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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yu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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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乙] 愛,回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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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1:43: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李惟西受傷的消息終究還是傳開了。

  他的小木屋簡直比菜市場還熱鬧,鄉親送的補品把客廳堆得滿滿的。

  連舒璃的爸媽也趕來湊熱鬧。連著三天,舒璃推著坐著輪椅的李惟西坐在客廳陪客人聊天,一張維持禮貌笑容的臉每到晚上都僵到發酸。

  第四天,舒璃看著滿屋子的補品,一臉擔憂,拉著一早來探望她的老媽問:「這些東西怎麼辦?」

  「煮給李惟西吃啊,不然咧?」貴玉一臉想當然爾的看著女兒。

  「煮?我哪會煮啊。」舒璃對著老媽耍賴。

  「別設計我來當你的老媽子。如果你真有心要做,沒有不會的,我只肯讓你問,你還是得自己來。」舒媽這幾日聽街坊鄰居談論李惟西的餐飲都是由醫院的廚娘送來,眾人得知舒璃全然不會下廚,一陣嘩然。

  舒媽只覺得臉上無光。好像大家都在背後說她教女無方,連下廚照顧先生都不會。她正一肚子火,決定藉這個機會逼舒璃進廚房。

  「我拿去給劉嫂煮好了。」舒璃見老媽執意不肯幫忙,只好把腦筋動到劉嫂那兒去。

  「好啊,拿去啊,大家都在笑說舒璃就那張艙蛋可以,李惟西娶的是個白癡花瓶,中看不中用,搞不好連燒開水都不會;你這會兒出去,剛好讓街坊鄰居印證傳言果然不假。」舒媽兩手擦腰,坐在沙發上,慢吞吞的說著,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誰說的?」舒璃果然一副張牙舞爪模樣的問。

  「路人甲一路傳到路人戊。怎麼?你想全將他們都滅口不成?」

  舒媽回瞪她。

  「他們簡直把人給看扁了,不過是把東西煮熟嘛,有什麼了不起!」

  舒璃不服氣的嚷嚷。

  「當然了不起。這個鎮裡結過婚的女人誰不會點廚藝,只有你好命不會呀,人家當然嫉妒你嘛。」舒媽在一旁講著風涼話,看著舒璃一張臉氣呼呼的,好不得意。知女莫若母,她快上勾了。

  李惟西在書房聽她們母女吵得凶,坐著輪椅出來探個究竟。

  「發生什麼事了?」李惟西以困惑的眼神輪流看著母女倆。

  「李惟西,從今天起,你的伙食都由我負責,叫劉嫂不用送飯過來了。」舒璃說得慷慨激昂。

  他一臉懷疑的看著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終於慢慢的從口中吐出一句話來。

  舒媽勸著他:「舒璃處理家務的笨拙都快成為鄉里間的笑柄了,她想藉機平反一下她的名聲,你就別管她了。」舒媽話說完了,只希望他別搞砸她的計劃。

  李惟西看著舒媽的神情,約莫猜到了幾分,只好帶著頗具深意的笑容對舒璃說:「嗯,你在廚房裡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次我可救不了你。」李惟西比比自己的腿。

  「她可以搞定啦。」舒媽手一揮,不許他再說下去。

  這些人真是多事。他的老婆不會下廚,干他們何事?偏偏她們母女倆要去在意別人的話,唉,真是庸人自擾。

  舒璃整天忙著張羅李惟西的三餐加補品,忙得昏天暗地。

  一天中午。她好不容易親自燉了一鍋雞湯,小心的端去書房給他喝。

  他認真安靜的把雞肉吃完.把湯喝得丁點不剩。

  她靜靜坐在一旁欣賞他吃肉喝湯的模樣,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喜悅與滿足由心裡升起。這是她第一次親手燉雞湯給他吃,想不到做的人比吃的人還開心,看來她真的病得不輕……。

  「嗯。雞肉很嫩,湯也很好喝,辛苦你了,謝謝。」惟西誠摯的向她道謝。他知道她為了這盅湯,從昨天看電視作筆記一路忙到現在,看她忙進忙出,忙得油頭油臉,他有些不捨,有些意動。

  「你累了吧,去沖個澡休息一下,明天起叫劉嫂弄吧,反正我吃得簡單,不用這樣大費周章。」惟西建議。

  「你是嫌我菜作得不好吃哦?」舒璃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她可是每晚都看食譜作筆記,還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食材,他膽敢說難吃,一定讓他好看!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太累。」看著她心情的轉換,他很識時務的說。

  「累?一點都不會,我現在發現做飯有趣極了。」他的否認讓舒璃鬆了口氣,也發覺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喜歡上作飯給他吃的感覺,有種期待他誇獎的微妙滋味.她現在很陶醉在作菜的樂趣中。

  這點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一看著每天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舒璃,李惟西忍不住懷疑,她,真的是以前對油煙避之如鬼的舒璃嗎?

