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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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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把刀]愛九把刀系列-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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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7:13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19 你跳!我跳! 》

剩下我們了,氣氛有點尷尬。

幸好從新竹火車站走到中興百貨的電影院,約莫只有十幾分鐘的距離。

我想起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第一次約會的鐵律」:讚美對方!

「妳長得不錯耶,沒有我幻想中那麼恐怖說!」我脫口說出。

「…啊?」她傻眼。

「等一下電影看完後,妳那個很強壯的朋友不會來接妳吧?」我欣賞她的側臉。有點澎皮澎皮的,白白的,好可愛。

「你幹嘛這樣說人家?」她有點氣惱

在奇怪的氣氛下,開始了我們第一次的約會。

燈光暗下,席琳狄翁悠遠的歌聲響起。

我打定主意這部電影遲早要看第二次,所以把注意力都擺在女孩身上。她很專注,但我知道她很緊張,十之八九也不是把重點放在電影上。

窮光蛋傑克在船艙中,說服肥蘿寬衣解帶,假裝要畫她,其實是在想色色的事。

「乾,有脫耶。」我吃驚。

「…」她傻眼。

然後鐵達尼號撞上冰山,稀裡嘩啦,很多人都淹死。

男女主角站在傾斜的船頭,看著底下冰冷的大海。

肥蘿對著皮包骨傑克哭喊:「你跳!我跳!」一臉深情款款。

「乾,要跳也是妳先跳,不然就算跳成功了也會被妳壓死。」我旁白。

「…」她瞪了我一眼。

忘了到底是誰先跳,總之肥蘿霸占了求生的木板,不讓嘴脣發白的傑克上去。很快的,冷到失去性慾的傑克沉到海底,海上到處都是浮屍。

我注意到她的眼角泛著淚光。

「妳哭了嗎?」我挨過去。

「幹嘛啦?」她侷促。

「妳哭了喔?」我從口袋裡拿出皺皺的衛生紙,黏上她的臉。

「對啦!」她沒好氣地擦著眼淚。

從電影院走出來,外面的十二月空氣,冷得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但她似乎心情不是挺好,沒有意思要跟我續攤。有點失望的我送她到新竹火車站,她那位壯壯的女性友人早在那裡等她,好像真的很不放心這場約會。

「接下來,你們要去哪啊?」我有點敵視那位攪局的女性友人。

「我要帶她回彰化我家跨年。」女性友人拉住她的手。

「是喔?妳也是彰化人啊!」我訝異。

「對啊,不行嗎?」那位女性友人冷冷說:「她今天晚上住我家,我要帶她去縣政府前面跨年倒數。」

「喔!那我也一起回彰化好了,明天再約妳去八卦山玩,好不好?」我笑嘻嘻地看著躲在強壯的女性友人身後的她。無論如何,我都想再多相處一下。

「…我想一下。」她含蓄地說。

就這樣,我們一起搭電車從新竹回彰化。她住在同學家,而我當然回我家。

在即將跨過一九九七到一九九八的前一刻,我打電話給她,一起倒數。

她似乎很高興,但我不是很確定。我知道她見到我之後,好像有點失望,除了我有點矮,大概跟我口不擇言更有關係。

我躺在床上。

「Puma,二哥哥有點confused。」我看著在我身上走來走去的Puma。

「…」Puma停下,使勁地掘著我的肚子,脖子上的鈴鐺清脆發響。

「說不定,只是說不定…二哥哥會追到一個女生。」我捏捏Puma的後頸,說:「不過二哥哥有沒有那麼喜歡她,也說不上來。這樣好嗎?」

Puma走上我的臉,用它臭臭的嘴巴熱吻我的鼻孔。

隔天,我約她出來走一走。

彰化是我的地盤,八卦山上的大佛是我擅自拜的師父,所以自然就騎機車載她上八卦山,在大佛廣場附近的步道亂走一通。

走乏了,就隨便找了一塊草地坐下。

「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外星人偷偷入侵地球,綁架幾個人類到飛碟上做實驗,如果倒楣綁到我們的話該怎麼辦?」我皺眉。

「喔,是喔。」她覺得有點好笑:「不過這不可能發生吧。」

「通常妳認為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就一定會發生,所以事先想好要怎麼辦,事到臨頭才能大顯身手。」我嚴肅地說。

「好吧,那你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我看了很多類似的、訪談生還者的報導,外星人綁架地球人以後,通常分成兩組。一組是解剖,所以很多生還者的身上都有手術的痕跡,縫線的方式當然很特別,有的只留下很不明顯的、焦焦的疤痕。」

「真的假的,幹嘛解剖啊?」

「就像我們人類研究其他的動物,也常解剖,不過外星人的技術很好,通常不會弄死人,只是那些被解剖完又被縫好的人類,身體常常會有奇怪的金屬反應或輻射反應,通過機場的金屬探測器前都會引起嗶嗶聲。」

「…聽起來有點玄,是被裝了奇怪的東西吧?」

「還有另一組,就是負責交配給外星人看。」我回憶著那些沒營養的怪書內容:「外星人對地球生物的交配行為一直都很好奇,實驗的方式也很變態,人跟人交配算幸運的,有的人會被命令跟牡牛交配,有的還跟更奇怪的生物做。所以有很多生還者下了飛碟,都對外星人罵不絕口。」

「好變態喔!」

「如果我們被外星人抓去飛碟了,一定要很快表達我們的選擇。」

「什麼選擇?」

「在飛碟上,我們兩個要盡量靠在一起,才有機會被分配在同一組,這樣才不會被送去解剖。如果要送交配組的話,也比較有可能是我們兩個自己交配,而不是跟奇怪的動物交配。」

「…真的會有這種事嗎?」

「多想沒有壞處。說真的,如果真的被抓去了,妳可以跟我同一組嗎?」

「好吧。」她猶豫了一下下。

「謝謝。」我大受鼓舞。

「…說不客氣好奇怪喔。」她有點彆扭。

不知怎地,我們哈哈大笑起來。

後來,我又在草地上跟她玩起我臨時發明的爛遊戲。忘了是什麼爛遊戲,總之可以摸到她的手,故此我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她也被我的奇怪玩笑逗得笑開懷。這是很大的收穫。

我喜歡看女孩子笑,她笑得眼淚都迸出來、要我稍微停止一下的表情,讓我深深著迷。毫無疑問,我應該將我昨天的失分完全扳了回來。

下了八卦山,我送她到那強壯的女同學家後,回到家,發現衣服穿反了。

一整天,一整天!我的衣服都是反著穿!我傻眼,立刻打電話給她。

「…知道啊。」

「那妳為什麼不跟我說啊!」我慘叫。

「我怕你覺得丟臉…對不起,結果更丟臉了嗎?」

「對!超丟臉的啊!」

丟臉歸丟臉,我們,又約了下一次見面。

再見面的時候,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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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7:27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0 十年前,我的初吻 》

在寫這段回憶的此時此刻,是二○○八年的一月十六日。

二水鄉公所的外面,飄著凍人的細雨。

原來,也十年了。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七日,星期六。

她開始放寒假了,我則需要趕完最後兩個報告才能解脫。我們預定在新竹玩兩天,由於室友都走光了,四人份的房間只剩下我,還有三張空床可以收留她。現在想想,彼此都有點不可思議。

那夜下著間間斷斷的毛毛細雨,我們約在老地方新竹火車站。

「幫妳買了一頂安全帽,全新的。」我擦掉機車座墊上的雨水,笑笑說:「有點冷喔,妳穿得夠暖嗎?」

「還好。」她有點緊張,上了車:「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啊?」

「還沒吃過晚餐吧?我們去清大夜市亂吃一下,然後帶妳到清大後山散步。」我說,發動車子:「明天呢,如果天氣好一點的話,想帶妳去寶山水庫的吊橋,或者去南寮海邊走一走,怎麼樣?」

「都好啦,讓你安排囉。」她戰戰兢兢地抓著後面的橫桿。

一起在清大夜市吃了面,將機車停好,我帶著她走進夜的清大。

「你念交大,為什麼帶我來清大啊?」她不解。

「交大樹太少了,到處都是看起來很先進的大樓,有點酷,但不適合約會啦。」我笑嘻嘻地說:「清大樹很多,尤其是後山,妳看,到處都是樹,這樣不是滿有氣氛的嗎?」

天空又飄起了細雨,空氣冷冷的,卻不討厭。

我們挨著遮雨的大樹,在微弱的路燈下緩步前進。

「這裡就是梅園,據說有鬼。」

「騙人。」

「我也希望是騙人,不過那裡是清大校長的衣冠冢,有點鬼,也是正常的。」我對著雙手吐氣,看著氣結成白霧:「還有人說,在那個亭子裡跳一下,就會被當一科,很多人跳太多下就被二一了。」

