗咬牙。「我是二十七歲沒錯。言先生真是『閱人無數』,連目測都能如此神准。」

  「哪里。」他一臉滿不在乎,當成誇獎受下了。

  一一引見過後,進入正式的研討議程,各家代表說出他們的構想理念,由頭至尾,她都能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停在她身上。

  整個說明會,她開得心不在焉,斷斷續續,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四年前與他共處的點點滴滴,喜悅的、爭執的、甜蜜的、痛苦的、纏綿的……種種畫面。

  一道手機鈴聲喚醒了她的神智。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拿起手機到一旁接聽,寂靜的會議室,隱約傳來淺淺對話聲。

  「家瀚?……我很好,恩恩也很好……你放心……有,恩恩很乖,昨晚睡前還說他很想爹地,問你什麼時候要來……是嗎?呵,我會轉告他,但是別說我沒警告你,你再這麼疏忽他,當心兒子長大了不孝順你……好,不跟你多說了,我現在在開會,晚點回家再打給你。」

  結束通話,回到位置上,重新接續會議流程。

  「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這才是一個成功的企業,所需展現出的雍容大度,太過唯美夢幻,或者強勢作風,都不是我們要的……」

  「說白一點,就是想一改市儈銅臭味,換張樂善好施的面具來戴戴看嘍!」

  一道矜淡嗓音,犀利言詞令在座每一個人全不約而同的暗自倒抽了口氣。

  他——吃了炸藥啦?就算是事實,也不必如此直言不諱吧?

  偷覷了沈特助一眼,果然見她沉下了臉。哈!暗自慶幸又少了個競爭者。

  「言先生,你話不能說好聽一點嗎?」

  「抱歉,本人一向只說實話,不懂什麼叫『好聽的話』。」回得很挑釁。

  「像你這樣,到底是怎麼在社會上生存的?」能活到這把年紀,算他狗屎運好!

  「我以為沈特助想討論的只是貴公司的生存之道,而不是敝人的生存之道。把訴求說清楚講明白,也才好對症下藥,不是嗎?至於本人的生存之道,那是我老婆該煩惱的,就不勞閣下操心了。」

  你以為我愛管!「好,那你知道病症了,藥方呢?」

  這哪是開會?簡直就是開戰。

  饒是神經再大條的人,都能嗅出濃厚的煙硝味,一時之間全噤若寒蟬,不敢貿然加入戰局,以免被戰火波及。

  「貴公司要的不過就是擺脫唯利是圖的企業形象,在逐利之餘,同時回饋社會,而我認為,對社會最好的回饋,就是留給下一代一個乾淨的成長空間,畢竟,薪火傳承,孩子才是未來的希望,這同時,也能隱喻貴公司前景希望無窮……」

  沈雪融聽傻了眼,一時忘了回嘴。

  這些話,真的是由他嘴里說出來的嗎?幾時起,他也認為孩子是未來的希望?她認識的那個言立冬,甚至連小孩都不肯生。

  她太了解言立冬了,他太傲,如果不是真的這樣想,打死他都不會為了爭取機會而說出違心之論。

  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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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1-31 11:20: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說明會在十分鐘前結束,她猶在位子上發呆。

  「沈特助?」助理連連喚了好幾聲,她才回神。

  「啊?什麼?」

  「在想這幾家代表該怎麼取舍嗎?想得好入神。」

  「呃……是啊!」真心虛。

  「都很棒對不對?難怪你為難。尤其那個言先生啊,他很特別對不對?讓人無法不印象深刻,雖然他說話很不客氣,可是也很中肯,而且……」

  「而且人很帥?」她隨口接了下去,早習慣了見過他的女人有這種反應。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您是主事者,當然不能有我們這種主觀意識。」助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言立冬這個人,你知道多少?」來不及阻止,話就衝出了口。

  「嗯——」助理沈吟了下。「我知道他三年半前進華聲音樂,然後就大放異彩,捧紅了許多不被看好的新人,旗下男藝人服他,女藝人迷他。當然,人長得帥、吃得開是原因之一,不過,他腦子里是真的有點東西的,不然華聲的老闆不會那麼賞識他,連連提拔,但他就是只肯當個小小的企劃總監,不肯入主高層核心,老闆只好以乾股紅利留人,可見他有多受重視。

  「不過在為人處事上,就比較不拘小節,這個你應該已經見識到了,有些人說他特立獨行,有些人說他狂妄放肆,也許那就是他的個人特色,反正一群女人還不是被他壞壞的、浪蕩不羈的風采給迷到不行。」

  狗改不了吃屎!