  舒璃一早醒來,瞪著日曆發呆。

  薄薄的幾張日曆紙後隱約可以看見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已經好幾天故意不去撕日曆了,可是她心裡很清楚,這已經是最後一周了。

  她站在客廳裡對著日曆發呆。

  李惟西拄著枴杖走出來,見她對著日曆發呆,走過去動手幫她把日曆撕到當日。

  舒璃瞪著他,眼波流轉著不解、難過及黯然。

  李惟西沒漏掉她的每一個眼神,對她露出鼓勵的笑容。「今天不是煮了百合粥?」

  「嗯,我去拿。」她像只無精打采的貓,低垂著頭走進廚房。

  他們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吃粥。

  「我吃飽了,快收拾收拾,否則遇到早上第一位訪客,我們就走不開了。」

  「我們要去哪?」

  「待會就知道了。」

  舒璃知道李惟西被鄉民愛戴的程度,也瞭解鄉間的居民都習慣早起,很可能一早還沒用餐就會先繞來關心他復原的情形。

  她迅速收好碗筷,回房換好衣服,見李惟西已經穿戴好,站在玄關處等著她。

  他端詳她全身上下,然後幫她戴上一頂帽子,自己則拿了一個簡便的背包,裝了兩瓶礦泉水,一本筆記簿,一支筆。

  「你還需要一雙球鞋。」他最後再檢視舒璃全身的裝扮後說。

  「家裡有一雙,可是我沒帶過來。」舒璃有些懊惱。

  舒璃懷疑他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因為他正專心的打開鞋櫃,在裡面找到一個盒子,仔細的揮掉灰塵,從裡面拿出一雙耐吉布鞋,那是她二十歲生日時,他送她的禮物。

  「喔,它還在呀。」舒璃發現鞋子依然保存得很好。

  「是啊,我喜歡古董。」李惟西自我解嘲,邊看她低頭穿鞋子。

  「我們到底要去哪?」舒璃連目的地都不知道。

  「先別問。我們開你那輛吉普車吧,車庫有個旅行大背包,你拿得動嗎?」

  「可以。要拿上車嗎?」

  「對。」

  兩人好不容易上了車,李惟西放了爵士樂後問舒璃——

  「去我家茶園的悃產業道路你還記得吧?」

  「相思林後面那片茶園嗎?」

  李惟西點點頭,接著說:「沿著茶園的產業道路往上,一直走到峭壁為止。」

  舒璃依言開了約半個小時的車,走過雜草叢生的崎嶇小路,才到達巨型峭壁的山巔。

  她往車窗外看去,幾乎可以看見整個山谷,視野很好,但是也荒涼得可以。

  「我們到這兒來幹嘛?這裡幾乎沒有人煙。」舒璃一頭霧水。

  「把背包放在簡便推車上,跟我來。」李惟西交代。

  舒璃只好聽他的話.把背包放在地上拉著,跟著李惟西走;李惟西拄著枴杖,有點吃力的撥開兩旁的雜草,繞到峭壁的另一邊,往下爬進一個巨大的石頭、類似平台的地方,又吃力的爬進另一堆巨石縫中。

  舒璃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帶她到這種鬼地方來,正想抱怨,卻發現自己已經跟著他來到一個洞穴中。

  「哇,這是峭壁內部嗎?你怎麼發現的?」舒璃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還算明亮的洞穴。

  「這裡沒住什麼野獸或蛇類吧?」舒璃開始有點擔心。

  「只見過一些鳥類。我冉帶你去看一個更棒的地方。」李惟西像個識途老馬,領著舒璃繼續往前走,越走越明亮,空氣也很清新,像吹冷氣似的,隱約還有水聲傳來。當舒璃看到眼前美麗的景象,簡直驚異到無法言語。

  「好美啊!那是瀑布吧?我懂了,我們在瀑布的裡面對不對?就像、就像美猴王的水濂洞?」舒璃興奮的看著瀑布,讚歎不已。

  李惟西愉悅的看著她快樂得像個小孩的模樣。

  「伙告訴我,你怎麼發現這個像仙境的地方的?」舒璃要求道。

  「三年前賞鳥的時候.跟著一隻鳥進來發現的。」李惟西回憶道。

  「你常來吧?」舒璃張著好奇的大眼睛問。

  「事實上我把這個地方當作是忘憂解愁的地方,只有心情不好時才來。」

  「你都在這兒做些什麼?」舒璃好奇的問。

  「白天就作作畫,累了就躺下來看看雲,聽聽瀑布的聲音,看看彩虹和雲彩的變化,夏天還可以下去游泳。」李惟西說。

  「真是好棒的地方。謝謝你帶我來。你今天沒有、心情不好吧?」

  舒璃忽然想到他剛才說的話。

  「事實上今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李惟西用手指敲著石桌看著她。

  「喔.今天是七月一日?」舒璃想起李惟西的生日是在炎熱的七月裡的第一天。

  「哦,原來如此。不過在這裡過生日倒挺特別的。」舒璃接著又說。

  「我要向你要一個禮物。」李惟西專注的看著舒璃。

  舒璃睜大跟睛,有點錯愕;他一向不是個注重形式的人,怎麼會向她要起禮物來?「你沒早點講,我根本沒準備。這荒山野外的,我哪有什麼禮物可以送你?」舒璃顯得有些為難。

  「陪我跳一支舞,當作我的生日禮物吧。」李惟西看著她的眼神變得熱切。

  「這裡又沒有音樂。」

  「記得我們在婚宴晚會上跳的那一支舞嗎?」李惟西溫柔的問道。

  「當然記得,那曲子是我最愛的。」

  「所以嘍,那首曲子就在我們的腦海裡。現在音樂有了,能陪我跳支舞嗎?」李惟西把手伸向舒璃。

  舒璃毫不考慮的就把手放在李惟西伸來的手上,自然得好像日昇月落一般;他們在那個無人打擾的洞穴裡跳著舞。李惟西多年的寂寞與思念全湧了出來,他低頭吻著舒璃,舒璃發現自己無法抗拒李惟西擁抱著她時那種夾雜著安全與溫暖的感受,不禁沉溺在那樣的幸福中不願醒來;她熱情的回應李惟西的吻。

  李惟西溫柔的吻著她,解開她的鈕扣,用力吸吮蓓蕾的芬芳,溫柔的撫摸那隆起的曲線,再沿著平坦的腹部來到草原,他的手指像牧童彈奏著橫笛那樣撫弄神秘谷的花蕊,最後他用舌頭探訪那神秘的幽泉,全然不管舒璃粗重的呼吸聲。

  「夠了,別再折磨我了,要我。」舒璃對李惟西吶喊著。

  李惟西於是跨上她,兩人在瀑布的流動聲中合為一體。

  她覺得自己酥軟得幾近要癱瘓,這種歡愉威受只有李惟西能給她。

  李惟西深深看著她迷情的眼神,對一切已經瞭然。

  舒璃枕在李惟西的手臂上,一隻手在他的胸膛上胡亂畫著。

  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敢回來見李惟西,因為她心裡清楚,只要她一遇到李惟西,就像小溪要匯流到大海去;他們明明是行將離異的夫妻,偏偏剛剛卻像乾柴烈火般的結合,她耽溺在情慾中不能自拔,離開李惟西後,她該怎麼辦?