「好扯喔。」她猶豫了一下:「那我們不要走過去好了。」

走著走著,我指著遠遠的、外表看起來既壯觀又畸形的人社院,說:「人社院後面有一個兒童樂園,明明就不可能有兒童專程跑去,卻有很多翹翹板、鞦韆之類的設備,不覺得很奇怪嗎?所以那裡也有很多傳說。」

「…你不要一直說那麼可怕的事啦!」她不由自主挨近我。

一路上聊了很多,這次我少了很多搞笑。

她聽得多,我說得多。

有一種奇妙的氣氛在落雨與呼吸間自然醞釀著。

雨小了,我們在相思湖附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喜歡妳,很喜歡妳。」我說著超出我情感的話。

「…」她完全說不出話,只是看著我。

「可以,當我的女朋友嗎?」我完全沒有感到一點緊張,仿佛順理成章。

「…」她僵硬地點點頭:「好…好啊。」

「真的!」我倒是嚇了一跳。

「嗯。」她避開我的目光。

雨中,我吻了她。

這是我們的初吻。

我學著在電影裡看到的舌吻技巧,永遠忘不了我努力地將舌頭伸進去她的小嘴時,所遭遇到頑強的抵抗。她緊緊咬著牙齒,不讓我得逞。

「我會緊張。」她快哭了。

「我…我也沒試過,不然再一次好了。」我意亂情迷。

再一次,我的舌頭勇往直前,兵臨城下時再度被堅定的牙齒部隊擋住。

一步也無法越雷池。

「對不起。」她道歉,整個不敢看我。

「我才對不起。」我好像有點太躁進了。

不親了,我們牽著手下山,像兩個小朋友。

下山時的心情跟上山時的心情大大不同,雨點打在身上的觸感也不同。

人生的此刻,我終於交往了第一個女友。

老實說,雖然只是抱著交往看看的心情,但有一只好好牽的小手陪著我,讓我心中飽飽的都是溫暖。掌心那股溫熱燙熟了我,一路都無法停止笑。

哇!有女朋友了!

人生第一個女朋友耶!

「我好開心啊!妳呢?」我太樂了,快飛起來了。

「你要對我很好喔。」她也蹦蹦跳跳的,笑得輕舞飛揚。

回宿舍前,我們到錄影帶店租了一支片子《絕命大反擊》,梅爾吉勃遜跟茱莉亞蘿勃茲合演的關於陰謀論的片。心虛地潛入了人走了泰半的男八舍,有點緊張,有點驕傲。

我們一邊在電腦前看影片,一邊牽手,我實在舍不得放開。

我注意到她在影片中段就開始打盹。

「睡了吧。」

「好。」

原本講好我睡我室友位於下鋪的床,而她則睡在我位於上鋪的床。

但,永遠不要小看男生畢竟在生物學分類上,隸屬雄性動物這個事實。

「我可以抱著妳…睡嗎?」我的眼神閃爍。

「真的嗎?」她有點為難。

「我會乖乖的。我保證一定會乖乖的。」我保證,但沒發誓。

「那…好吧。」她有點呼吸困難:「可是,你保證喔。」

就這樣,我摸上了上鋪。

整個晚上,我都在嘗試用舌頭撬開她的牙齒。

快天亮時終於成功。

還嘗試了一點點關於男孩女孩的事。

老實說除了大開眼界之外,我沒有能力找出更好的四個字去形容。

「你…你說過的!」她在最後關頭,慌亂阻止了我。

「啊!對不起!」我翻回身,看著隱隱旋轉的天花板。

「我們的進度不可以那麼快。」她有點惱怒。

「對,對,進度太快了…就搞不清楚了。」我胡言亂語,心裡卻很感動。

這個世界,未免也太美好了吧?

我從來沒想過人生會在我大二的寒假峰迴路轉到這個境界。

懷抱裡,躺了一個同樣腦袋空白的女孩,對我又愛又氣。她大概也沒有喜歡我到可以一起相擁入眠的程度。至少第一個晚上還不行吧。

而我,才剛剛結束對一個女孩的追求,心底,可還沒斷了對她的喜歡。我說不清楚我到底在做什麼,只感到天旋地轉,一切都很要命,很澎湃。

兩個年輕不懂事的男孩女孩,依偎在薄薄的木板床上,都在探險。

莽撞,卻善良。看不到前方,卻勇往直前。

我們是彼此的火炬,試著在冒險的過程中照亮對方的臉,想將未來看個清楚。

「肚子餓了嗎?」我抱著她。

「嗯,但更想睡呢。」她迷迷糊糊地說。

「那就醒來再吃吧。」我也累了。

「不可以再亂我了。」

「好。」

對了,一直忘了提。

後來,小龍女這個名字不見了。我都叫女孩「毛毛狗」。

這個名字陪了我好久好久,陪我展開生命中最驚奇的冒險。

陪著我,安於弱,慢慢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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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7:42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1 偷偷住在男舍的毛毛狗》

那是個充滿研究精神的寒假。

白天在宿舍都睡到下午兩點多,隨便亂寫個報告,就出門去玩。

南寮海邊實在沒什麼看頭,大冷天刮大風的,很有自殺的氣氛。不過談戀愛畢竟是無敵的,毛毛狗跟我漫步在灰暗的陰天下,吹著溼潤的海風,即使不說話也很滿足。

儘管在網上聊了不少,真實世界的我們還真的不熟,卻也不急著了解對方,牽著手,慢慢聊。毛毛狗想多跟我相處,打了不少唬爛她媽媽的電話回家,說要在大學同學家多玩幾天再回去。

有天晚上,我帶毛毛狗到新竹大學生一定有去過的,竹東寶山水庫吊橋。

要到那個約會聖地,得先經過荒涼的產業道路,再鑽進曲曲折折的山間小徑。如果正好遇到有人棄屍,那是一點也不奇怪。要是碰上鬼,那也非常合理。

我是個怕鬼達人,但很妙的是,身後有個女孩緊緊抱著我、信賴我會保護她,讓我幾乎忘記鬼如果出現我肯定第一時間閃屎。

我們在小徑間的陰風中聊天,慢慢抵達,將機車停在漆了紅字的水庫吊橋旁。

「別怕,這裡總是這樣的。」我牽著她。

「我沒有怕啊。」她天真無邪。

我們來到吊橋中間,坐下。天冷,互相搓著對方的手取暖。

四下無人,霧氣重鎖,舉頭無月,倒是有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在橋下洗衣服。

「靠,什麼顏色不穿,給我穿白的。」我嘀咕。

「為什麼不可以穿白的?」毛毛狗不解。

「沒啦,不管她。」我轉移話題。

熱戀的情侶是地表上行為最古怪的動物,明明在哪裡都可以聊天,卻偏偏要大費周章跑到人跡罕至的地方進行聊天的舉動,這種行動策略常常對聊天本身毫無助益,而且非常有可能傷害聊天本身。

以上文謅謅寫了一屁股,要說的就是││我非常在意那個在橋下洗衣服的白衣女子。

「她洗了有十分鐘了吧?」我突然說。

「可能衣服很多吧?」毛毛狗還沒發現我的不安。

「在我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洗了,假設她在之前洗了十分鐘,現在再加上我們到了以後的十分鐘,那就是二十分鐘了。」我搔搔頭,用力搓著手:「有人會在晚上的河邊,洗那麼久的衣服嗎?」

「那怎麼辦?」毛毛狗皺眉,完全就不了解我的困擾。

「沒怎麼辦。」我哼哼。

我們繼續聊,猛聊。

聊什麼,十年後的我怎麼可能記得。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過了快半小時,那白衣女子還在那裡給我洗衣服。

「家裡沒洗衣機嗎?」我瞪著底下的白影。

「她嗎?」毛毛狗終於也覺得不對勁。

我終於按耐不住。

「我……我想走了。」我吐出一口長氣。

「好啊。」毛毛狗慢慢起身,拍拍屁股。

當我發動機車,快速載毛毛狗離開那個鬼地方時,心中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沿途我都拒絕看後視鏡,因為我不想看到奇怪的東西。

直到機車衝出山徑,重新回到像樣的大馬路時,我才呀呼起來。

「怎麼了?」毛毛狗抱緊我。

「沒事。」我笑開懷。

剛剛「在一起」的那幾天印象之深刻,十年後歷歷在目。

白天都騎著機車在新竹到處晃,不管到哪個景點都覺得格外有意思,青草湖,十八尖山,城隍廟,東門城圓環,古奇峰,以前沒去過的都一口氣去了,不過最常做的還是一口氣騎到竹北看二輪電影,或是在清大夜市裡的租書店看漫畫,一邊吃小吃打發一餐。至於該交的報告就亂寫一通。