  她抿緊唇,嚥下湧上喉間的酸味,暗自氣惱的整理桌面上的資料,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惱什麼?他們——早就沒瓜葛了,不是嗎?

  明知他不甘寂寞的性子,現在又還有什麼氣好生?

  原來,他適合走創意路線,而非充滿商業氣息的環境,就和他的性情一樣,不受拘束。

  三年半已經是個了不起的紀錄了,他是那種一年可以換二十四個老闆的人,只要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就會倦膩,不管是人,還是環境。

  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安於平凡,安於穩定了嗎?

  心里,不是沒有怨懟的。

  為什麼,他的改變會來得這麼遲,在她轉身之後?

  如果能早些,早在四年前,簽下離婚協議書之前……他們之間,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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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沈雪融直接由保母那兒接回恩恩,母子倆手牽手、心連心的上超市。

  「恩恩晚上要吃什麼?」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推購物車,目光在冷藏櫃上搜尋。

  「紅蘿蔔——」小手伸得長長,開心地指著。

  「那,吃紅蘿蔔炒蛋蛋好不好?」

  「好!」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還有椒椒!」

  沈雪融面露為難。「可是媽媽不喜歡吃青椒耶。」

  「媽媽,不可以挑食,才會長高高。」

  居然被四歲孩童教訓,羞愧!

  「媽媽已經夠高了。」

  「不行!」小傢伙極堅持。「那媽媽吃椒椒,我幫媽媽丟髒髒。」

  這麼小就懂得談判了。

  由於實施垃圾不落地措施,她住的那一區垃圾車來時,她通常在炒菜,在走不開的情況下,小恩恩常會自動自發地幫她倒垃圾。

  她被這誘人條件說動。「好吧,那恩恩想吃什麼,自己去拿。」

  被放到地面,小人兒又開始忙碌地跑開。

  沒一會兒,懷抱中多了牡蠣、螃蟹、蝦類,甚至連羊的……「那個」都有。

  全是些壯陽的食??,她看傻了眼。

  「恩恩,你還這麼小,不需要補到那裡去啦!」她又好氣,又好笑,簡直亂拿一通。

  「要吃!」小鬼挺堅持的。

  「看不出你這個小肚肚,裝得下那麼多東西。」她拍了拍恩恩的小肚皮,他怕癢,格格笑的閃避,母子倆沒形象的笑鬧成一團。

  又過了一會兒——

  「還是要吃!」

  哇咧!他還沒忘啊?

  「才四歲就在未雨綢繆,你存的是什麼心啊!敢好的不學,學言立冬那傢伙,不用等你長大,我現在就掐死你——」作勢伸出魔掌,恩恩又叫又笑的跳開,才剛移動步伐——

  咚!又撞上人了,東西再次散了一地。

  言立冬嘆了口氣,很習慣地撿起。

  一見是他,恩恩也很習慣地張口喊人:「奇怪的叔叔!」

  嘖,叔叔就叔叔,什麼叫奇怪的叔叔?

  「我還想叫你奇怪的小孩咧!」東西一樣樣的撿,再嘆。他就不能買點正常小孩會買的東西嗎?

  「媽媽、媽媽!是奇怪的叔叔。」

  早在恩恩回頭喊人之前,沈雪融就呆掉了。

  恩恩口中那個怪叔叔是立冬?不會吧?

  言立冬已經撿好東西,在她面前站定,瞄了眼腳邊的小小人兒。「不介紹一下?」

  「噢,他叫恩恩,魏懷恩,今年四歲,是——」

  魏?果然沒錯!「你手腳挺快的嘛,回頭草好吃嗎?」好一個四歲!

  話中的羞辱意味,令她瞬間臉色一白。

  沈雪融吞下欲出口的解釋,咬著牙回道:「好吃得不得了,這還得感謝你的成全!」

  「不用客氣。女人一向比男人聰明,懂得替自己做最好的安排,我這個人最有成人之美了。」他說得深明大義,她卻聽得不爽至極。

  他到底把她看成什麼樣的女人了?見異思遷?水性楊花?是嗎?

  「先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人可不是我!起碼在這三個月的婚姻當中,我沒有對不起你!」

  「相信我,為此我也一直感激涕零。」他一臉認真地回道。

  「你!」什麼意思?說得好像她隨時準備爬墻!