  李惟西伸出手來,撫平她兩眉間的糾結。「想什麼?想得眉頭都打結了。」

  為什麼他的口氣總是這麼溫柔?他難道不知道她會被他的溫柔低語淹沒?

  「你不是說你都在這兒作畫嗎?能不能看看你的作品?」舒璃聽到自己發出聲音來。

  「好啊。」李惟西起身,敏捷的穿好衣服。

  他從角落裡的一個木箱中搬出十幾本畫冊。

  舒璃好奇的從李惟西搬出來的畫冊裡拿了一本隨手翻翻,赫然發現畫冊裡的人物畫全是自己。

  「你、你都在這兒畫我?」舒璃以驚異的眼光看著李惟西。驀然有股強大的力量向她襲來。

  「事實上我是拿著相簿,邊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邊臨摹畫著相片裡的人物。畫好一張畫後,許多時候壞心情就這麼得到舒解,不知不覺就畫了這麼一大疊。」李惟西摸著畫冊裡的人物,笑著說。

  聞言,舒璃的眼淚無法抑制的流個不停,她越想停止,越是淚流不止。

  她知道這並不僅僅是感動,而是一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這些年,原來受傷的不只是自己,還有李惟西。

  天哪!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李惟西把她攬入懷裡,任她哭得痛快。

  「別哭了,我帶你來這兒原本是希望你開心的。」李惟西伸出另一隻手來闔上那些被打開的畫冊。

  「我、我……。」舒璃話不及說完,不爭氣的淚水又流了出來。有些事她是怎麼也說不清楚、講不明白的。

  李惟西坐在她身旁。摟著她的肩膀,兩人沉默的聽著洞外的流水聲。

  「夕陽西照時,會有彩虹出來,我們看完彩虹就回家。」李惟西說。

  舒璃點點頭,不想說話破壞此刻的氣氛。也許這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如此貼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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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1:44: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李惟西的腿傷好了。

  一早刮好鬍子,換上清爽的服裝,用過早餐,準備出門。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醫院。」舒璃隨手脫掉圍裙,要回房換衣服。

  李惟西卻笑著阻止她。「不,我今天不去醫院,另外約了幾個朋友談些事情,你今天就回娘家走走或是去百貨公司購物吧。」他擺明著不讓她跟,舒璃只好同意了。

  竹居茶葬能捏。

  李惟西一臉寒霜的坐著.他豹的朋友是白秀水。

  秀水穿著護士眼前來,不明白李惟西為什麼約她在外面見面。

  她一脆狐疑的看著臉色沉重的惟西。「院長——」她話未說完,就被李惟西的手勢打斷。

  「這裡不是醫院,稱叫我惟西就可以。我今天約你出來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失物認領。」說完,李惟西從懷裡拿出他和另一名女子裸身睡覺的照片拿給秀水。

  秀水接遇手,低頤一看,秀臉忽然刷地一片慘白。

  李惟西沒有遺漏她絲毫的表情,他直言道:「我最近才知道有這樣一張照片。我去過舒璃之前找的那家微信社求覆,他們說照片是一個無名氏提供的;我心裡想,能拍到這張照片的,一定是我身旁的人;而我身邊心思細膩到能發現徽信杜在調查我的行蹤,而又隨身攜帶相機的人,我只能想到喜歡生態攝影的你。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不是猜錯了?」秀水眼裡噙著淚水,用痛苦的音調說著:「你沒猜錯,那的確是我。」

  惟西雖然已經猜到是秀水,但經她親口證實她背叛他、陷害他,卻又是另一回事。她是他多年來的得力助手,他最信任的朋友,卻一手毀了他的婚姻;他行事一向磊落,對她也極其愛護,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總有個理由吧?」李惟西歎口氣,仰著頭把手覆在臉上。與其說他是憤怒,還不如說他是失望與痛心;他一直把她當成最特別的好友,她怎麼會背叛他?他怎麼都想不到。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你。我就是恨你對舒璃的一往情深。她竟然會找徵信社來調查你,如果不是她對你的愛不堅定,她怎麼會對你產生懷疑?我當然必須把握機會讓她棄權。」秀水哭著把她的委屈與心意全部說出來。

  秀水的一番話讓惟西不得不反省。是啊,若不是舒璃對他失去信任,別人怎麼會有機會;但,是誰讓她對他失去信任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李惟西看著秀水,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對自己抱著不正確的期待。

  「為什麼?我到底哪一點比她差?」秀水憤恨不平的看著惟西。

  他深深的歎口氣。

  「秀水,以你的聰明不可能不懂。感情沒辦法勉強,也根本無從比較。在你姊過世後,雖然因為其它因素,讓我不得不接受舒璃;但她的率真也確實漸漸撫平我的痛苦。命運讓我們兩人緊密地連繫在一起,卻又讓我們分開;我不止一次無語問蒼天,是不是我命中注定該一輩子失去兩次我愛的人,我是不是只能一輩子在痛苦、侮恨中度過?或者你能告訴我,我喜歡自己的妻子,究竟哪裡錯了?」惟西痛苦的反問秀水。