晚上回到男八舍,要洗澡,可有趣了。

躲躲閃閃的,從晾衣間迂迴前進,我先確認不會被發現,再叫毛毛狗拿著臉盆快衝到浴室。

「真的不可以一起洗嗎?」我期待地看著浴室門裡的她。

「出去!」毛毛狗快生氣的臉。

兩個人隔間洗澡,沐浴乳跟洗潔精在兩間浴室上方傳來傳去。當時我有種古怪的念頭,就是如果被舍監發現了、或是被裝乖的樓友舉發,好像也挺有面子的。

有時洗完澡出去,還會看到其他的女生東張西望從浴室出來或在男友的陪同下伺機進去,彼此都偷偷摸摸的,於是眼神交會、默契地迅速避開對方的眼神各作各的。放了假的男八舍,就是如此朝氣蓬勃。

睡覺時,便是一次又一次意義不明的小冒險。

我想變成男人,她還想繼續當女孩。努力地攻擊防守,各司其職。

「快睡了,你喔!」毛毛狗敲著我的腦袋。

「是!」我笑嘻嘻地躺好。

女朋友啊女朋友……真好啊,等過年時死黨們打牌聚會,一定要好好跟大家宣布這個消息才行。我抱住暖暖的毛毛狗,看著她睡到口水都流出來,真的無法形容的幸福。

我的臉貼著她的臉,聞著她口水的味道。

這個女孩子,真的很勇敢。

而我,不會讓妳失望的。

「我真的很喜歡妳。」我說,這次是真心真意。

要過年了,宿舍終於要封關了。

我載毛毛狗到火車站,她要回台北,我要回彰化,兩個人都戀戀不捨。

還都哭了。

「要常常打電話給我喔。」毛毛狗紅著眼。

「一定,要想我喔,過年找天到我家拜年吧!」我捏捏她的臉。

再見了,女朋友。

大包小包回到彰化,Puma發瘋似衝了過來,像是嗑了藥,脖子上的繩子硬是拖著塑膠籠子不斷前進,完全就是超愛我的。

「哈哈,二哥哥回來囉!」我歡天喜地蹲下。

Puma撲上我的臉,舌頭伸進我的鼻孔裡狂舔,好癢,好想打噴嚏。

「你不在,牠最可憐,每天都被我虐待。」奶奶作勢用腳踢Puma。

「先跟你說,不可以抱牠上去睡,好不容易牠養成了在樓下睡覺的好習慣,不要因為你一回來,就讓牠沒有規矩。爸爸會生氣。」媽媽皺眉:「還有,不要讓牠一直吃你的鼻涕啦,不衛生!」

嘻嘻,不抱牠睡覺,那怎麼可能嘛!

「哎呀,柯普馬,你有沒有忠心耿耿啊?」我抱起躁動的Puma。

只見Puma小小的身子,竟然給我勃起。

「哇,你又長大了一點喔。」我神祕地看著Puma。

二哥哥,也開始長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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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8:09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2 絕對不能吵架的地方》

作家有很多華麗又豐沛的詞藻用來感動讀者,但實際上往往是另一回事。

但真的,

即使過了十年,第一次交女朋友的感動還牢牢駐守在我的心底。

愛情有很多樣貌,話永遠別說得太早。

在牽起毛毛狗的手之前,我完全想像不到原來兩個人可以先在一起,然後再慢慢熟悉對方、愛上對方。

深愛對方,深深深深愛著對方。

好像作弊一樣。

大過年的,我跟我的手下照例聚在一起打牌,零錢堆得滿桌。

玩梭哈,一向只有楊澤於跟我有得拚。

「你交女朋友了?」許博淳驚愕不已。

「對啊,小我一歲,念國北師初教系,一開始是網友。」我發牌。

「很漂亮嗎?」曹國勝拿牌,瞇了一下。

「算可愛啦。」我有點得意。

「啊你不是在追沉佳儀嗎?怎麼就這樣放棄了啊?」阿和笑得很暢快,因為連我也沒追到大家都追不到的那女孩。

「…哼。」我不置可否,說:「五塊。」

大家都跟,一堆零錢叮叮噹噹滾到桌子中間。

「進度呢?到幾壘了?有超過牽手跟接吻嗎?」廖英宏非常關心這部分。

「嘿嘿。」我發出第二輪牌,露出所有男生都擅長的那種表情。

大家發出一陣喔喔喔喔喔喔的鬼叫。真夠意思。

不知所云的寒假過去,毛毛狗跟我回到我們的戀愛基地,新竹。

毛毛狗開始暱稱我老公,很快就改叫成公公。

我則叫她各式各樣的毛:阿毛、毛頭、毛毛…

週五天一黑,我就騎車到大學路與光復路交叉路口的加油站,將剛下車、睡眼惺忪的毛毛狗撿起來,為她繫好安全帽的帶子。

「阿毛,很想我嗎?」我反手捏捏她肚子上的肉,右手催動油門。

「搞清楚是誰搭車過來找誰啊,當然很想啊!」毛毛狗嗔道。

才剛剛見面的時間最快樂了,兩個人高高興興到清大夜市吃晚飯。

我們最喜歡光顧一家位於巷子裡、擺設簡陋的牛排店,因為裡面有一道「雙份牛排」,才八十塊,分量卻多到可以把我們的肚子都撐大。

交大學生會跟清大學生會常常在每週五晚上,各自在大禮堂舉辦兩場電影播映。電影都很新,介於首輪電影跟二輪電影之間那麼新,看一次才二十五塊錢,不看簡直會折壽。

「交大在演《王牌特派員》,清大在演《非常手段》,妳想看哪一部啊?」

「都好啊,看你。」

「妳真的都沒關係嗎?」

「那我們去看《王牌特派員》好不好?我很愛金凱瑞啊!」

吃完絕對超值的雙份牛排,我們就去交大看電影。

問題是,只看一個晚上的電影…怎麼夠?

禮拜五過去,到了禮拜六,我還是很喜歡跟毛毛狗在八舍交誼廳,翻著報紙的電影時間表,研究二輪電影的配片,討論等一下應該去竹北的金寶戲院、還是在新竹市中心的新復珍戲院看。可以便宜看電影真的太幸福了。

為了省錢看二輪電影,別說我可以騎好久的機車到竹北,就算是更遠的、比竹北還北的新豐我也肯去。毛毛狗沒有意見,都說好,她只要在後面緊緊抱著我就很快樂。

有時是看電影前,有時是看電影後,我們會在竹北二輪電影院附近的家樂福逛逛。

那時真的是口袋空空啊,家樂福那種什麼都有、什麼都便宜的大賣場最合適我們這種窮窮小情侶去走一走了,因為我們可以什麼都不買,也不用承受店員關切的眼神,就只是手牽著手瞎逛。

「哇,好貴啊。」我嘖嘖嘖,拿起一件綠色的無牌衣服。

「公公,你覺得這件小背心適合我嗎?你看你看嘛!」毛毛狗猶豫了好久,對著鏡子比了比。

只要超過三百元的衣服或褲子,在我眼中就是名牌等級了。如果有衣服竟然能賣超過五百,我大概連試穿都省下來。

毛毛狗也是個窮寶貝,挑個三百元的裙子可以想上一個小時不嫌累。

我最喜歡逛相機部門。

眼睛貼著展示櫥窗,注視著茫茫機海中olympus品牌的精巧小相機,鼻子慢慢吐出的氣霧掉了面前的玻璃,呼吸變得小心翼翼。

「好小喔,除了裝底片的空間以外,好像沒有多餘的部分耶。」我目不轉睛,贊嘆不已。「可是好貴喔,竟然要五千多塊,這是怎樣…」毛毛狗的手指情不自禁摳著玻璃,留下可愛的指紋。

不想裝出一副「認真考慮」的表情,只要店員一走進,我們就默契地走開。

「如果將來有錢,一定要買一台這種的。」我老是嘀咕。

「好啊好啊。」毛毛狗晃著我的手。

常常,我們連當天的晚餐都一併在家樂福解決。最喜歡合吃八十塊錢一隻的全雞,外加一大瓶巧克力牛奶。只要超值,就會被我們吃進肚子裡。

吃完晚餐,我們就在頂樓的遊樂區裡玩剛剛盛行起來的投籃機,或是挑一場賽車。全部都是快樂的回憶。

某天,我看著剛剛投完籃球、滿身大汗的毛毛狗。

「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我突然有個感觸。

「什麼約定?」毛毛狗用手掌?風。

「在家樂福裡,絕對不可以吵架喔。」我伸出手指。

「好,真的喔!」毛毛狗甜甜笑著:「這是我們的幸福基地。」

勾勾手。

有了這個珍貴的約定,不管我們起了什麼幼稚的爭執,只要我們走進了家樂福,在自動門叮咚一聲的瞬間,手牽著手,都不會繼續吵下去。

約定之所以珍貴,就在於它無論如何都要被遵守。

後來的後來,我們總算買了相機,開始紀錄共同的畫面。

但不是夢想中的一台五千多元的名牌袖珍機,而是一台一千元的廉價相機,不僅不迷你,還有夠大台。

可惜我們只用它拍了幾次,就因為用錯了碳鋅電池燒壞了內部機板,永遠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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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8:23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3 可是,前面有她》

