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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
舒璃將車開進兩旁種滿梧桐樹的庭園前停妥。木屋裡有燈光,舒璃看著從木屋裡流瀉出來的燈光,從來不知道那樣的景致有多麼吸引自己。
她輕輕走上木屋的台階,然後撳了門鈴。她緊張的聽著屋內的腳步聲響起,門打開,李惟西穿著一件沒扣齊扣子的襯衫和濕著的頭髮,看來充滿性感和危險的魅力;他正把手頂在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舒璃覺悟到這的確是個令人尷尬的場面,但總要有人先開口說句話——
「不請我進去?」她咬咬唇,有點可憐兮兮的抬頭看著他。
李惟西把身子讓開,讓她進屋來。
舒璃坐在落地窗對面的沙發上,發現他已經把破碎的落地窗修好了。
李惟西拿了一條毛巾胡亂擦著頭髮,聲音平穩的問她:「有事?」
他一定要這麼冷冰冰的嗎?讓舒璃不知如何向他開口,只好從包包裡拿出離婚協議書,很艱難的向他解釋:「我忘了簽名。」李惟西停下手中擦頭髮的動作,眼裡有種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但他很快使恢復冷靜的神色。「講下去。」
「我的律師說、說我們要找兩個見證人看著我簽字,然後我們一起去戶政事務所登記。離婚手續才完成。」舒璃一口氣把話說完;但說完後,她真想拿把槍把自己轟了!明明她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一見到他,講的全跟、心裡想的相反?
「講重點。」
重點是,你還要我嗎?但我要怎麼開口這樣問?
「重點是幫我找兩個見證人吧。」舒璃發現自己越說越離譜。反正鄉下地方沒幾個人願意幫人家作離婚見證人的,她還有幾天時間可以想出辦法對他解釋自己真正的意圖;但,他為什麼都不開口留她?
「好。明天早上七點你過來這裡,我幫你找見證人。」李惟西還是一貫的平穩。
舒璃腦裡一片轟然巨響。
「明天?」他怎麼、怎麼能那麼快就找到人?除非他早就想和她離婚了。難道那兩個月他們兩人都內分泌失調?
「怎麼?還有問題嗎?」李惟西還是那麼該死的冷靜英俊,口氣淡漠得好像在講別人的事。
「不,沒問題。我是說很好,明天早上七點我準時過來。」說完,舒璃拎起包包馬上奪門而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直到上了自己的車,她才終於哭了出來。
她邊哭邊開車回家,舒爸和舒媽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舒媽正要跟進去她房裡問個清楚,卻被舒璃反手摔門,吃了一記閉門羹。
「小璃哪,怎麼回事?開開門跟媽媽說啊!」舒媽在門外焦急的喊著。
「媽,我沒事,你讓我靜一下。」舒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後,對著房門外的媽媽說。
舒媽雖不放心,也只好由她去。
不久,電話鈴聲響起。舒爸接起來對談了幾句,然後對著舒璃的房門喊著:「舒璃電話!」
「不接啦!」舒璃吼回去。
「重要電話喔!」舒爸又朝房門喊。
舒璃只好抽了面紙往臉上隨便一抹,對著電話喂了一聲。
「是我。」李惟西低沉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幹嘛?」舒璃對著話筒吼。
「你在哭?」李惟西低聲問。
「誰在哭!你神經啊,我是感冒!」舒璃有點兒惱羞成怒。
「你剛剛還好好的。」李惟西決定問到底。
「你是最最該死的細菌,我一見到你,回來後就重感冒!這樣行不行?」舒璃還是一肚子火,他到底想怎樣?
「要不要我過去幫你看看?」李惟西又問。
「不用!」舒璃正要掛電話。卻聽到話筒傳來低沉的笑聲,她氣不過,連忙又對著話筒問:「你笑什麼?」
「你讓我想到『言不由衷』這個成語。」李惟西止住笑聲,對著舒璃說。
言不由衷?
他說她言不由衷?
