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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仇戰——她罵自己莫名其妙,她斷不會把仇戰當之浩,她有足夠的理智,為什麼要緊張?
她去為自己沖杯咖啡,又去洗手間打個圈,一定要消除這個緊張,她不要自己莫名其妙。
5點半到了,她站在辦公室大廈外,果然看見可宜和哲人的車緩緩駛來。
仇戰不在車上,宿玉鬆了一口氣。
「要謝恩的人呢?去了教堂?」她故作輕鬆。
「他自己去。」可宜眨眨眼。她今天看來假特別,彷彿喜氣洋洋,格外神采飛揚。
「平常下了班好像沒有半條命似的,今天為什麼?」宿玉忍不住問。「不是為了謝恩宴真把自己當上帝了吧?」
可宜嫣然一笑,頗有神秘味道。
「到底什麼事?又想算計我?」宿玉提高警覺。「你們也約了韋天白?」
「小人之心。」可宜搖頭。「仇戰又不大認識天白。」
哲人輕輕咳一聲,也帶著那種朦朧的喜悅說︰
「我們租了一層樓,想不想先跟我們去看看?」
宿玉呆怔半晌,他們租了一層樓,那表示——表示——啊!他們終於著手解決他們的事了。
「太好了,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她叫起來。
「別急。已在半途中。」可宜回眸望她。
「怎麼事先一點也不告訴我?我可以幫忙。」宿玉說。
「一切現成。朋友的房子,他們移民,租給我們,連傢俱都不用添。」哲人說。
「這該叫作水到渠成?」宿玉打趣。
「也該是時候了。」哲人說。
「可宜給了你壓力?」宿玉故意說。
「但願有壓力。是我自己覺得拖得太久,心裡不安。」
「罕有動物。」宿玉拍他一下。「現在有良心的男人不客易找到。」
「與良心有什麼關係呢?」哲人說︰「愛懂嘛!」
「難得看見哲人這麼風騷,吃錯了藥?」宿玉笑。
「下定了決心。」哲人把車停在一幢大廈外。「上去看看我們的小巢。」
那是一層一千庢~穆 槿桿湫∪囪閎 也賈鎂 攏 募乃肌br />
「朋友夫婦下了功夫裝修的,捨不得賣,正好租給我們,互相有好處。」哲人歡欣地說。「看,滿不滿意?」
可宜顯然也是第一次來,她驚喜地四下張望,一間房一間房的探頭進去。然後,她的笑容更甜更美了。
「怎麼樣?滿不滿意?」哲人目不轉楮地望著她。
「好漂亮的房子,可是——」
「只要你喜歡這房子就行了,其他的不必討論,」哲人揮一揮手。「我不要你再委屈。」
「哲人——」
「我們快趕去仇戰那兒,兔得他等急了。」哲人拖著可宜走出去。「其他的事再商量。」
可宜看了宿玉一眼,把要說的話忍了回去。這是件左右都為難的事,她得好好考慮。
「別想太多了,」宿玉和可宜走在後面,她壓低聲言說︰「抓住你的幸福。」
「我——還不確定幸福是不是我的。」
「想傷哲人的心?」宿玉瞪她一眼。
可宜沒有再說什麼,又上車趕路。
是家情調極好的西餐廳,玻璃長窗外是海,餐廳裡有人彈著清越的鋼琴。
仇戰早已坐在一角。
「選了全城最貴的一家來謝恩?」可宜又變得活潑了。
仇戰只是微笑,拉開椅子讓宿玉坐在他旁邊。
「別再提這兩個字,謝恩,」宿玉也強作輕鬆。「好像真進了教堂。」
「不止於此,晚餐之後請你們去夜總會看我表演。」仇戰說。他還是那個樣子,並沒因成名而意氣風發。
「當然。不請也要去。」可宜笑。「這陣子報上太多你的消息,看看你可曾改變?」
「改變?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他說︰「家破人亡地逃出西貢時,我已被定了形。」
「仇戰是你的真名字?」宿玉忽然問。
仇戰眼中光芒漸漸凝聚,望著她好久、好久。
「奇怪的是,自我逃出來之後你是第一個問我這事的人。」他說。
「那麼不是真名字了?」哲人說。
「我姓仇,名字卻是後采自己改的。仇戰,我仇恨戰爭,即使它沒有毀滅我的一切,也改變了我的一切,我目前變成孤兒。」
「但是你現在決不孤獨,你擁有極多的聽眾。」哲人說。
「你不知道,四周圍的人愈多我愈害怕、愈孤單。就像逃亡潮中,只有孤單的我一個,四月所有的人與我無關,他們不會幫我、不會理我,由我自生自滅——」仇戰搖頭。「今天應該快樂,我不講這些。」
但是他已經講了,已經聽進人的耳朵,像宿玉。她望著他,心中突然產生了奇異的情緒,彷彿同情,又彷彿憐憫。她想到之浩,之浩在出事的那天四周也有那麼多人,但他也孤單,遭遇了那佯的事竟沒有人援手——她的心痛起來,眼楮也微紅。
轉開臉,她連忙垂頭看選單,她不想被人看到她的情形。她怎麼不由自主地把仇戰和之浩聯想在一起呢?