儘管省吃儉用,約會的花費終究比一個人宅在宿舍裡多很多。

平常一個人的時候,能不花錢就不花錢。錢要留著週末約會。

我從哥哥那邊A來的小一○○機車,排氣管會噴出爆炸性的黑煙。

我問車行師傅:「車子會爆炸嗎?」

師傅寒著臉:「不會。」

喔,那我就不修。

不久,油表也壞了。

我問車行師傅:「油表修要多少啊?」

師傅溫情地說:「一千塊。」

一千塊,那…那修個屁?當然就是靠超能力感應油箱還剩多少。

不過依靠超能力是有點虛無縹緲的,因此發生了很多次半途熄火的糗事。

記得有一次,我騎機車載毛毛狗從市區回到交大時,又沒油了。

沒油,推機車去加油站也就是了。

問題是,我沒有錢。

毛毛狗也沒有錢。

兩個人身上加起來的銅板,只有五十元整。

諷刺的是,在機車突然熄火前我們的討論話題,偏偏就是如何利用五十塊錢度過今天晚上。當時的答案是在宿舍福利社買一包麻油雞絲麵泡麵,外加一顆雞蛋充充場面。

而現在,瀕死的機車正在跟我搶劫那最後的五十元。

「公公,怎麼辦?」毛毛狗眼神陷入絕望。

「我現在還不能提款,距離我上次提款的時間太近了,我媽會罵。」我苦惱。

這陣子才因為花錢太凶被我媽要求記帳,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媽一定會對毛毛狗印象不好的。我原本預計在明天中午再提款,能多拉長一天是一天。

「那還是先加油好了,這樣才回得去啊。」毛毛狗沉住氣。

「把錢拿去加油的話,我們今天晚上不就沒東西吃了?」我嗤之以鼻。

「我們可以…喝水啊。」毛毛狗有點生氣了。

我只好跑到最近的電話亭,打到宿舍求救,要我的室友到光復路來救我。

十幾分鐘後,我的室友騎機車姍姍來遲。

「要跟你們借錢加油啦!」我直接說出重點。

「賽咧,我也沒錢了,我還想等一下跟你借咧!」室友傻眼。

「真的假的?我只是要跟你借五十塊耶!」我硬要比窮。

「五十塊?我身上只剩下一百,怎麼借?」室友也是窮翻天了。

毛毛狗在一旁,聽到這種爛對話完全就是呆掉。

「一百已經比我多了啦!你晚餐吃過了沒?」我不放棄。

「吃過了啊。」

「吃過的話就借我五十,明天就提款還你啦!」

就這樣,我搶走了室友全部身家的一半。

我跟毛毛狗坐在熄火的機車上保持平衡,室友在後面用腳踢著我的機車屁股,一路踢踢踢,直到踢到最近的加油站為止。不過我只加了二十塊錢的油,好把晚餐基金提高到八十元…說不定可以一併解決明天的早餐。

「公公,我覺得好丟臉喔。」毛毛狗頭低低的。

「哈哈,真的耶!」我卻一直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真的很丟臉啊!」她惱道。

「十年後想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一定會覺得超好笑的啦!」我大笑。

「一點也不好笑。」她在我的腰上擰了一把。

貧窮的情侶也有貧窮的生存之道。

漫畫看一本才五塊錢,於是漫畫租書店也是約會的重鎮。

話說大學時,我進出租書店的次數遠遠多過進教室,在那個幽閉的書叢空間裡,我可以一邊解決晚餐一邊跟湘北打山王。以十年後的現在的語言來說,就是宅。

「《七龍珠》超級好看的,不看活著也沒意思。」我首先推薦。

「可是我不喜歡看打來打去的漫畫。」毛毛狗嘟著嘴。

「悟空小時候算是走可愛路線的,不會一直打,到了後面才是打到宇宙都快撐不下去了。」我絕不放棄推薦我愛的女孩看《七龍珠》。

「那我可以只看悟空小時候嗎?」毛毛狗嘆氣。

「當然好啊!」我欣然同意。

我心想:鳥山明超凡入聖的功力,怎麼可能讓妳停留在悟空小時候呢?到時候一票怪物跑到那美剋星,打翻天就打翻天了吧!

幾個禮拜後,漫畫裡天真無邪的悟空長大了,也就不那麼天真無邪地生了悟飯,還一起變成金?不良少年超級賽亞人。入迷的毛毛狗果真不可自拔看到全劇終。

永遠記得,毛毛狗在看到賽魯毆打尚未覺醒的悟飯時,悟空一副老神在在的畫面。她很氣,闔上漫畫跟我說:「我不喜歡悟空。」

「為什麼?」

「因為悟空腦子裡只有打架,根本不關心他兒子。」

「是喔。」

「我喜歡比克,因為他很愛悟飯。」

「嗯,可是他變遜了。」

「變遜又怎樣,我還是喜歡他。」

說是這麼說,可我記下了毛毛狗喜歡比克這件事。

在漫畫店約會的日子,不可不提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

「這個漫畫家,腦子一定被奇怪的細菌感染了,不然不可能想出這麼詭異的故事。」我贊嘆地從架子拿下一本伊藤潤二全集其中一本,說:「他真的很厲害,別人都在畫鬼嚇人,他根本不搞那套,他靠的是創意!」

「是嗎?真的很恐怖嗎?」毛毛狗半信半疑,顯然不懂什麼叫靠創意嚇人。

我翻到我最喜歡的短篇〈長夢〉,請毛毛狗鑑定。

那是一個夢境很長造成極度困擾的男人,在夢裡,時間是以好幾年的程度在進行,比如連續打了七年的硫磺島戰爭的睏倦、連續找了八年的廁所還找不到的焦慮…

長夢結束。然後一個接一個驚悚怪誕的故事。

「真的很酷吧!真的很變態!」我興高采烈,彷彿那些故事是我想出來似的。

「他怎麼想得出來這些東西啊,看得我頭都暈了。」毛毛狗驚愕莫名。

富江、頭?、無街的城市、至死不渝的愛、人頭氣球、雙一的暑假、漩渦…肩併著肩,深陷在微微龜裂的黑色沙發裡,我們一起成為伊藤潤二的重度粉絲。

那是無比重要的時刻。

那些電影導演、漫畫大師向世人展現他們無比創意的姿態,我記住了。

希望在未來的「總有一天」,我能不只是單純的著迷。

我也想大聲對這個世界說點什麼。

不管是看電影還是看漫畫,約會就僅限於週末。

週一早上六點,鬧鐘一響,分離的時候到了。毛毛狗得回去國北師上課。

「再抱一下下好不好?」毛毛狗睡眼惺忪地說。

「好,再一下下。」我聞著她嘴角殘留的口水味。

勉強爬起來後,我牽著毛毛狗躡手躡腳離開男八舍。

在清晨僵硬的冷空氣中走到機車棚,發動我不知道油還剩多少的小機車,沿著蜿蜒的車道滑出交大,載著她前往清大門口的新竹客運。

我感覺到毛毛狗抱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像一隻浣熊。

「要想我喔。」我輕輕拍著她的手。

「真的好不想走喔。」她的臉貼著我的背。

「再過五天,就可以見面了啊。」

「還要五天。」

「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你也是喔,答應我,不要翹太多課好不好?」

「好,好好好。」

我停下車,反手將她的安全帽解下。

「阿毛再見。」我轉身一吻。

「公公再見。」她心不甘情不願下了車。

毛毛狗終於上了新竹客運,戀戀不捨地從車窗玻璃內看著我。

客運巴士發動,毛毛狗貼著車窗,用嘴巴在玻璃上呵氣。

用手指慢慢劃了一個愛心。

沒有言語,毛毛狗的指尖不斷重複同樣的軌跡。

震耳欲聾的引擎聲中,客運巴士遠去。

「…」我的胸口突然好悶。

催動油門,我飛快跟了上去。

我用力在巴士後面揮著手,揮著手。

她貼著車窗,把五官都壓得好扁好扁。

依稀是笑了。

那些年,我很窮。

可是有她。

那些年,我只有一台會噴出黑煙的烏賊機車。

可是。

前面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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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8:42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4山谷裡的那頭牛》