他知道她不想離開他嗎?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明天見。」李惟西溫柔的向舒璃道晚安。
他明天就要找人見證我簽字,竟然還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可見他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六周來,他從沒許過任何承諾或說愛我,兩個月一到。他就依約簽字。
我該怎麼辦?告訴他我愛他,然後呢?他會不會冷冷的對我笑一笑,然後轉過身去,不發一語,那我該怎麼辦?他畢竟已經不是以前我所瞭解的李惟西了。
她為什麼會這麼有勇氣對雅芳說「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
她明明跑去跟李惟西說清他找人簽名,艾美說得沒錯,她是笨,不僅笨,還笨到沒藥可救!
唉,事情被她弄得一團糟:艾美說籤完字後,還要一起去戶政事務所登記才算數;在那之前,也許她可以想出辦法來吧。
舒璃就在一團亂槽槽的思緒中,一夜沒睡。
天竟然那麼快就該死的亮了!舒璃瞪著鬧鐘從四點、五點、六點的移動著,終於不得不起床。
她沒勁的隨便挑件襯衫牛仔褲,綁上馬尾,就驅車到惟西的小木屋;遠遠地,見他在晨曦中雙手搭在木屋走廊前的扶手上,穿著昨天的襯衫,閒散的看著遠方,一臉神清氣爽。
他帥氣瀟灑得像是廣告海報上的俊男,她卻像只垂死掙扎的毛毛蟲。
看來他是真的不在乎,傷心難過的只有她,只有她……
舒璃想到這兒,眼眶一紅。不,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絕不能被他看出她的矛盾與軟弱。事已至此,那就……好聚好散吧。舒璃在心裡不得已地作了決定。
舒璃把車停好,在車座上努力的調勻呼吸,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才下車。
李惟西的視線一直盯在舒璃身上,始終沒移動。
「你昨晚沒睡好?」李惟西盯著她的黑眼圈問。
「我有習慣性失眠你忘了?」舒璃聳聳肩。
「我以為你已經好了。」李惟西的口吻親切得像個家庭醫生。
離開你之後,該死的失眠又回來了!舒璃在心裡咒罵著,但嘴裡告訴他的卻是:「失眠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昨晚特意回來和我敘敘舊。別談我的老毛病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坐我的車吧。」李惟西說。
「好。」舒璃只覺得自己軟趴趴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對一切已經都無所謂了。赴刑場受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而這一切還是她拚命「要求」來的,原來她還有自虐的傾向。
車子停在白秀水家門口。舒璃猶豫的看著那個紅色大門,胃部突然湧上一種酸苦的汁液;她伏在車窗上對著外面吐了起來。李惟西也未免太狠了,竟然找白秀水來幫她作見證!她嘔得淚水都湧了小來。
李惟西溫暖軟厚的大手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等她平靜下來,遞上礦泉水和面紙。
「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這事我們改天再辦。」李惟西眼裡滿是關懷。
「不用了,我們進去。」舒璃開了車門,逕自下車去按白秀水家的門鈴。
白秀水開門,見到舒璃,先是一臉詫異,等看到後面的惟西時,他瞭解他請她在家等候的原因了。
白秀水側身等他們兩人都進了屋,再輕輕把門關上。
回到屋裡,為三人倒上熱茶。
舒璃從包包裡拿出她和李惟西的離婚協議書,仔細的攤平在桌上。
「白秀水,我們想請你當我們的離婚見證人。」舒璃勉強擠出話來。
像哭似的笑,秀水從沒見過那麼難看的笑容。
秀水心裡有一種罪惡感;她抬頭看著李惟西,只見他對她頗有深意的點點頭,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她遵守自己的承諾。
「院長,能不能請你讓我們單獨談一下?」秀水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惟西。
他理解的走出門去。
秀水確定李惟西將門關上後,便回過頭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望著茶杯裡的熱氣,對舒璃說:「在簽這張紙之前,我必須先跟你說一件事。從我國中跟你念同校以來,我一直非常討厭你,到現在依然一樣。」
秀水的口吻冷冷的。
「我知道。你把我當情敵,你喜歡李惟西少說也有十年了吧?」舒璃根本不在乎她對自己的觀感,這個時候還提這些無聊的往事幹嘛?