「那麼說說你最近的情形。你紅得厲害。」哲人說。
「我工作。努力工作。」仇戰想也不想地說。」一個人一生中也許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我要抓牢。否則我將後悔一輩子。而這次機會是你們給的,我會永遠記住。」
「輕鬆一點,做人太認真、太嚴肅會累的,」可宜說︰「世上所有的事是個緣字,一切皆緣,我們能踫在一起,實在只有緣字可以解釋。所以不必感謝我們。」
「有這次機緣我做夢也沒有料到過,所以現在我內心是有點無所適從。」他坦白說︰「我不知道除了工作之外我還該怎麼辦。」
「冷靜下來你會想到的,但有一句話,娛樂圈非久留之地,見好就收,這是我的經驗。」哲人說。
「謝謝。我明白這道理。」仇戰有點孩子氣地笑起來。「來香港這麼久,認識了這麼多人,但只有跟你們在一起,才覺得真正平靜、快樂。」
「這也是緣。」可宜又說。
「我想給自己兩年時間闖一闖,」仇戰又說︰「兩年後無論情形如何,我決定抽身而退。」
「行嗎?如果那時你更紅、更受歡迎呢?」可宜問。
「別人如何我不知道,但對我這從死亡邊緣逃出來的人,我決定轉身時,無論前面是什麼也改變不了我。」
「這樣你或者會快樂些,」可宜點點頭。」娛樂圈是個無底深潭,許多人不自覺地沉迷下去,終至沉淪。」
「再沉淪?」仇戰墨鏡後面似乎光芒一閃。「我這從泥污中爬出來的人不會那麼傻。」
「你是比較不同,我感覺得出,」哲人說︰」我相信這也是你一炮而紅的原因。你有特別氣質。」
「我的運氣。有一句話是說否極泰來。」
「你也很會處理自己的形象,你保持神秘。」可宜笑。「愈神秘群眾就愈想知你底細,於是你愈紅。」
「我非故意隱藏自己,我實在是害怕。」仇戰說。
「這兒是香港,每天清晨起床時你該對自己說一遍,然後就不會害怕。」可宜有很多意見。
「不是香港或西貢或美國的問題,」仇戰想一想。「我心中對世界全無信心,恐懼感來自心底。」
「你需要一點時間,慢慢會好起來。」哲人說︰「噩夢已過,你只要設法忘記就行。」
「噩夢是永遠難忘的。」一直沒出聲的宿玉說︰「沒經歷過的人永不會明白這道理。」
仇戰意外地把視線移向她,墨鏡後的神情看不清楚,嘴角卻在輕顫。
「你說的是。沒經歷過的人永不明白,噩夢是忘不了的,像影子般的追著你,直到死亡。」他說。
哲人和可宜互望一眼,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在侍者送湯上來,令氣氛緩和些。
「你還習慣這圈子嗎?」哲人問。
「不習慣。但不要緊,我不理會其他人、其他事,我只努力做我的工作。」他說。
「現在才開始,慢慢的你還要面對許多複雜的人和事,你要有心理準備。」哲人說。
「我知道。」仇戰點點頭。
「其實我們也沒經深思的帶你進這圈子,不知道對不對?」可宜望著仇戰。
「至少我賺到我希望擁有的錢。」仇戰說︰「有了錢,我可以做許多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事?」哲人隨口問。
他皺眉,沒有立刻說出來。
「你可以不說,我們不一定要知道。」可宜馬上說︰「哲人只是隨口問。」