為了儲存約會基金,我開始打工。

一開始是最簡單也最枯燥的發傳單、貼海報,完全就是非常自我約束的工作。

每天我都得說服自己不想有報應的話,就該把傳單送到每個路人的手上,想安心花錢的話,就該把每張海報貼在新竹各校宿舍的公布欄上,而不是一股腦丟進垃圾桶。

然後我在科學園區的管理局裡兼了一份差,幫一個國外大學在新竹開的碩士學分班擔任課程助教,負責在上課前影印講義。來上課的都是來自科學園區的上班族,只要老師開始講課,把教室門關上後,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

老實說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助教,每次影印完講義,我就會偷偷跑去對面的國際會議廳偷看園區播放的電影。負責守門收票的工讀生每次看到我,就一副「你怎麼什麼爛電影都想看啊?」的表情,然後踢了一道門縫讓我溜進去。

有時候爛電影也有一看的價值。寫小說寫壞掉畢竟是一個人的事,但一部電影砸了那麼多錢、用了如此多人,為什麼還可以恬不知恥地把它拍爛呢?

看好電影時往往過於聚精會神無法想太多別的事,但爛電影?我倒是可以用最輕鬆的心情,慢條斯理拆解它。分析的結果往往帶給我重要的創作啟示。

等到電影散場,我再神不知鬼不覺溜回教室外坐好。

「剛剛偷溜喔?中間休息的時候你都不在。」上課的上班族大姊

姊常常虧我。

「我去尋找人生的意義。」我一本正經地說。

最詭異的打工,就是暑假時幫台灣大哥大公司測試手機訊號的強度。

那時手機才剛剛盛行起來,各家電信公司的基地台都陸陸續續興建,偏遠地區的手機訊號強度不一,為了改善訊號質量,就需要一堆工讀生到處測試。

暑假,太陽變成一團有毒的大火球,我騎著不曉得何時會熄火的機車、拿著好幾十張新竹偏遠地帶的地圖,按照規定每二十戶人家就停下來看一下手機訊號有幾格,可能的話還得進去人家屋子裡,拜託他讓我在房子裡打打看……為此當然吃了不少排頭,不過看在一天竟然有一千五百塊錢打工費的分上,被當作白目也不是不能接受

啦!

由於是暑假,為了多點相處的時間,毛毛狗常常也會陪著我上山下海。便利商店的重量杯可樂是我們補充水分的標準配備,只有一邊騎車一邊嚼冰塊才能確保我隨時清醒。

兩個人都被大太陽虐待到脖子曬傷、皮膚黑紅。

「公公,太陽好大,我都變黑了。」毛毛狗抱怨。

「哪有變黑,我看……還是好好的啊!」我亂講。

「我好累喔,今天可不可以休息了?」她快哭了:「我不快樂。」

「再測半小時就大功告成啦,等一下我們去吃冰喔,乖!」

「我說我不快樂!」

「……喔乖!」

雖然常常因為天氣太熱了胡亂吵架,但有毛毛狗陪著,就不無聊。

我最常在機車上漫談經年累月藏在自己大腦裡、不斷演化的武俠小說。

「主角呢,就叫洛劍秋,是個右手使快劍、左手使怪劍的天才!」我大聲說。

「可是,有人姓洛的嗎?」毛毛狗抱著我,閉著眼睛防曬。

「不知道耶,那不是重點啦!這種事我自己決定就可以了!」我滔滔不絕:「還有北狂拳,他是條威風凜凜的北方漢子。相比之下出身富貴世家的南宮指就娘多了。而東方戢是個大俠,但是武功就只是比普通還好一點而已。西門劍真的很賤,老是在想用一些奇怪的方法稱霸武林,卻不好好認真練劍。」

「可是……這不就跟金庸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很像嗎?」

「唉,只怪我從國中就開始想這個故事了,所以名稱根本就大受影響啊。」

我大聲說著故事的每個細節,毛毛狗也很努力地響應我。

洛劍秋真的很暢秋,在眾多高手環伺的江湖上練成了天下無敵的四壁劍法,而北狂拳天生神力,率領一干大漠怪物將中原高手殺得臉面無光……當然了,這些故事Puma都聽過了大概。

「你想了這麼多,不把它們寫出來好可惜喔。」毛毛狗喝著早就不冰的可樂。

「不寫出來也沒關係啊,它還是會好好活在我的腦子裡。」我想了想:「這個故事我已經反覆想了四、五遍了吧,每一次都會更改一些劇情,讓它越來越厲害!」

記得在我生日當天,毛毛狗跑去台北開同學會,留我獨自一個人在竹東山區裡測試訊號。

我抱著悠閑的心情,不料騎著騎著,路越來越小條。

挫賽惹,我好像迷路了?

我有點緊張,畢竟我的機車還剩多少油鬼才知道,萬一演變成在深山裡牽著一台廢鐵走來走去,那該如何是好?我必須在車子還有力氣的時候,想辦法騎到大馬路上。

不知不覺,我來到一個風景豪爽的山谷。

山谷中央,有一隻正在吃草的牛,牠慢慢抬起頭來與我四目相接。

我有點感動。

「是牛耶。」我索性熄火,享受山谷的寧靜。

我感嘆地看著牛,牛也看著我。

我為了把牛看得更清楚,我慢慢後退、後退、後退……

突然間,我的屁股失去了正常的重量感,視線也慢慢向上傾斜!

「賽咧!」

這一切來得頗慢,但慢歸慢,完全無法抵抗。

我冷靜地朝著恍惚的天空罵了聲賽,然後更冷靜地抓著機車把手、摔倒在被野草覆蓋的山溝裡。全都是慢動作分鏡。

「……」這裡四下無人,叫也沒有用,掙扎也是枉然。

我只是靜靜地躺在地上,聞著臉上的草屑氣味。有點好笑,但真正笑出來的話恐怕也有點造作,所以我繼續思考著萬花筒般的人生……今天我生日耶,真的好猛喔!

所幸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太久。

「喂!你要不要緊啊?」

上面傳來一個帶著台客腔的、強有力的詢問聲。

我狼狽地坐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山溝上的人。

說話的是個挑染金髮的少年,騎著一台改裝成機械獸的機車,一副天涯海角任我闖的模樣。他很熱心地蹲在山溝邊看著我,說:「要不要幫忙啊?」

廢話!

「喔,好啊,謝謝耶!」我苦笑。

然後我拚命把機車推上去,讓見義勇為的金髮少年抓住拉上。

就這樣,我安撫了一下嚇壞了的機車,問了最快、也是唯一衝到沒有牛的正常世界的路,結束了難忘的看牛逆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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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8:52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5草地上亂竄的黃點》

升大三的暑假過了一半,手機訊號測試的打工也結束了。

偶而回到彰化,我會帶毛毛狗回藥局家裡,看看我忠心耿耿的Puma。

我們站在家門口,遠遠看著趴在椅子下睡覺的Puma。

「…」媽媽用手指指著椅子下的Puma,用自己發明的手語說牠睡了很久。

我躡手躡腳接近呼呼大睡的Puma,毛毛狗只好自動省略了正常的打招呼模式。

還沒伸手摸到Puma,Puma便閃電睜開眼睛,在一瞬間坐好。

牠看著我,我看著牠。

牠的身體因太過激動微微發抖。

過了半分鐘,我才笑嘻嘻開口:「柯普馬,你有沒有忠心耿耿啊?」

Puma立刻大聲回應我,原地轉了兩圈後,便砲彈般飛快衝了過來。

「哇!好可愛喔!」毛毛狗蹲下,小心翼翼地摸著牠劇烈發抖的背。

「放心牠不會咬人。」我溫柔地低下頭,讓Puma溼熱熱的舌頭捲進我的鼻孔。

「我知道啊,你說過好幾次了。」毛毛狗微笑。

「妳看,牠會乾我的腳耶!」我說,伸出我的腳讓Puma整個抓住。

Puma中邪般瘋狂抽插。

「你幹嘛啊!你媽媽在看耶…」毛毛狗臉紅了,侷促地說。

自從交了女朋友後,遠距離戀愛不容易,平日兩個人都要上課,只有假日才能跟毛毛狗相處,理所當然回家的次數就減少。

孩子長大了,爸媽寂寞了。

家?的狗卻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明白地承受著小主人一天又一天的缺席。

還記得前幾個月,Puma就這麼生病了。

「Puma生重病,你快點回家。」媽媽在電話裡簡短地說。

「啊?生重病?是感冒嗎?」我腦袋一片空白。

「今天就回家。」媽媽難得的堅持。

掛上電話,上完最後一堂課我就搭夜車回家。

一進門,我就看見媽媽像抱著嬰兒般抱著虛弱的Puma,用吸滿牛奶的針筒插進Puma的嘴角,慢慢灌進營養。

一開始我還覺得有點好玩,但Puma看到我回家,立刻掙扎著要爬起來,一亂動,剛剛好不容易灌進去的牛奶便給吐了出來。媽媽無可奈何將Puma放在地上,Puma就跌跌撞撞向我走來。

我快哭了,抱起邊走邊走歪掉的Puma,感受著牠奮力發出的開心顫抖。

「真難得,你不在的時候,Puma什麼都不吃也都不動,看到你就好一半了。」媽媽說。

「幾天了?」

「前幾天就怪怪的了,可是一直從昨天開始,Puma完全不吃東西我才嚇到。」

「Puma,你有忠心耿耿,二哥哥知道,都知道喔。」我安撫著躁動的牠。

別亂動了,別花力氣亂動了。

二哥哥回來了,喔乖。二哥哥回家了喔!