  秀水靜靜的流著淚,看著惟西的痛苦表情,心裡不忍。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從沒拿正眼瞧過她一次,他最後愛的還是那個驕縱的舒璃,不管舒璃多麼不值得他愛。

  她輸了,輸得奇慘無比,也連累李惟西痛苦了三年。錯了,原來她真的錯了。

  「我要跟你說抱歉,我原本無意造成你的痛苦,但錯誤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敢指望你原諒我。」秀水話未說完,就趴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真的傷心。惟西看著她抖動抽噎的肩膀,心有不忍。

  他伸出手握住秀水放在桌上的手。「秀水,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不要再去想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幫我跟舒璃解釋清楚,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她。」李惟西的語調輕柔誠懇,沒有半點責難與抱怨。

  秀水抬起眼睛望著他。「這是我應該為你做的,我現在就去。」秀水說著就要起身,惟西給她一個友善的微笑。「不急,時候到了,我會帶她來見你。除了舒璃,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還有,謝謝你。」

  秀水知道,惟西簡單一句「謝謝」已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惟西回家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家中的燈光亮著,他很訝異舒璃沒有出去。他把車停好,才下車,小龍就在他身旁熱烈的跳上跳下熱烈歡迎著;他打開家門,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菜香,舒璃從廚房跑出來對他燦然一笑。「晚餐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蹄膀,快來吃吃看我有沒有成功!」他發現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麼踏實過。幸福原來這樣簡單、如此平凡,他是懂了,但是她呢?

  李惟西摟著舒璃走向餐桌。

  蹄膀有些地方燒焦了,李惟西還是吃得津津滋味。

  舒璃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吃飯的模樣,她好想把他的樣子刻在心裡,永遠不要忘記。

  李惟西察覺到她異樣的目光,停下筷子看著她。「怎麼了?怎麼不吃?」

  「好不好吃?」舒璃問。

  惟西看著她一臉傷感的表情,好像要跟他訣別似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就算我煮了一鍋黑炭,你也會說好吃。」舒璃又說。

  為什麼愛我最深的人是他,傷我最深的人也是他?我不能哭,絕不能哭,他會發現我的軟弱,我不能讓他總是這樣隨意進出我的生命。

  事與願違。舒璃越是拚命忍著不想哭,眼淚就越是不聽使喚的猛掉!

  「你這是自責的淚水嗎?是不是這鍋蹄膀有什麼問題?」李惟西故意一臉惶恐,語帶驚嚇的看著她。

  「我想起來我忘了下毒……」舒璃看著他誇張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開心,轉而破涕為笑。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李惟西問。

  舒璃邊擦淚水邊吸著鼻子,匆忙點點頭。

  他們沿著小木屋外的小路走著。

  剛開始兩人都沒有說話。

  舒璃偷偷打量惟西,見他抿著嘴,一臉嚴肅,彷彿在思考什麼似的。

  他知道明天就是兩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了,嗎?他在想什麼?會不會像她一樣難過、不捨?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磨?」李惟西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舒璃一跳「沒有啊.哪有。」舒璃順勢用力踢起腳下的落葉,弄得腳下的落葉塵土沙沙作響。

  「你捨不得離開我是嗎?」惟西像是看透了她的心。

  「胡扯!」真是見鬼了,有這麼明顯嗎?

  「我看你掙扎得厲害。不想走就留下來,我不介意的。」李惟西支笑肉不笑所表現出來的寬容,激惱了舒璃。

  他以為她沒有他不行嗎!火、火、火!好火大!

  「又生氣啦?那是我捨不得你,使我很掙扎,請你留下來好嗎?」

  李惟西看著她。

  舒璃對他的提議很心動。可是他的態度嘻皮笑臉的,看不見一點誠意。

  「不!」她幾乎是賭氣的說。

  「好吧,至少有進步。當年你連讓我留你的機會都不曾給。」惟西只好自我解嘲。

  一段難堪的沉默,惟西的心思又飄遠了——

  舒璃發現李惟西變得很難懂;前一刻還深情款款的模樣,下一刻卻變得嘲諷不在乎,眼神有時陰鬱有時悲哀。憂傷沉默的他讓她好想抱住他,可是他在那個時候又離自己好遠,而她對於這樣的他,卻始終束手無策。[熱A書$吧&獨@家*制#作]

  「我們分手後,還能像朋友一樣嗎?」舒璃認真的問著正在沉思的李惟西。

  「不能。」言簡意賅又堅決。

  「為什麼?」她忽然有些慌,喉頭有些緊。

  舒璃知道惟西一向重承諾,如果說了不能,就絕對沒有轉圜餘地。

  惟西深深的歎息著。

  那一聲歎息,又教舒璃膽顫心驚。

  李惟西沉默了一會兒。「小璃,許多事過去了就不會再重來,永遠不能。你明白嗎?」

  舒璃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從口中說出一個字。她木然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回木屋。她看著他的背影,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就只能這麼看著他走出她的視線,什麼也無法做。

  那一夜,他獨自關在書房裡沒出來過。舒璃瞪著天花板,一夜沒睡。

  清晨五點多,舒璃依稀聽見他走出書房的聲音,等她鼓足勇氣想出去見他一面,卻在客廳的茶幾上看見那一張離婚協議書,她看見惟西已經簽上他的名字。

  舒璃終於拿到那張期盼已久的離婚協議書,她呆坐在沙發上,看著惟西的名字,突然覺得腦中空空的,心狠狠的抽痛酸楚著;她覺得自己有一部分被抽離了,卻又說不清楚是哪裡空哪裡痛,她甚至哭不出來。

  「沒道理明明拿到我要的了,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舒璃隨手拿起小茶幾上的遙控器狠狠的往落地窗砸去。