「不——我要做的都是很瑣碎的小事,」仇戰說︰「譬如像今夜,能在這兒請你們吃一餐。譬如可以買一件我以前一直嚮往的風衣。譬如——我可以請一個喜愛的女孩子出來,在好情調的地方聊天。」
「你實在還很小孩子氣。」可宜嘆息。「但是你的外表不像。你看來很冷、假成熟、很強,可以擔當一切,甚至可以反抗、可以拚搏。但是你孩子氣。」
「其實——兩種都是我的個性,」仇戰想一想。「一種是我的本性;另一種是在生命的磨練中得來的。我——可以很冷酷絕情。」
哲人、可宜、宿玉都笑起來。他這句話更稚氣。
「真的,別不信。」仇戰漲紅了臉。「在逃出來的路途上,我看見受傷的人可以視而不見,看見飢餓的孩子也不理,我心中只有自己,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這是人性。」可直嘆一口氣。「換成任何人恐怕也和你一樣。自己的命最重要。」
「談了太多戰爭,今夜不許再提。」哲人下命令。「仇戰,你也要認清楚今天自己的身份,過去的由它過去吧!」
仇戰想了一下,把視線移向宿玉,看了好半天才吃力地點點頭,彷彿決定什麼大事。
「我試著去做。」他說。
宿玉對著他的視線,聽見他說的話,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緊張又冒上來。她垂下頭。
「等會兒我們還可以跳舞。」可宜興致奇高。」表演完了你可有空?仇戰。」
「有。」仇戰立刻點頭。
「太好了,我們四個去跳舞,」可宜笑。「誰也不許反對。」
沒有人反對,不是嗎?
凌晨回家,宿玉很辛苦地才能令自己入睡。看仇戰表演之後去跳舞,她也不過跟仇戰跳了兩曲就無法使自己再留在那兒。她堅持回家,大家只好散了。
也不是她想掃大家的興,她手心中的冷汗、她控制不了的緊張和輕顫使她非走不可,她怕自己會失態。
仇戰只是一個陌生人,她不能在他面前有所閃失,她只能堅持離開。
可宜和哲人該瞭解她的。
睡眠中一連串的亂夢。夢見她和之浩跳舞,之浩也戴了仇戰那種墨黑的眼鏡,完全看不出眼楮的神倩。她又驚又怕又不甘心,她不能看不清之浩,她和之浩不能有隔膜,於是伸手搶墨鏡,怎麼搶也搶不到,她大叫大嚷都近不了之浩的身,跳舞彷彿變成打架。突然——之浩變成了仇戰,仇戰胸前肌肉盤結,比之浩壯得多,是仇戰,不是之浩,之浩去了哪裡——
一驚就醒過來,枕頭是濕的,滿脖子都是汗。她坐起來,心中狂跳仍未停止。
認識仇戰是天意嗎?注定她還要受更深的折磨?
出去倒一杯冰水喝下,平靜多了。5點半,天也快亮了,不睡也罷。
她抽出本書來看,是本詩集。看詩?她苦笑,早已沒有這份心情了。生命對她是殘酷了些,才不過26歲,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扔開詩集,找出昨天的舊報紙來看。舊報紙猶如過去的生命,一切已經發生、已經注定、已是白紙黑字,再難改變。她忽然覺得自己也像舊報紙,大概在「今日」她已發生不了任何作用,是不是?
捱到7點鐘她起床梳洗。她的臉色並不難看,看不出她睡不好,她有這本事,捱了通宵之後還冒來精神奕奕。大概她的生命力比別人的更旺盛、更強吧!