「可是你一在,牠就不乖。」媽皺眉,晃著手中還有一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掉,剛剛好不容易喂的一些牛奶都白費了,這樣下去都補充營養的話,好不起來。」

「牠有吃藥了嗎?」我拍拍Puma的背,讓牠趴在塑膠巧拼的地板上。

「我有喂牠吃一點肝藥,加上感冒藥水,不過Puma一直不吃東西,就算吃了也是吐,沒有體力也不行。」媽盡

量說得客觀:「現在就是讓牠吃東西,然後都不可以吐出來。」

那時,我真怕Puma死掉。

晚上我抱著虛弱的Puma睡覺,Puma睡得極沉,有時好久都一動也不動。睡不安穩的我小心翼翼將手指放在Puma的鼻子前感受牠的呼吸,深怕這個小弟弟就這樣在睡夢中告別了我。

一直以來,我都很怕Puma在我離家的時候過世,那樣的牠太寂寞,而我也完全無法接受。我們彼此都很愛對方,我經常祈禱Puma在永遠闔上眼睛前,再感受一次我的懷抱。

牠需要,我也需要。

所以我一直跟牠約定,如果有重大的病痛,一定要撐到我回家。

而媽媽也答應過我,如果Puma怎麼了,不管我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一定要立刻打電話叫我回家。立刻。立刻!

「謝謝你等二哥哥。可是,現在還太早了喔。」我摸著Puma充滿嘔吐物氣味的黃毛,說:「你還要活更久,二哥哥還沒有堅強到可以送你走喔。」

隔天一醒來,我就展開我的Puma大復活計畫。

我在剛煮好的白飯裡淋上熱熱的肉湯,再鋪上一層厚厚的肉鬆,然後放進嘴裡嚼啊嚼,嚼成肉鬆飯泥後,吐在掌心讓Puma慢慢舔…慢慢舔…接著就嘗試吃了幾小口。

「很厲害喔!不愧是忠心耿耿的超級Puma狗!」我樂壞了。

慢慢的,Puma又吃了幾次,食慾就打開了。

到了第三天,Puma恢復了體力。

「來,獎品!」我把褲管捲起來。

「…嘿嘿嘿嘿!」Puma抱著我的小腿,急切地相好起來。

還挺有精神的嘛你!

毛毛狗是造成我跟Puma聚少離多的重要原因,所以我也規定毛毛狗要跟Puma要好一點,補償一下罹患相思病的Puma。

每次毛毛狗抽空陪我回彰化,我就會載著毛毛狗,不時催動機車油門。

而奶奶就會牽著Puma站在藥局前庭,嘲笑Puma根本就不敢跳上機車的踏板。

「Puma,勇敢!」我用力說道,繼續催緊油門,引擎發出快解體的咆嘯聲。

「…」Puma侷促地一下子衝前,一下子緊急煞車。

膽小的牠就是打不定主意跳上機車踏板,跟我們一起去八卦山玩。

「勇敢喔Puma!」毛毛狗也鼓勵著:「跳上來跳上來!」

「拜托!你小時候連床都可以一下子跳上去!快點啦!」我感到好笑。

「…這隻就是不敢啦!」奶奶抱起Puma,想將牠直將放在機車腳踏墊上。

「不要啦阿嬤!我就是要Puma自己跳啦!」我慌亂地阻止。

Puma就這樣前前後後衝了十幾次,最後終於鼓起盲目的勇氣一躍而上。

「好囉!我們去玩吧!」我哈哈大笑,慢慢伸起支撐的腳。

一路上,Puma迎著風、縮起耳朵,自信十足地欣賞山路風景。

偶而我都會伸手下去摸摸Puma的頸子,讓牠知道我沒有疏忽牠的存在。

彰化師大位於八卦山的分部,有幾個無敵大的大草皮,就算工友在上面飼養迅猛龍也完全沒問題。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那裡。

在草皮邊停好車,Puma立刻發瘋般衝下去,連續抬腳尿了三次後,就完全不受管控地在一望無際的大草皮上跑來跑去。

很快的,一大片耀眼的鮮綠中,只剩一個到處亂竄的黃點。

毛毛狗的手放在眉毛上遮擋刺眼的陽光,感嘆:「Puma看起來好快樂喔。」

可不是?

我衝了出去,張牙舞爪對著沾滿草屑的Puma大吼:「吼?吼?吼??」

兩個人,一條狗,玩起沒有規則的追逐戰…

如果有人問我:「請問,狗的人生是什麼?」

「跑來跑去。」我一定這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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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9:05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6深夜,國小跑道上的星空》

還想多存一點錢,便在清大夜市裡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是間便當店兼牛肉麵店,算是綜合性質的小吃店,生意爆好,每天都人來人往,除了下午兩點到四點沒生意,其餘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之前有工讀生偷錢被老闆辭退,為了避嫌,我每天乾脆都穿一件只有一個薄薄口袋的短褲上班,裡面絕不裝錢。生活費就放在停在店門口的機車置物箱裡。

我什麼工作都得做,裝菜、盛飯、收錢找錢、清理桌面、洗碗。其中就數洗碗最…最棘手。話說位於室內的洗碗槽,旁邊就是一大桶套上黑色塑膠袋的餿水桶,裡面都是順手倒進去的、客人吃剩的食物殘渣,發出一陣陣濃烈的酸臭。

我將客人吃完的碗筷收進廚房後,在洗碗槽累積了一定的髒碗,就要開始清理。但右手邊的餿水桶的氣味實在令人欲嘔,不必聞久,聞一下下就想很吐,道理有點類似你被一個暈車的歐巴桑吐了滿身,不久後就必定換你吐。

所以,每次進廚房洗碗,我都深深吸一大口氣,然後閉氣洗碗。

如果受不了了,就拉開衣領,頭低下,朝著黏答答的身體快速換氣。

…寧願呼吸體臭,也不想吸進餿水的味道。

有時毛毛狗來探班,會貼心地駐守在廚房幫我洗碗、或是幫我拿抹布清理桌面。兩個人在小吃店裡搞得全身油膩膩的,竟然也是約會的一大部分。

「公公,這真的好臭喔。」毛毛狗一手衝水,一手將碗裡的麵條倒進垃圾袋。

「唉,還不是為了要跟妳約會。」我放下一堆新的髒碗,又出去招呼客人了。

雖然我心知肚明毛毛狗是好意幫忙,但她抱怨的次數多到讓我偶而都會跟她吵架。有時甚至會在小吃店裡鬥氣,真的是很那個。

我有時候,難免遇到去那邊吃飯的同學。那些同學經常露出尷尬的表情,但我反而得笑笑招呼他們,偶而還會幫他們多添一些肉塊之類的。

我猜想他們並不是瞧不起我出賣勞力的打工,而是看到我渾身髒兮兮、任人使喚,不由自主想同情我,卻又覺得那種同情無論如何都太傷人了的尷尬。

我只有笑,才能安撫他們那種不上不下的情緒。

「這個滷蛋…我請客的。哈哈!」我夾了一顆滷蛋,?自放進麵裡。

「九把刀…謝謝。」同學也笑了。

晚飯時間最累,幾乎每三分鐘就有人屁股離開椅子,然後又有新的人進來。

那時只有令腦筋完全空白、讓身體機械地執行每個單調的環節,我才能跟疲倦暫時脫鉤,否則心情很容易煩躁。

過了九點,換了吃消夜的客人,節奏才整個慢下來。我開始在煮麵、燙青菜的過程中反覆構思「洛劍秋」「北狂拳」等人的武俠故事。故事一層又一層鋪蓋上來,解決了好多窮極無聊、卻累到不行的時刻。