  玻璃碎裂的聲音劃破原本清靜的早晨,舒璃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地上那攤碎玻璃一般。

  簽完離婚協議書的李惟西忽然不見了蹤影,醫院的事他也找了別人代理。

  舒璃回娘家,麻木的想著兩個月來的點滴。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李惟西是故意的。他要她回去兩個月,兩個月的甜蜜恩愛都是捏造的,為的是要讓她往後難堪痛苦過日子。

  她為什麼這麼蠢、這麼蠢!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傷害自己。

  張開手臂抱著終日以淚洗面的女兒。「那現在你要怎麼辦?」

  「回台北啊。」舒璃想,自己應該要振作的。

  「什麼時候?」舒媽看著悲痛的女兒,忍不住要怪李惟西無情。

  「明天。」舒璃用濃重的聲音回答媽媽,邊用手帕擦眼淚。

  「這時候哭有什麼用呢?爸早跟你說過,他簽字後,你絕對會後悔的,你偏不聽。」舒爸不忍看著她哭,歎息著扔下報紙回房。

  舒璃整理好行李,牽著已經帶回來給媽媽照顧的小龍,情不自禁的又走去李惟西的小木屋,她坐了下來,想起和他在這屋子裡的所有點滴。

  她牽著小龍去醫院。遠遠看著醫院,想像李惟西的白色休旅車駛過;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黃昏時,舒璃單獨去李惟西發現的水濂洞,試圖尋找李惟西的影子,執起李惟西的畫筆,卻發現自己沒有李惟西的才氣,根本畫不出她所思念的惟西。如今呢?人去樓空,徒留傷痛,她才知道此刻對他的思念比起三年前更甚,所以更苦,也更濃烈。她對著瀑布大喊:「李惟西!我愛你!」一直喊到筋疲力盡才下山。

  舒璃公寓的門鈴響起,舒璃擱下酒杯,起身開門。

  「醒來就抱著酒瓶,你不怕傷身啊?」艾美聞著她滿身的灑氣,不以為然的說。

  「我的大律師,今天怎麼有空親自上門?要不要喝一杯?」舒璃問。

  艾美把舒璃手上的酒瓶取走,另外幫她倒了一杯熱茶。

  「什麼事不開心?」艾美皺著眉看她。

  「哪有?我開心得很。」舒璃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在講什麼。

  艾美冷眼看著她。她這樣叫開心?那才真是見鬼了。

  「我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艾美說。

  「什麼事?」舒璃問。

  「你的離婚手續還沒完成。」艾美冷靜而專業的陳述著。

  舒璃呆了半晌。

  「我的離婚手續還沒完成?這是什麼意思?」舒璃忍不住大聲問艾美。

  「你忘了簽名。」艾美推了推眼鏡,看著她,繼續說。

  舒璃看著律師好友,那表情好像不知道她講的是哪一國話。

  艾美看著舒璃的神情,深深歎了一口氣。

  「別問我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我也覺得很奇怪。也許你潛意識裡根本就不想跟他離婚也說不定。你何不認真聽聽自己心裡的聲音?」艾美語重心長的說。

  「……」心裡的聲音?

  「你分明還愛著你的『前』夫,何苦硬要走上離婚這條路?」艾美低頭看著空白的簽名欄位,這怎麼也不像是急於離婚的人會遺漏的。

  「不忠的丈夫,不要也罷。」舒璃斟著酒,又喝了一杯。

  「如果你告訴我的事都是真的,那我就不得不好奇。你想,如果他曾經對你不忠,依照『哪隻貓不偷腥』的慣性定律,他一定很快就找到別的女人遞補你的位置;但為什麼經過三年,他還把在身邊暗戀多年的俏護士給晾在一旁?」艾美提出質疑。這太弔詭了,難道他是王寶釧投胎轉世的?

  「他是為了要報復我。」舒璃咬牙切齒的說。

  「用了三年的時間?那我就真的要懷疑他這個醫學院的高材生是怎麼當的。」艾美不痛不癢的作了結論。

  舒璃瞪著艾美,艾美回瞪她。

  「我寧可說你是當局者迷,也不願說你笨。好了,我就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除了請你慎重考慮清楚再作決定外,如果你還是決定要跟他離婚,找他來我的事務所或者在南投就近找兩個見證人,當著見證人的面把你的名字簽下。請見證人也把名字簽下,然後你們兩個一起去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要這樣才能完成離婚手續。我下午要出庭,現在要先回辦公室,有疑問再打電話給我。」艾美拍拍舒璃的肩膀,很無可奈何的又看了她一眼才離開。

  「等一等!我自個兒到你的事務所去簽字不就好了,幹嘛弄得那麼複雜?」舒璃總算恢復神志了。

  「本來這樣也是可以的,可是現在你的態度讓我覺得有點猶豫。我現在堅持你要和李惟西一起來我的事務所簽字或者乾脆眼不見為淨的請你找別人當見證人。就這樣。」艾美可不想糊里糊塗的幫自己的好友把婚姻毀了,話一說完,她匆匆離開。

  艾美前腳才走,雅芳就到了。

  她認真的端詳著舒璃,然後叫著:「你看來真是糟透了!」

  「我心情確實不太好。」

  「你看起來像剛剛失戀似的。」雅芳的直言卻正中要害。

  「你也覺得我看來像被甩了?」舒璃有點不太確定的問。

  雅芳點點頭,幫舒璃和自己點了煙。

  吐了一口煙後,舒璃看著雅芳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樣子,忍不住趴在稚芳肩上哭著說:「原來我真的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永遠跟幸福絕緣,為什麼會這樣?」