  沈雪融氣炸了心肺。「那又怎樣?你是羨慕還是嫉妒?」

  「好吧、好吧!用不著太激動,我承認當你的男人很『幸福』就是了。」他狀似投降,將手中的壯陽食材一一遞還給她。

  瞬間,小臉熱辣一片,分不清是氣紅還是羞紅。

  「罪證確鑿」,她一時啞口無言。

  「我想,我現在可以理解你保險套耗用量為什麼這麼高了。」他嘖嘖有聲的嘆息。

  她張口,發不出聲音來。

  那天回到家,發現當中有盒保險套,她簡直羞愧死了,尤其後來又聽恩恩說,那個「奇怪的叔叔」有幫他撿東西,她就更加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完全不敢想像人家會怎麼想。

  「我、不是,那個……因為……」完全語無倫次。

  「用不著急著解釋,我只是要告訴你,多少節制些,別教壞小孩子了。」

  什麼口氣?她是浪女還是蕩婦了?「夠了你,言立冬!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的保險套用量可不會比我少!」

  翻舊帳嗎?言立冬有趣地挑眉,懶懶反擊。「沒其他意思,只是要提醒你,有臉用就別沒臉買,叫一個小孩子做這種事,你的教育方式還真是了不起!」

  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論口才,此人嘴巴之壞,誰能匹敵?雪融很清楚自己幾兩重,反正她從沒辯贏過他,乾脆認輸了。

  「恩恩,走,我們回家去,媽媽煮飯飯給你吃,不要理這個怪叔叔。」

  「噢。」乖巧地任媽媽牽著小手,走了幾步,還回過頭,偷偷向怪叔叔揮手道別。媽媽好像不喜歡這個叔叔,可是他覺得,叔叔應該不是壞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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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立冬睬著油門,一路狂飆,寒風灌進大開的車窗,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他很火大,卻說不出來,他到底在火大什麼。

  就因為那一句「我們回家去,媽媽煮飯飯給你吃」吧?

  他們回家,有人煮飯,有人相陪,而他回到家,只有一室的孤寂相伴,從沒飄過飯菜香。

  其實早在他們發現他以前,他就默默看著他們好一會兒了,遠遠觀望他們母子自然融洽的相處氣氛。

  也許她說對了,他只是嫉妒。

  嫉妒他們能擁有的快樂,嫉護他們的幸福。

  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對一個人的孤單。

  直覺的,開車來到大哥這兒。

  這兒,才是飄著飯菜香的地方。

  「咦,立冬,你吃過沒?再等一下,馬上就開飯了。」

  大哥熟悉的招呼聲,以往聽來稀鬆平常,今天突然覺得好溫暖。

  「謝謝。」

  「啊?」本想轉回廚房的言孟春,驚異地回頭。煮了一輩子的飯給他吃,頭一回聽到他道謝,也難怪要嚇破膽。

  「立冬,你沒事吧?」憂心的探問立刻送上來。

  「沒。」

  「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些,是不是工作太忙?一個人在外面,一定都隨便吃吃對不對?我看你搬回來住好了,這樣大哥比較照顧得到……」

  「大哥!我二十八歲了。」被人當稚齡娃兒,任誰都有資格抗議的。

  「也對,某人太可憐了,沒老婆照料。」一旁的言仲夏涼涼附議。

  「某人有老婆又怎樣?煮的東西比餿水更難吃,還不是天天賴在這裡吃飯。」他言立冬是何等人物,豈有任人奚落的份兒?

  方歆立刻拿起腳下的拖鞋丟去。「你們吵就吵,幹麼對我做人身攻擊?」

  言立冬眼明手快地接住,冷冷回道:「如果我沒記錯,據說這東西是用來打蟑螂的。」

  「你們不要鬧了。」言孟春神情凝肅。「立冬,你不要騙我,我看得出你最近情緒不是很穩定,到底什麼事?」

  言立冬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吐實。「我見過雪融了。」

  「什麼?!」三人異口同聲。

  當年,他們到底為什麼會離婚?這個問題四年來,他們已經問到快爛了,就是得不到解答。

  沒人知道,立冬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那、那你們現在……還有那個可能嗎?我是說……」

  「複合?」他笑哼。「開哪一國的玩笑?我們沒拿刀互砍就算不錯了。」

  「你做過什麼狼心狗肺的事嗎?如果沒有深仇大恨,又曾經是夫妻,為什麼不能再試一次?也許——」

  「她有小孩了,今年四歲。」言立冬淡淡拋去一句,阻了言仲夏的話。

  又是一陣死寂。

  「呃,那個,立冬,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小孩可能……」

  他太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麼了,連思考都沒有就回嘴。「別開玩笑了!那小鬼和我一點都不像!」