秀水拿出那張讓舒璃每見一次就抓狂一次的照片擱在協議書的上面。
舒璃看著那張照片,不明白李惟西為何將照片交給了自秀水。
「這張照片是我拍的。」白秀水看著舒璃,認真的說。
舒璃愣了愣,仔細消化白秀水話中的意思。
「但這張照片是徽信社寄給我的。」舒璃喃喃自語的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家徼信社是自秀水開的?
「我發現你找徵信社調查李惟西的行蹤,所以我就拍了李惟西的照片寄給徵信社,讓信社又把它當作證據轉給你。」秀水有條理的解釋著。
「你的心機真重。」舒璃帶著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她竟然能設計並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睡覺,然後拍了照片來打擊我。
「所以李惟西和另一個女人的一夜情是你設計的?」舒璃雖然不敢置信,還是忍不住要問。
「那一天,我們其實是去信義鄉替一位全麗珍女士的母親出診。她母親有糖尿病,腳又受傷,我們送藥過去,順便幫老人家包紮。他們全家都很好客,夜裡留我們吃飯,還請我們喝他們釀的小米酒。惟西的酒量欠佳,盛情難卻下喝了幾杯就醉倒了。他們家人口不少,再加上我們有兩個人,房間不夠睡,全麗珍的先生原本要扶惟西到他們房間去睡,惟西睡了一會兒又起來吐,所以他們就扶著不省人事的他到全麗珍的妹妹房裡去,把他弄髒的衣服脫掉讓他睡下。事實上,那張床上除了那名請來跳鋼管舞喝醉的半裸女人外,還有全麗珍的妹夫.房裡的沙發上也睡了兩、三個人。上山時我都隨身帶著照相機,原本只是單純取景娛樂,那天忽然心血來就挑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拍了這張照片。我想,既然你對李惟西的忠誠風到懷疑,索性就將照片寄給你委託的徽信社。後面的,你都知道了。」秀水平靜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後仰頭喝盡手裡已然冷掉的茶。
舒璃氣得站起來,一把撥開她手裡的茶杯。「原來我和惟西會搞成這樣,都是你一手導演的!」舒璃睜大眼睛,氣得發抖。
「你說話啊!」舒璃又對她大叫。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並不後悔這麼做.只是心痛,心痛李惟西最終選擇的仍然是你。」白秀水抬頭看著舒璃!這個李惟西第二次選擇愛的女人,她輸得無言以對。
舒璃想都不想,舉起手直接對白秀水的臉頰用力揮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舒璃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李惟西醫院裡的病床上——李惟西就坐在她身邊。
「她做的這些事,你都知道?」舒璃想起白秀水害她誤會李惟西的事,看著他問。
李惟西點點頭。
舒璃身上的血液全往腦門沖,氣憤的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拿照片給我後,我親自去調查才知道的。」李惟西知道她有一肚子疑問,不問完絕不會罷休,於是蹲下身子幫她把病床的頭部搖高,協助她坐好。
「但你還是讓她在這裡上班,甚至要她當我的離婚見證人!」舒璃的眼神像是復仇女神。
「我已經原諒她了。她仍然是我的朋友。」李惟西無畏舒璃憤怒的眼神,堅定的對她說。
舒璃氣得哭了出來,紅著眼瞪他。「你無視於我的痛苦,竟然、竟然原諒那個卑鄙的女人。因為她,我平白浪費了三年的光陰;因為她,我冤枉流掉了一個孩子;因為她,我整整傷心絕望了三年!你竟然說她仍然是你的朋友?什麼朋友可以讓你這樣寬容?你們到底有什麼關係?」
「秀水縱然有錯,但是,你告訴我是誰給她機會的?如果不是你疑神疑鬼,如果我能讓你全然信任,這些事全都不會發生;與其怨她,不如反省自己。」李惟西正視舒璃的憤怒眼神,希望自己的愛可以化解她滿腔的怨恨。
舒璃看著李惟西,明白他說的並非全無道理,但她還是不服氣——原諒那女人?想都別想!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的離婚協議!」舒璃話未說完,李惟西就不耐煩的用手勢打斷她。