  舒璃一哭就不可收拾,將雅芳的襯衫全弄濕了。

  「好好,有事好好說:」雅芳不知其所以然的拍著舒璃的背安慰著。

  「再幫我顧好公司,我要再回南投一趟!」舒璃說。

  「又回去?」公司目前沒有財務問題呀。

  「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舒璃終於說了個理由。

  雅芳望著她。「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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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1:44:25 |只看該作者
南投。

  舒璃將車開進兩旁種滿梧桐樹的庭園前停妥。木屋裡有燈光,舒璃看著從木屋裡流瀉出來的燈光,從來不知道那樣的景致有多麼吸引自己。

  她輕輕走上木屋的台階,然後撳了門鈴。她緊張的聽著屋內的腳步聲響起,門打開,李惟西穿著一件沒扣齊扣子的襯衫和濕著的頭髮,看來充滿性感和危險的魅力;他正把手頂在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舒璃覺悟到這的確是個令人尷尬的場面,但總要有人先開口說句話——

  「不請我進去?」她咬咬唇,有點可憐兮兮的抬頭看著他。

  李惟西把身子讓開,讓她進屋來。

  舒璃坐在落地窗對面的沙發上,發現他已經把破碎的落地窗修好了。

  李惟西拿了一條毛巾胡亂擦著頭髮,聲音平穩的問她:「有事?」

  他一定要這麼冷冰冰的嗎?讓舒璃不知如何向他開口,只好從包包裡拿出離婚協議書,很艱難的向他解釋:「我忘了簽名。」李惟西停下手中擦頭髮的動作,眼裡有種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但他很快使恢復冷靜的神色。「講下去。」

  「我的律師說、說我們要找兩個見證人看著我簽字,然後我們一起去戶政事務所登記。離婚手續才完成。」舒璃一口氣把話說完;但說完後,她真想拿把槍把自己轟了!明明她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一見到他,講的全跟、心裡想的相反?

  「講重點。」

  重點是,你還要我嗎?但我要怎麼開口這樣問?

  「重點是幫我找兩個見證人吧。」舒璃發現自己越說越離譜。反正鄉下地方沒幾個人願意幫人家作離婚見證人的,她還有幾天時間可以想出辦法對他解釋自己真正的意圖;但,他為什麼都不開口留她?

  「好。明天早上七點你過來這裡,我幫你找見證人。」李惟西還是一貫的平穩。

  舒璃腦裡一片轟然巨響。

  「明天?」他怎麼、怎麼能那麼快就找到人?除非他早就想和她離婚了。難道那兩個月他們兩人都內分泌失調?

  「怎麼?還有問題嗎?」李惟西還是那麼該死的冷靜英俊,口氣淡漠得好像在講別人的事。

  「不,沒問題。我是說很好,明天早上七點我準時過來。」說完,舒璃拎起包包馬上奪門而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直到上了自己的車,她才終於哭了出來。

  她邊哭邊開車回家,舒爸和舒媽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舒媽正要跟進去她房裡問個清楚,卻被舒璃反手摔門,吃了一記閉門羹。

  「小璃哪,怎麼回事?開開門跟媽媽說啊!」舒媽在門外焦急的喊著。

  「媽,我沒事,你讓我靜一下。」舒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後,對著房門外的媽媽說。

  舒媽雖不放心,也只好由她去。

  不久,電話鈴聲響起。舒爸接起來對談了幾句,然後對著舒璃的房門喊著:「舒璃電話!」

  「不接啦!」舒璃吼回去。

  「重要電話喔!」舒爸又朝房門喊。

  舒璃只好抽了面紙往臉上隨便一抹,對著電話喂了一聲。

  「是我。」李惟西低沉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幹嘛?」舒璃對著話筒吼。

  「你在哭?」李惟西低聲問。

  「誰在哭!你神經啊,我是感冒!」舒璃有點兒惱羞成怒。

  「你剛剛還好好的。」李惟西決定問到底。

  「你是最最該死的細菌,我一見到你,回來後就重感冒!這樣行不行?」舒璃還是一肚子火,他到底想怎樣?

  「要不要我過去幫你看看?」李惟西又問。

  「不用!」舒璃正要掛電話。卻聽到話筒傳來低沉的笑聲,她氣不過,連忙又對著話筒問:「你笑什麼?」

  「你讓我想到『言不由衷』這個成語。」李惟西止住笑聲,對著舒璃說。

  言不由衷?

  他說她言不由衷?

  他知道她不想離開他嗎?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明天見。」李惟西溫柔的向舒璃道晚安。

  他明天就要找人見證我簽字,竟然還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可見他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六周來,他從沒許過任何承諾或說愛我,兩個月一到。他就依約簽字。

  我該怎麼辦?告訴他我愛他,然後呢?他會不會冷冷的對我笑一笑,然後轉過身去,不發一語,那我該怎麼辦?他畢竟已經不是以前我所瞭解的李惟西了。

  她為什麼會這麼有勇氣對雅芳說「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

  她明明跑去跟李惟西說清他找人簽名,艾美說得沒錯,她是笨,不僅笨,還笨到沒藥可救!