  言孟春淡淡回他。「小宇和我也不像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懷疑葉初晴討客兄?」

  「胡說什麼!」言孟春好笑地瞪他一眼。「真的沒有可能嗎?」

  「那個你要問葉初晴了,我怎知道她有沒有勾搭野男人。」

  「立冬!」實在不曉得該不該捏死他。「你正經一點。」

  「絕、對、不、可、能!行了吧?」

  「你怎麼那麼篤定?該不會——」言仲夏上上下下掃了他一遏,話中帶話。「寡人有『疾』?是就直說哦,不要打腫臉充胖子。」

  「你才無子西瓜咧!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誰結婚四年,天天混在一起,卻連個子兒都蹦下出一個?」

  「不屑生跟不能生是有差的。」他少爺就是不屑生,怎樣?

  「既然知道,還跟我扯個屁?」你不屑生,難道我就是不能生嗎?

  「今天前妻有小孩的可不是我,而且年齡剛好符合,你又一口咬定不是你的小孩,我們還能怎麼想?」今天不逼出真相,他跟言立冬耗到底!

  「他姓魏,魏懷恩。她舊情人的姓,這樣夠不夠清楚了?」

  哦喔!原來如此,難怪他情緒亂火爆一把。

  「知道要吃醋了厚?活該自作孽!誰教你當初不好好珍惜人家。」方歆樂得朝井底丟石頭。

  言立冬冷冷一笑,笑中冷得沒有溫度。「你們又怎麼知道,作孽的一定是我?」

  什、什、什麼意思啊?難道是在說……不會吧?

  這些年,他們都一逕認定,問題是出在立冬身上,從沒想過……

  三個人面面相覷,全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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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雪融最後還是在所有代表人提供的廣告理念中,選擇了華聲,這樣的決定,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說:「言立冬這個人如何,我不予置評,他提出的東西迎合了我們所要的訴求,就這麼簡單。」

  這番話,引起眾人的激賞。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在敲定之後。

  他們的決定總是有所出入,光是在選角上,就吵得幾乎打起來。

  「這個模特兒??我們公司目前力捧的新人,她形象清新,由她代言,再適合不過了。」

  「不行,她的都會味還是太濃,我不想這支廣告沾染太多商業意味。」她淡淡地駁回。

  「吃肉不要肉味,你有病啊?」

  「玩女人都可以不染上AIDS了,為什麼不行?」一語雙關,乘機損他。

  「如果我堅持用她呢?」

  「我堅持不!」

  「既然如此,你另請高明,本人與她同進退。除了她,我不曉得誰還能拍出我要的感覺!」他態度也夠強硬。

  「你幹麼這麼挺她,和她有一腿啊?」她氣得口不擇言。

  「呵,還真被你給說中了。」他輕笑,眼神卻一片寒鬱。

  「你——」這隻發情的豬!她差點氣炸心肺。

  揉了揉太陽穴,久久僵持不下,她也累了。「好,我投降,希望你的堅持能夠讓我看到滿意的成果,否則,你得擔全責。」

  「沒問題。」才剛說完,手機響起。

  她投去意外的一眼。

  他換手機了?她只是奇怪不再是她最沒好感的刺耳鈴聲,那柔淺的和弦鈴聲居然和她以前用的手機同廠牌……

  「大哥?對……我在工作……晚上?好,我會回去……她?在我旁邊,你想幹麼……我有拒絕的餘地嗎?大哥,你不要……好好好,我認輸!」

  手機湊到她面前。

  「幹麼?」她懶懶地擡眼。

  「我大哥,他要和你說。」

  一聽到是言大哥,她趕緊挺直身於,正襟危坐。「大哥嗎?我是雪融。」

  「前幾天聽立冬說你回台灣了,怎麼不過來打聲招呼?」

  「我、我只是想,我跟立冬……」

  「難道和立冬離婚,連我們都變成陌生人了嗎?」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以為,你們可能不會樂意……」

  「別和立冬那倔脾氣計較,四年不見,我們都很想你。」

  「謝謝大哥,我會找時間去看你們的。」這份溫情,讓她暖在心里。她一直都羨慕立冬有這樣的家人,也希望自己能成為他們的家人,但——或許她福份不夠吧!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仲夏和季秋夫妻剛好也要過來,就一起吃個飯,熱鬧一下,方便嗎?」

  「呃……可是我……那個……」她想起恩恩。

  「小孩的問題嗎?立冬有說了,你就順道帶過來,讓孩子們認識一下。」

  「好,那我下班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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