凌晨一點,打烊。

我開始掃地拖地,抹乾桌子,將廚房跟料理台打掃乾淨。

那包裝滿餿水的巨型垃圾袋到了這個時候已是超級飽滿,肥得快要爆炸。我必須小心翼翼而用力地將它抱了起來,然後半扛著走到店門口放著,等人來收。

如果我膽敢偷懶,將那袋餿水放在地上拖拖拖,接下來袋子一破掉,我就得花上數倍的時間在清理超噁爛的地板。

於是那股非得壓在肩上不可、壓榨腕力極限的巨大酸臭,至今不可能忘。

忙完了,已經是深夜兩點。

筋疲力盡,卻因為太累而沒有睡意。

「我們去走一走好不好?」我疲倦地騎著車。

「去哪?」毛毛狗不敢太用力抱我,因為我不僅臭,還很黏。

「......」我困頓地說:「還是去那裡好了。」

我跟毛毛狗到附近的建功國小,大門旁的小門總是沒鎖。

牽著手,兩個虛脫的情人在空無一人的操場跑道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聊天,或不聊天。

想事情,也不想事情。

漫無停止地走在跑道上,夜正濃稠,風總是很涼很柔,筋骨一下子就鬆開了。

「謝謝妳陪我洗碗。」我揉著她的手。洗潔精很傷手,我很心疼。

「反正就約會啊。」毛不在乎。

在一起的這段期間,毛每個週末都陪我吃消夜,變胖了不少,挑裙子時常常挑到生氣。我看著她有點胖胖的側臉,今晚睡覺一定要親得她滿臉都是口水。

「我們躺下來好不好?我腳酸了。」毛毛狗不等我回答,直接就坐下。

「我也想躺一下。」我大字型倒下,跑道上的塑料顆粒竟是溫溫的。

看著上空巨大的黑,我的心底,總是有股不踏實。

打工是自食其力、不分貴賤。

更何況不見得每個人都命好,可以不用打工就能夠有車騎、有手機打、有正版的原文書讀、看首輪電影…這些我都沒有。沒有,就去賺,沒什麼不對。

我可以無所謂學歷,捲起袖子去夜市洗碗,反而是我的本事,我的器量。

雖然如此,但那個時候的我不免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正當我在小吃店洗碗打雜時,其他的同學不是在宿舍用功讀書、上補習班準備考研究所,就是在聽起來很酷的大公司裡當見習的工讀生。即使是一般打雜如影印文件之類的,也是在可以在《商業週刊》上看到的大企業裡觀摩學習啊。

他們都是很優秀的大學生,把握了重要時刻在充實自己,培養更強的競爭力。

在我的同學越來越像菁英的時候,我在夜市洗碗。

…嗯,我重複強調了很多次,洗碗。

我當然可以有很棒的自食其力的說詞,但那不過是一場說詞而已。

他們在變強,而我還在原地踏步。

這是顯而易見的殘酷事實。

在大學同學的眼中,不愛刮鬍子、一頭捲髮加上拖鞋,功課很爛卻老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怪人,就是九把刀的註解。但這樣的註解不過是「怪咖」,怪不等於高深莫測,更不等於這個人將來會有前途。

尤其在人才薈萃的交大,比鄰著象徵成功的科學園區,更顯得我的渺小。

想著想著,竟然有點喪氣。

「毛,如果我沒有辦法變成很厲害的人,妳還會喜歡我嗎?」我轉頭。

「會啊,因為你是公公。」毛看著沒什麼好看的天空。

「謝謝。」我嘆氣:「我越來越無法保證什麼了,只能說我會努力。」

「不過,你的脾氣太差了,要改喔。」毛故意的。

「是喔…我考慮一下。」我哼哼。

也許在夜市打工洗碗,可以帶給我的人生,一點洗碗技巧之外的幫助。

或啟發。

我不知道。

也許永遠也不會有,我就只是擦了幾千次桌子,洗過幾千個碗罷了。

代價再公平不過,就是鈔票。

我常常臭屁,如果我認真起來,連我自己都會害怕啊!

但我什麼時候要開始認真戰鬥我的人生?

「公公,我?了。」毛幽幽地說:「也有點冷。」

「那我們回去宿舍吧。」我抬起雙腳,一晃,坐起。

「拉我!」她撒嬌。

「…嘿咻!」我拉起毛毛狗,拍拍她沾滿灰塵的屁股。

嘻嘻,她笑著。

「妳好臭。」我故意湊過去聞。

「你才好臭咧!」毛惱火,用力打了我一下。

兩個臭臭的人,騎著小一百,心甘情願地晃回了夜深人靜的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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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00:19:30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7 深夜˙騎著烏賊車爬上山顛》

暑假到了尾聲,我們決定去新竹五峰鄉的觀霧玩兩天。

「為什麼是觀霧啊?」毛毛狗不懂,但很配合地打包行李。

「因為義智跟山服社團去過,他說很好玩。」我答得很簡單。

不只室友義智,很多同學都去過觀霧,既然大家都去了,那我也要。

暑假快結束了,我可不想將來回憶起這個夏天,只聞到打工的酸臭味。

幾乎是從網路上抄下從新竹市前往觀霧的機車路線圖後,就立刻請假出發。

一大早,太陽沒有那麼霸道,風涼爽到全身毛細孔都跳舞了起來。

天氣好,但我們的心情更勝一籌。

「公公,我好開心啊!」毛貼著我的背。

「對啊,我也超開心的。哈哈!觀霧聽起來就是霧很多的地方,一定美得讓我害怕啊!」我開心地喔喔喔了起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們要去旅行似的。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旅行的感覺正好,我們經過了竹東加油站。

「要加油嗎?」毛的手伸進我的衣服裡,搔我癢。

「現在?應該不必吧!」我笑笑,說:「我們一鼓作氣攻上去,中間遇到加油站再說吧!早一點到觀霧,早一點找到住的地方比較不虧。」

就這樣,我們意氣風發地催動小一○○機車,繼續愉快的旅程。

其實要去觀霧玩,觀霧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完全就是一時興起。只知道是個有點遠,必須要過夜認真玩的地方,所以我們帶了換洗內衣褲,其餘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應該要用什麼成語呢?

(A)藝高人膽大?(B)愚不可及(C)不知天高地厚(D)見鬼了。

應該是……以上皆是吧?

沿途山明水秀,大山惡水,果然不是平地可以比擬的風景。

我們一路騎車,騎到屁股都快抽筋了。

未免也太久了吧?按照我的幻想,現在應該要躺在旅館床上抱抱了啊?

「屁股好痠喔。」毛忍了很久才說。

「那……休息一下好了。」我熄火停下。

兩個人都下車走一走,順便拍照,在路邊暢快一下。

拉上拉?,我有點疑惑地拿出我從網路抄下的路線圖,不禁納悶。

明明是這樣走沒有錯,而且沿路上來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沒道理走錯啊?

慘了,如果迷路就挫賽了。迷路是我最致命的專長,平常也不打緊,可是在這種放眼望去就只有超藍天空的鬼地方……還加上一個非常信任我的毛毛狗,這次可不是我挫賽就可以解決的局面。

「好像在爬山喔,剛剛都是上坡。」毛喝完水,將瓶子遞給我。

「嗯,的確是這種感覺。」我喝水,裝作鎮定。

我心想,觀霧說不定就在深山裡,難怪有那麼多霧。嘖嘖,我有點小看了。

這時有汽車從後方慢慢開了過來,我趕緊揮手攔下。

「請問妳們是要去觀霧嗎?」我彎腰。

「對啊!」開車的是個女生,搖下車窗,滿車都是看起來正忙著暈車的人。

「一直往前走就會到了嗎?」我趕緊確認這點。

「應該是吧?」那女生轉頭,滿車的女生都點點頭。

對話結束,我趕緊發動機車,遠遠地跟著前面的汽車走。

不曉得是前面的車子大概也知道膽小的我們在跟車,於是刻意放慢速度,還是山路原本就很蜿蜒崎嶇,這一跟車,竟足足跟了兩個多小時。

「天啊,這也太久了吧?」我苦笑,但嘴角揚起的角度有限。

「公公,我屁股好痠喔。」毛像一個海星,虛弱地黏著我的背。

「唉,我的屁股也快裂開來了,可是我們一停下來,就跟不上前面的車子了。」我曉以大義:「這樣的話,我們就完完全全,百分之百要靠自己找路了,那樣真有點太恐怖。」

「我知道啊……我只是愛抱怨……」毛繼續裝哭。

突然,油門的感覺有點怪異。

我心中閃過一道超級不吉利的閃電!