  唉,事情被她弄得一團糟:艾美說籤完字後,還要一起去戶政事務所登記才算數;在那之前,也許她可以想出辦法來吧。

  舒璃就在一團亂槽槽的思緒中,一夜沒睡。

  天竟然那麼快就該死的亮了!舒璃瞪著鬧鐘從四點、五點、六點的移動著,終於不得不起床。

  她沒勁的隨便挑件襯衫牛仔褲,綁上馬尾,就驅車到惟西的小木屋;遠遠地,見他在晨曦中雙手搭在木屋走廊前的扶手上,穿著昨天的襯衫,閒散的看著遠方,一臉神清氣爽。

  他帥氣瀟灑得像是廣告海報上的俊男,她卻像只垂死掙扎的毛毛蟲。

  看來他是真的不在乎,傷心難過的只有她,只有她……

  舒璃想到這兒,眼眶一紅。不,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絕不能被他看出她的矛盾與軟弱。事已至此,那就……好聚好散吧。舒璃在心裡不得已地作了決定。

  舒璃把車停好,在車座上努力的調勻呼吸,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才下車。

  李惟西的視線一直盯在舒璃身上,始終沒移動。

  「你昨晚沒睡好?」李惟西盯著她的黑眼圈問。

  「我有習慣性失眠你忘了?」舒璃聳聳肩。

  「我以為你已經好了。」李惟西的口吻親切得像個家庭醫生。

  離開你之後,該死的失眠又回來了!舒璃在心裡咒罵著,但嘴裡告訴他的卻是:「失眠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昨晚特意回來和我敘敘舊。別談我的老毛病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坐我的車吧。」李惟西說。

  「好。」舒璃只覺得自己軟趴趴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對一切已經都無所謂了。赴刑場受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而這一切還是她拚命「要求」來的,原來她還有自虐的傾向。

  車子停在白秀水家門口。舒璃猶豫的看著那個紅色大門,胃部突然湧上一種酸苦的汁液;她伏在車窗上對著外面吐了起來。李惟西也未免太狠了,竟然找白秀水來幫她作見證!她嘔得淚水都湧了小來。

  李惟西溫暖軟厚的大手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等她平靜下來,遞上礦泉水和面紙。

  「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這事我們改天再辦。」李惟西眼裡滿是關懷。

  「不用了,我們進去。」舒璃開了車門,逕自下車去按白秀水家的門鈴。

  白秀水開門,見到舒璃,先是一臉詫異,等看到後面的惟西時,他瞭解他請她在家等候的原因了。

  白秀水側身等他們兩人都進了屋,再輕輕把門關上。

  回到屋裡,為三人倒上熱茶。

  舒璃從包包裡拿出她和李惟西的離婚協議書,仔細的攤平在桌上。

  「白秀水,我們想請你當我們的離婚見證人。」舒璃勉強擠出話來。

  像哭似的笑,秀水從沒見過那麼難看的笑容。

  秀水心裡有一種罪惡感;她抬頭看著李惟西,只見他對她頗有深意的點點頭,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她遵守自己的承諾。

  「院長,能不能請你讓我們單獨談一下?」秀水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惟西。

  他理解的走出門去。

  秀水確定李惟西將門關上後,便回過頭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望著茶杯裡的熱氣,對舒璃說:「在簽這張紙之前,我必須先跟你說一件事。從我國中跟你念同校以來,我一直非常討厭你,到現在依然一樣。」

  秀水的口吻冷冷的。

  「我知道。你把我當情敵,你喜歡李惟西少說也有十年了吧?」舒璃根本不在乎她對自己的觀感,這個時候還提這些無聊的往事幹嘛?

  秀水拿出那張讓舒璃每見一次就抓狂一次的照片擱在協議書的上面。

  舒璃看著那張照片,不明白李惟西為何將照片交給了自秀水。

  「這張照片是我拍的。」白秀水看著舒璃,認真的說。

  舒璃愣了愣,仔細消化白秀水話中的意思。

  「但這張照片是徽信社寄給我的。」舒璃喃喃自語的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家徼信社是自秀水開的?

  「我發現你找徵信社調查李惟西的行蹤,所以我就拍了李惟西的照片寄給徵信社,讓信社又把它當作證據轉給你。」秀水有條理的解釋著。

  「你的心機真重。」舒璃帶著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她竟然能設計並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睡覺,然後拍了照片來打擊我。

  「所以李惟西和另一個女人的一夜情是你設計的?」舒璃雖然不敢置信,還是忍不住要問。

  「那一天,我們其實是去信義鄉替一位全麗珍女士的母親出診。她母親有糖尿病,腳又受傷,我們送藥過去,順便幫老人家包紮。他們全家都很好客,夜裡留我們吃飯,還請我們喝他們釀的小米酒。惟西的酒量欠佳,盛情難卻下喝了幾杯就醉倒了。他們家人口不少,再加上我們有兩個人,房間不夠睡,全麗珍的先生原本要扶惟西到他們房間去睡,惟西睡了一會兒又起來吐,所以他們就扶著不省人事的他到全麗珍的妹妹房裡去,把他弄髒的衣服脫掉讓他睡下。事實上,那張床上除了那名請來跳鋼管舞喝醉的半裸女人外,還有全麗珍的妹夫.房裡的沙發上也睡了兩、三個人。上山時我都隨身帶著照相機,原本只是單純取景娛樂,那天忽然心血來就挑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拍了這張照片。我想,既然你對李惟西的忠誠風到懷疑,索性就將照片寄給你委託的徽信社。後面的,你都知道了。」秀水平靜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後仰頭喝盡手裡已然冷掉的茶。

  舒璃氣得站起來,一把撥開她手裡的茶杯。「原來我和惟西會搞成這樣,都是你一手導演的!」舒璃睜大眼睛,氣得發抖。

  「你說話啊!」舒璃又對她大叫。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並不後悔這麼做.只是心痛,心痛李惟西最終選擇的仍然是你。」白秀水抬頭看著舒璃!這個李惟西第二次選擇愛的女人,她輸得無言以對。

  舒璃想都不想,舉起手直接對白秀水的臉頰用力揮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舒璃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李惟西醫院裡的病床上——李惟西就坐在她身邊。

  「她做的這些事,你都知道?」舒璃想起白秀水害她誤會李惟西的事,看著他問。

  李惟西點點頭。

  舒璃身上的血液全往腦門沖,氣憤的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拿照片給我後,我親自去調查才知道的。」李惟西知道她有一肚子疑問,不問完絕不會罷休,於是蹲下身子幫她把病床的頭部搖高,協助她坐好。