她又想到之浩和她有相同的本事,他們都是不怕捱、捱不壞的人。可惜生命力旺盛也沒有用,一粒子彈就結束了他多姿多彩、快樂與不快樂參半的年輕生命。
用冷水往臉上澆,不要再想這件事,不能再想,否則她又將墜入噩夢——噩夢是不會忘的,她確信。
「這麼早?不用上班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母親詫異地問。她在沙發上看早報。
宿玉這才想到今天是週日。
「反正也起來了,我去教堂。」她說。
「第一堂禮拜要10點鐘。」母親提醒。
「我沒說現在去。」她坐下,也拿起報紙。「你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
「年紀愈大愈不想多睡,覺得生命的時間寶貴,」母親居然半開玩笑。「我喜歡在清醒的多享受一下生命。」
「文藝腔得可怕。」她笑。「昨夜又看半夜的國語長片?」
「沒有。也不是常常有好的文藝片看。」母親說︰「武打國語片多些,而且一再重複。」
「不要抱怨,電視是免費的。」
「去喝杯牛奶吧。」母親說。
宿玉搖搖頭,忽然看見母親在看娛樂版,而且有一張大大的仇戰的照片在上面。她的臉色微變。
☆☆☆
「換一張報紙。」她說。
母親無言地換給她,明明還沒看完。母親極明顯地讓著她、順著她。
「這仇戰像極之浩,是不是?」宿玉故意說。
「怎麼會?根本是兩個人,而且照片也看不清楚。」臉色大變的是母親。
宿玉放下報紙笑起來。
「昨夜我們一起跳舞。」她說。
「你和仇戰?!一個歌星?!」簡直大吃一驚,不能置信。
「別驚奇。仇戰是哲人、可宜一手發掘、我們一起在酒廊裡遇見的。原因是他像之浩。」宿玉說。
「阿玉,不要再提那個人、那件事,」母親嚴肅地說。「過去的事就算了,別再為難自己。」
「你太敏感。仇戰只不過外表像之浩而已,」宿玉又笑。「他們的性格完全不同。」
「哲人也是,怎麼那麼糊塗——」
「怎麼怪起哲人來了?」宿玉大笑起來。「別害怕,仇戰跟我不會因他像之浩而有關,昨夜跳舞是因緣際會,他清哲人、可宜是為了謝恩,我是陪客。」
「我擔心的不是這些,」母親搖頭。「我自然明白你不會喜歡一個歌星,我只恨他太像——那個人。」
「公平一點,媽媽。」宿玉忍不住笑。「他像之浩不是他的罪,對不對?」
「要不要我陪你去教堂?」母親改話題。
「去教堂是惟一不要人陪的地方,」宿玉站起來。「先吃早餐。」
她走進飯廳,手上還抓著那張有仇戰的照片的報紙。對仇戰,她還是下意識地緊張。
離家去教堂時,她踫到在樓下洗車的天白。
「自己洗車?」她很意外。「一直都有人替你做的。」
「有時自己勞動一下是一種享受,」天白笑。這漂亮的男人得不到她的心、她的感情真是奇怪,他比許多人都好、都強、都專一。「你出去?」
「去教堂。」
「我就洗好了,要不要我送你?」他誠心地問。
「絕對謝謝你的心意,只不過我和你有同一目的,想勞動一下,」她看看表。「這麼早出門就是想走走。」
「對,散步是好事。」他說︰「昨夜你回來得很晚?」
「是。和可宜他們一起。」她不想把仇戰的事講出來。「你怎麼知道?」
「那時我還在聽音樂。」
「阿靈好嗎?」她問。她和他並設有太多話題。
「下午她會來,如果有興趣,過來我家聊天。」他說。
「一言為定。」她揮揮手,走出去。
她感覺到天白的視線一直跟在她背後,她卻決不回頭望。有時她也自覺對他冷酷得過分。
走了一大段路,到達教堂時身上微有汗意,那種感覺很舒暢。他在教堂一角靜靜坐下來。
她喜歡這間教堂的氣氛,雖然遠一點她也願來。教堂就該有教堂的樣子,她不能忍受在一幢大廈的某一層裡做禮拜、聽道理,她覺得會全身不自在。當然,侍奉神不該挑剔地方,她卻有這小小固執。
實在來得太早,只有少少的幾個人疏落地坐著,一個女孩子在彈電風琴,聖詩的音樂一陣陣飄來,非常悅耳。她翻開《聖經》,隨便看了一小段。
有人在她前一排坐下,是個健壯的男人,微有一陣熟悉的味道。她意外地抬起頭,是不是那——熟悉的背影?仇戰也來做禮拜?
看真了,是他。她認得他那修剪得很好的頭髮。
莫名其妙地就緊張起來,做夢也想不到會在教堂遇見他,莫非——真有那麼一點微妙的天機?