機車完全不動了。

「沒……沒油了。」我很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

「那就只好用走的囉。」毛乖乖下了車。

前方的汽車雖然不能用揚長而去這四個字形容,但終究毫不留情地遠去。

雖然挫賽是挫定了,我想了想,便將機車停在路邊。

我的理論是,反正去觀霧的路就只這麼一條,下來時也必定會經過,不如先靠邊停好,兩個人用走的上去比較輕鬆。畢竟天知道前往觀霧的路程還有多遠,中間是否還有加油站,用牽車攻山搞不好會先累死掉。

我打起精神,裝出笑容。

兩個人像出來遠足的小朋友,無憂無慮地牽手爬山。

「我有感覺,很快就會到了。」我帶著歉意的笑。

「嗯,我也是。」毛一點也沒有不悅。

「至少會遇到一間加油站吧,那時我們用礦泉水裝好油,再走回來。」

「嗯,一定可以解決的。」

「絕對沒問題的,妳相信我。」我只有靠不斷強調來掩飾不安。

「我沒擔心啊!」毛毛狗一邊喘氣一邊笑。

其實我還是很悶,超級悶,也很煩惱明天該怎麼下山的問題。

但我還有心愛的女孩要照顧,可不能輕易流露出「死定了」的表情,可能的話,就讓毛毛狗一直維持一貫的樂觀吧,不然沒有油又加上沿途吵架,那就是旅行地獄了。

休息了約莫五分鐘,一輛白色轎車從我們後面逼近。

我還沒開口,車子就主動停下來。

一個通緝犯模樣的男人搖下車窗,大聲問:「喂!要不要順便載你們上去!」

「靠,當然要!」我振臂大呼。

這時就不計較,這模樣凶狠的男人是不是正好開車來深山棄屍了。

我們很幸運地搭到便車,在二十分鐘內就到達了觀霧山莊。

沿途,毛毛狗發現一個美侖美奐的標示,寫著「雪霸國家公園」。

我大吃一驚,原來觀霧就是雪霸國家公園!天啊!天啊!雖然我跟雪霸國家公園超不熟的,但關鍵字「雪」、還有「霸」,加起來就是超級高的意思啊!

如果早知道我們是要來這麼高級的地方!我一定會乖乖加滿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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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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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0-2-1 00:19:41 |只看該作者
《二哥哥很想你 28 謝謝妳沒有說那些話》

白色的車子停下,凶狠模樣的男子朝更高的山上開去,繼續他的棄屍之旅。

下了車,我們竭盡所能地道謝,然後在觀霧山莊找了一個便宜的房間住下。

記得住宿費才六百多塊,還附贈一桌超級美味的晚餐。

吃到快吐才罷手。我們在附近隨意走了走,一近傍晚,霧就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為了不想碰上靈異事件,我們只是稍微晃了一下就回到房間看電視。

老實說我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明天退房後,該如何解決沒有汽油這重大問題。

毛毛狗再白痴也看出來了,但她絲毫不擔心、或不想擔心,她只是很大而化之地重複:「別擔心,公公,船到橋頭自然直!」

睡覺前我到觀霧山莊的大廳問服務人員,能不能夠賣我汽油,得到的答案都是:「天啊!你怎麼沒有在竹東加油站把油加滿啊!」好像我是故意自找麻煩。

我煩死了,偏偏還聽到幾個同樣夜宿在觀霧山莊的大學生,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如何在凌晨時分騎車攻頂、看壯闊的雲海日出的計畫。

賽咧,好羡慕,可我沒有汽油是要攻個屁啊,我可以平安下山就偷笑了。

沒辦法了,我只好動用我的男人魂。

我打了公共電話給還在交大醉生夢死的室友義智。

他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氣…也就是很好騙。

「義智,我聽說你是交大管科最有義氣的男人,這個傳言是真的嗎?」

「雖然不能說全部正確,但八九不離十啊。」義智謙虛地說。

「義智,所謂的義氣,到底是什麼呢?」我語氣中帶著情感。

「…你要幹嘛啦,九把刀?」義智冷冷地說。

「我在觀霧山莊,機車沒油了,你幫我帶一瓶九五無鉛,當年分的頂級精釀汽油過來,中午到就可以了,因為我早上要跟毛毛狗在附近走路玩。謝謝!」

「九把刀…」

「嗯?」

「不要!」

義智幾乎要掛上電話的千鈞一刻,我大叫:「叫孝綸來聽!」

接下來就是換冷血、殘酷、但說不定竟然有義氣的孝綸接電話。

「孝綸,明天中午拿一罐汽油到觀霧山莊給我,我車沒油了。」我淡淡地說。

「不要。」孝綸也淡淡地說。

「…」

「…」

「如果你卡在觀霧,車沒油了,我一定騎去拿油給你。」

「放屁。」

我們大概是一起掛上電話的吧。

雖然我剛剛真的是在放屁,但還是滿臉恨意地走回房間。

看了當時很紅的《台灣靈異事件》當睡前的電視節目後,我們兩個就很害怕地抱在一起睡覺。但整個晚上翻來覆去,我一閉上眼睛,就想到機車一路攻山上來的?額時間—這還是有油的狀態。如果沒有油地滑下去,明天說不定要夜宿在荒山野嶺中。

「公公。」毛毛狗含含糊糊地說。

「唉。」我抱著有點胖胖的她。

「如果你真的很擔心,我們明天一大早就下去,也不要玩了。」

「可是好不容易到了這裡,不玩一下…」

「一直擔心也不會突然出現汽油啊,我們早點下去,就可以早點把問題解決啊。」毛毛狗的聲音一半都被枕頭吸了進去,模模糊糊地:「可是,你現在要好好睡覺啊,這樣明天才有精神。」

「嗯。」

「有精神,才可以照顧我啊。」毛說了關鍵的一句話。

「…好,晚安。」我努力閉上眼睛。

南無阿彌陀佛。請保佑我們。

隔天一大早。

吃完贈送的早餐,又多買了一堆逃命用的乾糧裝滿包包後,我們就出發下山。

永遠都記得,從觀霧山莊每往下一公里,就有一個告示牌清楚標示出來,毛毛狗跟我就在那個告示牌旁邊合照。每推進一公里,我們就擊掌擁吻一次。

我想如果不幸發生山難了,好歹照相機可以代我們說出很多故事。

一開始是刻意地說說笑笑,久了,出奇的,我漸漸?下昨晚的憂愁煩惱。

因為我手裡牽著的,可是沒有停止過蹦蹦跳跳的毛毛狗。

她完全享受了整個過程。

走著走著。

「妳看!這是乾掉的蛇耶!」我眼睛一亮,蹲在路邊。

「真的耶!不過好小喔…」毛毛狗跟著蹲下。

走著走著。

「公公,如果我們下山迷路了,我走不動了,你會揹我嗎?」

「可是妳最近變胖了耶。」

「你很可惡耶!」

走著走著。

「毛,謝謝妳。」

「謝什麼?」

「謝謝妳沒有發脾氣,謝謝妳沒有說…就跟你說吧,那個時候我就叫你加油,你就應該加油這樣的話!」

「出來玩很開心啊,跟公公出來玩更開心啊。」毛毛狗天真無邪地說:「反正只是沒有油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事情一定可以解決的。」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看到那台可憐被我們遺棄在深山裡的小機車。

淋了一整夜的露水,它看起來的樣子好像在發抖。

我們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坐上去,開始絕妙的下坡之旅!

「公公!」毛的聲音緊緊貼著我的背。

「阿毛!」我大叫,風從耳際一道又一道劃過。

「風好涼啊!哇!」

「超級棒的啊!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啊!」

我用煞車跟腳同時控制下坡的速度,一邊祈禱這樣的順境可以持續久一點。

遇到地勢平一點的地方,就心不甘情不願跳下來用牽的。

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餅乾。

無聊就聊天,不聊天就讓毛緊緊抱著我。

「公,你有沒有想過,花錢把油表修好啊?」毛虧我。

「據說要一千塊耶!」我斷然拒絕。

就這樣亂七八糟地滑到半山腰,終於出現了奇跡似的人煙。

我向原住民買了兩瓶五○○西西的汽油,總共花了一百塊。

嘖嘖,真的是給它有點貴到,但白痴才不買!

解決了唯一一點點的擔憂,接下來就是心情超好地繼續滑下去。

看著幾乎一動也不動的前方,左右卻是不斷往後飛逝的風景。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總之是有點鼻酸的快樂吧。

這裡是觀霧。渾名「雪霸國家公園」。

有油上去,沒油下來。

但又怎樣?

「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

「我也是,不可以忘記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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