「沒有什麼離婚協議,我已經把它撕了。你做的任何決定都草率衝動得令人髮指,我不能任由你再鬧下去了。」李惟西堅定的對她說。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還是十幾歲的小女孩。」舒璃抗議。
「你根本一直都是。」李惟西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舒璃問著正看著窗外的惟西。
惟西坐在她的床沿,深沉的看著她。「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你知不知道,我愛你愛得好辛苦?」
舒璃別開頭。「你太言過其實了吧?如果你愛我,這幾年做什麼都默不作聲?」
「三年前,你只相信徵信社的調查報告,並不相信我的解釋;我幾次北上找你,你除了談離婚,什麼都不跟我談;後來我每找你一次,你就搬家一次,到後來我累了也倦了。至於你不斷寄來的離婚協議書,我自問沒做錯事,所以不願跟你貿然離婚,直到你忽然回來。」李惟西緩緩說著往事,件件都讓舒璃後悔不已,她邊聽邊流著悔恨的淚水。
「但你後來還是答應要跟我離婚,又怎麼說?」他甚至沒怎麼認真的留她。
「當我看見你把家裡的傢俱全換過,自在的坐在白色沙發上的時候,就決定不再讓你走了,我們可以重新來過。至於後來的那兩個月,只是喚醒你對我的感情,讓你看清楚自己的盲點罷了。」李惟西拿手帕擦著舒璃的淚水。
「你怎麼能這麼篤定,認定我一定會留下?」舒璃看著他問。
李惟西看著她,笑了起來。
「我兩年前已經在外環道路興建了一綜合醫院大樓。大概明年就可以完工,屆時我會結束振光醫院,找人來管理綜合醫院。兩個月的期限一到,你若還是不願回來我身邊,我就要勸我爸媽和我一起移民到加拿大和我妹他們住了。」
舒璃聞言,大吃一驚!他在那兩個月裡竟然隻字未提!他差點撇下她遠走加拿大!
舒璃嚥下口水,驚慌的抬頭看著他。「這麼說,你、你……」舒璃嚇得說不出話來。
「慢慢講。」李惟西笑著鼓勵她。
「我是說,不許走!」舒璃瞪著他說。
「理由?」李惟西笑看著她。
「因為我還深愛著你,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就走!」舒璃說完,淚水又流了下來。
李惟西抱著她:「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舒璃抬頭看著他,一臉疑問。
「你那天對著瀑布叫得那麼大聲,我都聽見了。」李惟西下巴頂著她的額頭,一臉的幸福。
舒璃嚇了一跳,「你也在那兒?」
「我那個時候正在下面游泳。」李惟西終於開懷大笑了起來。
「我們兜的圈子實在太大了,平白浪費那麼多時間。」舒璃歎口氣,把李惟西抱得更緊。
「如果能讓你學會信任我,也勉強算值得了,雖然代價實在太高。」
李惟西摸著她的秀髮安慰她。
「唉。我簡直笨得可以拖出去槍斃十八次了。懷疑你?我再也不敢了。」舒璃愧疚的喃喃自語。
「槍斃?那可不成。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李惟西低頭看著她的反應。
「孩子?」舒璃迷惑的看著他。
李惟西摸著她的腹部。「有兩周大了呢。」
舒璃眼裡有著喜悅的光芒。「你是說我有了?」
「真奇怪,你應該比我早知道才對啊。」李惟西看著她,一臉的無可奈何。
「唉呀,人家都在忙著想你嘛。」舒璃嬌嗔的解釋。
「你剛說你愛我?」舒璃心裡甜滋滋的。
李惟西低下頭去,給了她一個甜蜜的吻,算是回答了她的蠢問題。
三個月後,李惟西和舒璃慢慢散步到相思樹林裡,正好遇見明俊和秀水;秀水將一張紅艷艷的喜帖拿給舒璃,她接過喜帖,拉著秀水的手誠摯的看著她。「恭喜你。我相信你的選擇是對的,我祝你和明俊能甜甜蜜蜜一輩子。」
秀水對她笑笑。「我……」
舒璃沒讓她說完。「你是我兒子的乾媽,別跟我太客套了。」秀水笑了,她的笑讓明俊感動,感激的看了舒璃一眼。
惟西看著她們,很高興她們能化敵為友。
他的幸福彷彿更放大了幾倍,他轉頭和舒璃相視而笑,幸福原來一直都在身邊。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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