她用手指輕輕點一點他的背脊。
他轉頭,仍然戴著墨黑的眼鏡,意外的是,她卻能看見他眼中驚喜的光芒一閃。
「你?!」他的笑容溜了出采。「怎麼會?」
「我也在想這句話,怎麼可能?」她淡淡地說。
他立刻從前一排換到她的身邊。
「我看到你背影,覺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你,」他的聲音透著絲興奮。「基督徒?」
「我是那種有需要時才親近上帝的教徒,並不虔誠。」
「我是個心中充滿感恩的教徒,」他卻這麼說︰「我沒死,能有今天,除了對上帝感恩外還能做什麼?」
「你比我好多了。」
「教徒不用比好與壞,只要信仰在我們心中就行。」
「從小就是基督徒?」
「小時候受洗只為教堂可派些吃的、用的美援,如果牧師喜歡還可以幫助出國,」他坦率地說。「現在來教堂是真誠的感恩,好多次險死還生全憑信念。」
她微笑著聽他講話,心中十分愉快,昨夜的亂夢連串已從地底遁去。
「有機會你可以做見證。」
「做過多次。」他說︰「那時還沒有名氣,可以做。現在若再上台做見證,我怕人說譁眾取寵。」
「別理會人說什麼,眼楮看上帝。」她說。
「我心中這麼想,真話,可惜做不到。」
漸漸的,人多起來,唱詩班也到了。於是禮拜開始,他們的談話也停止。
世上的事是很微妙的。宿玉來教堂找尋心靈平靜,躲開感情紛擾,卻在教堂遇到仇戰。
有些事是注定的。
從教堂出來,他們站在正午的陽光下面。
「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午餐?」他隔著墨鏡凝望著她。
「不介意跟你午餐,但介意太多注目的視線,」她說真話。
「你名氣太大。」
「你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跳上的士。
「什麼地方?」她不安地抽出被拉著的手。
「我家裡。」他說︰「剛安置好自己,我請你吃越南牛肉湯粉。」
「你會做菜做飯?」
「我從死亡的邊緣掙扎求生,除了死,我什麼都會做。」他愉快地說。
「不要常提死亡,壓力很大。」
「是。我以後不再提。」他立刻說︰「抱歉。」
「沒什麼抱歉的。他的死亡與你完全無關。」
「但是我像他。」他說。
「別聽可宜亂扯。沒有兩個相同的人。」
「不是相同,是相像。」
「也許有一點,並不厲害。」她皺眉。「請別再提。」
他沉默下來,直至回到他家。
他的家真是令人意外。四五百屭d胤餃 彌窶醋靶蕖V竦那健 竦拇啊 竦牧弊印 竦募揖擼 ┬徊皇侵竦氖塹縭雍鴕糲焐璞浮br />
「喜歡竹?」
「越南的家是這樣子的,」他說;「雖然這麼佈置起來很孩子氣,但也聊勝於無。」
「誰說孩子氣?」她不以為然。「想家、念舊有什麼不對?現代人一定要煉到鐵石心腸?」
「誰說現代人是鐵石心腸?」他問。
「現實、金錢、權勢的確能令人心變硬,感情是被嘲諷的對象。」她搖頭。
「一次打擊也不能令你如此偏激?」
「我並不偏激,」她說的是真話。「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會說這些。」
「因為我也曾經不幸。」
「曾經不幸不重要,因為還有將來。將來是希望,死亡才最可怕,奪走一切。」她說。
「你才說不許講死亡。」
她聳聳肩,在竹沙發上坐下。
「正如你說,成名還是好事,至少你這個家很舒服。」她由衷地說。
「喜歡可以常來,我的大門為你開。」他說︰「因為跟你聊天是很開心的事。」
「我並不如可宜健談。」
「可宜對我有恩,我總是低她半個頭。」他很坦白。
「不要有這種心理,她是我極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她和哲人的傳言——是真的?」他問。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她搖頭。「入行多久?你居然也聽到傳言了。」
「圈子小,他們都是名人。」他說。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她嘆息。
「你知道,20歲以前的不幸在遇到你們之後,我覺得已變得全不重要,」他誠懇地說︰「我覺得上帝並不虧待我,我很滿足快樂,所以我去教堂謝恩。」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不是人人能做到。」
「不是做不到,是你不去做。」他盯著她看。「你根本不想忘掉那個英之浩。」
他說英之浩——他那酷肖之浩的腦——一剎那間她迷惑了。
他是誰?誰是他?真有天意?真是玄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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