  「但你還是讓她在這裡上班,甚至要她當我的離婚見證人!」舒璃的眼神像是復仇女神。

  「我已經原諒她了。她仍然是我的朋友。」李惟西無畏舒璃憤怒的眼神,堅定的對她說。

  舒璃氣得哭了出來,紅著眼瞪他。「你無視於我的痛苦,竟然、竟然原諒那個卑鄙的女人。因為她,我平白浪費了三年的光陰;因為她,我冤枉流掉了一個孩子;因為她,我整整傷心絕望了三年!你竟然說她仍然是你的朋友?什麼朋友可以讓你這樣寬容?你們到底有什麼關係?」

  「秀水縱然有錯,但是,你告訴我是誰給她機會的?如果不是你疑神疑鬼,如果我能讓你全然信任,這些事全都不會發生;與其怨她,不如反省自己。」李惟西正視舒璃的憤怒眼神,希望自己的愛可以化解她滿腔的怨恨。

  舒璃看著李惟西,明白他說的並非全無道理,但她還是不服氣——原諒那女人?想都別想!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的離婚協議!」舒璃話未說完,李惟西就不耐煩的用手勢打斷她。

  「沒有什麼離婚協議,我已經把它撕了。你做的任何決定都草率衝動得令人髮指,我不能任由你再鬧下去了。」李惟西堅定的對她說。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還是十幾歲的小女孩。」舒璃抗議。

  「你根本一直都是。」李惟西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舒璃問著正看著窗外的惟西。

  惟西坐在她的床沿,深沉的看著她。「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你知不知道,我愛你愛得好辛苦?」

  舒璃別開頭。「你太言過其實了吧?如果你愛我,這幾年做什麼都默不作聲?」

  「三年前,你只相信徵信社的調查報告,並不相信我的解釋;我幾次北上找你,你除了談離婚,什麼都不跟我談;後來我每找你一次,你就搬家一次,到後來我累了也倦了。至於你不斷寄來的離婚協議書,我自問沒做錯事,所以不願跟你貿然離婚,直到你忽然回來。」李惟西緩緩說著往事,件件都讓舒璃後悔不已,她邊聽邊流著悔恨的淚水。

  「但你後來還是答應要跟我離婚,又怎麼說?」他甚至沒怎麼認真的留她。

  「當我看見你把家裡的傢俱全換過,自在的坐在白色沙發上的時候,就決定不再讓你走了,我們可以重新來過。至於後來的那兩個月,只是喚醒你對我的感情,讓你看清楚自己的盲點罷了。」李惟西拿手帕擦著舒璃的淚水。

  「你怎麼能這麼篤定,認定我一定會留下?」舒璃看著他問。

  李惟西看著她,笑了起來。

  「我兩年前已經在外環道路興建了一綜合醫院大樓。大概明年就可以完工,屆時我會結束振光醫院,找人來管理綜合醫院。兩個月的期限一到,你若還是不願回來我身邊,我就要勸我爸媽和我一起移民到加拿大和我妹他們住了。」

  舒璃聞言,大吃一驚!他在那兩個月裡竟然隻字未提!他差點撇下她遠走加拿大!

  舒璃嚥下口水,驚慌的抬頭看著他。「這麼說,你、你……」舒璃嚇得說不出話來。

  「慢慢講。」李惟西笑著鼓勵她。

  「我是說,不許走!」舒璃瞪著他說。

  「理由?」李惟西笑看著她。

  「因為我還深愛著你,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就走!」舒璃說完,淚水又流了下來。

  李惟西抱著她:「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舒璃抬頭看著他,一臉疑問。

  「你那天對著瀑布叫得那麼大聲,我都聽見了。」李惟西下巴頂著她的額頭,一臉的幸福。

  舒璃嚇了一跳,「你也在那兒?」

  「我那個時候正在下面游泳。」李惟西終於開懷大笑了起來。

  「我們兜的圈子實在太大了,平白浪費那麼多時間。」舒璃歎口氣,把李惟西抱得更緊。

  「如果能讓你學會信任我,也勉強算值得了,雖然代價實在太高。」

  李惟西摸著她的秀髮安慰她。

  「唉。我簡直笨得可以拖出去槍斃十八次了。懷疑你?我再也不敢了。」舒璃愧疚的喃喃自語。

  「槍斃?那可不成。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李惟西低頭看著她的反應。

  「孩子?」舒璃迷惑的看著他。

  李惟西摸著她的腹部。「有兩周大了呢。」

  舒璃眼裡有著喜悅的光芒。「你是說我有了?」

  「真奇怪,你應該比我早知道才對啊。」李惟西看著她,一臉的無可奈何。

  「唉呀,人家都在忙著想你嘛。」舒璃嬌嗔的解釋。

  「你剛說你愛我?」舒璃心裡甜滋滋的。

  李惟西低下頭去,給了她一個甜蜜的吻,算是回答了她的蠢問題。

  三個月後,李惟西和舒璃慢慢散步到相思樹林裡,正好遇見明俊和秀水;秀水將一張紅艷艷的喜帖拿給舒璃,她接過喜帖,拉著秀水的手誠摯的看著她。「恭喜你。我相信你的選擇是對的,我祝你和明俊能甜甜蜜蜜一輩子。」

  秀水對她笑笑。「我……」

  舒璃沒讓她說完。「你是我兒子的乾媽,別跟我太客套了。」秀水笑了,她的笑讓明俊感動,感激的看了舒璃一眼。

  惟西看著她們,很高興她們能化敵為友。

  他的幸福彷彿更放大了幾倍,他轉頭和舒璃相視而笑,幸福原來一直都在身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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